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騰牧韌很快地恢復了廣播主持工作。雖然醫生囑咐他不可用眼過度,因為視力還不是很清晰,但配上眼鏡之後他便可以看得很清楚。

秋天就快過去,冬天來了。

游頌賢已經拿掉呼吸器,但仍沒有恢復意識,靜靜地躺在醫院裡。這一刻,大概是他生命中最平靜的時候。

星期天,騰牧韌終於帶著騰纖瑩到了她夢想很久的遊樂場。

在人聲鼎沸的遊樂場里,五花八門的設備,令人看得眼花。

騰牧韌微微一笑,俯下身湊在女兒耳邊問:「瑩瑩想玩什麼?」

騰纖瑩朝他擠擠眼睛,興高采烈地拍拍手,「爸爸,刺激的瑩瑩不想玩,瑩瑩想和爸爸一起坐旋轉木馬,還有摩天輪!」

「沒問題!」騰牧韌把她高高舉起,讓她坐到自己肩膀上。

騰纖瑩快樂地又叫又笑。

騰牧韌買了個紅色大心形氣球,讓她拿在手裡,就像她飛揚的心。

坐在旋轉木馬上的時候,她不斷向他招手問道:「爸爸,瑩瑩像不像公主?」

騰牧韌笑起來,朝她伸出大拇指,「瑩瑩是最可愛的小公主!」

她的笑聲如銀鈴般的清脆,興奮地連坐三次旋轉木馬;她不覺頭暈,騰牧韌已經暈了。

他給她買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他自己則要了支香草的。父女倆吃得津津有味,邊走向摩天輪。

坐上高高的摩天輪,騰纖瑩蜷縮到騰牧韌懷裡閉上眼睛,「爸爸,其實瑩瑩是很怕高的。」

「怕高,那為什麼還坐呀?」騰牧韌笑著理了理女兒的頭髮。

「因為爸爸不能玩刺激的設施呀,醫生不是說要爸爸不要做劇烈運動嗎?還有瑩瑩很想和爸爸一起看看美美的風景。」騰纖瑩主動把臉頰貼上他的,一臉幸福的模樣。

騰牧韌心裡一陣感動,「爸爸有瑩瑩,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爸爸,是真的嗎?」她開心地笑彎了眉。

「真的!」騰牧韌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中午的時候,他們一起吃麥當勞。

騰牧韌坐在一旁,看她津津有味的吃著雞腿和漢堡,吃得滿嘴都是,於是幫她擦擦嘴。「吃點慢,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事實上他很懷疑,這種垃圾食品除了熱量特別高之外,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嗯,非常好吃喔!是很好、很好吃!爸爸,你也吃呀!別光看我吃。」

騰牧韌心底不禁嘀咕,可能她真的跟尉濤那傢伙待久了,連吃東西的口味也變得如此相近。

咬了口漢堡,味道好像還滿不錯的。

騰纖瑩喝了口果汁,「爸爸,媽媽現在工作怎麼那麼忙呀?」

騰牧韌怔了一下,「嗯,媽媽是醫生啊,治病救人,是很忙碌的。」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媽媽常值班耶,瑩瑩很想和她一起來遊樂園的,爸爸你也是吧?」

騰牧韌心頭有幾分黯然。游知夏還是無法釋懷那件事,他們的關係變得很差,只是維持著表面的和諧而已。她變得不愛說話,經常留在醫院加班,減少和他見面的機會。他知道她心裡的痛苦和掙扎,他又何嘗不是?只是有些事是需要時間的,現在他唯有等兩人都想通吧。

「瑩瑩想一邊牽著爸爸的手,一邊牽著媽媽的手,那樣,瑩瑩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啦!」騰纖瑩徑自說著。

騰牧韌摸了摸她的頭,眼神柔和,「會有那麼一天的。」

「嗯。」她點點頭,「爸爸,待會回去的時候給媽媽也買個漢堡好不好?媽媽最喜歡吃黑胡椒牛肉的!」

游知夏值夜班從醫院回來,神情很是疲憊。

家裡沒有一個人在?她想了一下,爸爸去參加老年活動,而牧韌帶著瑩瑩去了遊樂場。一想到他,她的心又痛了起來。

她覺得很疲倦,想睡一覺,這時,門鈴忽然響起。

「請問,游知夏小姐是住這裡嗎?」

「是,我就是。」她滿臉疑惑。

男人將一個牛皮包裝的大盒子交給她。「是裝裱行交給我們的。他說妳上個月有張相片拿去裱框,但後來一直沒去取,所以就根據妳留下的地址送過來了。」

游知夏恍然記起,點了點頭,「謝謝你。」她簽收下來。

她拿著牛皮紙盒回到房裡。這是那張和牧韌在海邊拍下的照片,在她幸福的一瞬間所留下的紀念。當初送到裝裱行時的心情是雀躍,她想裱框之後就掛在房裡,可以讓她時刻回味那份甜蜜。

後來頌賢出了事,家裡整個都亂了,她也忘記了這張照片。今天它卻被人送了回來,這是不是一個諷刺?在她已經失去那種心情的時候……

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慢慢動手拆開那盒子。

相片呈現在她眼前──蔚藍的海,明媚的笑顏,看上去還真像電視劇里那種讓人回味的相片。

游知夏苦笑一下,慢慢將視線移到相片上的人。

恍惚中,那天的情景又浮上心頭,她的手指細細撫摸著相片上兩人的笑顏,心驀地一痛,竟再也無法看下去。

這時,電話鈴聲忽然響起,劃破一室的寂靜。游知夏匆忙去接,卻將那相片砸在地上,玻璃立時成了碎片。

她愣愣看著那碎片里模糊的笑容,眼睛也變得模糊起來。

(喂,知夏嗎?我是竹峰,妳快來醫院,頌賢的情況有變化!)

顧竹峰的話讓她心驚,她跳起來,急忙地跑出家門!

不會、不會……頌賢不會有事的。

游知夏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顧竹峰正在手術房為游頌賢做緊急手術。他的呼吸忽然停滯,生命跡象開始下降。

游知夏瞪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茫然坐在門外,她的心顫抖得厲害。最後,她雙手交握,開始禱告起來。

騰牧韌送女兒回到學校,自己則驅車回家。

回到家不見游知夏,只有那張摔碎的相片,他怔了一下,才俯身慢慢去收拾那些碎片。

記憶里她溫柔的聲音,迎面吹拂的海風……有些事,真的回不去了嗎?他心裡的苦味與疼痛一起蔓延開來。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騰牧韌接了起來。

(牧韌嗎?我是爸,你快來醫院,頌賢的情況不大好。)

游之賀顫抖的聲音讓騰牧韌心頭大震,一片捏在手心的玻璃割破了手,鮮紅的血流了出來,是那麼刺目……

手術燈終於熄滅,游知夏和游之賀同時起身,緊張地迎過去。

顧竹峰朝他們點點頭,「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今晚還需要再觀察一下。」

游知夏緊握的手這才放鬆開,和父親互看一眼,彼此都鬆了口氣。

看到父親疲倦的臉容,游知夏忽然很不忍,「爸,你回去吧,今晚我留在這裡陪頌賢,你先回去休息。」

游之賀點點頭,他的確感到疲憊,是被嚇出來的。接到女兒電話的那一瞬間,他真的好怕,怕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將是多慘的事。感謝老天,沒有帶走他的兒子。

目送父親疲憊的身影離去,游知夏覺得很難過,她也覺得好累,但是她卻無法休息;而這樣的折磨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盡頭?

「知夏。」顧竹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妳近來變了很多,妳知道嗎?」

「我變了?」她覺得很沒精神。

「妳變得憂鬱了,也沒有笑容。過去妳的笑容是最吸引人的,有安慰人心的作用,很多病人都喜歡妳的笑容,那會讓他們安心。但是近來巡房的時候,病患們都抱怨妳不笑了,那讓他們感到很不安。」

游知夏抬頭看他,美麗的眼睛里盛滿憂愁和疲憊。「竹峰,我覺得很辛苦、很難過……頌賢這樣躺在裡面,每時每刻我都擔心著他會不會就這樣走了?一想到這裡,我就好怕、好怕。看到牧韌,我又好痛苦,我無法好好的面對他。你知道嗎?我會忍不住想對他發脾氣,怪他、怨他,即使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錯,我還是無法好好地對他……」她哽咽起來,雙手蒙住自己的臉,很想痛哭一場。

「知夏。」顧竹峰憐惜地看著她,忍不住把她攬進自己懷裡。她看上去是那麼脆弱、那麼無助,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背,她需要安慰、需要關懷。

騰牧韌跑到手術室前,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游知夏伏在顧竹峰懷裡,哭得很傷心,而他輕輕抱著她、安慰她。

騰牧韌停下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她正在哭,他這時若出現也許只會令她更加痛苦。

痛苦在心底蔓延,他默默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終於轉身走開。

「先生。」他徘徊在醫院的走廊,忽然有人叫他。

他茫然抬頭,看到一個護士。

護士指了指他的手掌,「那個……你的傷口要不要處理一下?」

騰牧韌這才發覺自己手心被玻璃割到的地方血已經凝結了,正隱隱作痛。

他讓護士包紮完畢,又慢慢地踱回手術室前,想知道她還有沒有在哭?

游知夏一抬頭看到了他,站起身,就朝他走過去。

「你現在才來嗎?」她問得怒氣沖沖。

「我……」騰牧韌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冷冷的目光一直看他,「很好,你果然是好姐夫,還念著弟弟的生死!但願他沒有打擾到你休息的時間!」

「知夏。」他憂傷的看著她,她說出這些傷人的話,被傷的又何止是他?她自己也會難過、也會痛苦。

她別過身子,以冷漠的背影對著他,「你回去吧,今晚我會留在這裡。」

「知夏,我留下來,妳回去休息,妳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好好睡了。」他無法忽略她的黑眼眶。

「交給你我不放心。」她不肯妥協。

他慢慢走近她,微嘆口氣,「那麼妳留下我也留下,如果妳困的時候就睡一下,有什麼事我馬上叫妳,這樣好不好?」她固執的脾氣還是沒變。

他這樣溫柔的關懷讓她無法拒絕,只好抿緊了嘴,不再作聲。

寂靜的夜,游知夏坐在騰牧韌身邊睡著了。頭就靠在他肩上,他望著窗外的月光,只有這樣,她才能靜靜地待在他身邊嗎?不再帶著尖銳的刺,那些刺不僅刺傷了他,也把她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他輕輕一嘆,目光落到她平和的睡顏。

知夏,妳這個倔強的孩子,什麼時候才肯收起妳的脾氣,乖一點呢?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龐,繾綣愛意只化為一句:「好好睡吧!」

冬天來得無聲無息,卻徑自的寒冷。游知夏不喜歡冬天,因為她怕冷;但騰牧韌很喜歡,他覺得冬天有一種幸福的味道。

游頌賢身體各方面都很穩定,除了沉睡不醒之外,一切都比原先好了很多。在醫院裡,游知夏依舊忙碌,每治好一個病患,她都有一種過去不曾有過的歡喜和安心,她甚至自願做急診醫師。但是,做了急診醫生,她就更無暇照顧家人了。她可以對騰牧韌冷淡,但無法對女兒狠心。女兒尚小,需要她的照顧啊。

她經常值夜班,不是輪到她,她也會自動與人調換,讓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家就倒頭而睡,她甚至記不清上次和騰牧韌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了。這些事比醫院的事更讓她煩惱,所以她一直逃避不去想它,她無法以平靜的心緒面對他。

游知夏連續兩個晚上值夜班,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家,騰牧韌並不在,他去了電台錄製節目。她睏倦地看了一會兒電視,便倒頭睡在沙發上。

醒來的時候,游知夏卻發現躺在床上,天色已經全黑,她模糊感覺身邊很溫暖,便又靠了過去;騰牧韌發覺游知夏又朝他懷裡鑽,他微微一笑,將她抱入懷裡,她一向怕冷,睡相又很差。

游知夏只覺得很溫暖,便熟睡過去。恍惚中,她看到游頌賢站在懸崖上……

那是很高的懸崖,微微動腳都有碎石滑落。

她心慌地朝他大喊:「頌賢,頌賢!快下來!」

他神色木然、恍若未覺。

游知夏又急又怕,試著朝他走過去,但她卻怎麼走都走不到他身邊。

「頌賢!」她害怕得朝他哭喊起來。

只見他慢慢地回過頭,她嚇得驚叫起來,那不是頌賢的臉,那是一張布滿鮮血慘白的臉;他忽然露齒一笑,朝她撲了過來……

「啊──」她慘叫一聲,從床上驚跳起來,充滿恐懼。

「知夏,怎麼了?」騰牧韌被她驚醒也坐起身,聽到她劇烈的呼吸聲,像是非常的害怕。

她沒有細想,一下子投身到他懷裡,心裡還被那夢境中的恐怖攫住。「牧韌,我做了個惡夢!好可怕!」她氣息不穩地說著。

他將她抱在懷裡,手撫著她的後背,「別怕,是夢,只是個夢!」他安撫地在臉頰上吻了吻。

他溫柔的聲音慢慢撫平了她的恐懼,她很需要他的安慰,很需要感覺他的氣息、他的味道,那樣會驅走她的不安。

她回吻他,感覺漸漸變得熾熱,唇齒糾纏、難分難捨,他們冷漠得太久,久得這份炙熱與纏綿都令她有了恍如前世的幻覺。他的手像過去那樣溫柔地撫摸她的身體,撩起情慾,她只想在他的愛撫中獲得解脫。

她閉上眼,感覺他的唇拂過她的耳垂、她的頸項,一寸一寸,她戰慄地回應,只想更貼近他,與他融為一體……驀地,她的眼前忽然閃過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她驚得睜開眼,那是頌賢的臉!下一刻,她用力推開了他。

「知夏。」他氣息不穩地喘著,不明白她忽然的舉動。

赤裸的身體接觸到寒冷的空氣,讓她的心一下冷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穿上睡衣,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對不起,我做不到。」

「知夏。」騰牧韌的心也冷了下來,因為忽然熄滅的熱情或是她?

「我沒有辦法和你做愛,我想到的都是頌賢的臉。」她的聲音像盛滿了冬天的寒涼。

房間里很靜,靜得讓她有些心驚。良久,她彷佛聽到他一聲嘆息,感覺他溫暖的手撫過她額際。

「睡吧,好好睡吧。」

忽然間,她覺得很委屈,淚水盈滿了眼眶。

「我無法履行妻子的義務,如果你受不了可以要求離婚。」她覺得自己和他之間,也許……一切都完了!

恍惚間,她等著他的回答,那心情就好像接受審判的囚犯。

「妳真的想離婚嗎?」他的聲音里有絲惱怒,「如果妳真的想離婚,我可以答應妳。但是在說出這樣的話之前,妳先問問自己的心!」

他背轉過身子,不再多說一句話。

早上起來時,游知夏就覺得冷,而在看到騰牧韌的臉色后,她覺得更冷。記憶中他從沒對她擺過這樣像寒冰一樣的臉,他真的生氣了?

她的心情沮喪,有氣無力地來到醫院。

看到被紅絲帶打扮得很歡樂的辦公室,她才驚覺今天是平安夜。

也許她會在今天成為棄婦呢?她苦笑了一下,也許她還算不上是棄婦,好像是她甩了老公的,不是嗎?

今天晚上要值班,也許她可以在急診室里逃過一晚。

在晚上九點,救護車送來一個跳樓自殺的女孩。送她來的是她的男友,因為他對她提分手,女孩受不了,所以激憤之下便以跳樓來挽留男友。女孩被送來的時候,氣息微弱,肋骨脊椎都受了重傷,游知夏為女孩做著檢查,心裡有一絲憐憫。即使治療好,她也要拄著拐杖過她的下半輩子了。

做完了急救處理,女孩被送進手術室,由別的醫生接手。游知夏走出急診室時,看到門外待著的是女孩的男友。

他是個年輕時髦的小夥子,連下巴都穿著一枚耳環。

游知夏見著他的時候,他正打手機和別人聊得不亦樂乎,有些肉麻的話連游知夏都聽得臉紅,顯而易見,電話那頭是個女孩。

游知夏忽然感到憤怒,躺在手術房的女朋友生死未卜,他卻還在這邊和別人情話綿綿;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差勁的男人?

他打完電話回頭,就看到怒目瞪他的游知夏,他笑了笑,吹聲口哨,「漂亮的醫生姐姐,找我有事?」

「被送來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吧?她現在正在做手術,情況很不樂觀。」游知夏皺著眉說。

他又笑了笑,「醫生,妳應該說她是我的前女友,我已經跟她分手了,我現在正要去和我的新女友約會。」他朝她擠擠眼睛,「怎麼?漂亮的醫生姐姐,是不是找不到男友陪啊?我倒是可以考慮放棄那個,因為她沒妳漂亮!」

游知夏很想甩他一巴掌,但她忍住了。「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你女朋友因為你變成這樣,你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難過?」

「因為我?NO、NO!」他朝她搖搖手指頭,「醫生,殺人罪名成立也要有殺人意圖和證據,是不是?我又沒叫她跳樓,我只是說要分手,這是任何戀人都會碰到的事;至於她受不了去跳樓,那是她自己選擇的,她這種作法還有自私的成分在裡頭,她想要用跳樓來證明什麼?對我的愛、對我的憤怒,抑或是想挽留我?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的自私;至於她跳樓之後的慘狀,那是她咎由自取!我已經仁至義盡送她到醫院;再說我的精神還受到驚嚇,我找誰賠償?」

游知夏被他說得怔住了,一下子找不出話來反駁。

他臨走前還對她笑了笑,「呵呵,天真的醫生,妳的思想還像在幼稚園那麼純情嘛!」

游知夏像失了魂似的走回辦公室。

「游醫生,現在病人不多,要不要先吃聖誕大餐?」護士小姐替她拿來晚飯。

游知夏淡淡一笑,「先擺那裡吧!」

護士小姐打開廣播,吃起了自己的餐盒。「今天是平安夜啊,真想和男朋友出去玩!卻只能可憐兮兮坐在這裡聽廣播,唉!」她重重嘆口氣。

游知夏聽著她的抱怨,微微一笑。

廣播里傳出一陣抒情的音樂,透著淡淡的哀傷,接著是一個優美磁性的女聲唱了起來──

TellmeagainIwanttohear

Whobrokemyfaithinalltheseyears

WholayswithyouatnightwhenI'mhereallalone

RememberingwhenIwasyourown

IletyougonowthatIfoundawaytokeepsomehowmorethanabrokenvow

游知夏被吸引住了,那種淡淡哀怨的憂傷,繚繞在她心上。

樂聲漸淡,一個溫潤的男中音響起。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歇,LaraFabian唱的Brokenvow──破碎的誓言。」

游知夏屏息而聽,那是牧韌的聲音,怎麼又調到他的節目?話雖如此,她仍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靜靜地收聽他的節目。

「昨天是很悲傷的日子,因為我所愛的人,說出了讓我傷心的話,她說要跟我分手。我們經歷過無數的風雨才走到現在,她卻說要分手,難道世上真的沒有永恆的誓言嗎?還是誓言終將破碎?」

他的語調充滿憂傷,一字一句都像砸在她心上。

「有一句話曾說:愛一個人,就是讓那個人的名字成為在你臨終之際雙唇最後的嘆息,這相守的誓言就是永恆吧!如何才能相知相守,讓永恆成為真實呢?」

舒緩的樂聲響起,節目接聽了聽眾的電話。

「顏小姐,妳好。妳是第一位打進來的聽眾。」

「我曾經傷害過一個愛我很深的男人,在我的自私與猜忌下,傷害了他的真心。現在我失去了他,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許他永遠也不肯再見我了,但是我想問:如何才能求得他的原諒?主持人,你能不能告訴我,怎樣才能求得他的原諒,繼續相守我們的誓言?」

她的這番話令所有聽到的人,都有些傷感。

「也許堅守你們曾經許下的誓言,就是妳對他最好的道歉。」

「謝謝你主持人,今天是平安夜,我能透過電台,在空中對他說一句話嗎?」

「請說。」

「俊,如果你聽得到的話,我想對你說,我愛你,不再是自私的愛;我在學習如何尊重、如何理解,如果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做得到……」

「顏小姐的告白我們都聽到了,在這樣的夜晚,我不再多說,只有給她最誠心的祝福,希望她能得到她要的原諒。在節目的最後,我想播一首我最喜歡的歌,送給我的愛人,我想對她說:這對我們來說都是難熬的日子,但是我相信風雨過後,會看見彩虹的;因為我們的靈魂呼吸頻率已經一樣,那相同的頻率,會帶我們走過一切的煩惱和悲傷。這首『夏日的終曲』送給妳──知夏。」

優雅高昂的男聲,唱著游知夏不懂的語言,但是這歌聲卻撩動她整顆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已經淚流滿面。是因為牧韌的話,還是那位不知名的顏小姐?他們都在告訴她一件事,真心是禁不起摧折的;幸福應該是與相愛的人攜手相伴,共同度過一切的悲傷與快樂。

而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她一下子從椅上站起來,腦里心裡都只有一個名字──牧韌!

騰牧韌磁性的聲音還在輕念著歌詞,但游知夏早已經聽不到了,因為她已經狂奔往電台大樓跑去,她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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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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