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德隸一大清早便進宮早朝,早朝之後刻意私下求見聖上,皇帝允他見駕御書房,德隸一磕頭便明白揭示自己想成為出征大將軍一事。

「你願意領兵出征?」皇上似乎頗為訝異。

這德隸雖有才幹,但向來不熱衷功名,今天是怎麼了?

「還望聖上成全。」

「嗯……這……」聖上沉思地撫著下顎,思量了片刻,「這攻打西蠻一事朕尚在斟酌,若真要出征,朕心裡也有幾名人選。」

德隸拜倒,語氣堅定地道:「請求聖上成全微臣。」

皇帝沉默不語,神色莫測地睨著跪伏在前的德隸。

德隸見皇帝久久未曾開口,心裡一急,便道:「聖上若允臣領兵出征,一年內便將凱旋歸來,如否,臣願一死謝罪。」

「喔?」

「望聖上允臣所請。」

「你這樣積極,該是有所目的吧?」皇帝精明地睨著他。

德隸深吸口氣,腦海里飄過雪妍那纖纖容顏。「回聖上,臣確實有一求。」

「說吧。」

「臣此行若能凱旋歸來,臣不要封官祿食,只求聖上應允臣一個心愿。」德隸恭敬且沉肅地道。

皇帝沉吟片刻,終於做了決定。「好吧,既然你如此有把握,朕就辜且相信你,你可別讓朕失望才好。」

「謝聖上隆恩,臣定不辱聖命!」

德隸即將領兵出征的消息,幾日內即傳遍了整個朝野,最震驚的便是洛福晉。

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一向習於安逸的德隸,終於打算有所作為,憂的是此途風險不小,德隸若萬一命喪沙場,她洛王府斷了德隸這惟一的血脈,將如何立存?

而最憂心忡忡的莫過於灶房裡的雪妍,消息傳來,她並不訝異,但卻難忍心中憂傷,數夜輾轉難眠,偷偷躲在被裡掉淚。

同房的阿如夜半聽到啜泣聲,嘆了口氣,掀開雪妍的被子,「妹子,你這是何苦呢?」

「阿如姐,我、我沒事,對不起,吵了你睡眠。」雪妍連忙擦掉眼淚,連聲道歉。

「不礙事。」阿如爽快地擺擺手,「我說妹子,你也不用瞞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是為貝勒爺的事傷神。」

「我……」

阿如深深吸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妹子,看開點吧,認清現實,咱們是什麼身份?貝勒爺又是什麼身份?哪個大宅院里的大老爺們會對咱們這些奴婢們真心對待?不過是玩玩罷了。」

「不、不是的,阿如姐你別誤會……」自己的私事這樣讓人攤開來說,雪妍羞窘地連忙否認。

「別誤會什麼啊?」阿如瞪了她一眼。「你和貝勒爺的事早傳得全王府上下皆知了。」

「我……」聞言,雪妍羞地恨不得鑽個地洞躲進去。

「聽我的話,忘了貝勒爺吧,你這樣執著,難道真想當福晉啊?」

雪妍猛搖頭,嚅嚅道:「不,雪妍從來不敢這樣奢想,只要……只要能時常見到貝勒爺,雪妍已心滿意足。」

阿如嘆了口氣,又道:「貝勒爺出征在即,此番前去,生死未卜,把感情寄托在這不切實際的夢境中,又有何意義?」

「我……」

「你才十六歲,做個幾年活,身邊攢了點錢,過幾年再找個老實可靠的莊稼漢嫁了,老老實實過日子,這才是對的。」

雪妍沉默不語,心緒直圍著貝勒爺身上打轉,阿如姐的話她全然聽不進去。

幾天沒見到他,他定是為出征一事正忙著,她一天到晚心裡都念著他,不知道……他可也想著她?

阿如將她的棉被再度拉高,「睡吧,別想太多,明天一大早還有一堆的活要干呢。」

「嗯,謝謝你,阿如姐。」

雪妍蹲在井邊洗菜,手裡雖沒閑住,但心思早就不曉得飄到何處,根本沒注意到一旁正朝自己踱近的偉岸身影。

一團黑影罩下,雪妍疑惑地抬頭一望,沒想到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啊?貝勒爺?」

德隸一身戎裝,格外地俊朗帥氣,那眼眉間神采飛揚,卻又隱含著一抹淡淡憂情神色。

「雪妍。」

雪妍站起了身,下意識地將濕漉漉的手往圍裙上擦,靦腆地不敢直視他。

他氣度高雅,容光煥發,令人不敢直視,而她在灶房裡工作,蓬頭垢面,在他的面前,她不禁自慚形穢。

「怎麼了?」

雪妍抿了唇,搖搖頭。「沒、沒什麼。」

「隨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雪妍心想,她這一離開,待會閑言閑語定又會傳得滿天飛,但想與他獨處片刻的強烈渴望,不住地侵蝕著她的理智,於是,她點點頭,隨他的腳步而去。

德隸帶她到了他的寢房,一進門,他便隨手將門拴上。

「貝勒爺,這……這是哪裡?」她不安地環顧四周講究的擺設,心生疑惑。

「別緊張,這是我的寢房。」

「不,這不行的呀,福晉若是知道了,定會生氣的。」雪妍著急地要離開,德隸一把由她身後環抱住她的纖腰。

「別走……」他低啞醇厚的嗓音,伴隨著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耳際。

「但……但……福晉她……」他的氣息環繞在她的耳際,一瞬間,她全身的骨頭像是酥掉了一般,陣陣發麻。

「她只命令你不得進書房,可沒命令你不得進我的寢房,是吧?」他邪氣曖昧地吻著她細白的頸項。

「啊!這……」雪妍愣住,不禁語窒。

德隸邪邪一笑,「這幾日不見,想我嗎?」

雪妍因他大膽的言辭而羞紅了臉。「貝勒爺……」

「我就要奉命出征了,至少一年不會在府里,你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知道嗎?」德隸感性地道。

聞言,雪妍心中不禁一酸,回過身,兩眼盈淚似望住他,「貝勒爺,您……您什麼時候起程?」

「就下個月初一。」語畢,他在她粉嫩的唇上印上一連串的吻。

「貝勒爺……」她在他熾熱的吻里,不禁嬌喚著他的名。

「雪妍,你會等我回來吧?」他忽地問道。

「呃?」

德隸攫住她的兩肩,一臉認真地凝著她。「等我回來,嗯?」

沒想到他會這樣要求她,像是一對小情侶般的山盟海誓,雪妍感動地直想掉淚。

她強忍住想哭的衝動,雙唇微微顫抖著,須臾,用力地點點頭,哽咽道:「雪妍一定等貝勒爺回來。」

德隸沒告訴她,他此番出征沙場,為的都是她,他要她等他凱旋迴來,他相信一年後,將會是另一番不同的局面。

「我的好雪妍……」德隸情不自禁地緩緩為她解下衣扣,雙瞳發紅,像是燃燒著熊戚烈火。

雪妍嬌羞地睨著他,眼神既溫柔又堅定,剛柔兩種不同的能量在她的眼眸里交會,激出另一股強烈的情緒能量。

德隸將她一把抱起,大步踱向大床,動作輕柔地將她置放到他的大床上。

一股屬於他的特殊麝香味瞬間撲進她的鼻間,她貪戀地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愛戀。

「雪妍……你不會怪我吧?」德隸褪下她的外衣,輕吻著她迷人的玉頸,喃喃道。

「呃?怪什麼?」她半眯開眼,回吻他剛毅有形的薄唇。

「怪我離開京城,征戰沙場。」

雪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憂鬱與傷痛,一顆顆晶燦的淚珠奪眶而出,這樣待她溫柔多情的男子,叫她如何割捨心中對他的傾戀?

「貝勒爺……雪妍怎能怪貝勒爺?」她心痛地道。

「別哭了,傻瓜。」德隸親吻著她長而卷的眼睫,柔聲哄道。

德隸自己心裡也不甚明白,為什麼他的心裡始終牽牽念念地放不下她,他不得不承認這十多年來,她在他的心中始終佔了一處位置。

他一直想探究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她,究竟對他施了什麼法術,而這一份探究卻讓他越陷越深,甚至不顧滿族常規,就算她只是個漢女,他也下定了決心要她!

雪妍緊緊地抱住他,泣道:「貝勒爺,您、您可千萬要保重……雪妍……雪妍一定等您凱旋歸來……」

「是啊,等我回來……」

他大手一伸,將帳幔放下,激情如火焰蔓延,將一室的春光全藏在重重帳幔之後……

掀開她的前襟,一隻純金打造的長命鎖,躺在她一起一伏的雪白酥胸上。

他攫起那長命鎖,兒時的回憶,瞬間回籠,剎那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這長命鎖,上回沒見你戴著。」

「這長命鎖是給小娃娃的東西,早就不能戴了,我一直收著,但前幾日,我託人替我將金鏈子加長了些,於是這才戴上。」

「怎麼會忽然想戴上?」

雪妍雙瞳含淚地與他相望,「這是貝勒爺給雪妍的第一樣東西,雪妍自然要終生戴在身上了。」

「雪妍……」他雄偉的身軀緊緊壓住她。

克制已到了極限,德隸再也按捺不住自己體內火燒般的情慾,壓抑多時的慾望在這一瞬間猛烈炸了開來。

「呃……貝勒爺……」雪妍幾乎是與他同一時間捲入了激情風暴中,在與他結合的那一瞬間,她忘情地嬌聲喃念。

雪妍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男人,怕是今生再也割捨不下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戀……

德隸出征在即,玄祈拎了兩壇美酒,特地前來給好友送風。

他笑吟吟地望著姍姍來遲的德隸,待好友坐定,立即調侃地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德隸瞳眸深肅地睨了他一眼,似沒心情與他說笑。「胡說些什麼。」

「瞧你一副疲勞模樣,怕是小弟此番前來叨擾,壞了大將軍您什麼好事吧?」玄祈曖昧地道,引得德隸不快。

「別胡說!」

玄祈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嗤道:「嘿,都是大男人,你害羞個什麼勁?你離京在即,和小娘子溫存溫存,有什麼大不了的?」

德隸不語,神色沉穩卻又複雜。

玄祈見他似個悶葫蘆,索性開了酒罈,將酒杯注滿。

「玄祈。」德隸忽別過頭來望住他,喚道。

「嗯?」

「我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瞧你認真的?」

德隸深吸口氣,面容嚴肅。「我不在京里的日子,替我好好照顧她。」

「呃?」玄祈愣了一下。

「你一定得幫我這個忙。」德隸一把按住玄祈的手掌,認真地道。

玄祈也不得不認真起來。「這個『她』,該不會就是你思思念念了十多年的雪妍姑娘吧?」

德隸並未直接答話,但眼裡的那分堅定已清楚地顯示了答案。

玄祈沉吟了片刻,才道:「人在你府中,我如何能多事?」

「我讓她上你府里?」

「這可不行,這事要傳了出去,我如何向洛福晉交代?」

「她若留在府里,怕額娘不會善待她。」

「德隸,聽我說……」一向嘻笑洒脫的玄祈,此時難得地露出嚴肅表情。「這雪妍姑娘再如何地嬌美動人,也只是個漢女,你身為滿族皇貴,兩人身份差了十萬八千里,你可千萬別太認真。」

「哼!」聞言,德隸不禁憤然地別過頭。

沒想到連他的好朋友,都無法理解他。

片刻之間,玄祈似乎在德隸的態度上看出了些端倪,訝道:「你、你這番請纓,該不會就是為了……」

德隸忽地幽幽道:「玄祈,你時常流連花叢,可曾真心愛過人?」

玄祈哈哈大笑,「你開什麼玩笑?」

自命不凡的他,要能夠讓他心繫的佳人,必定要是個世間少有的絕色才有可能。

德隸搖搖頭,對於他那無藥可救的自命風流感到無可奈何。「算了,咱們喝酒吧。」

「不醉不歸!」

雪妍正豐苦地將一籃方才檢好的菜拿進灶房,沒想到被迎面而來的兩名丫環給撞倒,一籃子的菜掉了滿地。

「哎喲,是誰走路這樣不長眼?」一名名叫紫環的丫環哇哇大叫。

「對不起,兩位姐姐。」雪妍連忙起身,扶起一名摔跌在地的丫環們。

對於雪妍的道歉,兩名丫環並不領情,一把用力地推開她。「拿開你的臟手,別碰我。」

「呃?」雪妍愣住,自尊心瞬間受到傷害。

另一名叫阿蓉的丫環同樣是一臉不善,兩人相扶起身之後,臉上毫不隱藏鄙夷神色。

阿蓉指指地上摔碎的瓷碗和一地的湯藥,忿忿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這是福晉的葯,現在你摔碎了,叫我們姐妹倆怎麼跟福晉交代,你這不是害我們嗎?」

雪妍愧然地低下頭,「對不起,我這就再去給福晉熬藥。」「不必了!」紫環在雪妍打算離開之前喚住她,涼涼地道:「要是福晉知道葯是你熬的,恐怕也不喝。」

雪妍立身不動,讓人說得這樣不堪,心裡難免隱隱作痛。阿蓉瞪了她一眼,嗤道:「大白天的,就這樣神不守舍,不知道魂都飛哪去了,成天凈是作著飛上枝頭的白日夢……」

「不,雪妍沒有!」問言,雪妍連忙否認。

「還否認?」紫環惡質地瞪著她。「你和貝勒爺的事,整個府里上下,哪個不曉得?」

阿蓉連忙跟著道:「說的是啊,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貝勒爺又是什麼身份?難道你還真以話你會當上少福晉不成?」「不,雪妍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兩名丫環根本就不聽她的解釋,一來一往挖苦地道:「不守奴婢的本分,還痴心妄想地色誘主子,你這種女人根本沒有廉恥心!」

「難怪福晉看你格外地不順眼,狠狠地修理了你一頓!」

「是啊,聽說你之前在杜家就是因為勾搭主子,才會被趕了出來—沒想到進了咱們王府,還是一個樣。」

「呵呵,是啊。」

對於兩人一句又一句,雪妍幽幽地眯起眼,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別去在乎兩人刻薄的話。

阿蓉一副施恩似的口吻,又道:「別怪我們姐妹倆沒提醒你,咱們貝勒爺是皇上相中的准女婿,貝勒爺將來定是要當駙馬爺的,你和格格相比,算是哪根蔥?」

「是啊,尤其貝勒爺此番領兵出征,這一去還不曉得多久才能回京,說不定回來之後,早忘了你這號人物。」

「是啊,所以我勸你,還是別作白日夢了,還是……喂喂,我們的話還沒說完,你上哪去啊?」紫環朝雪妍的身影大喊。「再去洗一籃菜。」雪妍頭也不回地回道。

阿蓉與紫環相覷一眼,惡毒的眼光仍不時飄向雪妍離開的方向。

「真氣人,還想多罵兩句的。」阿蓉忿忿地道。

「就是,才念上幾句,她居然就走了,真是敗興!」

「也不知道咱們貝勒爺是哪根筋不對,偏偏特別關照她,真氣人!」阿蓉扯著手絹,氣憤不已地道。

唉聲嘆氣了半天,紫環指指一地的碎碗葯漬,「怎麼辦?福晉還等著葯,來不及重煎了。」

阿蓉壞壞地一笑。「重煎什麼?不用煎了。」

「那福晉若是怪罪……」

阿蓉惡毒的眼光一飄。「賴給雪妍那騷貨,不就得了?」

「呃?」

「就說我們看到雪妍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幹什麼,被咱們姐妹倆發現,於是她一時心虛,就失手將葯碗打破了。」

「啊,這樣一來,她還不怕被福晉給打個半死?」

「就是這主意!」

紫環呵呵笑道:「阿蓉啊,你這招真毒。」

阿蓉面目猙獰地嗤道:「誰叫她長得比咱們美,貝勒爺又偏偏對她好,我就是嫉妒!」

「就是說……」紫環猛點頭附和,「那好,咱們就這麼辦,咱們整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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