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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了。」
這麼說著,男人伸手取過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背心,提起黑色的手提箱,快步走出起居室。千光士慌忙追了上去。
「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可是只要等5分鐘計程車就來了呀。錢由我付。」
男人在玄關的門前站住了。回過頭來,直直看著千光士。既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也沒說要等計程車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長久長久的沉默后,他終於開了口。
「計程車就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
「啊,這樣啊……」
看見他把手搭在門把手上,想著他這就要走了吧,沒想到又返回來了。而且輕聲說著。
「……新的手機號碼,可以告訴我嗎?」
千光士的腦子裡一下子閃過了象魔鬼那樣暴怒的增井的臉。
「……看樣子是不想告訴我呢。」
「不是那樣的……」
男人重重捶了一下玄關的門。那當的一聲重響,使千光士的肩膀都跟著震了一下。
「要是討厭我的話,為什麼要跟我說『會愛我』的呢。是因為睡過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肯一輩子沒見過你本人。」
「那……那個……」
「這4天以來,我一直都把手機握在手裡。可能你什麼時候就會發消息過來,可能打電話過來,我這麼想著,晚上連覺都睡不著。只要稍微看一下你的臉就好,我每次下班都會走到你公寓前等著能見上你一面。我的心意無論如何都傳不到你那裡,而你又改了號碼……」
男人全身散發出來的怒意,使千光士只能一個勁地說「對……對不起」。
「我並不是要你道歉。千光士先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只是想問這個。我不想把你想成是那種為了快樂就能和男人上床的人……」
象處於從未經歷過的地獄中一般,千光士背後都滲出了汗。而且對方只不過是個一念之差下睡過一次的男人。以前,和各種男人交往並分手過的千光士,這樣被人當著面指責還是第一次。
「我也沒有想過只是為了玩樂啊……」
並不是沒打算玩樂,而是根本就不記得這事。只是希望把喝醉的自己帶到這來的他能道歉。
「既然不是玩樂,那有想過認真和我交往嗎?」
那件事稍微有點……如果這樣回答的話,總覺得接下來還會不停地被他責備。千光士微微抬頭瞄了眼面前的男人。只要我這邊暫時接受了「交往」這件事,那隻要再花點時間就能讓他分手了,這樣不就沒什麼困難了嗎。
「……我也想交往啊。」
對面的男人低下了頭,然後慢慢又揚起了臉,用很輕的聲音說「請告訴我,你新的手機號碼。」
在由人氣急速上升中的年輕演員擔當主演的刑事偵緝連續劇里,千光士突然被要求以嘉賓身份出演。製作人一看過劇本就說這個角色一定要由「千光士熏」來出演,而正好千光士這段時間的日程表有空,所以就被強迫接了一件工作。
聽到這件事是在前幾天的晚上,從電影雜誌的採訪后回來。因為拍攝電視劇的緣故使得雜誌採訪也晚了,乘上回去的車時已經是半夜11點了。
「在我空閑的時候突然塞過來工作,不是太過分了嗎?」
聽說日程有變,千光士臉色都跟著變了。因為那天是約好了要跟依萬一起吃飯的日子。
「昨天,對方也有過來打招呼哦。角色很有趣而且又是最近才推出面向年輕人的連續劇,所以這樣一來也能讓千光士的臉在年輕人中也留有印象,僅憑這一點我也覺得是不錯的。」
增井對千光士的抗議根本就沒聽進去。無論再怎麼抱怨,這也已經是「既定事實」了。在增井駕駛的公司用車後座,千光士抱著胳膊陷進沉默。
「沒跟你商量就插入工作,我也覺得很對不起。」
即使被道歉也沒有任何回答。
「難道,你那天和誰有約會?」
被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千光士胸口撲通了一下。
「沒……沒有……」
「現在有在交往的人了吧?雖然沒聽你說過。」
為什麼……想這麼問來著,可是急得舌頭都打結了就變成一直在說「為、為、為……」這種奇怪的情況了。
「每次休息你都拿著手機偷偷摸摸跑到外面去,工作一結束又很快就回去了……」
一邊開車,增井一邊淡淡地說著。
「注意醜聞,仔細挑選對象,有節制的交往,這樣的話涉及到私人的問題時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插嘴的。」
把身子深深陷進座位里,千光士垂下了頭。雖然想別分心認真地聽增井講話,可是不管怎麼樣都沒辦法集中精神。雖然有交往的對象這件事被知道了也沒辦法,可是對象其實是個在便利店認識的外國人,這件事可絕對不能被知道。要是被知道了最後會……千光士能感覺到被知道后增井那象火山爆發似的怒火。
乘車大約30分鐘,就能看到他住的公寓了。自己房間的燈亮著,是依萬來了。一想到不得不跟他說明後天的事,千光士在途中就覺得更胸悶了。
把車停進公寓地下停車場的增井說了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連續劇的劇本」然後就交給千光士一個茶色的信封。
「跟平常一樣,你的台詞是用紅線框起來的。難讀的漢字也已經標好假名了。」
「知道了……」
接過信封后,千光士就下了車。登上停車場的台階,來到一樓的入口處,打開保險。雖然今晚其實是能9點就回來的,可是現在已經快12點了。雖然有打過招呼是要晚點回來的,可最後還是讓依萬等了3個小時。
出了電梯,到房間門口前心情急躁地走著。雖然並不是要挽回遲到的事實,可是心情問題還是要調整一下的。
「我、我回來了。」
剛開始脫鞋,就看到拿下領帶,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一副輕鬆樣的依萬,迎到玄關口來。
「你回來啦。」
「對不起讓你等了。連續劇的拍攝遲了點……」
「別放在心上。因為你有跟我聯繫過,我也知道原因。」
依萬一接過千光士手裡拿的包和信封,就握住了雙手空空的千光士的右手。然後就那樣牽著他的手把他帶到沙發的LIVING處。
「那個……你不生氣嗎?」
這麼提心弔膽地一問,卻看到依萬搖著頭苦笑。
「我沒有生氣呀。因為也沒有可以生氣的理由。」
聽他這麼說終於鬆了口氣。以前,過了讓他等的時間,也有過被他發火的時候。
「並不是因為千光士你遲回來才生氣的。雖然知道你可能會晚回來,可我是因為你什麼都沒跟我說才生氣的。」
那是交往最初的時候。周六的晚上,無意中「明天下午開始休息」說漏了嘴。依萬就說「我也休息。可以的話一起去兜風吧」。他這麼邀請了,之前已經說過有空的千光士就沒辦法拒絕了只好定了出去的約定。
到了約定兜風的那天,天氣卻很糟糕。上午又颳了很厲害的沙塵暴,結果預定在上午攝製的連續劇只得被延遲到了下午。對不想兩個人一起出去的千光士來說,這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情況。明明知道依萬在等著自己,而且也有可能會打電話過來,可千光士還是故意把手機關了機。要是依萬對於自己的鬆散仍然呆兮兮地只知道對自己好的話……千光士心裡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
千光士並不認為他會在約定的地方等自己6個小時。所以,晚上直接會公寓的千光士剛進門就被依萬發現了,然後就被壓著進了房間。被逼著端坐在FLOORING的床上,就象是在學校被老師責罵的學生一樣,千光士被依萬說教了整整3個小時。說他沒有作為社會人的常識啦、從來不為別人著想啦反正感覺就是會被他永無止盡地說教下去。根本沒有反駁餘地的千光士,腳都坐麻了,最後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在那之後,和依萬商量的時候,跟他說好了以後哪怕只晚一分鐘也要跟他打個招呼。跟他說明理由的話,無論怎麼樣的遲到,依萬都不會生氣。雖然千光士已經明白了,可仍然深陷在剛才「被說教三個小時」的SHOCK里無法自拔。
手緊緊拉著,兩個人就這樣並排坐在沙發里。藍色的眼睛一直偷偷瞧著自己的臉,正想著可能自己會被吻了吧的時候,「啾」的一聲,自己就被親了一記。
「吃過飯了嗎?」
抱著自己肩膀的右手,輕輕撫摩著千光士耳邊的頭髮。
「嗯。」
「有甜瓜哦,要不要來一點?」
「啊……嗯。」
「我覺得千光士你會喜歡,所以就買了。你稍微等一下哦。」
一邊看著走入廚房的那個高大的背影,千光士一邊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偶爾依萬會說一些象是「千光士喜歡三國志對吧」、「千光士會彈鋼琴的吧」這種千光士自己都不知道的話。以前,在雜誌上刊載的採訪里,增井以「千光士熏」這個形象虛構了很多的愛好和興趣。千光士真正喜歡的水果其實是蜜橘,但是因為太大眾化了所以就被掩蓋掉了。
「請吧。」
千光士正獃獃地想著出神呢,茶几上就已經放上了果盆。甜美的味道慢慢飄散了出來。汁水豐富的甜瓜為了吃起來方便而被切成了大塊,擺放得非常漂亮。雖然並不是特別喜歡甜瓜,可是既然是特意為自己買的,如果不吃一點的話實在是不太好,所以就拿了一塊放進嘴裡。
「好吃嗎?」
「很好吃啊。」
一邊吃一邊含糊地回答著,依萬聽了說了聲「太好了」臉上也綻開了笑容。和在德國出生的德國人,有時會混含著京都腔說標準語的依萬·克魯恩交往已經快有2個月了。初次相逢還是夏天的時候,可現在9月都已經結束了。千光士為了秋天的連續劇攝製工作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當初並沒有打算要和依萬交往這麼長時間,只想著見個2、3次后就分手的。可是那種時機已經偷偷溜走再也找不回來了。與其說是……溜走,還不如說是因為找不到要分手的理由。
如論是任性也好,暴力也好,拜金也好,脾氣浮躁也好……反正只要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就好,可是依萬是A型血。又正直又認真。有忍耐力、而且又很溫柔。千光士使性子也好、說謊也好,他都不會生氣。
這樣一來就只能繼續這找不到分手機會的有點狡猾的見面,漸漸的關係就變得回不去從前地越來越深了。見面總是在千光士的家裡,所謂的等待見面,一般都是因為工作遲到而讓依萬等。
他好幾次都是在進門的地方吃點小煮食,然後終於前兩天,千光士把房間的備份鑰匙給了他。到現在為止,千光士已經和各種各樣的男孩子交往過了,但是給人家備份鑰匙這還是第一次。他非常高興,那晚的性事也特別激烈。
千光士「呼」地一聲嘆了口氣。一點都沒有在和外國人交往的感覺啊……這麼想著,抬頭看了眼邊上的這個男人。如果他是現在這種性格的日本美少年,奢華纖細那就完美了,一點怨言都不會有的。
撫摩著耳廓的手指加上了力道,然後又是一個吻。一開始還是很蹩腳的,可最近依萬的吻技日漸高超。每次見面哪怕被吻上2、30回都不會讓人生厭……
讓人舒心的吻之後,依萬用拇指輕輕擦拭千光士濕潤的嘴唇。
「我一直想問來著,我們後天去吃飯的餐館可以穿便裝嗎?」
一拋出後天的話題,千光士心臟就跟著顫了一下。
「還是穿西裝好吧?」
千光士垂下了眼。雖然這次是自己主動邀請他的,可要是再開口取消還是很辛苦的。即使如此,千光士也不想再同以往一樣默不做聲,而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依萬。」
一叫他的名字,這個男人就用溫柔的視線俯視著自己。
「後天,本來說好為了慶祝你的生日而要一起去吃飯的……可是,突……突然來了工作,那天我看不行了。」
依萬的表情,就同自己所預見的一樣,一下子愁雲慘霧。
「我……我也不知道的時候,增井就把工作加進來了。在面向年輕人的連續劇里讓我演個角色,為了在年輕人當中也混個臉熟……」
對面的那張嘴唇,一直緊緊抿著。
「真的很對不起。」
千光士知道依萬的生日,是在一個月前。「我到9月30號就滿26歲了。」在和依萬說別的什麼話的途中,他突然插進來的,聽他這麼一說,當然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聽到,所以就以輕率的心情說「那天,要不要一起到外面吃個飯?」這樣邀請了他,然後依萬就超出自己想象的興奮。雖然不是高舉雙手大呼萬歲,可是那種開心的心情卻能夠在當時的氣氛里傳達到自己這邊。要是忘了這次約會什麼的結果肯定很恐怖,於是這麼想著的千光士還特意在日曆上把那一天用紅筆畫上了圈。
「攝影從下午開始,預計晚上9點左右結束。可是電視劇的拍攝一般很少在預定時間內完成,肯定會持續到第2天的凌晨呢。」
長長的金色睫毛,一直低垂著。
「那……個,還是另定一天出去吃飯吧。下次肯定不再加班了,我會好好和增井談的……」
對著那持續沉默的男人,千光士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讓他開口。
「對了,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既然是你的生日,無論你喜歡什麼我都會買給你哦。」
即使拉著他的袖子輕輕搖晃,依萬仍然不看他這邊。
「不管是手錶也好車也好都沒關係哦。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終於他抬起了臉。那目光是悲哀的,卻沒有憤怒的神色。
「既然是工作那我也沒有辦法了呢。可是既然是期待很久的事了,那多少還是會有些遺憾啊。後天,你回來的時候會過了零點的嗎?」
「大概……可能的話也許能早點回來也說不定……」
依萬輕輕撫摩著千光士的頭髮。
「我在這等你可以嗎?」
「我可能會晚回來哦。」
「沒關係。」
寂寞的笑了笑,依萬一把抱住了千光士。那一吻,就象要把他舌頭吸走般的濃厚,帶著點要SEX的味道。襯衫的扣子被解開,溫暖厚實的手掌直接觸摸千光士的側腹。因為非常的舒服,所以哪怕時間一直這樣流逝下去也沒關係,可是脖子被吸住不得不轉過臉來的時候,眼神觸及到桌子上放著的茶色信封,利馬慌亂地回復了神志。
「不……不行啊。」
肩膀一被他扳轉過去,就好象厭惡似地別開身子,依萬隻能用熱烈的水色目光注視著千光士。
「為什麼不行?」
「我、我還要記台詞。」
千光士伸長右手取過那個茶色信封,拿到依萬面前。從袋子里取齣劇本的依萬「啊啊……」的小聲叫了出來。
「這部劇集,我曾經看過。」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