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探寶釵黛玉含酸 見可卿寶玉思春

五 探寶釵黛玉含酸 見可卿寶玉思春

那二人鬥嘴歇住了,寶玉才有功夫插上嘴來,他見黛玉外面罩著大紅羽緞對衿褂子,因問道:「下雪了么?」地下婆娘們道:「下了這半日雪珠兒了。」寶玉道:「取了我的斗篷來沒有?」這黛玉於是又說:「是不是,我來了他就該去了。」她原是為證明她剛才負氣力辨的理論是正確的呢。可偏那獃子不開竅,只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要回去了?不過是拿來預備著。」各位看好了,那寶玉自小喜歡脂粉荊釵里廝混,如今適逢薛林二位絕色小姐齊聚在一起,他豈有早早收場之意!

這時,薛姨媽也擺了幾樣細巧茶果來留他們吃,寶玉一高興就忘形,說前些時在東府里吃過的好鵝掌鴨信,薛姨媽聽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來與他嘗。寶玉又笑道:「這個須得就酒才好。」薛姨媽便令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來。當下,這寶玉仗著薛姨媽的疼愛照顧,不顧地下婆子丫頭的阻擋,早把老爺在家的事丟之腦後,一心只想在這梨香院喝個痛快,玩個痛快了。那姨媽一面高興地伏侍這少爺兒,一邊又叫人讓底下的那些婆婆奶奶也吃杯酒,搪搪雪氣。這時寶玉又說:「不必溫熱了,我只愛吃冷的。」薛姨媽忙道:「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寫字手要打顫兒。」寶玉嘴犟:「不會的,我以往總吃冷酒。」那一旁的寶釵聽了,忍不住笑著說:「寶兄弟,虧你每日里雜學旁收的,難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熱,屬酒性,若熱吃下去,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結在腹內,以五臟去暖它,豈不受害?所以快不要吃那冷酒了。」寶玉吃是這話大有情理,便放下冷酒,命人暖來再飲。

一旁的黛玉磕著瓜子兒,一言不,只抿著嘴笑。正巧,黛玉的小丫頭雪雁走來與黛玉送小手爐,黛玉因含笑問他:「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哪裡就凍死我了!」雪雁道:「紫娟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來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懷中,一雙俊眼只望著雪雁,笑道:「也虧你倒聽他的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你全當耳邊風!怎麼他說了你就依他,比聖旨還遵些!」一邊偷眼向另外兩人睃去。那寶玉聽了這話,倒明白是黛玉藉此奚落自己,聽從寶釵沒吃冷酒的緣故,因了在姨媽家一時也無了回復之詞,只嘻嘻哈哈笑兩陣可去了。而寶釵亦素知黛玉是如此一張嘴不讓人,我行我素的慣了,對這話惱也不是,辨又不是,也就不計較,不睬她了。這邊三個人唱花臉,那一旁的薛姨媽渾然不覺,又到底是個大人,覺得這無頭無腦的話對雪雁來說,未免太過了,因笑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他們記掛著你倒不好?」黛玉展顏一笑:「姨媽不知道。幸虧是在姨媽家,倘或在別人家,人家豈不惱?就以為在這兒玩連個手爐也沒有,巴巴的從家裡送個來。不說丫環們太小心過了,還只當我素日是這等嬌弱輕狂慣了呢。」這裡,黛玉說的只不過是為自己剛才含沙射影的譏諷,是為自己辯解之辭,倒也一時在情在理,無可挑剔,薛姨媽說不過她,只無奈道:「你這個多心的,有這想頭,我可沒這樣心了。」

一時間,寶玉一連喝了幾杯熱酒,吃了姨媽做的酸筍雞皮湯,又吃了半碗碧粳粥。見薛姨媽做了這麼好吃的東西,一意款待寶玉,黛玉在一旁看了,不覺心生一計,我來何不吃了他的來?!要知道前世她一邊要工作,一邊要照顧孩子老公,整天里忙得人仰馬翻,哪來時間作這細精嫩肉、精工火候的物什,這時更為著薛家這樣討好寶玉,頓時一股醋意自生,毫不客氣嚷著也要吃了。那薛姨媽自然高興,當著寶玉的面叫人盛了一大碗給黛玉,黛玉只恨寶玉這榆木腦袋怎麼也不開竊,索性放開懷,猛吃猛喝起來,只要搶過寶玉就行。那寶玉看著狼吞虎咽的黛玉,與自己搶酒菜,更加興起,因為知道那薛姨媽和寶釵不會委屈他們的。果然,薛家母女忙命丫頭婆子再加湯,快另端好吃的。一時有丫頭捧過熱氣騰騰的盆子過來,寶玉一看,卻是新買的小鵪鶉當歸湯,高興極了,待要接過時,黛玉又嚷:「我也要喝點!」薛媽沒法,只吩咐丫頭再盛了些來。這邊寶釵只乾咽了一聲痰,看著二人比賽一般把那上好的鵪鶉湯舔上乾淨,一滴油星也不留。吃完了飯,黛玉因笑著問寶玉:「你走不走?」那寶玉喝得面紅耳熱,打著飽嗝,仗著醉意,涎著臉說:「你要走,我和你一同走。」黛玉遂起身,道:「我們來了這一日,也該回去了,還不知那邊怎麼找咱們呢。」說著,二人便告辭。

這時,一個小丫頭忙捧過一件大紅猩氈斗笠來,手下一抖,便要往寶玉頭上戴去。聽聽得「哎喲」一聲,寶玉叫道:「罷!罷了!好蠢東西,你輕些吧!把我頭都擱疼了!」一邊搡過那丫頭:「難道沒見過別人怎樣戴的?讓我自己戴吧。」這時,黛玉忙站到炕沿上道:「羅唆什麼,過來,我瞧瞧吧。」寶玉連忙就近前來。黛玉抬起手來,輕輕籠住寶玉的束冠,將笠沿拽在抹額之上,再將那一顆核桃大的絳絨簪纓扶起,顫巍巍露於笠外。整理完畢,端詳了端詳,這才說:「好了,披上斗逢吧。」寶玉聽了,方要了斗篷披上。一切備當,寶玉高興地在眾人面前一個轉身,來個撫掌跨步式的亮相,眾人一看,果然好,這個又是個俊亮萬分的!

一時,寶玉和黛玉自和婆婆丫頭們回去,復過賈母,賈母見二人吃得紅光滿面,自然高興得不得了。

數日,因東邊寧府中花園內梅花盛開,賈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賞花。是日先攜了賈蓉之妻,二人來面請。賈母等於早飯後過來,就在會芳園游頑,先茶后酒,不過皆是寧榮二府女眷家宴小集,並無別樣新奇。

忽一時寶玉倦怠,欲睡中覺,賈母命人好生哄著,歇一回再來。這時,賈蓉之妻名可卿者,忙笑著上來:「我們這裡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與我就是了。」賈母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的人,生的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眾孫媳中第一得意之人,見她去安置寶玉,自是安穩放心了。

當下,秦氏引了一簇人來至上房內間,寶玉抬頭看見一幅畫貼在上面,畫的人物固然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圖》,大概跟讀書經濟學問有關,於是也不看系何人所畫,心裡便有些不快。又見得一副對聯,寫的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即看了這兩句,縱然室宇精美,鋪陳華麗,亦斷斷不肯在這裡了,只叫道:「快出去!快出去!」秦氏聽了笑道:「這裡還不好,可往哪裡去呢?不然往我屋裡去罷。」這寶玉只點頭微笑。有一個嬤嬤心直口快,忍不住說:「哪裡有個叔叔往侄兒媳婦房裡睡覺的理?」秦氏笑道:「噯喲喲,不怕他惱。他能多大了,就忌諱這個!上月我來兄弟來了,還不是在這兒睡過,他可是與寶叔同年,站在一起,也分辨不出哪個高下來。」眾人不再說話了。各位聽好了,這寶玉真是太小了,能隨便往侄兒媳婦房裡睡覺之理?實際上,那秦氏說的也是為自己的一番託辭辨解罷了。這裡面有幾個理由在呢。其一,秦氏是紅樓夢中一個頗受爭議的人物,其身份來歷不明,但大家一致認為她是皇室相爭安置的一個人質,即一顆棋子而己。其二,秦氏那樣一個有皇室血統的人,卻無奈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在賈家明裡雖與賈蓉為妻,暗裡卻被當家人公公賈珍佔有玷污。這個事實,賈府里的主要人物應該多少是心知肚明的,除了瞞著老祖宗等上了年紀的人。秦氏既然有著這樣個尷尬的地位,她那房裡容了不是丈夫的男人的進入,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她讓自己的兄弟以及寶玉等人到她房裡去歇息,一面是在力求表明自己的清白,這房裡是睡得人的,不信,這寶叔可作證。一面卻又何不是因為這房裡曾經有人睡過,再讓其它的人來歇息,還不是一樣道理。所以這力求扯白中又流露了輕率隨便,只結果也會適得其反,不打自招一樣吧!

你看,還沒進門,就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來,寶玉遂覺的香酥骨軟,連說好香!進入房間向壁上看時,有風流才子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還有一副對聯「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這花暖海棠,春睡纏綿的意蘊,正合寶玉弄粉吮香之性,哪裡還覺得出進入侄媳婦房中睡覺的不自在來!且看那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諸位請看,這武則天是唐時女皇,趙飛燕是宋時名姬,以善舞為名,還有楊玉環、壽昌公主、同昌公主等,莫不都與王室皇權有關聯,所以當日曹老先生就在此暗示了秦氏乃皇室之人的身份。那寶玉哪裡知這些,只含笑道:「這裡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其自得炫耀的高貴神秘,通篇只有這一句,可以看出秦氏的輕鬆愜意。這是后話,暫不提。看那秦氏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鴦枕。這裡兩句說得很清楚了。當年西施在香溪浣紗,後來被越王勾踐選中,送到吳國充了人質。所以這一句暗示秦氏也是皇權相爭充當人質的犧牲品。而那紅娘是《西廂記》里幫助小姐崔鶯鶯與書生張生私通的媒人,這一句就為下文秦氏受壓制於賈珍,被其凌辱,亦或私通作了埋伏。

那寶玉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猶似秦氏在前,悠悠蕩蕩到得一神仙境地,偶遇警幻仙姑,令其遊玩仙山異水,聽妙曲,觀歌舞,嘗佳釀,只為當年寧榮二公之靈,特意囑警幻仙姑:「吾家自國朝定鼎以來,功名奕世,富貴傳流,雖歷百年,奈運終數盡,不可挽回者。故近之子孫雖多,竟無可以繼業。其中惟嫡孫寶玉一人,稟性乖張,性情怪譎,雖聰明靈慧,略望可成,無奈吾家運數合終,恐無人規引入正。幸仙姑偶來,萬望先以**聲色等事警其痴頑,或能使彼跳出這迷人圈子,然後入於正路,亦吾兄弟之幸矣。」故那仙姑慈心,引寶玉至此,令其再厲飲饌聲色之幻,或翼將來一悟。哪知那寶玉愚頑非常,並不警醒,渾然不知,最後仙姑無奈授之以**之事,將那秦氏可卿字兼美者於夢中許配於他。那寶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囑之言,未免有兒女之事,難以盡述。至次日,便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這正是「夢同誰訴離愁恨,千古情人獨我痴。」

彼時寶玉自夢中走到迷津渡前,從夢中驚醒,一聲「可卿救我!」驚得秦氏不由納悶,他是怎麼知道我的乳名的呢?可又不好細問。\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網游競技 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
上一章下一章

五 探寶釵黛玉含酸 見可卿寶玉思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