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為期十天的車展其實還包含了新車發表會,以及車商想在今年推行的幾種車款,現場提供賓客試車,能讓賓客直接將車開到外頭的路上,這個服務只有前三天才有,而前三天采邀請式,等於是個封閉的宴會,主要的客層是鎖定在金字塔上層,消費能力高的高薪階級,因此這次的車展,車商特別在保全方面加強不少,后七天才開放給一般觀眾參觀。
蘭皓成的花藝展也只展出三天,等同搭配賣車的宣傳會。
張晏颯一走進展場,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車子,而是做為遮蔽視線,同時也是展場動線起點的那座接近兩百公分高,<字型的花屏風。
瑰麗的色彩,奇妙的抽象圖形,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散發出若有似無的香氣,但香氣意外的好聞。
水映瑤一到展場就被人叫走,臨走前不忘向表妹指明蘭皓成所在的方向,暗示她提刀砍過去。
張晏颯當然不會真的提刀去砍人,她跟服務人員拿了簡介手冊,手冊里除了介紹展出車子的型號、性能、特性,還有蘭皓成的生平介紹,不過沒有他這次展出作品的照片。
她順著手冊里依照動線安排的頁序,慢慢的觀賞。其實展場的動線安排已經是歷來她參觀過的展覽里最好的,比較不方便的是因為開幕第一天便發生花架被撞倒導致賓客受傷的事件,所以今天除了提供賓客試開的車子之外,其餘的展示車輛與作品全都與賓客隔開一定的距離。
張晏颯對車子的認知只有開車、停車和繳錢,手冊上面講的那些高檔性能,即使認真讀了,也是有看沒有懂,而蘭皓成的每個作品都與車子出奇的搭調。
表姊說得沒錯,這個車展之後,蘭皓成必定會在台灣打出名號,所帶來的效應跟隨之而來的利益,已經是可預期的。
她逛了沒多久,聽到不少賓客都在詢問他的其他藝術作品,畢竟這次他以植物做媒介,可是植物一離開水與土,維持美麗外表的時間有限,其他人自然會想要收藏保存期限較長又可增值的畫作或是雕塑。
蘭皓成說他的出名只是運氣好,其實不然,他的作品並非一時潮流,待熱潮退去就會消失,而是連她這種看不懂藝術品的人都能被打動的傑作。就連現在,兩年前他送她的那幅「怦然」,她看的時候還是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一時之間,張晏颯卻步了,即便她很為自己現在的成就感到驕傲,面對蘭皓成,還是忍不住會有自卑感。
她渴望理解他,渴望踏進他的世界,但是她知道,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道海洋,只有他搭船過來,她卻找不到任何工具航向他那端。
「皓成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
在當張晏颯自我質疑之際,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女子站在不遠處,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名為「愛已死」的作品。
大量的玫瑰散落地上,留在中央花台上的只有失去花朵的枝梗。這個作品並沒有搭配展出的車子,但有幾顆心型的汽球飄浮在空中。
「他很少會用這麼激烈的手法對待植物,可見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虧你看得懂,還猜得出他的心情,我根本看不懂他這是要表達什麼。」另一名同行的中年婦女如是說道,「他從小到大的作品,我都沒看懂過。」
「媽,這種東西是見仁見智的,看不懂,可是覺得很美,那就夠啦!其餘的是專業人士的範疇,不然要那些藝術評論家跟美術老師做什麼?」女子壓低聲音,「搞不好連皓成都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呢!」
中年婦女一聽,很是贊同的笑道:「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人家會把他的塗鴉當寶?」
兩人相視一眼,偷偷笑出聲。
她們應該是認識蘭皓成,而且跟他很熟的人。
比較年輕的那個,說出的每句話都具有說服力,而且她竟然能看出蘭皓成在創作時的心境,足見與他關係親密。
「不過花藝展明天就結束,有點可惜。」
「花沒辦法維持那麼長的時間,尤其皓成的手法是有點殘忍的把花停留在最美的時候,三天已經是極限了。為了不讓之後進場的賓客看到這些花凋謝的樣子,我贊成展期只有三天。」
她們……誰?
「啊,蘭充生。」
蘭皓成在不遠處被賓客攔了下來,他在助理單佑琳的提醒下,朝那名賓客露出容,與之握手,兩人交談了好一會兒,那名賓客才放過他。
看見他直直的朝自己走來,張晏颯的心跳隨著他的走近而加速,腦袋亂烘烘的,不停的想著該怎麼跟他把話說清楚。
怦怦、怦怦……
「蘭……」她拚命擠出的笑容僵住。
蘭皓成瞄了張晏颯一眼,冷漠的經過她身邊,朝方才偷笑他的兩名女子走去。
張晏颯的眼裡只有蘭皓成,以至於沒發現他的助理單佑琳正嘴角抽搐,且訝異不已的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
他上前分別擁抱她們,親密的喚著:「媽咪,小藻。」
小藻?
張晏颯睜大眼睛,覺得眼睛刺痛,名喚小藻的女子挽住蘭皓成的手臂,小鳥依人的親熱模樣似乎是在宣告他是屬於她的人。
連母親都帶來了,那……那是怎麼回事?
蘭皓成變本加厲,在水映瑤走過來想當他們兩人的和事佬時,沖著水映瑤直笑,就在她面露警戒且想退開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的肩膀,就要親吻她的唇瓣。
水映瑤的頭往後仰,尚未來得及確定蘭皓成惡質的行為是否成功,他就被張晏颯拉開,然後她牽著他的手往外跑去。
「小藻,那女生……」蘭夫人與略微愣然的峰川藻對望一眼,隨即有志一同的看向呆立當場的單佑琳。
單佑琳滿臉尷尬,「她是老闆的女朋友。」
「噢,我認出來了,她身上那套洋裝是我做的。」峰川藻的嘴角上揚,「媽,看來我們家快要辦喜事了。」
「那個女孩好,我喜歡,有膽量。」
張晏颯就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在未來的妯娌與婆婆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飽受驚嚇的水映瑤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看向單佑琳。
「映瑤姊。」單佑琳神情複雜的出聲。
「嗯?」水映瑤應了一聲。雖然她叫晏颯鼓起勇氣屠龍,但不是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人擄走。雖然她叫蘭皓成跟晏颯好好的談一談,但沒要他把她當成激怒晏颯的工具啊!這兩個人,一個破鍋,一個爛蓋,配得剛剛好!
單佑琳還來不及說什麼,小簡湊了過來,拍了拍水映瑤的肩膀。
「映瑤,今年的車展實在是太精采了。」
水映瑤瞪著他。
「第一天有賓客鬥毆導致受傷事件,第二天有女子當眾擄人事件,啊,我實在是太期待第三天,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小簡滿臉笑容,極為誠懇卻飽含惡意的說。
水映瑤怒氣衝天,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的踩了小簡一腳。
看見蘭皓成與表姊那麼接近,張晏颯終於明了,為什麼社會上會有那麼多情殺案件?為什麼那麼多人過不了情關?
每次看著解剖床上那些被情人殺害的遺體,她總是不明了,兇手何以狠得下心殘害心愛的人?
現在她明白了。
她也有殺人的衝動。
可是面對這樣的情況,她甚至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麼樣的立場去爭。
但是,她不想就這麼放棄。
他們在一起兩年,本來是該將彼此的關係有個確切安定篤實下來的時候,又為何讓她這麼不安?極度的不安就像連鎖效應一樣引發了她的自卑,自卑觸動了想獨佔蘭皓成的慾望。
張晏颯愈慌愈想抓牢,愈想抓牢愈是不得其門而入,結果,搞到自己裡外不是人。
真笨!笨死了。
不過就算笨,她也阻止不了自己。
接下來的事件發生得太快,她還來不及想清楚,身體搶先動作,上前分開蘭皓成與水映瑤,然後當著眾多賓客的面,拉著蘭皓成離開展場。
賓客們的目光、小藻的驚呼聲、表姊訝然的呆樣,走馬燈一樣迅速閃過她的腦海,只留下殘影。
把蘭皓成拉出展場的瞬間,張晏颯終於恢復理智,疾走的雙腳停了下來,看著周遭車來人往的景象,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
反倒是蘭皓成異常的冷靜,攔了輛計程車,反手握住她的手,將她送進後座,自己也坐進去,跟司機報了蘭庭集敘的住址后,便閉目養神,什麼話也沒說。
張晏颯幾度想開口,可是話到嘴邊便梗住,看著狀似休息的蘭皓成,顯得不知所措。
計程車司機不停的從後視鏡偷瞄他們,眼神警戒中帶著驚恐,很怕他們兩個大打出字,波及自己與車子。
就這樣,他們一路沉默到蘭庭集敘,蘭皓成付了車資,拉著張晏颯下車。
計程車司機飛快的駛離,揚起的煙塵好一會兒才散去。
張晏颯環顧四周,偌大的庭園開滿了花,即使心情再差,也忍不住微笑。
他逕自轉身,走向小木屋,打開上鎖的門。
她的鞋跟踩到步道上的石頭,跟蹌了下,趕緊穩住腳步,跟著他走進小木屋。
小木屋不大,有個極大的吧台,蘭皓成在屋內唯一的小方桌旁坐下,小方桌靠窗,視野極佳。
張晏颯遲疑的拉開他對面的椅子,觀察他的臉色,慢慢坐下。
好半晌,沒人開口。
她局促的挪動一下身軀。
蘭皓成原本望著窗外的視線移到她身上,兩人四目交接,在她快哭出來的時候,他嘆了口氣。
「現在是怎樣?」
「啊?」張晏颯傻氣的應了一聲。
蘭皓成雙手交抱胸前,神情冷漠,不耐煩的問:「你把我拉出來,只是為了這樣看我嗎?」
她遲疑著,咬著下唇,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又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吧台,煮了壺咖啡,為兩人各倒一杯。
「留學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他閑話家常,刻意打破安靜的氛圍。
「留學?」張晏颯喃喃,好像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留學……那個……」
蘭皓成揚起眉頭,「你不去了?」
「沒有。」她低下頭,「我不是想談留學的事。」
「那你想談什麼?」
張晏颯又沉默不語。
他厭煩的將桌上的咖啡杯掃落地上,杯子碎了一地,咖啡緩緩的滲入木質地板里,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抖著聲音說:「你……我……讓我想一下……」
還想?想什麼?蘭皓成危險的眯起眼,「不用。」他取出手機,一邊按號碼一邊說,「我叫水映瑤來,你有什麼話,直接對她說,請她翻譯給我聽比較快。」
「蘭……」張晏颯委屈的出聲。
他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坐回座位,手指沒有節奏的敲著桌面,等著她開口。
「那個……小藻……是誰?」張晏颯戰戰兢兢的問。
「她是誰,與你有關嗎?」蘭皓成堵她。
「當然有關!」她激動的大叫。
「是嗎?」
「你……你……」她緩和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蘭皓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張晏颯掩面,不想讓他看到她因為嫉妒而發狂的神情。
「還有,你跟我表姊……為什麼……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親我表姊?」她最無法忍受的便是這件事。
「我又沒親到。」蘭皓成原本就不打算親水映瑤。
張晏颯又氣又難過的咬著下唇,不甘心的看著他,縱使有一堆想說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輕嘆口氣,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有些釋然又有些難過的說:「我以為你一點反應也不會有。」
她想說話,這次是他不讓她開口。
「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理解我對你的感情?」他面露疲倦,「今天你把我拉出場,雖然不妥,但是我很高興,這是你除了在床上以外,第一次這麼主動……」
張晏颯怔忡,「我……」
「只有我為你神魂顛倒,滿腦子都是你,你倒是最冷靜的那個人,不管我做什麼,都沒反應。」
「我……」沒有。
「如果你喜歡我,對我有一點感情,你有主動來找過我嗎?」蘭皓成深吸一口氣,「先付出愛的人總是比較辛苦嗎?」
張晏颯一愣,怒火直衝上腦門。
「先付出愛的人是我!你才是那個高深莫測的火星人,總是說一些我怎麼努力學習也聽不懂的外星話,擅自開始又擅自結束,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她抹去眼角的淚水,「你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讓我不知所措,偏偏我本來就不那麼擅長面對活人……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你是這麼的與眾不同……」
「我知道我不正常。」蘭皓成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我這種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我自己知道,是我太強求了……就這樣吧!」
張晏颯抓住起身欲離開的蘭皓成,「你……你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因為在你的心目中,那個叫小藻的女生和我表姊比較重要。」
他莫名其妙的瞪著她。
「你剛才在展場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演給我看,讓我知道我只是你的備胎嗎?最重要的是她們兩個,你叫我要認命,不是這樣嗎?」張晏颯的身子微顫,竭力嘶吼,「我不放手!我不要把你讓出去……我就知道,如果我去留學,你一定會被別人搶走,可是沒想到我還沒去留學,你就急著要走了。」
「啊?」蘭皓成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在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如果你走了,我之後也不會有其他人……我知道自己太執著,可就是不想放開,我的世界、我的生命除了工作以外,只有你……以前我一直不敢陷得太深,因為我知道自己會走不出來,而且不停的努力,不要讓自己太討人厭,不要做出太依戀你的行為……我怕,怕你會厭煩……」
張晏颯抬起頭,看著他。
「你畫的那些鴿子……讓我知道你還是看出我的本性了,我……我不想束縛你,你也不是我束縛得了的人,我明明知道這一點……我明明一直警告自己不能太超過……」
「親愛的……」蘭皓成低聲呼喚。
「我不想害你因為跟我在一起的關係而不能工作……雖然我可以養你,但是你那麼有才華,那份才華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結果我還是不得不放手嗎?你跟那個叫小藻的女生,甚至跟我表姊在一起,會比較快樂嗎?」
他帳捧住她哭花的臉,露出古怪的笑容,「親愛的,那隻小白鴿是你。」
「啊?」張晏颯反應遲鈍的望著眼前心愛的男人,「什麼小白鴿?」
「我畫里的那隻小白鴿,是你。」蘭皓成吮去自她眼裡不斷湧現的淚珠,「束縛你的人是我。」
「是我?」她獃獃的問,「怎麼會是我?即使我是個藝術白痴,那麼淺顯易懂的畫,怎麼會解讀錯誤?那明明就是你,你也說過你自己是小白鴿,不是嗎?你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飛翔,是我把你拉下來……跟我在一起,你連個展都沒辦法開……」
「我是不想開,不是沒辦法開。」蘭皓成更正。
「為什麼不開?因為我妨礙你嗎?」
「不想開就是不想開,那是心情的問題,開不開個展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我不懂……」張晏颯覺得他又在外星話了。
「我知道很多藝術家把開個人展覽當成生涯的一個里程碑,甚至是被後世評價的重要指標。可是對我來說,自我滿足比滿足大眾更重要。」他的作品向來是跟自己的對話,從來就不是跟觀眾訴說什麼。「我創作,是自我了解的重要途徑,是一種心理治療,能賣錢只是好運而已,我也不是那麼喜歡賣掉我的作品,那感覺就像是把我自己的一部分賣給別人。」
要不是他覺得自己應該要獨立生活,不該依賴家裡,跟家人伸手要錢,他根本不會讓自己的作品流到市面。
「而且開個展跟你又有什麼關係?」蘭皓成冷漠的說,切斷她與個展這層關聯。
「沒關係……」張晏颯被他的冷漠割傷了。
「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與你無關,你也幫不上忙。」他緩和語氣,「就像我沒辦法幫你解剖遺體,找出死因一樣。」
她愣愣的看著他,「所以你才會跟我說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我以為……我對你一點用處也沒有……」簡單的一句話,由兩個人來解讀,做出南轅北轍的解釋。「因為我跟你一點交集也沒有,所以你才那麼討厭表姊每次都透過我找你嗎?」
蘭皓成點頭,又搖頭,「我是討厭她每次都擋在我們中間,每次我……」他逸去話尾。
張晏颯自他懊惱的神情,讀出他未說出口的話。
這次的花藝展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前聽水映瑤說,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對蘭皓成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如今從他這裡證實,雖然感覺慚愧,但不可諱言的,她也因此開心。
「我一直在設陷阱讓你跳,把你跟其他人隔離,讓你的世界只剩下我,我在束縛你的同時,也差點把你逼上絕路。直到畫出那幾張小白鴿的圖,才發現我差點把你害死……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張晏颯眨了眨眼,點點頭。
「你一跟水映瑤走進會場,我就發現你了。」蘭皓成因為回憶起往事而微笑,「你盯著我的那幅畫時,表情非常動人……怎麼說?就像世界突然亮了起來,只有你的存在。那時我覺得你像一隻小白鴿,要是養在籠子里,一定很乖巧也很可愛。」
「你才是那個讓世界亮起來的人……我常常看著你,看到忘了時間……因為會忘記太多事情,所以我都不敢看你太久……」張晏颯直視著他,笑著流淚。「所以……所以你才提分手?」
「嗯。」
「因為你覺得束縛我?」
「不是。把你綁在我身邊是本來的計畫,可是你愈來愈不快樂,我也不好過。你得到留學的機會,我比誰都替你高興,即使我們必須分離,但是那並不是不能克服的,可是一聽到你說那些半點自信也沒有的話,我就發現即使我再怎麼想束縛你的感情,你的人生跟自由也不能被我束縛。」
「我沒有不快樂,只是……怕你看到我陷得那麼深,會覺得我太黏人。至於留學的事情,本來我就不覺得名額該留給我,可是機會來了,我當然要把握,我只是不想離開你……然後……」
然後因為溝通不良,他們之間的誤會才會愈來愈深。
張晏颯皺起眉頭,「你怎麼不說清楚?雖然你是個火星人,可是現在在地球,拜託入境隨俗一下,也要學一下地球話啊!」
「啊?」蘭皓成啼笑皆非,摸了摸她的頭,不是很懂她說的火星跟地球是什麼意思。
「我也真笨,連話都說不清楚……」也許她與他住在同一個星球。
「小藻是我的嫂子,你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我請她做的,她是個工夫很好的打版師。」蘭皓成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他在展場的行為。
「嘎?」張晏颯漲紅了臉。
「剛剛在展場,我不否認我是故意的。」他握住她掄起的拳頭,一指一指掰開,與她十指交握,「手段很差勁,我知道,不過我就是想看你會有什麼反應。」
「啊?」她抿了抿唇,「我不懂……」
「我很不安,不想放開你,又怕因為我不正常,我們走到最後以恨彼此收場。你說我是你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又何嘗不是?」
「你一直說你不正常,到底哪裡不正常?」張晏颯忍不住問,「你明明這麼完美,哪裡不正常了?」
「我常常會陷入自我的世界,然後廢寢忘食,把你撇在一邊不管,聽不到你的聲音,也看不到你,把你當成透明人……」
「那是因為你正在創作啊!」她不認為那是不正常,「而且你沒有關上門,我隨時看得到你正在認真創作的背影。」
「即使我對你視若無睹?」
張晏颯露出心虛的表情,「其實……我反而很開心。你在創作的時候,我就可以一直看你,不用怕被你看穿我對你的痴迷……」
「那你說我與眾不同……」
「因為你那麼耀眼,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沒辦法注意,只看得到你。」
的確,認識蘭皓成兩年,吸引她的並不是他的才華,而是他這個人,她喜歡跟他廝混到處跑,或是耳鬢廝磨一整天。蘭昊成創作時,那密實的隔閡,她也沒有試圖打破,每個人都有想獨處的時候,她在鑽研論文時,也不希望他在旁邊走來走去打擾她。
他這才明白,他們兩個從頭到尾都在雞同鴨講。
「我愛你。」張晏颯紅著臉告白。
蘭皓成如遭電擊,默默的看著她。
這陣沉默太長久,以至於她開始惴惴不安,覷著他,等候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