第二章
月川醫院
歷秋疲憊地坐在病床前,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昨天開始,他就沒有閉過眼睛。
月川蝶雖然沒有想象中傷得那麼嚴重,但是被刺中內臟而大量失血的月川紅葉還在搶救。
他看著月川蝶慘白荏弱的模樣,還是沒有辦法把她和那個時候用刀刺向兄長的樣子聯繫起來。
他所認識的赤蝶,是一個善良溫順的女孩子,她為什麼會那麼做,直到現在依舊困擾著歷秋。
他微微地閉上了眼睛,靠到了椅背上。
腦海中閃過了在月川家門前,赤蝶被車撞飛出去的那一幕。然後,他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個男人,長長的頭髮,上挑的眼睛,帶著一絲漠然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隱隱約約泛起了酸澀的味道。
明明是不認識的人,那麼陌生,從來就沒有見到過的人……
「秋……」
他飛快地睜開了眼睛,看見病床上的月川蝶已經醒轉,正看著自己。
「赤蝶!」歷秋俯首到她身邊,微笑著說:「你醒了?」
「秋。」月川蝶看著他,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別哭啊!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歷秋安慰著她:「你渴不渴?我拿點水給你。」
「哥哥……」
「沒事了,很快就會好了,你不要擔心。」
「秋……我好害怕……」
「別怕啊!我在這裡呢!」歷秋溫柔地笑著,用手指梳理她凌亂的頭髮。看見她這麼驚慌,越發不忍心起來。
「你感覺好些了嗎?」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
歷秋嚇了一跳。
不知什麼時候,在房間的最裡面,靠窗的位置上站了另一個穿白色醫生袍的男人。
陽光照在那人稱得上可愛的臉上,看起來親切又無害。
可這個人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舒醫生。」床上的月川蝶怯怯地喊了一聲。
那個男人慢慢地走了過來。
他臉長得可愛,人也不算很高,乍一看就像是個十八九歲高中生。
歷秋卻注意到,他的胸前的名牌上寫著「院長」的字樣。
這說明,這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男人,是這間醫院的院長。
「歷先生。」他沒有走到床邊去看月川蝶,反而在歷秋面前停了下來。「你好,我是舒煜,這間醫院的負責人。」
「你好。」歷秋點點頭,握上了他伸出來的手。
「這是……」舒煜的眼光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啊!」歷秋這才發現自己袖口的扣子鬆開了:「我幾年前出了車禍,那個時候受的傷。」
「傷得很深啊!」舒煜看著他手腕上那幾條很嚴重的傷疤。
「左手幾乎是斷了,不過接得還算成功,只是不太能用力。」覺得舒煜一直拉著自己的手有些奇怪,不過別人不肯放手他也沒什麼辦法。
「是嗎?」舒煜的視線抬高,歷秋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和發色一樣都是淡褐色的,近乎透明的淡褐色眼珠,偏偏讓人覺得極為深邃。「歷先生,你是不是曾經接受過……」
「舒醫生!」月川蝶叫了一聲,打斷了舒煜的問題。
「月川小姐。」舒煜轉過頭,笑著問:「你感覺好些了嗎?」
「嗯!舒醫生,我哥哥……」
「月川先生啊!」舒煜笑容不變地回答她:「那一刀正好刺在他的肝臟上面,要是再晚一兩分鐘送來,他就要完蛋了。」
月川蝶的臉更加陰鬱了起來。
歷秋知道她這是在自責,連忙拉起她的手說:「沒關係的,你哥哥一定會醒過來的。」
舒煜笑吟吟地說著:「我會儘力救治月川先生的,不過……情況的確不太樂觀,要是他最後醒不過來的話,我也沒有什麼辦法。」
歷秋沉重地點了點頭。
「至於月川小姐你,受的只是外傷,沒什麼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月川蝶猛地撐著床坐了起來。
「不,我不要出院!」她有些激動地說:「我不要回去!」
「這個……恐怕不行呢!」舒煜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剛才月川家派人通知我,要儘快把你送回去,這是君先生的意思。」
在「君先生」這三個字上面,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赤蝶,你怎麼了?」歷秋連忙扶住看起來就要暈過去的月川蝶。
「不要……不要回去……」月川蝶喃喃地說,像是受了什麼刺激。
「沒什麼的,你不要害怕啊!」歷秋安撫完她,回頭看向舒煜:「舒醫生,那個君先生是什麼人?他為什麼這麼快要讓赤蝶出院呢?
「很抱歉,歷先生。」舒煜聳了聳肩,一臉無奈:「這是月川家的家事,我不太方便告訴你。」
「那他在哪兒,我去跟他說。」
「他就在……」
「秋!」月川蝶的聲音傳來。
「赤蝶,你躺一會吧!」歷秋微笑著說:「我去跟那個人說說,讓你在醫院裡多住幾天。」
「不行,你不能去!」月川蝶的臉色雖然還是十分難看,不過她的眼神清醒起來:「我會回去的,我一個人回去。」
「什麼?」歷秋驚訝地問。
「秋!你離開京都好不好?」
歷秋完全怔住了。
「為什麼,赤蝶?」歷秋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亂,可是你可以告訴我啊!在這個時候,你要我離開你的身邊,這怎麼行?」
「不是的,秋,你不明白。」月川蝶咬著下唇:「君……那個人他……不會對我做什麼事的……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我……」
她回望著歷秋,神情里有一絲畏縮。
「赤蝶。」歷秋不解地問:「你這是怎麼了?你為什麼不信任我?不論是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的啊!」
「秋……」月川蝶低下了頭。
「不管你怎麼說,總之我是不會走的。」歷秋鄭重地下了決定。
說完,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決定與之相守一生的人為什麼會隱瞞他這麼重要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相識了這麼久的人很陌生?
和她真正的名字一樣……
陌生地……就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半夜。
歷秋睡不著。
他輾轉反側了很久,最終還是從溫暖的被窩裡鑽出來,走到庭院里發獃。
讓他困擾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今天上午,他們就回到了月川家。
剛進門,赤蝶就被人找去,說是「君先生」要單獨見她。
她走的時候臉色真的很差,就像隨時隨地要暈倒一樣,這讓歷秋很擔心。等了很久,她才回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她居然心情好起來了,還拉著他不停地笑著。雖然可能形容得不太恰當,可赤蝶前後的分別就像是死刑犯上刑場然後突然被赦免了一樣……
每每想問出口的問題,一看見她忽然就驚慌失措的模樣,也只能努力咽回去了。
歷秋長長地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這幾天的遭遇實在讓他的神經倍受考驗。
這時,吹來了一陣和風,月光下,櫻花像飛雪一樣飄灑下來。
眼前美麗的景色,讓他的心情稍稍平復下來。
到了這個時候,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他才體會到了為什麼日本人這麼喜歡在月下賞櫻。
他閉上了眼睛,微仰起了頭,四周有一種淡淡的氣息讓他覺得懷念起來。
聽說,人的嗅覺是最容易引發回憶的,難道說,在什麼時候,也這樣做過嗎?
在半夜裡,像個傻瓜一樣站在櫻花樹下,對著天空發獃……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懷憂……」
當歷秋的耳朵里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一股溫熱的氣息已經環抱住了他。
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被人從身後擁在了懷裡。長長的頭髮落在了自己的肩上,那長長的黑髮在月光下閃爍著美麗的光澤。
那個人緊緊地抱著他,把頭埋在了他的肩窩,他都能夠感覺到那人急促的心跳和凌亂的氣息。
歷秋張開嘴,卻發現自己突然之間發不出聲音。
「懷憂……」那個人輕聲地喊著這個像是名字的詞語。「懷憂……」
懷憂……懷憂……懷憂……
這樣的字句在他的聽覺里翻騰起來。
一陣刺痛湧上歷秋的腦際,他一陣暈眩,雙腳一軟,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幸虧身後的那人一把攬住了他的腰,他才沒有真正摔倒。
「是誰?」歷秋轉過頭,一臉疑惑地問:「你是誰?」
那個人,則在看見他臉的第一刻,就鬆開了手,退後了幾步。
臉上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後是迷惑,最後變成了陰鬱。
這個抱住他的,不就是那天在大門前自己撞到的那個人?
這陣頭痛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這個時候,居然一點也不痛了……
歷秋站穩了以後,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舉止怪異的男人。
「請問……」
「離塵。」
「秋!」
就在歷秋想要開口詢問他的時候,身旁同時傳來了兩個不同的聲音。
他轉過頭去,看見了赤蝶,還有……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一個……英俊又年輕的男人……
和身邊這個男人神秘魅惑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是宛如帶著光芒的美貌,只是看著……
「嗚!」歷秋捂住額頭,覺得那疼痛又跑了回來。
「秋!」月川蝶跑了過來,一把扶住了他。「你怎麼了?」
「我不太舒服。」他半低著頭,臉上一片慘白。
「那我們回去吧!」月川蝶的臉色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等一下。」看見月川蝶要扶著歷秋離開,被叫做離塵,也就是先前抱住歷秋的那個人皺著眉問:「他是誰?」
「他是……我的未婚夫……」月川蝶像是很怕這個人,帶著一絲顫音回答。
「赤蝶。」歷秋靠在她的肩上,覺得痛得就要暈過去了。「我頭好痛……」
「怎麼了?」那個和月川蝶一起來的男人走了過來,關切地看著他:「還是找醫生吧!」
「不用了!」月川蝶的聲音拔高。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輕聲補充著:「他過一陣就會好的……」
這個時候的歷秋,已經有些意識不清起來,他半睜開眼睛,眼前那張年輕俊美的面孔像尖針一樣刺進了他的眼底。
「你是誰……」他不知哪來的力氣,離開了月川蝶的扶持,把那張臉拉到自己的面前:「你……」
「我叫懷憂……」那人被他狂亂的模樣嚇壞了,開口回答了他。
「不是!」歷秋猛然一震,幾乎是無意識地說著:「不是的……」
「秋!」月川蝶拉住他的手臂:「你說什麼呢!」
「好痛!」因為他的用力,那人輕呼了一聲。
歷秋覺得手腕一緊,被一股力道硬生生拉扯到了一邊。抬起頭,他看見了一雙陰鬱的眼睛。
「你在做什麼?」那雙眼睛的主人這樣問著他,帶著冰冷的怒火。
「不要!」月川蝶懇求似的說著:「他只是病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真的……沒有了……一切……」歷秋的臉上,卻帶著笑容:「南柯一夢……南柯一夢……」
那笑容,竟是凄然的,慘烈的,絕望的……
「你醒一醒啊!」月川蝶一把抱住了他:「秋,你別這樣啊!」
「南柯一夢……南柯一夢……」他嘴裡喃喃念著:「為什麼……只有我,只有我……醒了過來……」
他的眼神那麼地空洞,他張著這空洞的雙眼慢慢地往後仰倒。
沒有落一滴的眼淚……
「你醒了嗎?」
歷秋張開眼睛,先是看見天花板上反射著的粼粼水光。側過頭,看見了一張有著淡褐色眼睛的可愛面孔。
「我……」他覺得自己聲音沙啞地不象話。「這是……」
「你發高燒,挺嚴重的。」舒煜笑著說:「可把我們的大小姐嚇壞了,半夜裡硬是把我從被窩裡挖出來。」
「赤蝶……」他清了清喉嚨:「啊!真是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過你身體真的不太好,什麼時候到醫院裡做個全身檢查吧!」舒煜把用具收進包里。「你是不是一直有失眠的毛病?」
「自從幾年以前出了車禍以後,我是一直睡不太著。」他試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微笑著說:「察不出什麼毛病,只能靠安眠藥。不過,最近醫生說我可能有了藥物依賴,所以,我試著在戒掉。」
「也不是辦法啊!」舒煜幫他在後面墊了幾個枕頭:「什麼時候幫你做個腦部掃描,看看找不找得到原因。」
「赤蝶她……」
「你睡了兩天了,她身體也不太好,可還堅持要守著,剛剛才被我趕去休息了。」
歷秋點了點頭。
「歷先生。」舒煜站在床頭,看著他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前天晚上最後暈倒以前的事。」
「暈倒……我記得我的頭很痛,然後赤蝶就過來扶我。」歷秋回憶著:「後來……我就暈倒了吧!」
「嗯!」舒煜饒有興味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
「不,沒什麼。」舒煜笑著回答:「我只是問問。」
「舒醫生。」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佣人:「君先生找你。」
「好的,我這就過去。」他轉頭對歷秋說:「太上皇召見,我要去一下。」
「舒醫生。」看見他要走,歷秋喊住了他:「這位君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啊?」
「咦?你們不是見過了嗎?」舒煜驚訝地反問。
「見過?沒有啊!」
「怎麼可能,前天你在庭院里暈倒,他不是也在場的嗎?」
歷秋一愕。
「那個長頭髮的怪人,就是君先生?」他吃驚地問。
「不然呢?」舒煜苦笑著:「我奉勸你一句,如果你想娶大小姐的話,還是不要去招惹那位太上皇。在這裡,他說的話,就是聖旨。」
「他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人啊……是個可怕的惡魔。」舒煜一本正經地說:「幸虧他還不想毀滅世界,你和我才可以活得好好的。」
留下目瞪口呆的歷秋,舒煜好心情地笑著晃了出去。
歷秋低下了頭,不經意地看見了自己左手腕上的傷口。這些年以來,他恐怕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這個傷口。傷口醜陋猙獰地盤踞在他蒼白的皮膚上,他看得都出了神。他似乎能夠回想起那時鮮血不停地從他的身體里流淌出去的感覺。鮮血和生命……一起流淌出去,慢慢地消失……「秋!」他猛地回過神來,看見站在門口的月川蝶。
「你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月川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整個人抖個不停。
他這才感覺到了疼痛。
他慢慢地低下了頭,看著左手腕上被淺淺劃破的皮膚,還有……右手裡握著的刀……
那把刀,原本放在床頭的水果籃里的刀,在他的手心裡閃動著詭異的寒光……
舒煜晃到了「君先生」的面前。
「君先生。」舒煜笑嘻嘻地打著招呼:「你找我啊!」
「坐吧!」君先生坐在窗邊,看著窗外。
舒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了那個在池塘邊餵魚的身影。
還是一刻都不肯離開呢!
「紅葉怎麼樣了?」君先生冷淡地問。
「死不了,不過也醒不過來。」舒煜聳了聳肩。
「為什麼月川蝶要殺他?」
「那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不過,讓我猜的話,應該是由於大少爺不肯讓大小姐嫁給那個男人。我就說女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的!」說到後來,簡直是唉聲嘆氣:「好可憐的大少爺!」
「那個人……他怎麼樣了?」
舒煜驚訝地看到君先生居然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歷先生?他暫時沒什麼事了。」驚訝歸驚訝,他還是飛快地回答了。
「什麼叫暫時?」
「他的長年失眠,身體和精神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所以很容易生病。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受過很嚴重的創傷,所以有了這種後遺症。」
「我看過紅葉對這個人的調查,他太普通了,紅葉覺得他配不上月川蝶。」君先生把頭轉向了窗外。
「普通嗎?我覺得不是啊!」舒煜歪過頭:「這個人……初看起來倒是很普通。不過,時間長了以後,我覺得這個人很特別。怎麼說呢……他看著我微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妒忌起大小姐來了。」
「微笑……」
「剛剛他醒過來的時候,朝我微笑啊!我就覺得,要是能讓他永遠只對我一個人這麼笑的話,要我做什麼都願意。」舒煜笑容不變,目光深邃起來:「我想,如果我是大小姐,要我為了這個人捅大少爺一刀,我也是願意的。」
君先生沒有接話。
「我當然是說笑的。」倒是舒煜轉眼間哈哈大笑起來:「我可不想被橫著抬出去。」
「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君先生開口問他:「有一樣東西,你覺得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得到的東西。可是,等你千辛萬苦得到了,心裡卻開始空落落的。」
「我常常這樣啊!」舒煜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出去。「人類的本性就是這樣的。」
「我本以為失而復得……也許是那一覺睡得太久,我都忘了那種心情是什麼樣的了……那種如痴如狂,可以捨棄一切來求取的……」君先生閉上了眼睛:「我還記得,他手心的溫度,他枕在我腿上說話的神情,他喊我名字時的語調……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地記得,可是,我記得,卻找不到了……」
「那麼,是什麼讓你想到了這些呢?」
君先生把頭靠到了窗框上:「今天早上,我坐在這裡。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又找到了那種心情,許多年前,他應該也是坐在這裡。那個時候的他,在想些什麼呢?他是不是偶爾也會想起我?那一瞬間,我就覺得,他一直在我的身邊,一直都在……」
「他是在啊!」舒煜看著那個越走越近的身影。
「離塵,你睡著了嗎?」君先生睜開眼睛,看見眼前再熟悉不過的笑容。「懷憂……」他伸出手,把那張笑容攬到了自己的懷中。
「怎麼了?」被攬到懷裡的人驚訝地問。
「這一次,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君先生笑著,把他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