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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厭惡。我到底在幹什麼?抱著一個最爛的代替品還喜不自勝?掛川無法排遣那種悲慘的感覺,在看到答案之後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他決定再也不去找橋本。在見到老師的那一夜所下的決心,到隔天晚上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就算自己為老師守貞,他還是會跟明智……掛川覺得滿腦子都是性事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單相思的只有自己,老師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單行道。快要翻騰出胸口的煎熬迫使掛川穿上鞋子再度出走。
在半夜十一點按下門鈴,聽到橋本不耐煩的應門聲。他揉揉在客廳小睡而微紅的眼睛,明明知道掛川是來做什麼的還故意問他有什麼事。
掛川一語不發就吻了上去,為了告訴他自己滿腦子裡只有做愛。
不曉得跟多少男人睡過的橋本意外地對接吻無法抵抗,特別是只要在齒齦內側騷動,他就會立刻直不起腰來。平常的掛川會花點時間陪他玩玩,但是今天他不打算浪費時間。
抱著不知羞恥地將自己灼熱的分身在自己身上搓揉的橋本,掛川心裡想著老師也這樣嗎?也對接吻無法抵抗嗎?要如何才能讓他更有感覺?
掛川把橋本還沒換下的西裝褲連同內褲一起扯下,然後把他座在牆壁上抱起他的雙腿就直衝那個一點也沒有濕潤的地方。
「好痛!笨蛋。」
橋本叫痛。然而形式上的抵抗也在掛川的衝刺之間停止,像誘惑似地主動擁住掛川。
他們……老師和明智也會做愛嗎?能那樣毫不在乎接吻的話不可能不做愛吧?是誰主動開始?又是怎麼樣開始的?
他會不會邊做邊像橋本一樣喘息地叫著舒服?掛川無法想象他會跟男人做愛。
「哈啊哈啊……」
現實的喘息聲,這不是他的聲音。橋本喘息著用濕潤的眼睛仰望著掛川。
「帶我到床上。」
抱起站不直的橋本走到寢室,把他壓在床上后重新貫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慾望似乎永無休止。
做到一半,橋本再也發不出聲音,失去雙手支撐的身體軟軟的倒進床里,然而掛川還是把最後的慾望注進橋本體內。在只有鐘聲的黑夜中,掛川全身赤裸地坐在床上,等待那像暴風雨般的熱情慢慢冷卻。
看到躺在旁邊的橋本動也不動,掛川還以為把他給弄死了,趕緊用力搖動他,直到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顫動才鬆了一口氣。隨著熱情的消逝,寒意漸漸升起,懶得起來關冷氣的掛川把薄被拉起來蓋住自己,順便也蓋住橋本。陣陣溫暖從手指所碰觸的肌膚上傳來。
把他抱進懷中更溫暖。掛川把鼻子湊近橋本的頸項間聞他特有的味道。那是混合了古龍香水和體味的獨特味道。
他把橋本形狀優美的白色耳垂含進嘴裡,那種柔軟又舒服的感覺不知道讓掛川興起多少次想要把他咬下來的衝動。把他的身體隨心所欲的玩過一遍后,捨不得放開那種溫暖的掛川抱著他入眠,還流了兩滴眼淚。
醒來已經將近中午。幸好今天是星期六,要是平日的話,像昨晚那樣亂搞又不知道會被他怎樣冷嘲熱諷了。
先醒來的是橋本,他乖乖地躺在掛川的懷裡。後來才醒來的掛川發現他正凝視著自己,背上掠過一陣顫慄。
「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
橋本這麼問。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太粗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做到昏過去。」
「對不起。」
掛川誠實的道歉。橋本微笑地撫摸掛川的頭髮。短髮被輕輕搔動的感覺真舒服。他的動作是那麼溫柔,當掛川正感動於橋本道也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時,卻聽他這麼說:
「偶爾激烈一點也不錯。要是每次都來這套我可受不了,不過還挺有感覺的。下次要不要換換花樣?試試玩具如何?有變化才能發現意外的樂趣嘛。」
七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是第一天拍攝的日子。高木說在學校附近認識的人太多會不好意思,所以大家就開始尋找其他理想的公車站。
說沒有車不方便的林田,開了一輛他姐姐的紅色小國產車來,但是裡面不但狹窄,而且冷氣一點都不涼,即使把窗戶全都打開也止不住背上涔涔的汗水。
因為車內狹窄的關係,不管怎麼縮小身體都會碰到旁邊的人,每次轉彎時,隨著車身的擺動一定會壓在別人身上。
「今天還挺熱的。」
老師困難地伸出手抹掉額頭的汗珠。
「是啊!」
「應該開我的車來。這樣就可以坐得舒服一點……對了,掛川,你有沒有駕照?」
「還沒有。因為我比較喜歡摩托車,而且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方便。」
「還是那台ZEPHYR嗎?」
老師還記得二年前坐過的那台摩托車。
「我也想過換台新車,不過舊的比較有感情。」
「那是一台好車啊!」
老師低語著把視線移到窗外。
終於把車開離擁擠的市區,道路兩旁的視野慢慢開展。在經過一個位於高台的工業用地下面時,坐在前座的高木突然大叫一聲。
「停車。」
林田緊急剎車,沒有心理準備的掛川整個頭撞到前座。後面的車也發出怒吼般的喇叭聲。
「就是這裡。」
在一道水泥做成的高牆前有一座寫著前有公車站的告示板。這雖然是個隨處可見的景色,但是可能有高木所需要的感覺吧。林田把車停在對面車道旁的空地上。
因為要拍的是遠鏡頭,所以林田把攝影機架設在對面車道的步道上。老師站在林田的身邊手持反光板吞雲吐霧。高木穿著高中時代的水手服,掛川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馬尾現在變成辮子,恐怖的是一點也沒有不合適的感覺。其實說得也是,因為她在半年前還是高中生啊!
她微施脂粉的臉上塗著淡色的口紅,她指著公車站后的白色水泥牆說道。
「你站在這裡,剛開始只要站著就好,然後用視線追逐著走動的我,直到我坐上公車后再朝另一邊走去。」
在同樣的景色里只有同樣的道路。
「我喜歡你吧?」
不知道該不該問的掛川還是問了。
「是啊!」
高木笑著回答。
「你喜歡我,因為想看我才等在這個公車站。所以我坐上公車后你就沒事了,當然要往回走。」
「我看過好幾次劇本,但還是有些地方不很清楚。我是因為想看你才站在這裡的吧?現在還有這麼內向的男生嗎?難道在等的時候不會試著跟女孩子說話嗎?」
高木歪著頭。
「就算有十個男生喜歡一個女孩子,我想十個裡面一定會有一、二個說不出口。女孩子也一樣啊!越是認真就越猶豫。」
她那雙大眼睛凝視著掛川。
「只在林田的底片轉動的時候喜歡我吧。我要的是你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的表情。」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
「我知道這有點難。好吧!那你就把我當作你喜歡的人。不管是現在在交往的對象或是以前喜歡的人都可以。」
第一個浮上掛川腦海的是老師,也就是站在路的另一邊的那個人。他曾經認為那是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因為喜歡跟他說話還有待在他身邊,所以經常搜尋他的身影,掛川翻閱著內心深處的記憶。直到發現自己在發獃才慌忙看向前方,剛好遇上高木凝視的眼光更讓掛川覺得不好意思。
「幹嘛?」
為了隱藏自己的靦腆,掛川故意口氣粗魯的問。
「掛川你……」
高木愉快的笑著說。
「一定有女朋友吧?」
「這跟電影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啊!我只是覺得你是那種會專心談戀愛的典型,我猜對了吧?」
她指著掛川的鼻尖下了這個結論。
不知道過了幾台公車,而她也不知道從公車上上下下過多少次,因為林田就是不肯OK。明知道沒時間也沒錢,但他就是不肯妥協,林田對這方面有一些奇怪的堅持。
掛川靠在水泥牆上,額頭和背部都滲出了汗水,T恤更緊貼在身上拉也拉不開。一片空地上根本找不到地方遮陽。
他等待電影里的戀人,用目光追逐她的身影。把她想象成老師,告訴自己有多麼喜歡他。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在不知道第幾台的公車上意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從公車的窗戶可以看到他的白色襯衫和藍色領帶,細長的眼睛和纖細的側臉。掛川記得橋本明明是坐辦公桌的,怎麼可能在公車上看到他?他睜大眼睛想要確認時,公車卻緩緩開動。
公車消失在搖晃的艷陽中,掛川慌忙追上前去,追了幾步想到不可能追得上才停下來。他隨即又想起電影中的情節自己應該用走的,自然而然腳又動了起來。
他低著頭踏著自己的影子前進,林田那被車聲蓋住的OK聲始終沒有傳到他的耳里。
床邊的小桌子上有一顆發亮的星座球,比攤開的手掌大一點點,還附有鬧鐘的功能,會用柔和的嘩嘩聲來報時。
橋本以前用的是雙鈴銀色鬧鐘。有一次被掛川下床時不小心踢壞了,本想買一個賠給他,不過橋本以我有自己的品味為由拒絕了。
雖然被拒絕,但是掛川怕他又買那種吵死人的鬧鐘,所以在弄壞的隔天就送了這個給他。
「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高興……不過好像有點孩子氣……」
橋本還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不過不但沒丟掉還放在了寢室里。掛川想在這無機質的房間里放一個能緩和氣氛的東西的計謀算是成功了。
掛川起身看了星座球一眼,時間是午夜二點多。在微暗的燈光下撫摸他赤裸的頸項和胸膛,他就像貓一樣輕輕搖動身體。他舒服般地緩緩睜開眼睛,像又要睡著似的打了一個呵欠。
「橋本先生。」
他沒有理睬掛川的呼喚。掛川伸手到薄被下握住他柔軟的中心加以揉動,並清楚看到他的背震動了一下。
「我買了歐特尼爾的CD。」
橋本慌忙抓住掛川握住自己分身的手。
「我知道了,你先放開手……」
「我還想再摸一下。」
掛川邊握住他被搓弄后硬挺的中心根部邊在耳邊低語。
「我想在去聽演奏會之前先做好預備工作。」
「……快、啊……我馬上要……」
掛川順從地鬆開手用掌心包圍住他,立刻聽到橋本放鬆的嘆息聲,隨即感到右掌上一股熱-流。掛川把手擦乾淨后將橋本擁入懷中。
「小提琴的音色好美,偶爾聽聽古典音樂也不錯。」
掛川一凝視他的臉,橋本就移開視線。他掙脫掛川的懷抱靠到牆邊,但是狹窄的床再怎麼躲也有限。掛川再把身體靠過去,橋本就變成了掛川和牆壁之間的夾心餅。
「我好期待演奏會。」
橋本就是不看掛川,他應該發現票不見的事了吧?
掛川裝作一副感謝他肯帶自己去的模樣親吻他的臉頰,再把耳朵貼在他單薄的背上。這種好像能聽到他心裡在想什麼似地動作非常有趣。
「……關於這件事……」
從體內發出的聲音。
「我一個上司的夫人是歐特尼爾迷,聽到我有票就叫我無論如何要把票讓給他。歐特尼爾的知名度很高,可能已經買不到票了吧?」
掛川把右手放在橋本的心臟上,感受他狂跳的心悸。
「上司夫人?」
「是啊,所以我也無法拒絕,只好讓給他。沒有票就去不成了。」
他在說謊。他連要讓給上司夫人的票都沒有,早就被自己丟到馬桶里沖走了。橋本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謊言會被看穿吧?
「是嗎?我原本還好期待……」
聽到掛川可惜的語氣,橋本明顯出現不愉快的神情。
「反正那本來就是我出錢買的票啊,就算不能去也輪不到你來發牢騷吧?」
說的也對。橋本仰望著掛川皺起眉心。
「你在笑什麼?有病啊?」
「沒事。
不見了就說不見了,為什麼要撒謊呢;可能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粗心吧。
掛川安心了。雖然這樣試探人家的自己也是個討厭的傢伙,但是還有比自己更討人厭的人在。看著這個傲慢任性,只會說謊又一點也不溫柔的橋本,覺得自己起碼還比他好的掛川安心了。
他撫摸著快要進入夢鄉的男人的柔發,心想他是什麼時候形成這種性格的?是從孩提時代開始的嗎?還在在成長過程中的變化?反正不管怎樣,擺在眼前的是已經三十幾歲的他還是這種性格,自己不想改變,又沒有人在旁邊提醒,再這樣下去,他未來的人生只有悲哀二個字可以形容了。
表情實在太棒了!高木一直對掛川讚不絕口。公車站、攝影棚內及雨天投宿的鏡頭花了二個星期終於拍完了。就這樣,佔了一半底片的男主角少年時代也告結束。
接下來是後半,也就是進入青年期的少年。那一天本來預定在公園拍攝,無奈遇到下雨只好順延到隔天。林田本想通知掛川今天休息但卻聯絡不到人,等掛川辦完自己的事,到林田的住所集合時才知道今天放假。
林田和高木決定利用難得的休假日剪接底片,但如此一來,就沒有掛川可以幫忙的地方了。在高中時雖然也半玩票性質地做過剪接,但是這次是要參加比賽的不能亂來。無事可做的掛川也不好意思回去,只好找了個到外面買香煙的理由出門閑晃。
掛川在便利商店買了香煙和零食,他想自己就算不能幫忙起碼可以食物支援。在店裡看了幾本漫畫,在不見停的雨中回到林田的住處。才一進門,高木就迫不及待地抓著還沒脫鞋子的掛川興奮的說最前面的鏡頭已經剪出來了。
「看完之後要誠實的告訴我你的感想哦!」
放影機在關燈的房間里轉動著。黑白的畫面出現時,讓掛川著實吃了一驚。從對面車道拍攝的鏡頭裡看起來,自己變得比較小。穿著黑T恤和牛仔褲站在白色水泥牆前的自己醒目得有點怪異。畫面一直沒什麼變化,只有幾台車來來去去。所以當公車停在公車站前時,時間才好像開始流動。
她坐上公車,掛州看到自己不自然地蠢動,視線離不開公車。公車離開后只留下自己。走走停停,低下頭,然後又開始走。然後畫面和自己都消失了,影片結束。
「怎麼樣?」
高木凝視著他。
「怎麼樣……」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不覺得拍得很纖細嗎?」
「我不喜歡這樣。」
「為什麼?」
高水吃驚地歪著頭。
「因為裡面那個人是我啊,好像在人前沒穿衣服一樣……」
林田和高木先是吃驚,然後再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掛川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高木笑得眼角都流出眼淚,猛拍著林田的肩膀。
「我聽過一個女明星講過類似的話。在赫本全盛的時期……」
「是G·愛麗絲吧?我也是這麼想。」
林田跟著附和。高木邊笑邊向掛川說明:
「以前一個大明星跟你說過同樣的話。她可是一個演技派的演員哦,演什麼像什麼,到了連導演也不得不佩服的程度。掛川你滿有才能的哦,可以考慮去當演員。」
留下零食,掛川走出了公寓。雨下得越來越大,路上都積了一層水,吸滿水氣的鞋子變得越來越重。
沒想到看自己演戲是那麼羞恥的事,掛川恨不得把那些底片燒掉,不過這麼做可能會被那二個人殺了。就算之後再怎麼修飾,那赤裸裸的自己還是會留在底片上。自己那追著以為有橋本的公車的不自然模樣會永遠留在底片里。
高木和林田為了要在噴水池邊或長椅邊拍攝而爭執不下。二人不取得妥協的話永遠無法開拍。
不知道什麼叫「妥協」的二人也不管是在太陽底下或是大白天的街上,只要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會開始爭論起來,而且一吵起碼既是三十分鐘或一個小時。知道外行人插嘴也是沒有用的掛川,乾脆跟老師躲到樹蔭下的長椅坐著乘涼。
就算在樹蔭下,空氣停止流動時還是會流汗。掛川感覺好像又回到高中時代,那種不可思議的熟悉感。他仰頭閉上眼睛聽著蟬鳴,偶爾吹來的風裡有一絲塵土的味道。
今天的攝影因為需要小孩,所以林田把姐姐的小孩今年才剛滿三歲的優太帶來。優太好像喜歡初見面的老師勝過自己的叔叔,所以一開始還乖乖坐在老師膝上,後來實在坐不住后就到附近的沙坑去玩了。老師眯著眼睛看著在沙坑上晃動的青色棒球帽。
「老師你好像很喜歡小孩。」
「是啊,那種年紀的孩子最可愛了。我一個朋友的孩子是女孩,年紀跟優太差不多。每次我一去玩她就會滿口『哥哥』的跑過來要我抱,好可愛。」
「早點結婚就可以有孩子了啊!」
掛川明知道他的對象是明智,卻還假裝不知道的故意這麼說。果然,老師沒有再介面。
老師一不說話,掛川也找不到適當的時機開口。越等越不耐煩的掛川,看看手錶才發現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但林田和高木的爭執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不停地在噴水池和長椅之間走來走去。掛川偷眼看看鄰人,他正翻著劇本,不時伸伸懶腰。
他那低垂的頸項,在白色T恤的深處可以窺見紅色的瘀血,多麼鮮艷的紅色。根本沒有察覺到掛川視線的他,毫不在乎地把衣襟撐開用劇本扇風。
「跟戀人還處得好嗎?」
老師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掛川。
「還不錯吧!」
說著,他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拿出香煙和打火機,以熟練的動作敲敲盒底彈出一支煙來點著。看他抽煙的動作彷彿是在暗示自己別再問了,但是掛川還是假裝不知道。
「一直是同樣的人嗎?」
「是啊!」
他咬著煙像掛川剛才的姿勢一樣仰天閉上眼睛。薄薄的衣料下是隨著呼吸起伏的胸膛,掛川幾乎想要伸手去撫摸。明智會怎麼樣去愛撫這個身體呢……?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