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跪在地上,什麼話都不說。

門口,有石樵守著,如一尊冷漠的雕像,雙臂橫胸的站著。

她一雙眼兒,悄悄瞟著面前的姜世庸,他橫在躺椅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彎起一隻腳踩在椅上,模樣十足霸氣,神色卻慵懶。

酒瓶里是大漠烈酒,辣得灼舌,一般人喝不得,她一聞就知道。

她被石樵抓回來,帶到他面前時,他半天沒吭聲,只是飲著烈酒,像土匪山寨,在衡量用哪一條極刑,處置妄想脫逃的奴才。

沉吟了會兒,他淡淡的開口:「你可知道,賣身奴婢未經同意,私自潛逃的後果?」

她神色平靜回答:「既然被你抓到,沒什麼好說的。」

濃眉微挑。「你不怕遭到懲罰?」這麼認命?連求饒的打算都沒有。

她垂著臉,嘴裡嘀咕。「當然怕啊,但不管是誰,在這種節骨眼上,都會逃的嘛,明知故問……」最後四個字很小聲,她幾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既然已經被他知道自己進姜府的目的,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繼續留下來等著被斬手嗎?又不是笨蛋。

「你的底,除了我和石樵知道,你不說,沒人會曉得。」

紫薇不禁疑惑,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大掌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好奇的表情上,庸懶道:「放心,我不打算斬掉你的手,這對我沒好處。」

「為什麼?」她有些訝異。

姜世庸伸手,打開几上的一隻黑木盒,拿出一封信箋,丟到她面前。

她疑惑的拾起,從信封袋裡拿出一張紙,發現是一張契約。

契約的內容令她變了臉,訝然低呼:「終身!怎麼會?這、這……」

她會如此驚訝,是因為契約上寫得清清楚楚,賣身姜府,終身為奴!

「不,一定是弄錯了,不可能!」

「上頭寫得很明白,你後娘簽了賣身契,以一千兩的價碼將你賣到我這兒當一輩子的丫鬟,生死與她無關,如果你逃走,她不負賠償責任,而你,則要承受潛逃的嚴重後果。」

紫薇瞪得眼珠子都凸出來了,這個女人,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居然擺她一道!

明明說好只有一年!她居然把她賣了!生死與她無關……真是……卸死人了!

她氣得連手都在抖,雙頰怒紅。那女人利用她偷秘方的同時,還順便把她給賣了!諒自己平日有再好的修為,這會兒也氣得七竅生煙。

死女人!臭女人!總有一天,她非狠狠教訓那個狐狸精不可!竟然騙她只要做一年就好,她早該想到,那女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她憤怒,不甘,最後只能挫敗的垂下拿著契約的雙手,再不願意,她也得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她已無處可去。

那個家,已回不得了,她思緒亂了,慌了,一想到還有兩個弟妹落在後娘手中,她頓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此時此刻,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兩個弟妹。

「看來,你那個後娘,對你倒是挺『好』的。」他站起身,在她面前蹲下身,大掌托起她的下巴,峻冷的臉龐逼近。

「現在,你明白了吧?私自逃走,只會讓你自己置身悲慘的下場。」鎖住那蒼白的臉色,他露出滿意的神情,以為她是在害怕自己的下場。

他要讓她明白逃走的下場,死了這條心。凡是他看上的收藏品,只能乖乖待在他身邊,就像那些私藏的美酒,只屬於他。

「你想怎麼樣?」她問。

薄唇微揚,托住她下巴的掌指,輕輕撫著她白嫩的肌膚。

「如果你向我求饒,或許我會考慮一下。」

「放我走?」她一臉期盼。

「你想可能嗎?」

「我想也是,只是問問。」

她當然不抱任何希望,如果這男人有示點肯放走她的意圖,此刻她也不會跪在這裡了。

「不過,如果你肯發誓對我忠誠,或許我會對你格外開恩。」

她才不信咧!又不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

從他眼神中,她瞧得十分清楚,這男人不過是在享受獵物緊張害怕的模樣罷了,但同樣的,如果她不順他的意,倒霉的還是自己。

要應付一個狂傲的男人,適度的謙卑是必要的,她知道自己付不起惹怒他的代價,更明白自己必須堅強,恐懼、哭鬧,都於事無補,唯一的希望,是這個男人,只要還有一絲機會,就算要她舔他的鞋,她也會做。

那雙漂亮的美眸,在她努力之下,醞釀出水光,很給他面子的掉下兩顆淚珠來。

「大少爺,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只要你肯饒了我,奴婢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說著,還向他磕了好幾個頭,其實,她是趁此讓自己的下巴脫離他的掌控。

她不想面對這男人,他的眼神太犀利,她怕瞞不了他,自己已在打另外的主意,為了生存下去,她必須冷靜,再難堪、再多的羞辱,她都可以承受,總之先讓自己過了這關再說。

她跪趴著,表現得卑微和敬畏,事實上,在那小腦袋瓜里,已經開始計量往後的打算。

姜世庸很滿意她的臣服,他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傲然的命令。

「今晚,到我房裡來侍候我。」

他給她的懲罰,就是成為他發泄的工具。

*****

「過來。」

姜世庸坐在床沿,大掌伸向她,輕柔的語氣,但有著不可違拗的命令,那雙堅定要她的眼神,令她不由得畏怯,坪然心動。

她站在門邊,躊躇了一會兒,最後害羞的走向燭台,打算吹滅燭火。

「不準吹滅。」她呆住,轉頭望向他。

「我要它亮著。」他堅定說道。

亮著?這不就表示,她的一切都會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從頭到腳,每一吋肌膚,都逃不過他的眼。

轟的一熱,躁紅爬上她的臉,她根本還沒有勇氣在這麼亮的燈火下,以赤裸的身子面對他呀。

她的掙扎和羞怯,他全看在眼裡,但最後,他的耐心終於被她烏龜慢爬的動作給磨光,伸出大掌,將仍然距離床沿三步之外的她給強拉過來。

「呀!」她低呼,跌入他的懷抱里,連矜持的機會都沒有,就瞧著一雙大掌,急切的將她身上的薄紗寢衣給卸下。

姜世庸毫不浪費的享用她,他很訝異自己這麼想要她,自從要過她后,便食髓知味,想要得更多。

不可否認的,這女人是一道美味的佳肴,勾起的慾望,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他在這嬌美柔軟的同體上,盡情發泄,即使在翻雲覆雨時,他的理智依然保持清醒。

要過她后,他躺在床上,而她,則靜靜的躺在他身旁。

約莫過了一刻,她悄悄起身,望著身旁的他,閉上眼,看似熟睡了,於是她輕手輕腳的下床,腳才碰到地,身旁就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打算去哪?」

紫薇回過頭,才發現這男人眼神如炬,原來他一直是醒著的。

「我想去梳洗,可以嗎?」

他盯著那張姣好的面孔,一頭長發的她,媚態迷人,身上處處留有他的烙印,但他在她臉上找不到羞愧、激動或是傷心的神情,反倒平靜得令人不可思議。

粗壯的手臂一伸,輕易將她帶回懷裡,並壓在健碩的身下。

銳眸仔細審視她的表情,他很意外這女人這麼冷靜,既不哭也不鬧,在汗水翻騰的過程中,他早發現她的沉著了。

昨晚第一次要她時,他就曉得這不是她的第一次,因為她沒落紅。

「你的第一個男人是誰?」

這不是質問,純粹出於好奇,既然他是主人,就有權利知道奴婢的一切,因為她看起來不像是有過男人的女子;本以為她是那種一碰就會受到驚嚇的處子,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她不說話,意思很明白,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卻很有興緻與她繼續糾纏。

「成親前,就跟男人相好,你爹娘知道嗎?」

她依然不說話。

「碰你的那個男人,他打算娶你嗎?」

她還是沉默,沒有因為他的話,覺得羞愧或是被激怒。

姜世庸倒很佩服她這麼沉得住氣,換了其它女人,早因自己被發現非處子這身,而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我要你說話,不準沉默。」

他命令,覆蓋在她一隻豐盈上的大掌,驀地用力,令她秀眉微擰。

這是警告,好吧,既然他想聽,她就順他的意,開口講話。

「你的第一個女人是誰?」

他呆住。「你說什麼?」

「我說,你的第一個女人是誰?」

黑眸轉為銳利,直直瞪入她的眼。

「成親前,就跟女人相好,你爹娘知道嗎?」

濃眉擰出不悅,好大膽的女人,竟敢反過來,用同樣的話問他!

「你想娶那個女人嗎?」

「你想挑釁我的權威嗎?」

「不敢……當我沒說。」

她閉上嘴,把臉轉開,故意不看上頭那張說變就變的怒容。僵持的時間不長,卻彷彿有冰雪嚴冬那麼久。

顯然,她成功的消褪他的興趣,因為姜世庸不再困住她,冰冷的吐出——

「滾。」

她立刻離開床,撿拾地上的衣物,穿好后,還不忘主僕之禮,恭敬的向主子福了福。

「奴婢告退。」

*****

除了平日打理姜世庸的三餐,侍候他梳頭、更衣、沐浴梳洗,晚上,她便滿足他的需要。

他白天冷漠,夜晚就變成一把烈火,要將她燃燒殆盡。

日復一日,每次汗水翻騰后,她想要梳洗,他都不準,像是在懲罰她似的,不准她洗去主子留在她身上的汗水和痕迹,也不准她用冷水冰敷那些被他吮咬出的青青紫紫。

雖說,他是為了懲罰她,同時,也滿足自己的需求,但該死的是,這丫鬟干起活兒來,還真是無可挑剔的周到。

他的房,她擦得一塵不染。他的茶,她沏得味道剛剛好。他的習性,她拿捏得一絲不差。

不待他吩咐,她就知道何時該做什麼,何時不該做什麼,彷彿他只需皺個眉,她就曉得他在想什麼,完全像他肚子里的蛔蟲。

才來沒幾天,就把他的習慣全搞清楚了,平心而論,她真是一個伶俐聰明的丫鬟,她聰明得知道何時該對他卑微,當他羞辱她時,她不但不生氣,還會感激他的羞辱。

她完全像個奴才,但他知道,這丫頭表面服從,心不從,讓從不浪費時間在女人身上的他,居然漸漸興起了想要征服她的慾望。

他很想看看,她在床上求饒的樣子,但是當她叫得淫聲浪語,過分誇張,讓他發現她只是配合他作戲時,他禁不住憤怒的警告。

「閉嘴!」

「是,大少爺。」

接下來,她還真的緊咬牙根,不出一聲,不管他如何用最堅硬的部分衝撞她,別說叫一聲,連個**都沒有,到頭來,反而是他比較投入,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一夜,在服待完這個精力過剩的男人後,她睏倦的閉上眼,以為可以好好休息,誰知這男人不肯如她所原,竟然要出門,而且還要她一塊跟去。

大半夜的,去哪?

主子命令,她不得不聽,只好快快起身侍候他換好衣衫,自己也穿好衣裳,跟在他身後,走向大門。

車夫早備好馬車等著,石樵也在,姜世庸不管去哪,他一定跟著保護。

待他們上了車,車夫揚起馬鞭,驅車而行。

姜世庸沒說去哪兒,她也不問,心下卻好奇死了,他們到底要去哪兒?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發現他在閉目養神,她便掀開帘子一角,外頭烏漆抹黑的,什麼都看不到,她乾脆也閉上眼,乘機會打下盹。

當馬車停下時,她也醒過來了。

姜世庸率先下了馬車,她趕忙跟在身後,由於實在太困了,加上她搞不清這是什麼地方,一個不慎,她摔了一跤。

痛!

她幾乎要哭出淚來,撞疼的膝蓋,霎時如火燒一般。

當她跪在地上時,姜世庸正好也轉回頭。

「你在幹什麼?」他冷冷問道。

此刻她的姿勢,正好像只狗兒一樣,趴跪在地上,兩個大男人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奇怪的盯著她。

她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指著路旁雜草開的一朵小野花。「這花兒挺美。」

從那峻容顯現的漠冷神情看得出來,他覺得她無聊透了,不置一語,轉身繼續往前,她只好趕忙爬起,默默跟上。

雖然膝蓋很痛,但跟誰說去?跟姓姜的說嗎?得了吧,搞不好人家還以為她在博取同情,免了!跟石樵說?那更不必,那傢伙一天到晚面無表情,悶不吭聲的,讓人退避三尺都為不及。

她忍著膝蓋的疼痛,好奇張望,當瞧見門的匾額寫如意兩個豪邁的大字時,她立即明白了。

她十分訝異,他竟然帶她來到酒坊!這男人不是過分狂妄,就是根本不將她擺在眼裡,難道他不怕她偷得釀酒秘方嗎?

*****

酒窯出酒,都是選在凌晨時刻。

從原灶煮熟,拌曲發酵,一直到蒸餾,都是需要費心費力的工藝。

蒸酒時的火候、加料,都必須嚴格遵循秘方,出酒時描頭去尾,只留中間最好的。

酒坊里的男人們,正忙著出酒,他們個個同樣生得高大粗蠻,手上長滿了繭。

當那些人發現姜世庸身後的陌生女子時,一雙雙眼睛,全瞪向她。

從他們的眼神中,紫薇感到一股輕蔑,彷彿在說,他一個姑娘家怎麼來到這釀酒聖地;更不明白,他們的主子為何會帶女人過來。

「一切順利嗎?」姜世庸問。

這些酒坊師父,跟他都有過命的交情,對他絕對忠心耿耿,其中一人,看似裡頭的工頭,對姜世庸拍胸保證道。

「老大,這次送來的原料,全是頂級貨,是我親自挑選的。」

姜世庸點頭。「你挑的貨,我當然放心,不過提防點,近來有不少宵小闖入其他酒坊,德豐酒坊就被盜走了十幾壇酒。」

「老大您放心,有咱們在,任何妄想闖入酒坊禁地的,都會吃不完兜著走。」

工頭大聲道,其它酒坊師父們,也同聲附和。

他們個個壯碩魁梧,而且也全是練家子,未經允許者,外人無法進入酒坊,也因此到現在,無人可探得如意酒坊的釀酒秘方。

這些人,儼然是姜世庸酒業王國的軍隊。

「老大,這丫頭是誰?」

從適才到現在,這些男人,一個個的眼神都沒離開她身上,害她如坐針氈。

姜世庸朝她瞄了一眼,唇角勾了抹笑。

「為我暖床的丫鬟。」

眾人揚眉。原來如此,老大畢竟是男人,有男人的需要,去妓院太麻煩,有個丫鬟在身邊,的確方便許多。

「這裡不是女人來的地方,為何把她帶來?」

不行嗎!

紫薇雖聽了心中有氣,但是她不會表現在臉上,而是將情緒隱藏在乖順的表相下。

她心中清明,知道越是自大的男人,越喜歡女人唯唯諾諾,她就表現低調點、謙卑點,反正又不吃虧。

姜世庸笑了笑,道:「別的女人,我不會帶來,但她,是例外。」

「喔?」

這些男人,一雙雙眼睛大刺刺的往她身上打量。

「除了姿色不錯、身段窈窕之外,俺實在看不出來她哪裡特別。」

「她會鑒別各種酒。」

鑒酒?

大夥們眼兒發亮,對她產生了好奇。

「嘿——這可稀奇了,會喝的女人我見過,但是會鑒酒的娘兒們,倒是頭一回聽到。」

紫薇終於明白姜世庸帶她來此的目的了,果不其然,在眾多陶缸中,他走到其中一個陶缸,用勺子舀了一匙,拿到她面前。

她嗅了嗅,淡道:「力石酒。」

「你可知,力石酒的名稱因何而來?」

「酒力之大,重如石也。」

「這妞兒不用嘗酒,便知酒名,還懂得典故,的確有兩把刷子。」其中一名漢子道。

姜世庸眼中有著讚許,將酒液倒入碗中,遞給她。

「喝喝看。」

此舉,讓其它人頗為意外,他們深知,老大從不讓釀酒師父以外的人,在酒坊品酒,卻親自舀酒給一個丫鬟。

紫薇臉色有異,但一閃即逝,低頭道:「多謝大少爺,奴婢只要聞聞酒香,便滿足了。」

「無妨,喝一口。」

她稍稍退了一步,卑微道:「這酒珍貴,不該浪費在奴婢身上。」

姜世庸皺眉,她這可是在拒絕?

「我准你嘗嘗。」

紫薇看著酒,沒有用手去接,公然拒絕他。

「我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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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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