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決心

第五十三章 決心

好不容易等到當天晚上,這會兒的載深,已經是過三十六小時未曾合眼了,但拼也就是拼這兩三天,再困再累也得挺下去,終於在當天晚上,載深在養心殿見到了輪班來守靈的善耆。

但仍舊是不能掉以輕心,載深借著撫慰旁支宗室的由頭,先在照壁西面的閣子里召見了同樣是兩三天不敢合眼的載治。這是封過兩宮皇太后的意思,就倭仁奏稿中所稱的「不知該貝勒是誠何心」的誅心之指斥,特為撫慰載治的。

說起來人家載治也沒什麼大錯,只不過兒子被人看上了罷了。載深當然本身對他也沒什麼成見,好生說了一通寬慰的話,末了親自將跪在地上的載治扶起:「總歸是兩條,不要疑人,不要自疑,朕初即位,諸多大事都要上仰兩位太后的睿聰,下仗你們這些宗室親貴的助力。何必為著一些外頭的閑言閑語,傷了自家人的和氣?朕跟你算起來,還是兄弟的嘛!好了,去吧,外頭遠支宗室,都看看有誰在,朕也要一一訓示的,如今這情形,你們不幫襯著朕,叫朕指靠誰去?」

又輪了幾人之後,這才在中間,不起眼的召見了肅王府輪班的世子善耆。

「給你手諭。」時間不多,也不容他多說話,載深提起硃筆就在案上嘩嘩寫了幾行字,遞給善耆:「交給在熱河小白旗的貝勒載澂。若是不能找到他,交給吳大澄也是一樣。來去總要幾天時分,你要記住,一個不慎,禍延不小。這是類於辛酉年的大事,你好生想想當年的怡親王鄭親王!」

善耆人長的很矮,不過很敦實,看上去倒是個忠厚老實的青年,但實際上卻是極有擔當的一個人,當下也不多話,只磕頭領旨出去。

直到這會兒,載深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用了晚膳之後給兩位太后請安,載深回到寢殿便一下子累癱在了床上,這時候,他真的很懷念王府里阿秀那雙按摩起來能叫人舒服死過去的手。

但這會子也顧不上兒女之情了,載深眯起眼睛來,本想再盤算一下形勢的,但到底是抗不過生理的極限,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摸了摸脖子上的腦袋還在,載深展顏一笑,朝外頭伺候的太監道:「這麼晚了!趕緊的,伺候衣裳!」

清宮裡的規矩,從來都是沒有睡懶覺這一說的,向來是睡得早起得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軍機處晝夜都有人入直,三四點鐘便又一大堆政務要處理,睡懶覺?那是一年到頭都沒有的福利。

但今天載深醒來的時候,西洋座鐘的短針已經指在羅馬數字九字頭過了快一半了,載深不由得要吃驚,昨兒還有太監到點兒在床子外頭扯著公鴨嗓子叫喚呢,今兒是怎麼回事?

作似的問起來,伺候著穿鞋子的太監和侍立在一旁的高級一點的太監便齊齊的跪下來回奏:「給萬歲爺您回話,是聖母皇太后的囑咐,說萬歲爺這兩天辛苦了,今兒仍舊是不理政,就晏起些吧。這是聖母皇太后的原話,奴才們這才斗膽沒有……」

慈禧這麼體貼人的?載深冷笑一聲,自己套好鞋子起身道:「聖母皇太后還有什麼囑咐?」

「萬歲爺,聖母皇太后吩咐了,等萬歲爺起來稟知:說請萬歲爺一道用早膳。」

他娘的,該不會老子聽錯了吧?載深撇了撇嘴,這麼好等著老子一塊吃早飯?好在這會兒兩個太監都跪著,瞧不見他臉上那種嬉皮的表情。

果然他的疑惑並沒有錯,長春宮裡用過早膳,便有個新的事情在等著他。

一份摺子,連著封套一併全在,由慈禧遞了過來,帶著些關切的語氣道:「皇帝,雖說是不理政務,但這可不同一般政務,又關連著你的名聲,總要即行處置的,不然鬧大了,就連大行皇帝也跟著要擔一個識人不明的壞名聲!我跟你母后皇太后瞧了一早上,也氣了一早上,這世上哪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真是把人氣壞了!」

「兒子先瞧瞧,再給兩位皇太后回話。」載深看慈安臉上帶著些陰鬱,想來絕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拆開封套,一眼瞥見上頭的一路傳遞的關防印章便知道,這是上海用電報遞到天津,天津專遞到總署衙門譯電局,爾後譯成摺子呈進的。

這又是鬧哪一出?載深硬著頭皮展開了那摺子,只見上頭果然記載了一件對自己大大不利的事情,準確的說,是謠言。

「臣等於近日上海通行之英人新聞紙字林報登載新聞一則,頗有不利宗室某親王之詞句,臣等已會請公共租界局查禁,然終憂靡費時日,故遣有司沽購市面該報一空。特此奏聞。」爾後附的是一份夾片,乃是五天前的一份字林報。林報,前名北華捷報,同治三年更名為字林報,英資,上海公共租界局共管,主要登載與中國有關的軍事,政治等情報資訊。)

封面頭條,便是一張看面相是東方人的女童肖像,作旗裝打扮,手中揚著一塊手絹,一張哭臉,兩條淚痕雖然在當時的照相技術條件下,仍然顯得很清晰。另外一張小照片上,是那幅手絹的特寫,上頭有一塊小標記,看上去很眼熟。

當然,材料十足的報道,配的標題和副標題也很招人:【叫阿瑪太沉重】——東方貴胄女,飄零法蘭西。

載深飛的瀏覽著下頭的文字,看著看著,立時明白了這是誰弄得鬼把戲,再回頭頭來看那女童時,手上拿著的那塊手絹,也漸漸的熟悉起來——那他媽不是老子當年在盛京噴了一口茶在壁昌這***身上,就手頭一塊手絹給了他擦臉擦衣裳的那塊么!

呵,這會子用起這一招來,可真是時候!

這會兒他當然不會會表現的很憤怒,也當然不會笨到去解釋這手絹的由來,自然更加不用去駁斥那位自稱叫做丹燕的女童之母是一派胡言,只是鄙夷的一笑,指著那女童照片給兩位皇太后看道:「兩位皇額娘,您瞧瞧,這孩子敲上去有點兒崇厚的模子啊?敢情此人竟是個梟獍!」

「你也不要這麼說,崇厚我倒是見過一兩回,要說是他的女兒,倒也有些兒像,不過不是聽說崇厚如今在南洋新聞紙兒怎麼盡胡說啊?不過妹妹,你瞧瞧,這人說的有模有樣的,說是盛京旗戶人家的女兒呢。不明不白的生了個女兒出來,如今又要流落蠻夷之邦可憐見的。」慈安一大串子話,倒完全聽不出來她到底是要說什麼。

載深不由得一笑:「我說我的好額娘,您倒是想想,兒子那會子才多大?有能耐弄這麼大一閨女出來?」

真是的——」慈安一會也就會了過來,自失的一笑,搖頭道:「妹妹,我就說這是冤枉皇帝,如今瞧著,可不是我說對了!」邊說邊笑看著慈禧。不過慈禧卻沒有接著這個話頭說,只是輕咳了一聲道:「是了,禮部擬的皇帝守制的儀注呈進了,皇帝,你也瞧瞧。」說著,又是一份儀注遞了過來。

載深接過來一起看,好傢夥,守制三個月哩過這會兒他已經不再為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去有什麼表示了,反正決心已下,這些東西,連絆腳石都算不上,當下看了輕輕撂開,點了點頭道:「兒子看著沒什麼問題,照辦就是。是了,方才那摺子上寫的是某親王,兩位額娘你們瞧瞧——」說著,指著如今落在慈安手上的那份奏摺道:「算起來應當說的是我啊,這麼說起來,這就不應當是這兩天的電報,額娘,電報,可是立立至啊!怎麼好幾日前的摺子,到今兒才呈遞?到底是電報局有虧職守,還是譯電局玩忽,應當嚴辦!」

說著,請示一般的看了看慈禧。

已經不用再等她的回答了,這麼個玩意想來應當是打算前幾天用,或者是關節時刻用的,但就是因為這年頭還沒有傳真,上海出的字林報必須要延擱好幾日,才能把實物運到京里來做佐證哈!

載深恭敬地磕了頭,退步出去。

出了長春宮,可就沒那麼好臉色了,載深心裡憋了一肚子火——老子來這年代可不是陪著你慈禧玩這種遊戲的,沒完沒了的玩下去,多少大事要耽擱!他娘的說要理政理政,但卻隻字不提日本兵進台灣的事!左宗棠大軍在新疆,與伊犁的哥薩克要麼打要麼和議,就那麼僵在那裡已經一個多月了,一個字也不提!

操!饒是十年混沌空間里憋出來的好脾氣,載深也忍不住露出一臉的兇相來,到了養心殿,看了看恭親王不在,問身旁太監道:「怎麼?恭王府里不用守靈的?」

「奉兩宮皇太后懿旨,軍機上斷不了人。恭王必得要在軍機坐鎮。」

「荒謬!」載深借題揮道:機上離了恭親王便辦不成事了?你的意思是其餘全班軍機,儘是不能辦事之人?這般詆毀朝廷軍國重臣,是何居心?這般污衊兩宮太后,大行皇帝知人之明,是誠何心!」

他知道眼前這個太監必定是慈禧安排好了的人,要殺要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會兒也就是個借勢火,以求達到一個震懾,再一個召見恭親王的目的罷了。所以,借著那太監跪地求饒的勢頭下台階道:「起來吧!好生去辦差,即行命恭親王來大行皇帝梓宮前守靈!朕再多囑咐你一句,不好生辦差的,想一想前頭安德海!去吧!」

終於,通過這麼個手段,與宮外的聯絡總算通過恭親王守靈這麼件事,連接了起來。

載深也總算能夠通過恭親王,去享用一些皇帝該有的權力了。

「六叔你最好能跟七叔談一談,如今的結,就在他那裡。」載深通報了宮裡這兩天的情形之後,不得不像這位手握重權的六叔求援了。雖說單靠那支兩萬人的新軍也能達到一些目的竟那樣子做,也會失去很多,而如今這種局面,為了國家將來的展,載深最需要的,就是壓倒一切的穩定。當然,他不是那種為了穩定甘心閹割一切的人,此刻跟恭親王求援,也不過是多一條穩妥一些的方案罷了。

「皇上說的是。」恭親王看去好像又老了幾歲,鬢角已經有些掛霜了,聽載深吩咐,點了點頭欠身道:「奴才下了朝,就去一趟太平湖。」見載深表情變化些莫名其妙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抬頭問道:「怎麼?奴才失儀了么?」

載深先是驚訝,轉而難過,最後反而平靜下來,沉沉的點了一下頭道:「六叔,你最好有個萬全的準備。我實話告訴你,七叔如今應當不在京。他只怕是到通州一帶布置防務了……」

他說這話不是無的放矢不是糊塗蟲,立馬會意過來何以這位皇帝侄子會叫自己有個萬全的準備了。老七提兵出京,他這個宰輔親王,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這是什麼概念!

「煮豆燃豆萁,煮豆燃豆萁啊!」念了兩句詩睛里一陣渾濁,頃刻間已經是兩行熱淚淌了下來。

看著他這兩行老淚,載深原還報著的那一線和緩的希冀,也徹底放棄了。

「六叔,如今不是釜中泣的時候。」載深搭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拍。過了一陣,才撤開了手道:「梓宮再有兩天就滿頭七了,要移厝,大行皇帝生前最是孝敬母后皇太后。皇額娘一定要傷心不已,六叔您是自家人,也該多進宮勸慰勸慰的。唉!」

說完,已經起身走人。載深相信以恭親王的智慧,會明白自己這番話的意思的。

恭親王當然明白,這句話隻字未提聖母皇太后,加上之前點明的「布置防務」,其中意所何指,已經是昭然若揭。

他是聰明人,聰明人會知道如何取捨。

距京兩百四五十里開外的熱河小白旗營中,醇親王奕譞也在面臨取捨,不過,他的境遇可比他六哥要差多了。

原想著自己曾在盛京替新軍照料過不少擦**的事情,也算有恩義在,手裡有握有懿旨,身份又是尊貴無比的親王,接掌盛京新軍軍權不過是手到擒來,三個指頭拈田螺的事情。但與伯王在小白旗南面二十多里路的古北口大營分別之後,到了這個荒僻的地界兒才現,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

「七叔,不是做侄子的不給您這個面子。」面前熟悉無比的侄子載澂像是吃錯了葯一般,吩咐著兵丁下了神機營戈什哈的械,對著醇王這位七叔道:「實在是天下沒有這個理,如今有旨意歲爺在哪?七叔,您也得想想不是?」

是啊,被軟禁了的奕譞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往日秉承懿旨辦事,其實都不是直接秉承一份懿旨就能辦事的,必得是軍機處代擬聖旨奉兩宮皇太后懿旨——」如何如何的。

說到底,法理上而言,起作用的是聖旨,而不是懿旨。可是,如今到底誰是萬歲爺啊?載深,還是溥倫?

他不知道,但載澂已經只知道了,只是前腳接後腳的功夫,善耆所傳的手諭,便到了載澂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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