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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大早就開始下雨了,這一天是很寒冷的一天。雖然五月都已經結束了,卻一點也不像初夏的樣子,簡直讓人想點暖爐。在下午六點很難得地早早結束了工作后,堂野和坐電車上下班的龍田在事務所的大門外道了別,走向建築物後面職員專用的停車場。他用肩膀和脖子夾住了雨傘把手,為了拿車鑰匙打開公文包的時候,背後傳來了「喂」的招呼聲。
還以為是龍田,可轉過頭去,發現站在那裡的是喜多川。一時吃驚得失手把公文包掉了下去,公文包橫倒在泥濘的地面上。從裡面掉出來的空便當盒直滾到那男人的腳邊。
撿起公文包,對面的男人把空便當盒猛地伸了過來。
「謝、謝謝……」
慌忙地接過來。見喜多川穿著白襯衫和黑褲子,手裡拿著把看來是從便利店買來的透明雨傘。
「我來見你。」
我來見你……就算他這麼說,堂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說這麼抱著公文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雨下得還是那麼大,雖然撐了傘,腳下還是越來越濕。喜多川褲子膝下的部分都被雨水淋得變了顏色。
「總之,你上車來說吧。這雨太大了……」
「啊」地答了一句后,喜多川按堂野勸的坐上了副駕駛席。堂野也在駕駛席上坐下,把東西放到後座上去,發動了引擎開啟了暖風。自己是很冷,但喜多川更是抱著雙肩,凍得整個人都在哆嗦。
「你連我在哪裡工作都知道了啊。」
「因為我曾經跟在你的後面過,所以你什麼時候出門,坐什麼車,在哪裡工作我都知道。」
想想自己曾經在沒發覺的情況下被人跟蹤,心裡怎麼也不覺得舒服。可是喜多川眯細了眼睛很高興似的笑著,也沒法說出責備他的話來。
「你也不用做出跟蹤我這麼麻煩的事情來,直接問我不就好了嗎?」
喜多川用雙手抱住了頭。
「我討厭電話。而且這就好像做警察一樣,挺有意思的。」
車內變暖和了,身邊的男人也不再發抖了。
「你是不是在這裡等了很久?」
喜多川「不知道」地歪著頭。
「我沒有手錶。出家門的時候是過三點,然後坐巴士到這裡來,確認你的車子在……」
看起來,他在這樣的大雨里至少等了自己兩個小時。
「下次再來就給我打個手機好了。這樣你也不用等上好幾個小時……」
「我說過我討厭電話了。」
被他這麼一說,堂野也只能放棄這個話題了。雨珠打在擋風玻璃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不禁想來了兩周前給喜多川打電話的事情,那裡也是一樣下著雨的。
「你搬到這裡后怎樣?已經都安置好了吧?」
堂野換了一個無關輕重的話題。和打電話不一樣,近在身邊的沉默讓人很不舒服。
「不知道。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工作什麼的也都差不多。」
「你現在在哪裡工作?」
喜多川回答「工地」。
「挖坑,把土搬出去。今天下雨,就不用去工作。我去了工地,他們跟我說今天休息的。」
這樣啊,堂野附和著。喜多川直直地盯著自己看,視線的強烈讓堂野忍不住轉過了頭去。
「還是窄的地方好啊。」
喜多川低低地哮囔著。
「你好近。」
那中被迫近一般的感覺,讓堂野感到了自身的危險。喜多川不會在意旁人的視線。在大白天的監房裡,還有其他犯人在的時候他就強迫自己發生了關係,這個記憶又緩緩地復甦了過來。
慌忙發動了引擎,開動了汽車。心想不管他怎樣,總不會對開車的人出手的吧。
「你不來我家嗎?」
喜多川對在駕駛的堂野說。
「我買了便當,來吧。」
如果去了他家,總覺得馬上就會被要求恢復那種關係。而且喜多川個子高力氣也很大,就算說不要,說不定他也會用強的逼自己順從。
「我想我妻子已經在家做好晚飯等我了……」
喜多川「唔嗯……」地用鼻子哼了一聲。堂野咕嘟地吞了口口水。
「今天雖然不行,不過哪天一起去吃飯好了。比如居酒屋什麼的……」
沒有回答。喜多川似乎因為自己拒絕他的邀請而在鬧彆扭。
「那個……你會做飯了嗎?你一向很能幹,我是不覺得意外……」
「不會。」喜多川似乎覺得很煩的樣子。
「是,是嗎……那你平時都是怎麼過的?要吃飯的時候……」
「阿吉便當。」
堂野不由轉頭看著他問:
「阿吉便當是什麼……」
「家旁邊有個便當店,開到晚上九點。阿吉便當裡面有很多飯,賣二百九十元,很便宜的。」
「你每天都買那裡的便當吃?」
堂野小心翼翼地問。
「因為便宜啊。有小菜又有炸的東西,吃起來很好。」
「每天總吃一樣的成品菜會營養失調的啊。」
監獄中的伙食雖然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但在營養平衡方面卻搭配得不錯,菜式也每天不同。而一個人生活的喜多川卻不會意識到這一點來選擇飲食吧……沉默繼續著,如果再和他說什麼營養之類的東西,恐怕只會讓他更加不耐煩的。
「成品菜是什麼東西。」
喜多川問道。
「就是店裡做好了在賣的東西,便當和菜之類的都是。」
喜多川「唔嗯」地嘟囔了一句,唰地在座椅上出溜了下去。對於一個連初中都沒有上過,根本沒有去過學校的男人來說,不知道這些話也不是不可思議的。
從幼年的時候開始就被關閉在小小的房間里,食物是從窗口裡被扔進來的,想起了喜多川說過的這些事情。在這種環境里,別說什麼親手料理了,連營養平衡的飯菜也是不可能得到的吧。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的喜多川自然也不會去在意飯菜的問題了。
叫做喜多川圭的這個男人是個遭到親人拋棄、不被人所愛的不幸孩子。而他對相信他人,愛他人,溫柔對待他人的事情也都毫無認識……無知到令人可憐的地步,看到他的這種樣子就會覺得心痛,所以自己才會覺得無論如何要為這個男人做些什麼,想要去關心他的吧。
堂野用力地握住了方向盤。
「今天到我家一起吃晚飯吧。雖然不是什麼豐盛的東西。」
因為紅燈而停了車,看了看身邊的男人,發現他皺著眉頭。
「為什麼要去你家。」
「你總是吃著一樣的便當吧。偶爾也嘗嘗家庭料理的味道不是很好嗎。不過,我也不想勉強你……」
再次開動了車子,卻還是沒有得到回答。堂野開著車賓士在回家的道路上,沒有提起新的話題,一直在等著對方開口。如果討厭的話,喜多川會幹脆地直接說出來的。既然沒有回答,那他一定是在迷惑了。
把車停在公寓下面的停車場時里。雨還在下著,可是因為喜多川還是沒有決定「去」還是「不去」,就沒有關掉引擎,又確認了一遍「要來我家嗎?」
「如果我說不去,那你要怎麼樣。」
喜多川抬著眼睛問道。
「我送你回家去……」
喜多川唰唰地抓著短短的頭髮,發脾氣似的在車子上咚咚地跺著腳,可是卻沒有說出「不去」的話來。
「你的家裡有你的家人在。」
低低地,喜多川嘟囔著說。
「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那裡去?和你說過,我都等了兩周了。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飯的事情,我從早上開始就一直高興地等著了……」
一邊說著,一邊賭氣似地搖著頭。的確,以喜多川的立場來說,和堂野的家人一起吃飯的事情會給他帶來「示威」感覺的吧。
「對不起。我送你回家好了……」
在堂野在去鬆手剎的同時,副駕駛那邊的門打開了。喜多川跳出了車外。堂野慌忙關上引擎。心裡還想著他不會就這樣一直跑出去吧,可是喜多川只是站在那裡就不動了。
堂野拿出了後座上的公文包和便當箱。
「……你一起來吧?」
喜多川瞪也似地看著自己,沒有點頭。試著向公寓的樓梯走了過去,回過頭看看,見他跟著來了。堂野走上了台階,再回頭去看,他還是跟在了後面。
「我回來了。」
打開大門,咖哩的香味就撲鼻而來。「你回來啦。」,廚房裡傳來麻理子的聲音。伴著咚咚呼的小小腳步聲,穗花從走廊那一頭跑了過來。
「爸爸,爸爸,抱抱。」
愛撒嬌的女兒「快點,快點」地張開雙手,看來她都等不及自己在玄頭脫鞋子了。一把把她抱起來,見她一雙眼睛直直盯著站在門口的喜多川看。
「之前見過一次的喲。這是爸爸的朋友喜多川先生。穗花來打個招呼吧。」
拍了拍她的背,她小小聲地說了句「您好」,然後很害羞似地把小臉埋在了爸爸的肩頭上。
「家裡挺窄的,請進來吧。」
喜多川不情不願地脫掉了鞋子。他沒有穿襪子,光著腳。
進了廚房,一看晚飯果然是咖哩。這樣的話,添一個人吃飯也沒有關係的。
「我帶了朋友回家,和咱們一起吃晚飯可以吧。」
麻理子似乎很吃驚地「啊」了一聲,回過頭來。
「就是之前送給咱們蕎麥麵的喜多川……」
喜多川就那麼站在廚房的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麻理子似乎很在意自己頭髮有些亂,連忙把耳邊的頭髮撥了上去。
「您好。之前的蕎麥麵非常美味,真的很感謝您。」
向著喜多川和悅地微微一笑,麻理子又轉回頭來輕輕瞪了瞪堂野。
「要帶朋友回家的話,總該先打個電話回來啊。這樣我就不會做咖哩,可以多準備些好吃的東西的……」
雖然抱怨了幾句,但麻理子很麻利地準備起了四個人的飯菜。堂野站在她背後說「我來幫你吧」,麻理子卻說著「你去陪朋友聊天啦」對他擠了擠眼睛。
「我想飯很快就會好了,先在客廳等一等好嗎。在這裡對朋友太失禮了……」
被這麼一催,就出了廚房。喜多川跟在後面,腳下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在客廳的沙發對面坐下后,喜多川就垂著頭不把臉抬起來。從進了家裡以後,他從來沒有開過一次口。
穗花坐在堂野的膝蓋上,似乎對對面的喜多川很好奇的樣子,一人勁地一眼一眼偷看他。一會兒又從堂野膝蓋上跳下來跑開了,然後手上拿著喜歡的娃娃跑回來,磨磨蹭蹭地向對面的男人靠過去。
「這個孩子叫小瑪琳哦。」
她把娃娃唰地舉到抬起臉來的喜多川眼前。
「我們玩。」
不會看當場氣氛的孩子讓娃娃坐在了那個一言不發的男人腿上。似乎覺得喜多川更加不高興了,堂野叫著女兒:「穗花,到爸爸這裡來。」
「我沒有玩過娃娃。」
喜多川低低地嘟囔。穗花讓娃娃坐在喜多川的旁邊,這次又跑去拿了畫畫的本子和筆來。
「那,我們畫畫兒。」
喜多川有些迷惑,但還是拿起了筆。
「要畫貓咪。」
喜多川似乎很為難似的,眉間堆著縱向的皺紋在白白的畫畫本上唰唰地畫了一隻很寫實的小貓。穗花盯著喜多川的手邊,高高興興地不斷叫著「小貓貓,小貓貓!」
畫著畫的時候,準備好了晚飯的麻理子叫他們來用餐。可是堂野都站了起來,喜多川卻連動都不動。
想個折中的方法,就小小聲地對穗花說:「穗花來把客人先生帶到廚房去好不好?」女兒「好!」地大聲回答,握著喜多川的手說著「在這邊哦」,就把他帶到廚房去了。
餐桌上堂野和喜多川並排坐在一邊,麻理子和穗花坐對面。菜式是咖哩飯和沙拉,再普通不過的晚餐。喜多川瞪也似地看著自己的那一份咖哩。在監獄的時候他總是把咖哩吃到連醬也不剩的,所以應該不會討厭的吧……這樣想著,堂野有點安不下心來。
「實在抱歉只有準備這些而已。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可是也請您不用客氣好好吃吧。」
喜多川瞥了麻理子一眼,微微地垂下頭……堂野覺得似乎是這樣。
我開動了,除了喜多川以外的三個人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湯匙來。喜多川在堂野吃下第一口的時候才抓起了湯匙……然後連五分鐘不到,他面前盛著咖哩和沙拉的盤子就已經空空如也了。
穗花看著這樣的喜多川,很開心地拍著手叫「好快好快哦!」麻理子也看得呆了。堂野明白這是因為在監獄中什麼事情都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裡完成,喜多川吃得這麼快也是監獄生活留下的後遺症,但麻理子是不會知道這個的。
「那……個,要不要再添一份呢?」
喜多川搖著頭。麻理子唰地看向堂野,為了向她傳達「不用勉強勸也沒關係」的意思,堂野淺淺地點了點頭。
「穗花也不要輸給喜多川先生哦。要好好地多吃點飯。」
麻理子摸著穗花的頭說。小孩子沒有什麼集中力,在吃飯的時候總是邊吃邊玩的,飯好久都吃不完。可是今天多半是被對面的男人影響了,穗花很認真地拚命吃著。
「喜多川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麻理子一邊擦著穗花的嘴一邊問道,喜多川低聲說了句「工地」。
「他是在建築工地工作。」
堂野為他補充了前後缺乏的言辭。
「您和我丈夫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婚禮的時候似乎沒有見到您……」
察覺到他張口要說些什麼,堂野搶在他前面回答:
「是、是我高中時的學弟,自從畢業一直都音信不通的……」
麻理子「是嗎」地搭著腔,似乎對「學弟」的說明沒有什麼疑問。喜多川用訝然的表情看了一眼堂野,卻沒有訂正這個謊話。
所有人都用完餐后,就移動到了客廳。穗花粘著喜多川,磨著他叫「畫畫,畫畫啦」。在廚房洗著碗盤的麻理子怕喜多川不高興,就叫著:「穗花來幫媽媽的忙好嗎?」可是說了穗花也不聽。
喜多川按著穗花要求的,把本子上能畫的地方都畫滿畫,說要小兔子他就畫兔子,說畫大象先生他就畫大象。後來說要大城,就畫了一座又高又大又雄偉的日本城,可是穗花卻說「不~對」,讓他很困擾地搔著後腦勺。
收拾完畢后,麻理子回到客廳,看著喜多川的作品很讚歎地說著:「畫得真好呢。您學過繪畫吧?」
被她一問,他無言地搖著頭。喜多川幾乎都沒有和堂野與麻理子說過話,只是按著穗花的要求默默地畫著畫。到了晚上九點,喜多川和穗花交替地打起哈欠來。以喜多川的生活習慣來說,應該差不多是到就寢時間了吧,堂野就招呼他說:「天很晚了,我來送你回家吧。」
喜多川把筆和本子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發現他是要回去,剛才還在旁邊邊看畫畫邊很困地揉著眼睛的穗花抓住喜多川的手拉住他,叫「畫鯨魚先生嘛」。麻理子對她說:「喜多川先生要回家了喲。」可她卻「不要,不要嘛」抱住了喜多川的腿。
麻理子只好硬把任性的穗花拉開來,結果穗花哇哇地大哭起來了。催促著好像背後被人拉著一樣頻頻回頭的喜多川,堂野和他一起走出了家門。
「穗花是獨生女兒,我們太寵她,把她給慣得很任性。抱歉讓你陪小孩子玩……」
一邊走下樓梯,堂野一邊對身後的喜多川說著。
「看來不好好教她收斂一點可不行了呢。」
喜多川一直不發一語。既然他都不說話,堂野也猜不出來這個男人對自己請他到家裡來的事情有什麼感想。想要開車送他回家而向著停車場走去的時候,喜多川卻說著「走路就好。」
「走路?」
「十分鐘不到。」
看到喜多川先走了出去,堂野慌忙跟在他後面。兩人並肩走在這個安靜的住宅街道上。偶爾有車從他們身邊開過,卻看不到人影。白天的降雨在地面上造成了大片的積水。堂野注意著避開水窪,可是喜多川卻毫不在意地就嘩啦嘩啦趟了過去。
「咖哩好吃嗎?」
堂野問他。喜多川簡單地答了句:「好吃。」
「下次再來吃吧。我會讓妻子換著花樣給你多做點菜的。」
喜多川停住了腳步。
「那裡,是你的家。」
他的口氣很生硬。
「不是我待的地方。」
他話里的意思讓堂野覺得很不舒服。
「你是說,因為是我的家所以你有被疏遠的感覺嗎?」
「『被疏遠的感覺』是什麼意思?我不懂那東西。」
喜多川沉不住氣地用右腳跟擦著地面。
「你妻子的咖哩很好吃。你的孩子也很可愛。可是,這些和我的感覺不是一回事。我並不想看到你的『家』。那不是我的東西,看著那些東西……真的……會覺得你離我好遠。就好像只有我一個是顏色不一樣的氣球……」
不是我待的地方……似乎稍稍理解他說出的這句話的意味了。
「芝那傢伙說『你要去那邊就隨便你,可是你可別給堂野添麻煩。要見面的話,一定要兩三星期一次啊』。我也覺得是這樣,所以你打了電話以後,我才……等了兩周才來和你見面。在等著的時候,我想了很多很多。想把你帶到我家裡來,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步一步的都想好了,結果全都被打碎了。我今天本來很快樂的,想著終於可以見到你了,結果你卻說不去你家就只能自己回去。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忍耐著,而且回去了之後我又要再等兩周才能見面了,這糟透了。」
喜多川用腳跟咚咚地踢著旁邊的電線杆。一腳一腳地,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然後踢累了一樣地拖著腳向前走去。到底是該送他回去,還是該轉過身自己回家呢?無論選擇哪個都會覺得心裡彆扭。不過最後還是覺得不能這樣放著他不管,堂野向喜多川追了過去。
「那裡是我的家,那裡有我的家人。」
向著那大步向前走去的背影,堂野說道。
「說不定你很討厭這一點,可是……這就是現實。你會覺得好像顏色不一樣似的,我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那裡是我們一家人生活的地方。所以,你也建立起自己的家庭來吧。這樣,你也就有家庭陪著你了。」
喜多川回過頭來。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弄到叫做家族什麼的東西呢。」
「所以就是說,和你喜歡的人……」
「我喜歡的是你,我都說過多少次了!」
用周圍都在震響著的巨大聲音,喜多川向著堂野怒吼。堂野拚命地鼓勵著被嚇到了的自己,提起勇氣來繼續說下去。
「無論你對我寄予多少感情,我無法回應你的。因為我並沒有對你產生戀愛的感情。如果你對我尋求的是這樣的東西的話……那麼,請你還是不要再和我見面了。」
看著面前的喜多川露出了愕然的、快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連堂野也覺得自己的胸中充滿了苦澀。
「現在我一定要和你劃分好界線了。對我來說,戀愛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作為朋友的話,我會很想見你。而作為朋友就不用非得等上兩周或三周,你每天都可以來我家玩的……再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喜多川低低地垂著頭,緊緊握住的雙手在顫抖著。
「我一直都在想。這不是很狡猾嗎。因為,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你的,明明是這樣,那為什麼那個後來的女人會把你搶走了呢。明明我比她先好多的……」
「戀愛可並不是產生感情的時間在前在後的問題啊。」
堂野和喜多川四目相對。
「對於我來說,認為不是和你,而是和麻理子一起度過人生,這樣比較好。」
在長久的沉默后,喜多川微微地泄出一句話:「我落選了嗎。」
「你不要說這種話啊。的確我是和麻理子結婚了,可是我是想和你一直做朋友下去的。這以後我也想看著你與什麼人戀愛,變得很幸福。我是希望能關心你的人生的。」
喜多川旋轉缸體,再次走了起來。走出了住宅街,走進了一條小路,在這條路深處的一間獨門獨院的房子前,喜多川站住了腳。
這棟房子被高高的圍牆圍著,圍牆上伸展出大樹粗壯的枝幹。堂野在白天曾經見過這棟房子又古舊又骯髒,屋頂的瓦都碎了,牆皮也都剝落下來,一點也不像有人住著的房子。而喜多川推開了那扇晃晃悠悠的、簡直跟擺設沒什麼兩樣的門扉。
「我這也該回去了。」
他仍然背對自己,沒有給自己回答。他也沒有邁步走進家裡去。
「如果你想來的話,那是什麼時候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們再一起去吃飯。」
什麼反應也沒有。
「不能回去得太晚,我這就要回家了。你真的不用客氣,以後再見面吧。」
沖著他的背影對他又說了一遍,堂野轉身要回家去。
「……喂」
背後傳來了聲音。
「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堂野現在才想起自己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電話號碼。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按出這個手機的號碼。他把這十一位的號碼慢慢地重複了兩次。
「記住了嗎?」
抬起眼睛,堂野看著男人。
「雖然我說過我討厭打電話,但是你剛剛說了讓我打電話給你。」
對自己忘記了他說過這句話的事情找著理由辯解著。
「以後打電話的時候,你不要再先掛斷電話了。」
堂野不解的歪著頭。
「上次你突然就掛了電話,感覺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