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鑰匙的命運
天色微亮,她細細的端詳眼前人。
從她的角度仰頭看去,鬍渣爬過的輪廓有著強硬的線條,長長的眼睫毛不像是男人所有的,濃密又卷翹──所以這個男人的脾氣果然也不是很好,微微跳動的眼皮似乎正在顯示他仍在做夢。
抬起手,輕輕的撫摸那粗糙的鬍子,昨夜在自己身上磨蹭的熟悉觸感又揚起了她的情緒。
這個男人佔有她了愛,使得她在那升揚又跌落的當頭,根本無暇去思考將來要面對的種種。不管是水泥桶或是甘家人……跟自己更不可能妥協的婚姻。
她的騎土,也是她的愛人,有力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意志。趕也趕不走的,不只是這個男人的堅持,還有她自己內心裡,渴望能夠被他守護疼愛的奢求。
不是奢求了,現在都成真了,但是……她跟他,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她不敢想,也不願意想。
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她輕輕的嘆息聲與撫摸驚醒了他。
「還要我剃掉鬍子嗎?」莫子尉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握住塗深深摸著他臉頰的手,夢囈般的詢問。
「真討厭你的鬍子,我就會趁你睡著的時候偷偷剃掉了。」
「有鬍子也不錯吧?」他張開眼睛看著正在仔細端詳自己的女人。「情趣萬千不是嗎……」
說著他又把臉往塗深深胸口磨去。
「會癢啦!不要!哈……」
這種纏綿的時刻,原本是兩個人想都不敢想的,卻沒想到殘酷的現實成全了。
該不會都是夢吧?
一陣急促的電話聲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柔情纏綿。
「有訪客?」接起電話的莫子尉皺起了眉頭,還不到六點,一大早就有訪客,來人可能是誰他心裡有數。
「是爸爸嗎?還是那個姓甘的?」塗深深坐在床上看著莫子尉一臉凝重的起來穿戴衣物,還不忘把槍塞在薄外套的內里。
夢該醒了吧……不管是爸爸還是甘亦中,對於她目前的所在之處都會心裡有底。
「聽來像是你的父親。」莫子尉坐回床上拉著塗深深的手,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你別出來,在房間好好待著,先讓我跟他好好談談。」
「嗯……」
如果她一出去,可能馬上就會被拖走,而她面對父親時還是不忍心反抗。莫子尉明白這一點,所以決定先單獨面對塗勝永。
來人果然是塗勝永,他彷彿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睡眠不足及焦慮讓他的皺紋更加深了。
「深深呢?」省了客套話,塗勝永直接要人。
「還在睡。」莫子尉盡量一臉和善地面對塗勝永,畢竟,他是深深的爸爸。
「該把她叫起來,要回家了。」
「她不能回去。」
「什麼?」塗勝水對於莫子尉的拒絕心裡有數,但是一看到莫子尉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依然光火。
「莫子尉!深深是我的女兒,我這個做爸爸的要把離家出走的女兒帶回家,還要經過你的允許嗎?你未免太可笑!」
「是啊,你這個做爸爸的竟然搞到讓自己的女兒離家出走,來投靠另一個男人,你不也覺得自己很可笑?」莫子尉表情開始下沉,「也不想想,你家裡有著怎樣的禽獸要對自己的女兒不軌,你不去辦那隻禽獸,你還有時間跟我要人?」
禽獸,想也知道是在說甘亦中。
***
昨夜知道了深深差點被甘亦中侵害成功,塗勝永也是驚憤不已。
「甘少爺!我家深深就要變成你甘家人了,你何必要如此……何必要如此心急?」
即使是未來的女婿,塗勝永也見不得這種強迫中獎的事情。
「我是為了省得夜長夢多。」甘亦中倒是大言不慚。「塗先生你難道沒看見你的女兒對我是什麼態度嗎?如果再這樣下去,變數太大了。原諒我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下手為強?你……」塗勝永已經對眼前人感到萬分的憤怒。
「對!下手為強!就因為深深一定要當我甘家人,所以我必得這麼做!」甘亦中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你塗家的隨從是怎麼教的?竟然帶著深深跑掉了,你就沒想過深深現在在外面危險不危險?你與其來質疑我下手為強的必要性,倒不如先去把人找回來!」
想也知道會是在哪裡……帶走深深的是阿慶,而阿慶跟誰交情又是最好?深深能依靠的又只有誰?塗勝永跟甘亦中都心裡有數。
莫子尉,你要是碰了我甘家的財產一根寒毛,我就要將你凌遲。甘亦中心裡對莫子尉的恨意及忌妒越來越深重,眼睛里已經出現了血紅的光。
就因為見到甘亦中那眼裡前所未見的殺氣,塗勝永在無奈之餘卻依然想保護莫子尉,天還未亮就只帶了三個隨從悄悄來到了莫家。
***
「好個先下手為強啊!」莫子尉不以為然地嘲笑甘亦中的天真,「得到深深真的這麼重要嗎?即使讓他真的得到深深的身體,心不在他身上他也甘願?」
「這樁婚事原本就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塗勝永說出了明顯不過的事實。
但是這不是莫子尉要的回答。
「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就是建立在一座礦山上啰?」莫子尉大膽地說出他的假設答案。
塗勝永一聽到『礦山』兩字,臉色開始發白,冷汗直流。
「你、你在說什麼礦山……我聽……聽不懂……。」
「是你健忘還是我消息來源錯誤?」莫子尉一看到塗勝永這藏不住情緒變化的人,心裡暗暗地喊了聲「賓果」,但是,也開始擔憂。
如果這座礦山藏有龐大的利益,那麼甘家就勢必不會輕易放過塗家,甚至,不會放過已經佔有塗深深的自己。
「你在印尼跟甘武從不是合夥開了一家採礦公司?這真有趣,木材生意拆了伙,改去採礦,偏偏一車石頭都沒扛出來……」莫子尉不打算放過塗勝永,他強硬地看進了塗勝永還想圓謊的眼睛里。「我真好奇,這家不開採的礦山,跟這樁婚姻有什麼關係……」
「還在探勘,當然沒有采出什麼東西!」塗勝水果然想掩飾一些什麼。
「這樣啊,所以深深就跟這事情沒關係了?那麼她應該也沒有非得嫁給甘家人的理由。」
「不行!她一定要嫁!」塗勝永大聲了起來。
「就算我已經變成莫家人了也還是要嫁?」
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塗深深不知道躲在大廳後面有多久了,她緩緩的步出,對著自己的父親提出疑問。
「深……深深……」看到女兒出現的塗勝水出現了一絲驚喜,但是馬上又被女兒說出的話嚇住了。「已經……已經變成莫家人?你在說什麼?」
塗深深的臉上有著塗勝永沒有見過的成熟美及堅強的光芒,臉頰及軀體都還帶著淺淺的緋紅。一夜……一夜之間,女兒的變化他明顯的發覺了。
「你……莫子尉你……」塗勝永站了起來,抖著手指著莫子尉的鼻頭,「你把我的深深……」
「爸爸,你不是說甘亦中想『先下手為強』?」塗深深出現了一絲冷笑,「他會,子尉也會,當然,我也會。」
莫子尉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他本來不打算在這當頭給塗勝永打擊的,說是當然要說,但是不是現在。
「說是『先下手為強』太傷人了,我是不是甘亦中那種人,塗先生你應該很清楚。」莫子尉誠懇的提醒塗勝永這一點,「我愛深深,我可以為她付出生命,走到這一步只是必然的,沒有任何陰謀的成分在。」
「別說這種話!」塗深深上前用手堵住莫子尉的嘴唇,「什麼付出生命,烏鴉嘴。」
看到女兒出現了以往沒有過的柔情,塗勝永想哭。
因為女兒終於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想哭;因為女兒再也不是童貞,他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甘武從了,想哭;他塗家將來會面對怎樣的災難呢?想哭。
他沮喪地坐回沙發上,哀痛地抱住了頭,看到父親如此苦惱,塗深深也不忍心。她坐在父親的身邊。
「爸爸,我已經是莫家人了,這樁婚姻,女兒是絕對會比以往還堅決抵抗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要矇騙甘家人這件已經發生的事實,把我嫁到印尼嗎?」說著,她掉下了眼淚。
「深深,爸爸很為難,真的很為難……」
塗勝永憐愛的摸著女兒的頭,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貪心、自己怕死……現在,就算他膽敢抵抗甘武從,他不怕死、不怕坐牢,但是,深深呢?怎麼辦?莫子尉的斤兩他很清楚,但是他畢竟不了解這背後的厄運將會如何降臨,到時候,也只是一同下了地獄。
眼前的兩個年輕人,甚至包括甘亦中,都是犧牲品,犧牲品啊……
為了將近二十年前的那場災難,就要犧牲這麼多人……。
「甘家如果知道這件事情,非但不會放過我塗家,不會放過深深,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子尉,」塗勝永抬起無力的蒼老眼眸看著莫子尉,「我知道你很愛她,也願意為她犧牲生命,但是你這不是為深深好,你不但害了我塗家、害了深深,也會害了你自己。」
「當你什麼都要隱瞞的時候,當然我只能坐以待斃。」莫子尉心想,現在非要逼出原因不可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兩樣都欠缺,能有什麼打勝仗的勝算?就算要死,我也不能死得迷迷糊糊。」
看著塗深深渴望知道真相的眼睛,塗勝永知道,再也不能隱瞞了。
「你知道深深的背上有一塊傷疤嗎?」塗勝永雙手交抱,一臉痛苦,「長長的、一小條的傷疤。」
莫子尉點點頭。果然,他的懷疑跟假設是可怕的真相。那道傷疤並不自然,而且弔詭的是,它落在脊椎上。
「那是一把鑰匙,是為了……你之前提到的那座礦山,所特地打造的鑰匙。」
所以看過塗深深身體的人都得死,因為那是一把鑰匙,而且十分重要。
***
十幾年前塗勝永與甘武從、庄志山攜家帶眷一同到了印尼旅遊,卻在原始的叢林里迷了路,在尋找暫時的棲身之所等待救援時,因為窩進了二次大戰時所遺留下來的人工山洞,意外地發現了掩藏得極好的金庫。
「應該是日本人留下的。」甘武從看著山洞旁已經模糊不清的刻痕,跟旁邊一地發黃骨骸身上的軍裝,如此判斷。
那時候的戰爭慘烈,日本人帶著傭兵搜括了當地許多財物,包括印尼皇室的許多國寶、金條……。知道這秘密金庫的人都得死,包括這些搬運寶物的傭兵們。
不可計數的龐大數量,讓所有的人都屏住了氣息。兩個小朋友──當時年僅五歲的甘亦中及塗深深,只是開開心心的把這些漂亮的東西當作玩具,一一拿起把玩,沒有注意到大人們眼中的貪婪。
「有了這些,幾輩子都吃不完哪……」庄志山的妻子眼睛發著光。是的,即使有十個人均分也一輩子吃不完的財富。
與財寶共處了一夜的一行人,夜裡都因為興奮合不上眼,私自打量。
隔天終於得救下了山後,對外人當然是隻字未提,而且三人做了打算。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由精通金庫工程的庄志山,負責為這些財寶建造了堡壘,建構了以當時來說,幾乎可以算是銅牆鐵壁的龐大金庫。在還沒有分清楚該如何運用這筆財富時,封閉是最好的方法。
「你不覺得這樣很冒險嗎?」甘武從對塗勝永發出了警戒的訊息。
「冒險?是指?」個性和善的塗勝永不懂得這個老謀深算的老友想說什麼。
塗勝永沒想到這麼多,甘武從看準了這一點,決定拉他當戰友。
「金庫的構造我們沒有人比庄志山更清楚,他老婆又是一個能夠殺人不見血的無牌神醫,講句難聽點的話,哪天他私心自用了,我們都別想分到半毛錢,而且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被甘武從一說,塗勝永也多心起來,對於旅途路上的飲食及行動都格外的小心,不時地注意庄志山夫妻的一舉一動。
還是出事了,甘武從在沒有預警的狀況下,做出了塗勝永也不敢苟同的事情。
他在下榻的小旅館後院射殺了庄志山。就在塗勝永的眼前,一槍一槍的凌遲著庄志山,逼他說出開金庫的晶片在哪裡。
「我就知道你……你這傢伙想獨吞……」他吃力、緩緩地看向塗勝永,「他今天會做了我,下次,就……就是你……嘿嘿……」
「我只想做了你!說!晶片在哪裡?」甘武從又補了一槍在庄志山的大腿上,「你老婆呢?該不會帶著晶片跑了吧?」
找不到庄志山的妻子,兩個人慌了起來,萬一她帶著晶片逃了,龐大財富不但會曝光,這樁謀財害命的醜事也會爆發。
非把她找出來不可!
「哈哈……我老婆,死……死都會跟我在一起。放心,她去辦事,等……等一下就會出現……」庄志山笑得詭異,讓行兇的兩人寒毛直豎。
突然傳來了小孩的哭聲,叫著爸爸救命!
太疏忽了!莫非她去殺了孩子?!
「你……下三濫!拿小孩子……」甘武從氣憤的對著庄志山的大腿連開許多槍,皮開肉綻的程度,看得塗勝永心驚。
但是,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深深……深深在那女人手上!他沖開要到孩子的所在處救出小孩。就在這時,庄志山的妻子一身凌亂的出現了。
「找我啊?我在這,不會跑的。」她看向已經倒在地上,下半身血肉模糊的丈夫,臉上卻只有著凄然的笑。「真的被你料中了呢……志山,還好我們有準備了……」
「你對孩子們做了什麼?!」塗勝永大叫!他心裡覺得凶多吉少,因為小孩子的哭聲已經停止。
「沒事,睡的很熟呢,打了幾針而已……」她舉起手上的器具。但是那不是針筒,卻是一把造型特殊的釘槍!
「晶片在哪?」甘武從這次是一槍打在庄志山的手臂上,庄志山的妻子臉部肌肉抖動了一下,抬起眼睛恨恨的看著甘武從。
「你要晶片是吧?所以我給你了。我用這個,」她晃晃手上的釘槍,「給你們的孩子當禮物。」
他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塗勝永再也不想管什麼晶片跟財富了,深深!深深才是他全部的財富。他頭也不回的沖回房間,發現小小的寶貝女兒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而且背上都是血跡。
「不──不!不!!」
她殺了她……殺了他的心肝寶貝。
他尖聲高叫,抱起女兒站在窗戶邊對著甘武從所在的位置大叫,也不管旅館的人會多注意這件事情,那些槍聲已經代表一切了,在這裡,槍枝才是法律,在這鄉下地方更沒有人敢出來管事。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們殺了我的孩子!這婊子殺了我的女兒!」
沒多久,塗勝永在悲痛之餘,聽見了幾聲槍響又再次劃破夜空,甘武從解決了庄志山夫妻。
花了一大筆錢處理掉庄志山夫妻的屍體,掩蓋過這件事情,甘武從與塗勝永花了許多時間,照顧原本以為已經被庄志山的妻子殺掉的一對孩子,他們的背上,都被庄志山的妻子用釘槍打進了東西。
「是晶片。」甘武從不得不佩服庄志山的妻子,「無牌神醫」的封號不是隨便封的,她竟然高明到這種地步。
她把晶片打在兩個孩子的脊椎上,卻不會傷害他們的身體機能,精準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若要拿出晶片,這兩個孩子性命就算可以保住,也是要殘廢終生。
既然如此,當然就必須放棄拿出晶片的打算,沒有晶片,那就炸開金庫吧。
可怕的失望出現了,他們發現庄志山建造金庫時,已經做了最惡毒的設計。炸掉金庫,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安置進去與財寶一同放置的核彈,不只會毀了這些金銀,也會毀了大半個印尼。
看著庄志山遺留下來的設計圖,甘武從冷笑。
「誰知道是真是假?這個小人把晶片的原稿燒了,卻留下金庫的設計圖?心機真重啊……」
「但是也不無可能吧。」塗勝永不敢妄動,這可是一失足就會成為千古恨的浩劫,連試都不能試!
「那怎麼辦?」甘武從看著一旁的兩個孩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拿出晶片。」
拿出晶片,那不就?塗勝永又回想起深深小小的身體滿身是血的模樣。
「你瘋了不成?你明明知道拿出晶片的後果是什麼!」他衝過去抱住自己的女兒,提防甘武從下毒手。他殺人不眨眼,這一點他在看到甘武從怎麼對待庄志山夫妻就了解了。
「我知道!你當我沒有兒子嗎?」甘武從非常的不高興,他看著自己在一旁受到驚嚇的小兒子,也無計可施。當然……虎毒不食子。
在毫無辦法下,只好消極的成立公司,以採礦的名義守住這不可到手的財寶,自私又貪心的甘武從甚至寧願毀了金庫,也不願意將財富拱手讓人。
要讓也要讓給自家人。他甘武從用不到,就留給後代子孫用。
為了避免小孩身上的晶片流入他人之手,甘武從強迫塗勝永做了約定,無論如何,將來這兩個孩子一定要彼此守住對方的鑰匙一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結婚。等到他們百年後,取出晶片,打開了金庫,依然是甘家與塗家的後代子孫福份。
塗勝永卻嚴厲的拒絕了甘武從,他已經經歷這些非人道的折磨了,殺人、剽竊……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也活在一輩子的貪婪里!
「你!只有兩條路!答應這兩個孩子將來的婚事,不然就是讓我現在殺了她拿晶片!」撂下狠話,甘武從又馬上恢復笑容,「老塗,想想吧,這輩子……除非這兩個孩子比我們早死,不然,我們都是無緣再見到那金山銀山了……」
他拍拍已然獃滯的塗勝永肩膀:「我們是好朋友啊,不是嗎?這兩個孩子可以結婚也是好事一樁,還可以造福子孫呢!樂觀點。」
塗勝永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其實恨著甘武從,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貪心及殘酷,也不會害得他塗家父女宛如活在地獄里。但是他無計可施,連去密報都不能,自己,也是共謀啊。他鐵定逃不過制裁的。
他怕甘武從,也怕死,還有多多少少的貪心……所以造成了女兒一生的不幸福。
***
看著塗勝永老淚漉漉地說完往事,莫子尉說不出半句話來。
好殘酷的報復。打在龍骨的晶片,像是庄志山夫妻的詛咒。
除非塗勝永與甘武從要兒子女兒下半輩子都躺在床上,或是一命嗚呼,不然他們永遠都拿不到金庫里的錢。
「爸爸你……這麼自私嗎?為了那筆看都看不到的寶藏,可以這樣犧牲我?」塗深深滿臉淚痕地看著她的父親,心痛已極。
「深深……爸爸……爸爸也不願意,到最後爸爸已經不要什麼財寶了,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在甘家過日子,不把你嫁過去,也不會比較好過啊!」
「把我嫁過去我也不會好過!看到我那麼痛苦的過一輩子,你會比現在舒服嗎?」塗深深沉痛的吼了出來,逼近她的父親。
「爸爸!你看看我!看看我!這十幾年來我為了你的錯誤承擔了什麼?我沒有朋友!不能出去上學!我像是關在籠子里的鳥,就連到最後我自己最重要的一生幸福,都要斷送在這樣的荒謬神話上,你要我怎麼好好過日子?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塗深深激動到幾乎要昏厥,莫子尉抱住了她,將她穩了下來。
「別這樣,深深,別這樣……」他吻著她的手試圖安撫住她,「我不會讓你過這種日子,你還有我。」
「就算我死在甘家,我都不會有全屍……」她的眼淚不斷地落下,「我的……我背上的這塊什麼鬼晶片,甘家要這個是吧?好!我現在就死,讓你挖出來給他們!」
她從莫子尉的身上掏出了手槍,就要往自己的頭上轟去。
但是塗深深畢竟只是一介富家小姐,她根本不會開保險,搞了半天,還是讓手忙腳亂的幾個大男人打掉了槍,被莫子尉架住了。
眼見女兒已經神智喪失到要衝動地在眼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塗勝永突然大哭起來。
他……他做了什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真相都披露在眼前,他怎麼還能妄想個性剛烈的深深,繼續妥協下去?
今天這把槍沒有開保險,明天呢?以後呢?到處都是自殺的工具,甚至往牆上撞去,或是縱身一躍,塗深深總會有她自己的方法尋求解脫。
他看著緊緊架住塗深深、將她穩穩地摟在懷裡的莫子尉。也許只有他……也許只有這男人可以改變這一切。
莫子尉心疼地抱住已經瀕臨瘋狂狀態的塗深深,天哪!她所承受的,已經比自己當年遭受父親遺棄的不堪往事更多。她只是個女孩,怎麼經得住這樣的打擊?
「不管深深是不是我的人,我都不會讓她存在的意義只是當一把鑰匙!」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對塗勝永宣告。
「這恐怕由不得你,莫家二少。」一陣陌生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一個頭髮全白的老人出現在大廳門口,背後還有大隊的人馬。
剛剛的情況太混亂,以致於莫子尉沒有注意到莫家大門外。出現了陣容龐大的車隊,而這票人,包括臉色發白的甘亦中,已經在廳外不知道聽到多少了。
老人轉過身去看著塗勝永,眼光凌厲。
「好久不見了,老塗,怎麼你送我的見面禮,是這個?」
塗勝永握緊了拳頭,方才女兒尋死的片段還在他的腦海里。他不能再錯了,不能!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台灣?你不是在養病?」
「真遺憾,我不但死不了,而且還漸入佳境。」老人冷笑。
「你是誰?誰准你進來的!」莫子尉冷冷的瞪著老人身後的甘亦中,這個衣冠禽獸!
「這……這是……是我……」甘亦中結巴了起來。
「敝姓甘,甘武從。」這個高大冷峻的老人說起話來威嚴凜凜,莫子尉油然升起了熟悉感。
這老頭,跟自己的死鬼父親莫峻廷,有著相同的自信及不可一世的態度!
這下,所有的真相主角都到齊了,莫子尉的背脊突然發起涼來,還窩在他懷裡的塗深深,眼前一昏,彷彿看見這廳堂就要血染皆紅。
台灣的春天就要到了,而他們的春天,真的要如同老婆婆說的,用鮮血交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