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桃紅在甄富貴成親的前一天夜裡,喚了甄富貴到甄老爺房裡,房裡只有桃紅,甄老爺在宴客廳里同甄家上下喝成一團,死命地拚酒,暫時不會回來。
「桃紅,妳叫我來作啥?」甄富貴難得換上女裝,雖是行動方便的布裙,不過也是鮮見的畫面。
富貴啊,打我出生至今,也將近十五個寒暑了。桃花一開頭便道出自己的「高齡」。
「是啊,我打有記憶妳就在我身邊了。」甄富貴臉上敷著萬紫不知打哪兒弄來的聖品,說什麼只要一個晚上就能讓她的肌膚白皙透亮跟餃子皮一樣。
她壓根兒不相信世上有這種神奇聖品,不過見萬紫在興頭上不想打斷她,只好任由萬紫在她的臉敷上這東西。
本來呢,新婚前夕是該由老爺的妻教妳夫妻之道的,但是無奈妳娘她早走……
「桃紅,妳怎麼突然如此傷感?我是嫁人又不是病了。」甄富貴笑道。
甄富貴,妳那張嘴怎麼這麼沒遮攔?也不想想妳明日就為人妻了,還半點穩重也沒有!桃紅端出架子來教訓她。
「是。」甄富貴聽出桃紅話里的關切,感到窩心地微笑著。「那,桃紅,何謂夫妻之道呢?」
我也不知道。桃紅的話讓甄富貴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妳、妳也不知道,那妳喚我來作啥?」她還以為桃紅什麼都懂,還準備挖凈耳朵好好聽訓的。
當然是要指點妳新婚之夜的一點小訣竅。
「什麼小訣竅?」甄富貴一聽到有小訣竅,興奮地問。
妳那麼興奮幹啥?桃紅莫名其妙的反問。
「因為我同萬紫、千紅對『初夜』有不同的認知嘛!我想聽聽桃紅妳的看法。」沒想到先前她們才聊到初夜,現下桃紅就來為她解答了,她本來已經想把這個問題丟給年靖春去傷腦筋了說。
初、初夜?!妳這小鬼,還沒嫁人就思春,妳……桃紅那艷麗的花瓣似乎更加鮮艷了。
「我沒有啊,我只是很好奇而已。」她認為所謂「初夜」,是丈夫與妻子一起躺在床上蓋棉被睡覺。
真是的!桃紅無風自動,語多羞赧。
「桃紅,妳害羞啦?」甄富貴驚奇的問。
嗯咳咳……回到正題,回到正題。桃紅抖著聲將話題拉回來。妳到老爺那一迭書法臨摹中翻出一本寫著《春秋策論》的冊子。
「哦。」甄富貴依言到甄老爺那迭臨帖中找,翻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桃紅,是這本么?」
冊子是否不厚?
「是不厚,是策論呢!裡頭寫些什麼啊……」甄富貴說著就要翻開看。
不行翻!桃紅察覺甄富貴的意圖連忙阻止。
甄富貴嚇一跳,手一松,冊子掉落在地,她彎腰拾起,「不翻就不翻,妳那麼大聲作啥?」
這本冊子要在新婚之夜,妳同年靖春喝過合巹酒後,才能拿出來,哎……妳干桅把冊子藏在懷裡,等到那時再拿出來好了。記住,要從頭到尾都演練一次哦!
「這裡面是什麼?」她很想翻開來看,但桃紅在一旁監視,讓她無法下手。
到時妳便知。好啦,我盡了這些年代母職的責任了,以後妳就是年夫人了,要好自為之,知道么?
甄富貴聞言,眼眶一熱,蓄滿了淚,她眨呀眨地眨掉眼中的淚,笑道:「桃紅,原來妳也會說人話呀!」
什麼話!桃紅嗤之以鼻,我可是花精,別拿我同你們相比。
甄富貴吸吸開始不通的鼻子,「嗯。」
好啦好啦,妳快去休息準備明日嫁人,別在這兒礙眼了。
「桃紅,我爹……以後就拜託妳了。」
老爺由始至終都是我桃紅的,哪需要妳囑咐啊?
「是是是,我這個礙人精走啰!」她多想上前抱住桃紅撒撒嬌,但她知道一個不小心是會傷害桃紅的,於是她壓下內心的想望,笑著道。
快走唄,明兒個我無法送妳,年靖春這小子是個好人,他會好生待妳的。
「嗯。」甄富貴頷首,將冊子塞進懷裡,一出她爹的房門,隨即被萬紫、千紅抓回房去,又是一堆聖品伺候。
這一折騰下來,甄富貴也忘了那本冊子的存在。
直至隔日早上萬紫、千紅來喚她,她方想起冊子,於是抓了冊子安放入懷,由著萬紫、千紅替她妝扮。
今後,她便成了年夫人,是年靖春的妻了。
甄富貴靠在床柱上,盯著紅蓋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吹著它,無聊至極。
打從喜娘與萬紫、千紅離去之後,她整個人已癱成一團軟泥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婚宴前的籌備事宜累人,成親當天更是累人,她今天壓根兒累到吃不進任何東西,只勉強喝了幾口萬紫偷偷塞給她的水。
她原以為迎親隊伍從甄家到年家距離應該不會太遠,誰知道迎親隊伍不知是怎麼繞的,足足繞了兩個時辰才到,等到轎子落地,她人也差點滾出轎子,所幸她英明,用腳頂住轎門邊緣,否則她今天出了第一次糗之後,接下來便會接二連三的出糗了。
之後,她只見著年靖春的手,見不到他的臉,一直到拜完堂,已是入夜時分。
她發誓她再也不要這麼折騰自己了。
成親這件事已在甄富貴十八歲的心靈中烙下下可抹滅的可怕陰影。
「累死了……」她剛被送入洞房時,被喜娘餵了一些怪東西,疲累的她只知道喜娘口裡念念有詞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而她每說一句,身旁的婢女就會笑。
好不容易喂完了,她也被單獨丟在新房,這時她才得已放鬆。
她的頭髻又重又痛,但萬紫今早為了避免頭髻散開,用了大量的不知名液體抹在她頭上,才好生固定住她的發。
她承受著厚重的頭髻與她爹不知聽誰的話興沖沖訂下的鳳冠,一整天下來,她覺得自己至少老了五十歲。
「唉……」甄富貴嘆口氣,「這麼累,還能有什麼新婚之夜?萬紫跟千紅說的又累又痛一定是因為整天下來太累,所以才會全身酸疼吧?」她打了個哈欠,「年靖春怎麼還不回來?我好想睡呀……」
他們的新居就是原本年靖春所居的院落,新房則是年靖春的卧房改裝,將原本與年靖春卧房相連的一間無人使用的房間打通,變成甄富貴的房間,兩房中間相隔不過一座屏風,浴室是共享的。
就在甄富貴迷迷糊糊、頂著鳳冠有一下沒一下點著頭打瞌睡的當口,年靖春被人扶了進來。
但進來的不只是年全與年家慶,還有兩名客人。
「哎,年當家真是的,喝了兩杯陳年女兒紅就醉得不省人事,人家還說他是海量呢,還不是被我們撂倒了!」甲公子如是道。
「是啊,不過他倒了,這洞房花燭夜……」乙員外表情曖昧地隱去話尾。
這兩人笑了出聲,但年全與年家慶壓根兒笑不出來。
「夫人,主子喝醉了。」年家慶與年全一人一邊扶著年靖春。
「扶到床上吧!」甄富貴扶著鳳冠,壓著蓋頭起身讓位。
「既然年當家的不行了,不如由我們代勞,將嫂子的蓋頭掀起吧!」甲公子調笑著。
「哎,公子,你這就不對了,朋友妻不可戲,你沒聽過啊!」乙員外義正辭嚴地喝斥,「不過我們可以借年當家之手,嘿嘿……」
「兩位大爺,請饒了我家夫人與主子吧,今天是主子的大喜之日,這……」年家慶面有難色的擋在年靖春與甄富貴跟前,想勸兩人離開。
這兩人今日一直灌年靖春酒,現在更不懷好意的跟到新房來了,其它客人都不敢來鬧洞房,這兩人不知是喝太醉還是原就居心不良,趕都趕不走。
「哎呀,我們與年當家的是好兄弟,幫一下也不為過呀!」甲公子說著說著,就推開年家慶,抓住年靖春沒力的手,就要拿秤子掀甄富貴的蓋頭。
甄富貴站在一旁,本來不太想插手,但眼見他們愈來愈過分,心裡一把火迅速竄起。
「我們想看看肯嫁年當家的女子,是怎樣的『國色天香』。」乙員外特別加重「國色天香」四字,諷意十足,「你們別插手呵!」
「大爺,請別這樣……」年全也想阻止,卻因兩人與年家有生意往來而不敢太過。
眼見秤子就到眼前了,甄富貴看準甲公子的胯下,抬腳就是一踢。
「哎喲!」甲公子手一松,秤子落地,發出一聲輕響,只見甲公子摀著胯下,痛到抖個不停的手指著甄富貴,抖著聲說:「妳……妳……」
瞧他痛到眼淚直冒,便知甄富貴是毫不留情。
她要不是怕蓋頭掉了肯定拿鳳冠砸他們,「無品之人,趁我家相公酒醉欺負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妳……」乙員外與甲公子兩人互看一眼,頓時酒醒了不少。
「通通出去!」甄富貴雙手扠腰,大吼。
這一吼,不只這兩人,連年家慶與年全也都火速離開,新房的門一合上,便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甄富貴皺著眉瞪眼門口,然後不悅的拉高裙襬走回床邊,伸手戳戳躺在床上的年靖春,「年靖春,你還裝!笑話看夠了,可以起來了。」
床上原本不勝酒力的年靖春,在聽到甄富貴微含怒氣的話后,睜開眼,坐起身,眼神清亮,完全不似個酒醉之人,他含笑望著她,「妳怎麼知道我裝醉?」
方才於酒宴上,他不停的被灌酒,雖然他千杯不一定會醉,可也受不住這樣一波接一波的敬酒,因此他只好裝醉被扶回來,卻沒想到有兩個沒品的人等著鬧洞房,本想出手的他在察覺到娘子的憤怒后,便很大方的將機會讓給她一顯神威。
「你跟我拚過酒,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的底限?」她已經又疲又累,還要處理方才的鬧劇,一想她便一肚子火,「我都快累死了,你還放任我被欺負!」
沒有注意到自己語多撒嬌的甄富貴坐在床沿,雙手扶著鳳冠,「你快點把我的蓋頭掀起來,我要把鳳冠拿下來。」
「哪有娘子這般催促丈夫的?新婚之夜,娘子不都含羞帶怯的等候相公么?」年靖春動作利落的下了床。
「娘子等得夠久了,所以相公請快點。」要不是被爹以及萬紫、千紅三人聯合不斷的耳提面命,她早就自己掀開蓋頭取下鳳冠了,哪還等得到年靖春進房?
年靖春拾起秤子,將甄富貴的蓋頭掀起,眼裡映著許久未見、經過妝點的甄富貴,一觸及她眸里的火氣,他卻笑了。
「笑什麼?」甄富貴將鳳冠摘下,覺得頭上的重量少了一半,「呼……終於。」她總算復活了。
「妳似乎一點也不開心。」由於是大喜之日,年靖春並未戴上平日戴的紗帽,而是以紅巾用可笑的方式將半邊殘臉遮起來。
「我本來很開心。」但是在迎親隊伍繞了兩個時辰后,她再也開心不起來了,她抬頭看著年靖春,一見到年靖春那好笑的模樣,噗哧一聲笑了。「你的紗帽呢?」
「我娘說大喜之日還戴紗帽不好,就拿紅巾把我的臉包起來了。」年靖春任由甄富貴將他臉上的紅巾解下,露出半邊殘顏。
「婆婆真貼心。」甄富貴覺得一天的疲累都在這個時候消失了。
年靖春打量甄富貴的裝扮,眼底浮起一抹讚賞。
甄富貴折好紅巾,放在桌上,察覺年靖春的目光,疑惑地回望,笑問:「怎麼了?」
「萬紫與千紅應該費了不少功夫才把妳變成這樣。」他知曉妻子身邊有兩名隨侍的婢女,而她們千方百計想要將富貴變成一名大家閨秀,可惜富貴怎麼也變不了,但至少,今日她的外表像個十足的當代美人,只是比較瘦。
「嗯。」甄富貴點點頭,提起長及地的裙襬,小心地在年靖春面前轉了一圈,讓他看清她今日的盛裝,「如何?」她雙頰微紅,黑眸晶亮,一身紅衣綴著用金線綉成的圖案,看來十分耀目。
「妳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年靖春故意賣關子,他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她。
甄富貴接過酒杯,迎視年靖春,不知為何心一熱,連帶地,臉也熱了起來,「當然是實話。」
「實話是難得看妳頭髮如此安分。」甄富貴如他所預料地瞪著他,「假話是,雖然我們只見過幾次面,但妳這次最美。」
甄富貴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假話比較好聽。」
「沒人愛聽實話的。」年靖春抬手以手背拂過她的臉頰,墨綠眼眸盈滿笑意。
「我愛聽呀,實話雖然不好聽,可卻是最實在的。」甄富貴真誠地望著年靖春,「你希望我總跟你說假話么?」
「我不是希望聽到假話才娶妳的。」年靖春柔聲道,見甄富貴聞言陷入沉思的模樣,他一笑,輕拍她的臉頰,讓她回神,「來,喝過這杯合巹酒後,我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甄富貴回過神來,臉更紅了,「從今而後,請多指教。」
年靖春笑而不語,微傾身飲去甄富貴杯里的酒,然後喂甄富貴喝下他杯里的酒,再輕輕吻上她的唇瓣,吻,不斷地加深……
甄富貴一驚,想逃卻動不了,任由年靖春親吻著。她覺得喝下的酒好烈,烈到她全身發熱,而年靖春的吻像是另一杯濃烈的醇酒,讓她想一直喝一直喝,腦子裡似乎有個地方麻痹了,她腿一軟,嬌喘著倚在年靖春懷裡。
「這是……」甄富貴睜大眼,捉著年靖春的衣襟,微抖著唇,她從不知道不過是唇瓣相觸,竟會讓她全身發軟,不能自己,「這是什麼……你酒里放了什麼?」
「什麼也沒放。」年靖春見她生澀不知何謂慾望的模樣,心一悸,覺得富貴可愛至極。他扶著她坐在床沿,大手撫著她微沁薄汗的臉頰,「還好么?」
「嗯……感覺好奇怪。」她只覺得好熱,拚命用手代扇搧風,渾然未覺自己雙頰泛紅、雙眼迷濛的模樣有多吸引人,「我、我們算喝過合巹酒了么?」
「當然。」年靖春控制不住地在她臉上的紅暈輕咬一口。
「你怎麼咬我?」甄富貴鼓起腮幫子,被他一咬,她渾身的燥熱感更嚴重了,她抓著年靖春的手往自己臉頰貼上,想藉此退熱,「好熱……」
年靖春見狀,忍不住放聲大笑。
甄富貴不想理他,有些難受的她放開年靖春的手,改抓著年靖春的衣襟,將額頭靠在他肩頭,奇怪的是,雖然還是很難受,卻隱隱有種舒適安心的感覺在滋長。
年靖春撫著她裸露的後頸,「好些沒?」
「嗯……」甄富貴輕吟一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對了,桃紅要我在喝過合巹酒後翻冊子。」
「冊子?什麼冊子?」年靖春見甄富貴自懷裡取出《春秋策論》。
「我也不知道,桃紅說是初夜的小訣竅。」甄富貴據實以告。「還叫我一定要喝過合巹酒才能翻開。你不覺得很奇怪么?為什麼一本策論會有初夜的小訣竅呢?l
「我看看。」年靖春伸手,甄富貴將冊子遞給他,他接過來一翻,臉色一變,立刻將冊子又合上。
「是什麼?桃紅說我們一定要從頭到尾演練一次。」甄富貴想拿過來翻看。
「這……桃紅是誰?」年靖春臉色發青的轉移話題。
「她……嗯……」甄富貴眸一轉,「以後你就知道。冊子里到底寫些什麼?」
她趁年靖春不注意時搶過來,翻開一看--裡頭不是她所想的策論,而是一幅幅的圖畫,而且畫里的男女都沒穿衣服,兩人做著奇怪的姿勢,表情十分……嗯,難以解釋,圖旁還有批註。
「猛虎落地式?」甄富貴小聲地將批註說出,「一箭穿陽式?」
其它還有:比翼雙飛、七上八下、步步生花、攀花折柳、覓柳尋花、分花拂柳、月墜花折……一堆花啊月啊柳的,配合著圖片,著實讓甄富貴開了眼界。
她一直以為策論講的是治世之道,沒想到還有這種類型的策論。
「好了,別看。」年靖春把冊子抽走,俊頰微紅,「該睡了。」開玩笑,要真照冊子演練一次,他們至少七天都甭睡了。
「可是我們不用初夜么?」甄富貴盯著年靖春,很認真的問。
「嗄?」
「萬紫說會很痛,桃紅要我們演練,我們都不用么?」甄富貴直勾勾地瞧著年靖春,等待他的答案。
「嗯……」年靖春不知怎麼解釋才好,好一會兒,他才聲音低啞地問:「妳真想今夜就演練策論里的東西?」
年靖春這一問,問倒了甄富貴,她一愣,久久不知如何回應。
「妳覺得新婚之夜該做些什麼?」年靖春見甄富貴一臉呆樣,也知道他的新婚娘子壓根兒就不曉得初夜該做些什麼事。
「睡覺。」甄富貴遲疑了會兒才回道,見年靖春挑起眉,她又急急地解釋:「我爹告訴我,我是他跟娘的新婚之夜有的,我問他我怎麼生出來的,他跟我說他跟娘一起躺在床上,然後送子鳥就把我送進了娘的肚子里,十個月以後,我就砰的一聲出生了……」
年靖春還沒聽完就捧腹大笑。
「娘、娘子,妳……啊哈哈……」他覺得他沒娶錯人,他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我爹跟我說的嘛,我一直以為是這樣……」甄富貴又羞又窘的說,這時她終於明白她被自己的爹騙了好些年。
年靖春笑倒在床上,只差沒打滾,他笑到殘臉似乎要掉下來了。
甄富貴雖然氣惱,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她真的不知曉這種事情,見相公在新婚之夜笑到臉皮都要掉下來了,她也只能無奈的任他笑……等等,掉下來?甄富貴定睛一看,不是她的錯覺,年靖春那半邊殘臉的確有點詭異,那些恐怖的疤痕像是浮在年靖春的臉上,要掉不掉的。
甄富貴好奇地探出手摸上年靖春的殘臉,她的掌心一貼上,那殘臉竟詭異至極地一動--
時間瞬時凝結。
年靖春的笑凍結在臉上,甄富貴的手黏在他臉上收不回,她手中的殘臉也因移位而回復不了。
她張大嘴,睜大眸,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塊會動的「殘容」,她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單音,就是組不成一句完整的字句。
「你……你的臉……」甄富貴說不全話,試了好幾次才成功,「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她讓年靖春「二度受創」了么?還是……
「原本我就打算今晚告訴妳實話的。」只是被那本冊子引開了注意力。年靖春嘆口氣,伸手將她的手拉離他的臉,然後將那塊人皮面具給剝下來。
這一剝,甄富貴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她根本無法想象年靖春的臉是完好無缺的,但事實擺在眼前,年靖春的毀容根本是假的。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刻意把自己弄成那樣。
「妳冷靜聽我說可好?」年靖春坐起身,那完好的臉靠近甄富貴,甄富貴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的臉瞧,風馬牛不相及地脫口而出--
「你這樣還挺俊的。」甄富貴衷心地稱讚。
若非毀容,年靖春因有外族人的血統,五官立體分明,眸色與發色皆異於中原人,加上高大挺拔的身材,在人群中十分顯眼,說起來也算是人中之龍、豪傑一名。
可她萬萬沒想到年靖春的容是毀假的!
「富貴……」年靖春失笑,墨綠眼眸映著甄富貴正經不已的表情。
「我說的是實話。」甄富貴還很用力的點頭以彰顯她的真心。
「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要易容么?」
再這樣下去,話題會愈拉愈遠。
「想。」甄富貴很乾脆的承認,「不過你願意說么?不願意就等你願意說時再說吧!」她笑容有些勉強。
「妳在想什麼?」年靖春敏銳地察覺甄富貴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只是你沒毀容,怪怪的……」甄富貴偷瞄年靖春好幾眼,「嗯……我們還沒怎麼樣,沒躺在床上睡過覺,如果你想……退婚的話,還來得及。」
「甄富貴。」年靖春聞言臉一沉,威嚴十足地打斷甄富貴的話。
甄富貴一見年靖春臉色變了,很孬的閉上嘴。
「我們都拜堂進洞房了,怎麼可能退婚?妳在想什麼?」
「沒啊……我只是覺得你娶我,委屈了你那張臉嘛……」甄富貴像含了顆蛋在嘴裡,說得不清不楚的。
「妳那麼介意我的臉,我乾脆真將這半邊臉划壞好了。」年靖春話中的嚴肅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