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這個陌生男人是第一次來店裡,怎麼會知道他和飛的名字?

逐日愣了半晌,隨即領悟,「你是溫泉!」

「我是。謝謝你們對怯兒那麼照顧。」

飛振翅飛起,而後立於花瓶上,「自己人謝什麼。」

他抬眼環顧店內,「老闆在嗎?我想和他談談怯兒的事。」

「你坐一下,我這就去叫少爺。」順便去通知怯兒,她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逐日轉身快步地跑上樓,在轉角處就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肉牆,「啊——」

奔月探手勾住逐日的腰,將他往後彈出去的身形拉回懷裡,輕笑道:「你跑這麼急做什麼?」

「少爺,溫泉來找怯兒了。」他笑著說。

「那又怎麼樣。」奔月愛理不理地回了句。他的手眷戀地在逐日的背後游移。呵!他什麼時候才能得償所願呢?

察覺到兩人的身體靠得太近,還有少爺開始不安分的手,逐日掙扎著要退開,「少爺,你放開我啦!」

奔月深受打擊,「逐日,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他掙扎的動作一頓,不自在地道:「少爺,我……我哪有討厭你!」

「沒有嗎?」他質疑他的動作,「不然,你為什麼這麼排斥我的親近?」

「那是……那是……」他不知該作何解釋。兩個男人太過親近,他就是會覺得彆扭嘛。

奔月故作傷心地道:「你難道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愛嗎?這一千多年以來,我為了你在茫茫人海中尋尋覓覓千百回,沒想到造化弄人,讓我在救了你、把你也變成同伴之後才發現你就是我苦尋不著的前世戀人。」是他親手把前世戀人變成長生不死的男吸血鬼,這個事實就像是威力強大的核子彈在他的生命里爆炸開來,徹底摧毀了他的世界。

他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墮落、醉生夢死了幾年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重新面對生活。

逐日的心腸軟,就是見不得別人傷心,「少爺,我當然相信你對盼星的愛,但是……」

「盼星是你的前世,你就是盼星。」他糾正他的說法。

「好吧,就算盼星真的是我的前世好了,可是我對上輩子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我需要時間。」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徹底滅絕少爺的希望,他……不想看到少爺傷心難過的樣子,那會讓他的心口有些悶悶的。

奔月仍舊擺出可憐兮兮的姿態來博取他的同情,「那我是不是可以偶爾抱抱你、親親你?」

「這、這……」逐日紅著臉躊躇不決。

他心痛地指出,「如果你連這種小小的請求都不肯答應,那就表示你根本不打算接受我,需要時間只是你用來敷衍我的藉口罷了。」

逐日沒得選擇,只得硬著頭皮答應,「好……好啦,我答應你就是了。」

奔月的眸底急速掠過一縷精光,隨即隱沒不見,「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

「啊!」他忽然叫了一聲,連忙拉了奔月下樓去,「我差點忘了,溫泉還在樓下等你呢!」

奔月的吻落了空,心情有些鬱悶。

聽聞腳步聲在樓梯頂端響起,溫泉長身而起,「老闆你好,我是溫泉。」

「請坐。」他擺了擺手,明知故問,「溫先生想要買什麼樣的寵物?」

「我想買一隻狗……」

他打斷溫泉的話,「我們店裡有各式各樣的犬種,像是米格魯、西施犬、貴賓犬、蝴蝶犬、拉不拉多、黃金獵犬……其他還有很多,不曉得溫先生比較喜歡哪一種?」

溫泉直截了當地道:「我要月怯兒。」

奔月一臉愛莫能助,「很抱歉,怯兒已經被訂走了,不過溫先生倒是可以考慮其他的小狗,我們店裡還有很多不同的選擇。」

「我只要怯兒。」他溫和的語調里有不輕易動搖的堅決。

奔月的語調微微一冷,「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的順序,更何況我已經收下那個客人的訂金,也答應要把怯兒賣給他,若不是怯兒臨陣脫逃,這筆交易早就該完成了。很遺憾我幫不上你的忙。」

「因為怯兒的臨陣脫逃,所以我才會湊巧地救了她並收留她,進而在朝夕相處下對彼此有了感情,我愛她、她也愛我,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溫泉採取柔情的訴求,「老闆,請你成全我和怯兒,不要拆散我們。」

他不為所動,「我很感激你救了怯兒、收留她,但是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譽,我不能失信於客人。」

「我願意賠償那位客人,還有貴店名譽上的損失,只要能換回怯兒。」他不計一切代價。

飛立於壁燈上,靜觀一切。

「泉!」月怯兒從樓梯上飛奔而下。

溫泉敞開雙臂接住她的同時,悶哼了一聲。

「啊!」她忘了他身上還有傷,「對不起、對不起,你一定很痛吧?都是我不好……」她迭聲道歉,心疼地掉下淚來:

吁了口氣,他搖了搖頭,「沒關係。」

「很抱歉,我還是不能答應你。」奔月依舊不改初哀,冷冷的語調里不帶一絲情感。

抹了抹淚痕,月怯兒下定決心地轉過身面對奔月,清楚而明確地表達出她的意願,「我要和泉在一起,請你答應。」她心裡也很不好受,這些年來奔月收留她、照顧她,寵物情人專賣店就像一個大家庭,而奔月就是家長,她不想和他把關係鬧得這麼僵的,她想要得到他的祝福,但是他為什麼就是不肯同意讓她和溫泉在一起?

他一口回絕,「不可能。」

逐日看不下去地開口了,「少爺,怯兒和溫先生那麼相愛,你怎麼忍心拆散他們?你就當做件好……」

奔月阻止他再替月怯兒和溫泉說情,「逐日,這不關你的事,你別管。」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好來硬的。溫泉手一伸,將月怯兒拉到身後護衛著,「如果老闆說什麼都不肯成全我和怯兒,那麼我只好得罪了。」

「哦?」奔月眯起眼。

「就算是用搶的,我也一定要把她帶走。」怯兒是屬於他的。

奔月嗤哼了一聲,嗜血地低笑道:「你以為這裡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嗎?在外頭,或許你熾溟保全的名聲顯赫勢力龐大,無所不能;但是在這裡你就只是一個再脆弱不過的普通人,我想怯兒應該跟你提過我的身分,信不信我可以輕易地殺死你?」話聲一落,奔月的身形倏地下見。

「奔月,不要——」月怯兒失控地尖叫。

「少爺!」

下一秒鐘,奔月的身形出現在溫泉身旁,修長的手指扣住他的頸項,側著頭打量在那一層薄薄的皮膚底下跳動的動脈,尖銳的犬齒閃爍著陰森森的寒光,「只要我想,我隨時都可以吸光你體內的血液。」

月怯兒驚駭至極,霎時只覺渾身冰冷。

溫泉既不閃也不躲,無畏無懼地迎視他的目光,「那麼你最好現在就吸光我的血,否則我是一定要帶走怯兒。」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奔月張口作勢要朝溫泉的脖子咬下去。

月怯兒嘶聲叫喊,「不要傷害他——」她泣不成聲地屈服於奔月的脅迫之下,「你、你說什麼我都聽,你要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只要你不要傷害泉!」

溫泉霍地轉頭瞪她,「怯兒,我不准你那麼做。」

她也不想啊,但是她別無選擇。

逐日氣憤不已地上前將奔月的手扯離溫泉的脖子,「少爺,你如果一定要拆散怯兒和溫泉,那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那怎麼行!奔月倏地一驚,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拉近和逐日之間的距離耶!「好吧,看在逐日的面於上,一口價十萬塊,怯兒就讓你帶回去。」更何況他也只是要稍微嚇唬他們一下而已,並不是真的要拆散他們,既然逐日出面了,他當然樂意做個順水人情給逐日。

溫泉和月怯兒都被這急轉直下的情勢給震傻了。嘎,就這麼簡單?

剛剛……剛剛那一場風暴難道是他們的幻聽和幻覺?

逐日看溫泉和月怯兒都沒反應,還以為他們被那十萬塊的價碼嚇著了,連忙又幫他們跟奔月討價還價,「少爺,十萬塊太貴了啦!能不能算便宜一點?」

溫泉最先回過神來,趕緊先將這樁交易談妥,免得奔月等一下又反悔,「不貴、不貴,就十萬塊。」

逐日納悶地搔了搔頭,「真的不貴嗎?」炎賣一萬塊,泱也才五萬塊。

「不貴,一點都不貴。」溫泉加重語氣。

奔月斜睨向逐日,「喂!你到底是替哪一邊工作的?」出錢的人都不嫌貴了,他這個夥計在湊什麼熱鬧、殺哪門子的價啊?

逐日不好意思地陪著笑,「呵呵……當然是少爺你這邊了。」

「記得就好。」他輕哼,「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逐日一口應允。

因為溫泉身上還有傷,所以他也沒有耽誤太多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這一筆交易之後就要怯兒陪他回去休息,而且他也有問題要找少爺問個明白。

來到奔月的房間門外,才一抬起手準備敲門,門內就傳來聲音——

「進來吧。」

逐日推門而入,看見的就是奔月好整以暇地品嘗著咖啡的模樣,桌子上還擺了一杯柳橙汁,顯然少爺早就預料到他會來找他。

「你的柳橙汁。」他朝逐日抬了抬下巴示意。

「謝謝。」逐日在他的對面坐下,立即開口問:「少爺,你剛剛是故意那麼對怯兒和溫泉的,對不對?」

「嗯哼。」他沒有否認。

「為什麼?」害怯兒哭得跟淚人兒似地,可惡。

「她的叛逃行為讓我失信於客人,本來就應該要接受懲罰,難道不是嗎?」賞罰本來就應該要分明。

逐日無從反駁,理虧的人的確是怯兒。

奔月漂亮的嘴角勾勒出一個迷人的弧度,理直氣壯地跟他討獎賞,「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那麼好說話的,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獎勵?」

「我、我又沒有要求你要那麼做。」他吶吶地道。

「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我還是把怯兒賣給之前的那位客人好了。」奔月擱下杯子,起身。

逐日抗議,「你已經答應要把怯兒賣給溫泉,而且交易也已經完成了,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不行嗎?」他作勢欲走。

橫豎少爺就是吃定他了。逐日揪住他的衣角,心有不甘地道:「好啦,你想要什麼?」大概就是親親、抱抱之類的,他還可以接受。

奔月滿意地停下腳步,「明天下午我們出去走一走。」

「咦?」他很意外,少爺竟然會放過可以趁機勒索他的機會?「去哪裡?」

他噙著笑,「你明天去就知道了。」現在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

「喔,好。」他好像也沒有拒絕的權利。「對了,為什麼怯兒的價碼這麼高?泱也才賣五萬塊而已,這樣對溫泉來說很不公平。」少爺不會是故意要跟溫泉敲竹杠的吧?

奔月挑起眉睨向他,「會嗎?買賣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他能夠接受就好了。」

「溫泉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接受這樣不合理的對待?」他就是看不過去,「少爺,這樣是違反公平交易法的。」

連公平交易法都搬出來了。奔月輕笑了一聲,「若是買一送一呢?這樣的價格應該還算合理吧!」

「哪來的買一送一?」更何況溫泉也只要怯兒啊。「送的那一個在哪裡?」

他坐回椅子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道:「肚子里。」

喔,原來是在肚子里啊……逐日慢了半拍才意會到他話中的意思,陡地張大嘴巴瞪著奔月,「少、少爺,你的意思是……是……」

他慢條斯理地頷首,「沒錯。」

「怯兒懷孕了!」逐日的表情由詫異轉為懷疑,「少爺,你怎麼會知道怯兒懷孕了?」

「帶她回來的時候從她的脈象察覺出來的。」他漫不經心地答。

「哇!怯兒的肚子里有小寶寶了耶!」逐日興奮不已,沒想到膽小怯弱的怯兒竟然會比炎還快升格當媽媽,真教人跌破眼鏡呢!「一個可愛的小生命呢!不曉得會長得像誰喔?」

奔月寵溺地望著他高興的模樣,眼中盈滿似水的柔情。

逐日支著下頻沉吟,「嗯……男生最好是長得像溫泉,女生當然是像怯兒,不過不曉得膽小和愛哭的特性會不會遺傳喔?」

聞言,奔月的神情忽地一凜,一個愛哭的怯兒已經很讓他頭大了,若是再來一個……未來的日子肯定熱鬧極了。

嚇,逐日突然想到,「那……那你剛剛竟然還那樣欺負一個孕婦,太過分了!」

「就當是產前運動好了。」

他白了他一眼,這算是哪門子的產前運動啊!

溫泉和月怯兒才一回到家裡,不到三分鐘門鈴聲就響起。

月怯兒前去開了門,來的人是溫遴和一個氣質優雅的美麗婦人。

溫遴連忙替她們介紹彼此,「怯兒,這是我媽;媽,她就是大哥的女朋友月怯兒。」

月怯兒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伯、伯母,你好。」她的樣子看起來還好吧?

她好擔心會讓泉的母親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溫遴看出月怯兒的緊張,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不用緊張,我媽她人很好的。」

孟倩芳的眼裡有一絲懷疑,「月小姐,你今年貴庚?」雖然她很希望泉趕快結婚,生個孫子讓她抱,但是她可不贊成他去誘拐人家末成年少女啊,那是犯法的。

「伯母,你叫我怯兒就行了,我今年二十三歲。」月怯兒拘謹地回答。

不是未成年少女就好。孟倩芳笑了笑,她看月怯兒是越看越滿意,拉著她的手坐到溫泉對面的沙發上。

「怯兒,你和泉在哪兒認識的?」她笑容可掬地問。

「我在一條小巷子里遇到壞人,泉他救了我。」

知道她口中的壞人是一隻貓的溫遴忍住笑。

英雄救美啊,很好很好,這是最容易擦出愛的火花的相遇方式。「你們認識多久了?」

月怯兒在心中算了一下,據實回答。「兩個多月。」

才兩個多月而已,時間是短了點,不過也有人幾乎認識了一輩子的時間都擦不出愛的火花來,更何況時間的長短和感情並不一定成正比。「我們家泉的脾氣雖然有點兒暴躁,不過他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唷!他工作認真負責,沒有什麼壞習慣,而且不會花心。」

「我知道。」她點點頭。

「你的父母呢?」兩家人有機會先聯絡一下感情也不錯。

「他們很早以前就不在了。」她也沒有什麼印象。

孟倩芳不舍地將她摟進懷裡,「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在認識奔月和逐日之前,她是遭受到不少人類小孩的欺凌,也因此變得有些懼怕人類,但是進到寵物情人專賣店之後,奔月和逐日還有其他人都很照顧她,她過得很好。「伯母,我很好。」這就是屬於母親的懷抱,好溫暖。

孟倩芳更是心疼她,「你和泉結婚之後,我會把你當親生女兒來疼的。」

「謝謝伯母。」

她順勢問:「這麼說你是願意嫁給我們家泉了?」

月怯兒的臉微微一紅,朝溫泉投去一瞥。

坐在她們對面的溫泉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媽,求婚這種事我自己來就行了,不用你代勞。」

說的也是。她打鐵趁熱地追問:「那你和怯兒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媽,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在一旁欣賞好戲的溫遴偷偷竊笑。

經兒子這麼一問,她才想起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要關心他的傷勢,結果一見到月怯兒就忘記了。「你傷得嚴不嚴重?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

溫泉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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