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二 入夢
「小強,你…你將那杯東西喝下去了?」一身白褂的父親驚慌失措盯著我。
我愕然看著父親,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不就是一杯鮮橙多嘛!我晃了晃手中的空杯,說:「是啊!一口氣喝完,味道還不錯呢!不過有點酸,不會是過期的吧!」
「主…啊…」父親痛心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不會是有什麼不妥吧?」面對父親語無倫次的激動,我也有點慌了:「難道這不是一杯普通的鮮橙多?」
看著一大瓶鮮橙多放在桌面上,旁邊放著一杯同樣顏色的飲料,我想十個人裡面有九個人都會判斷這是一杯鮮橙多。
「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亂碰我實驗室裡面的東西嗎?」父親沖著我咆哮。
「剛進來時口渴得要命,又找不到你,就拿來喝啦!別這麼小氣,不就一杯飲料嘛!」我辯駁,口感告訴我,剛才那杯應該是飲料,頂多放了什麼珍貴補品進去,所以口感有點怪。
案親一把就抓住了我的雙肩,然後用力地搖動了起來,說:「笨蛋,老子不是小氣啊!罷才那杯東西叫HR2,是前天才研製出來的,今天已經初步鑒定是失敗品了!」
聽到「失敗品」三個字,我的心一下就往深淵裡沉,父親是專門研究人體潛能開發的,他手下試驗失敗的犧牲品無一生還,我想起過去在這裡看到那些白老鼠慘死的模樣,不禁一陣心寒,怯怯地問:「那…那喝過HR2的白老鼠現在怎麼樣了?」
「喝了沒多久就昏睡過去,到現在還沒醒,不過它們的身體機能倒是一切正常!」父親沉重地說。
那我豈不是也…
我掉進了深淵,並在下沉的過程中不斷地翻滾哀號。
案親悲涼地子著我:「小強,小強啊!沒想到我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我吼:「都是你的錯啊!為什麼要把鮮橙多和失敗品放在一起呢?明知道我今天來看你,不是擺明要害我嗎?你怎麼當人家老爸的…」
案親神色黯然,似是十分諒解我的情緒,還拍拍我的肩膀,不過被我一把推開了,他一副懶得和死人爭論什麼的神態,沉重地說:「小強,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快去辦吧!」
未了的心愿?太多了!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沒擁有自己的寶馬,還沒有自己的微軟,還沒有得到糖糖的愛情,我還是個處男,嗚…
正在我越想越悲涼之際,聽到父親在默默地低聲計算:「最近殯儀館在搞八折促銷活動,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實在是太冷血了!我急怒攻心,招呼也不打,就疾步奔出了父親那間破爛的試驗室。
「小強,死前記得給我個電話,讓我好回市區為你辦理身後事!」父親遠遠在身後叫。
「…」
※※※
從近郊走回市區,心潮起伏,想起自己要英年早逝,就情難自已,但一時間又想到會不會是父親的玩笑,心中立即又放下千斤大石,但我知道後者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因為父親從不說謊!看來,我死定了…
我越想情緒就越低落,不禁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
「喂!你好!」
「糖糖嗎?我是小強啊!你現在有空嗎?」
「唉!今天是我們一個星期里最繁忙的一天啦!你不是不知道的,你等等,我接個電話。」
「…」我當然知道,房地產的經紀人一般都是在星期天出單的,可是我就要死了,很想見到你啊…
「小強?」糖糖終於聽完那個電話。
「在!」
「怎麼了?你心情好像很低落的樣子,算了,我出來陪你吧!」糖糖關心地說。
「…不用了,我忽然想起還有點事,再聯絡吧!」我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這一天,我走了許多我人生中充滿回憶的地方,幼兒園、小學、中學、文化公園、遊樂場…能在死前將人生再回味一次,看來我雖是英年早逝,但還是死得比較有準備的。
晚上,家徒四壁的簡陋房子里坐著孤單的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剩下父親將我帶大,但他醉心於研究人體的潛能開發,基本上是放任我自由成長的,我是個不爭氣的傢伙,連中專都沒念完就跑到社會上去了,然後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九個月前還加入到失業大軍當中,到了今天,依然沒有解除「軍籍。」
回想自己的人生,實在可以用「失敗」這兩個字來概括,只有一個神經兮兮的父親,一個叫螳螂的好哥們,和一個叫糖糖的女孩。想起糖糖,不禁心中一熱,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財富恐怕就是她了,從十年前開始,她就對自己不離不棄,直到今天,但願我死後,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吧…
我越想越悲涼,越想越痛心,隨著電話鈴聲的響起,我的意識漸漸也矇矓了下去…
※※※
天在下著雨,一切都是蒙矇矓矓的,地上十分的潮濕。我在屋后通向山上的小道上走著,腳底頗有些濕漉漉的感覺。我的情緒很低落,連周圍有什麼東西都沒有注意。
如此走了不知多久,忽然發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如此的陌生,才停下了腳步,我心裡打了個突兀,難道這是夢!
這個念頭剛起,四周的景物全變了,我的意識又是一陣矇矓。
我已經站在一片很空曠的土地上,似乎是在一座高山的山頂,遠處還有隱隱的海潮聲。
這時,四周起了一層輕霧。在不遠處的山崖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面奔跑,後面有幾道人影追趕。我忙上前一看,發現竟是我的死黨螳螂,不過他的相貌彷彿年輕了不少,而他也正好回過頭來,嘴角似乎掛上了凄然的笑意,忽然擰餅頭就向山崖下跳去!我連忙衝上前去,一把拉住他,一時間霧陡然濃了幾倍!將本是追趕螳螂的幾道人影隔在了身後…
「鈴…鈴…」
手機的鈴聲終於將我從這個異夢中拉了出來,我粗喘了幾口大氣,夢中的情節又再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這麼清晰的夢,真是第一次作啊!醒過來后依然能清楚地記得夢中的每一個細節。
「鈴…鈴…」電話鈴聲催促著我該接聽了。
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恰好就是螳螂!
「喂!」
「小強嗎?」
「廢話!」
「出來聊聊,老地方!」
※※※
螳螂所說的老地方,其實也就是一家老字號的大排檔,檔次很低,正適合我和螳螂這種無業游民。
我和他縮在一個角落裡,下了些酒菜到肚后,螳螂忽然說:「小強,你還記得三年前那件事嗎?」
我當然記得那件事,螳螂在三年前欠了一大筆貴利,被債主的打手們追到他要跳崖,但沒想到他從這麼高的懸崖上跳下來也沒死,不過一條腿倒是廢了,從此他為了躲避債主,便隱姓埋名,躲在都市骯髒的角落中偷生。他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是屁話,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樣都死不去,但卻沒有什麼「後福」可言,由此可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是人在自我安慰時想出來的廢話而已。
「怎麼了?」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傷疤,沒想到他今天自己說出來了。
「我又夢到三年前的那件事了,好痛苦啊…」螳螂灌了一大口白酒。
我無言,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他又說:「不過這次的夢與以往的有點不同,夢中竟然有你出現了,你在懸崖邊拉了我一把,讓我不用再體會一次那跳崖的痛苦!所以我醒來就馬上給你打電話了!謝謝你,兄弟!」
什麼!我不禁一陣劇烈的顫抖,難道我真的走進他夢中去了?無論時間、人物、地點都這麼的吻合…
看著他向我邀杯,我茫茫然地與他碰了一杯,口中卻說:「這只是你的夢,其實我什麼忙也沒幫上。」
螳螂傻傻一笑,又聊了一會,才岔開了話題:「糖糖你要看緊一點,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挺親熱的,那男的也長得不錯…」
我心裡簾湧起一陣怒火,糖糖跟我說沒空,結果又和別的男人去逛街,但怒火很快便轉為酸楚,自己都快要死了,不就是希望她能找到個好歸宿嗎…
心裡始終不能釋然,心神恍惚地敷衍了螳螂一會,就以不舒服為理由回家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次想打電話問問糖糖到底怎麼回事,但一看時間已經是半夜,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一想起愛情的失意,一想起生命快來到盡頭,意識再次消沉,漸漸矇矓,進入了夢的深處。
※※※
一個熟悉的課室中,十分安靜。
一對年輕的男女穿著校服,在課室中的一角低聲細語,不時還傳出陣陣愉快的輕笑聲。
我心中一片甜蜜,他們正是年輕時的自己和糖糖,那時候,自己總愛和糖糖在放學后留下,號稱是一起溫習功課,唉!其實只是給自己一個借口而已,明明就是為了能和對方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嘛…沒想到自己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中去了,忽然一驚,我怎麼可能回到過去呢?難道這是夢…
四周的事物彷彿晃動了一下。
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從外面闖了進來,闖進了這片寧靜的小天地中,我遠遠看到年輕時的自己擋在糖糖身前,和那幾個高年級的爭論著什麼,然後動起手來,自己很快就被揍得趴在了地上。
哦!我想起來了,那是中學一年級的時候,幾個自稱是紀律部的男生問我們為何還留在學校,其中有個男生調戲了糖糖幾句,還想摸糖糖的臉,自己擋在糖糖身前,結果被他們揍得很慘,手臂還被桌子上一根突出來的釘子劃了一道長長的破口,那道傷疤到現在還留在自己的手臂上。那些高年級還是看到自己流血,才肯離去的。
眼看著年輕時的自己要歷史重演,撞到那根釘子上了,我再也忍不住,從課室外沖了進來,一把扶住了自己,回頭就是給他們一巴掌,那幾個高年級哪裡是成年後的我的對手,幾下就將他們全揍跑。
我追出課室,不禁又再回頭看了看當年的自己,發覺當年的自己和糖糖都感激地看著我,自豪感油然而出,沖他們做了個鬼臉,輕鬆離去…
「鈴…鈴…」
「鈴…鈴…」該死的電話將我從美妙的夢境中拉了出來。
我拿起電話一看,是糖糖!人立即醒了大半。
「喂!」
「喂!小強嗎?我是糖糖啊!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見你!」
「有,有,時間大把的有!」
「那好,老地方見!」
我和糖糖的老地方是一間中檔的咖啡廳,氣氛不錯,陪伴著我們走過了十年的戀愛時光。
糖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深深地子著我,目光甜蜜蜜的,她已經有好幾年沒這樣看過我了,搞得我有點手足無措的。
糖糖說:「小強,還記得我們中學時的那段戀愛時光嗎?」
我說:「記得,我化成灰都還記得!」
「沒正經的。」糖糖的眼中閃耀出憧憬:「記得那時啊!我們放學常常留在課室中溫習,好懷念啊…」
我心中一動,說:「對啊!記得其中有一次,有幾個高年級的進來騒擾我們,還把我的手打傷了!」
「哈!你還記得那事啊!」糖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昨晚我還夢到這件事呢…不過又不太一樣,你竟然闖了進來將那幾個壞蛋揍跑了,我是說現在的你哦!」
我的身軀無法抑制地顫抖了起來,我真的可以進入別人的夢!我真的可以進入別人的夢!
糖糖倒是沒留意到我的激動,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夢囈般地說:「唉!一晃數載,夢中的你又能幾度停留呢…」
「鈴…鈴…」電話鈴聲將我從激烈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喂!」
「喂!小強!我的腳好了,我的腳竟然好了,奇迹啊!神跡啊!」是螳螂的聲音,不過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了。
「什麼?你再說一次!」我懷疑螳螂宿醉未醒。
「小強,我是說,我的腳好了!完全好了!」螳螂激動地大嚷:「還記得昨晚我跟你說那個夢嗎?夢醒之後我就覺得腳怪怪的,走起路來好像不太瘸了,今天就到醫院去檢查了一下,竟然好了,突然間好了,哈哈…」他越說越大聲,隱約中聽到有一把女聲在旁邊責怪他,想必那傢伙還在醫院裡就向我報喜了。
「哈哈!抱喜你啊!死螳螂!」判斷出他不是宿醉未醒,而是真有其事,我不禁也替他真心高興。
「現在我腳好了,對人生重新充滿信心啦!我先去跑跑步發泄一下,晚點再找你喝酒!」螳螂興奮地掛斷了。
「怎麼了?」糖糖看出了我臉上的喜色。
我便和她說了螳螂的事情,她也為螳螂高興,還特地叫了瓶香檳來慶祝。
就在我們舉杯的時候,我忽然愕住了。
「小強?」糖糖拿杯子頂頂我的杯子。
我將杯子放下,道了聲「失陪一陣」,就急匆匆地往洗手間走去。螳螂的腳忽然間好了,難道是與我在夢中拉了他一把有關,如果按這個假設推論,昨晚我在夢中及時揍走了那幾個高年級的,當時我手上並沒有留下傷疤,那豈不是說,我現在的手上也沒有傷疤了。
假如是真的,我不但可以進入別人的夢境,還可以從夢境中改變事實,這實在太天方夜譚了!
我站在洗手間的大鏡子前面,屏住了呼吸,慢慢將我右手的衣袖捲起,我的心跳加速到了極點,那道傷疤還在不在呢?
沒有!
真的沒有傷疤!
陪伴我十年的傷疤不見了,我在夢中改變現實了!
我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了起來,嚇壞了一個剛推門而進的中年禿頂男子。
※※※
我春光滿面地重新走回餐桌,糖糖打量了我一番,笑問:「在洗手間揀到寶了,笑得這麼開心?」
「哈哈!比揀到寶還要開心!」我得意洋洋。
忽然又轉念一想,我喝父親那葯水,他幫我在殯儀館的位置都訂好了,看樣子我是死定了,人都死了,就算有這種入夢的能力,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我要是沒喝那特殊葯水,又哪來這樣的能力呢…對了,要是我能進入父親的夢境中,重回當天那個情境,我阻止自己去喝那杯葯水,那豈不是不用死了。心中一喜,但立即又黯淡下去,要是我還沒有機會進入父親的夢境就掛掉了呢?還有,就算我能進入父親的夢,也未必能撞上那天那件事啊…
一時間,我時喜時憂,興奮的心情也漸漸退卻了。
糖糖看到我臉上陰晴變化不定,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事,便柔聲說:「小強,昨天我陪一個客戶去看樓盤,湊巧碰到了螳螂,他是不是告訴你了?你可別誤會什麼哦!」
我就知道糖糖不會背叛我的,心中大喜,將那些惱人的情緒都壓了下去,一時間也不懂說什麼,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她。
糖糖溫柔地子著我,語重心長地說:「小強,你遊手好閒了差不多大半年了,該好好去找份工作了,知道嗎?」
我唯唯諾諾,這個話題糖糖在四個月前提過一次,當時我和她大吵了一番,雖然後來和好了,但感情卻大不如前,她從此也不勸說我找工作了,沒想到今天她又舊事重提了。
我心裡暗暗許諾:糖糖,假如我僥倖不死,我一定會好好地重新做人。
時間飛速流淌,和糖糖相處的時間,永遠都是過得特別快的。
午餐后,送完糖糖去上班,我踏進了久違的購書中心,翻了好些關於做夢方面的書籍,當然,都是站在原地看的,像我這樣的窮人,沒什麼必要是不會去買書的,況且還是個就要死的窮人。
當晚,我又做了一個夢。
糖糖那個鉤鼻子上司給糖糖小鞋穿,當場毫不留情面訓斥著她,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著她,我在一旁聽得忍無可忍,衝到糖糖上司面前,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頓。
第二天和糖糖吃飯的時候,就聽到她說,她那個鉤鼻子上司住院了,聽說是昨晚被仇家上門尋仇,揍得他很慘,他夫人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非但安然無恙,還對此事渾然不覺,實在怪得很。
糖糖還說,最奇怪的是,昨晚她也夢到上司被揍的情節,而且行兇者就是我。
我乾咳兩聲,掩飾一下自己內心的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這件突破時空,穿越了真實和夢幻的事情逗得哈哈大笑。
在此後的兩個多星期里,我每晚都進入到糖糖的夢中,或是過去某段相戀的回憶,或是糖糖某段尷尬的往事,又或是在某個虛構的故事裡,我是男主角,她是女主角,愛得可歌可泣,愛得轟轟烈烈。
我也漸漸掌握了許多做夢的技巧,譬如說控制夢中時間的流逝,情景變化的節奏,如何影響對方的思想,還有就是,原來是可以攜帶道具進入夢中的,譬如說,睡前我手裡拿著一個扳手,那麼這個扳手將伴隨著我進入到夢中。
我很想找機會進入到父親的夢中,改變當天那件事情的發生,可是怎麼夢也夢不到父親,唉!夢中主角的位置,已經被糖糖牢牢佔據了。
在這兩個星期,我和糖糖天天見面,關係直追當年熱戀時,幾乎每隔兩個小時就要互通一次電話,向對方問一聲好,感覺旖旎而溫馨,溫馨而浪漫。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段,那該多好啊!可惜時間他老人家太客觀了,每一秒都在流逝中。我患得患失,害怕自己隨時會死去,就再也看不到糖糖!不敢打電話去問父親,害怕他告訴我準確的死亡時間,反倒是他打了幾次電話給我,但我都不敢去接聽,害怕父親告訴我死期已到,自己走去殯儀館吧!免得叫車浪費錢。或者正是這種害怕面對現實的懦弱,造成了我人生的失敗吧!
螳螂這邊也捷報頻頻,他的腿神奇康復后,信心大增,找到了一份電信方面的工作,業務蒸蒸日上,屢受上司誇獎。
看來最彷徨的還是我啊!因為每一分鐘都有可能是我的死亡時間,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後一秒。
今天,剛和糖糖通完電話,又要走進購書中心看白書的我,被外面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吸引住了。
這是一塊新換上去的廣告牌,上面的廣告語是:
「橘黃色的甜夢,無副作用的安眠葯成功開發!」
這樣的廣告每天都在身邊穿梭,本來我不可能在意它的,吸引我的是,那句廣告標語下面,有一個熟悉的頭像,可真將我震懾住了!那是父親的樣子,可是,那真的是父親嗎?
他終於研製出一樣成功的產品了嗎?
正當我在激動、喜悅、疑惑的情感中游移時,附件報攤上一張報紙的兩個大標題吸引了我,「無副作用的安眠葯『小強』,劉以達博士成功開發」、「小強,拍賣會上的頭號熱門,專利權最終以五千萬美金拍出。」
我大步走前,一把拿起報紙,飛速閱讀了一次這兩篇報導,再也難以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之情,父親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而且產品還以他的獨生子我的名字來命名呢!
我的眼淚難以抑制地涌了出來,飛快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號碼。
「喂…」父親特有的拉長語調接聽方式。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聲音盡量放平靜:「爸爸,恭喜你!」
「哈哈!臭小子,終於肯打老爸的電話了嗎?」聽聲音,父親該是正情緒高漲。
「爸爸,恭喜你!我很替你高興。」我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臭小子,我也恭喜你啊!」
「什麼?」
案親說:「恭喜你不用死了!那幾隻喝了葯水的白老鼠在當晚就醒過來了,而且身體健康得很,並沒有什麼異狀…」
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我又喜又氣,聲音也大了起來:「那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害我擔心到現在!」
「我一直都在打你的電話啊!是你自己不聽罷了!」
我語塞,父親又接著說:「我開發的無副作用安眠葯,正是用那種葯水作為主要成分的,哈!讓我小賺了一筆。」
這個…五千萬都算是小賺一筆嗎?
案親又說:「對了,小強,我過了兩千萬美金到你的銀行帳號上,你看看該如何合理使用吧…」
什麼,兩千萬!我銀行帳戶上現在有兩千萬!還是美金,天啊…
正當我激動得一塌糊塗的時候,父親仍在說著:「…唉!這幾天我計算了一下,原來你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幾年前你不是帶了個叫什麼糖糖的女孩來見我嗎?挺不錯的,看機會合適就結婚吧!案親在背後無限支持你…」
對啊!我不用死了,又有錢,可以考慮這個問題的實施性了。
「錢不夠不用擔心,老爸有個新項目快要完成了,預計可以賣到八千萬…」
我的天,倒霉了一輩子的父親終於轉運了!不過兩千萬美金,我想我結十次婚都夠了吧!
「小強,不和你說這麼多了,我忙著呢!結婚那天再給我電話吧!」
幣斷了電話,我還疑為夢中,走路一晃一晃的,但那巨大的廣告牌和每一張報紙的頭條,都在提醒著我,一切都是真的!
銀行提款機前,面對著那密密麻麻的零,我數了一次又一次,又狠狠地捏了自己幾下,終於確認自己的帳戶上有兩千萬美金時,我舉臂狂呼,聲音直衝雲霄。
激動平伏少許時,才發覺整條街的人都在看著我,我這才想起這裡是市中心,忙收起噪音污染,低頭離去,但臉上還是收不住的笑容。
※※※
「喂!糖糖?」
「小強嗎?這麼快就想我啦!」
「嘿嘿!下班我來接你,給你一大籮驚喜!」
「神秘兮兮的,好,我等你的驚喜!」
※※※
這輩子長這麼大了,還沒試過在一天里就花這麼多錢的。
車,是最新款的寶馬。
房子,是市內頂級豪宅。
求婚戒指,是首飾店裡最昂貴那枚。
訂了九十九朵鮮艷的玫瑰,包下了檔次最高的西餐廳一晚。
我煥然一新地站在糖糖公司樓下,等待著糖糖的到來。
路上不少白領麗人頻頻向我注目,令我信心大增,人靠衣裝,況且我本來就長得相當不錯。
糖糖看到我一身嶄新的西服站在她面前,首先是抿著嘴笑了,走近我低聲說:「喂!哪個賣場清倉大減價啊?」
「什麼嘛?」我抗議:「這是法國名牌,兩萬多一套的!」
「得了吧!你!炳哈!」糖糖又笑了,看起來她今天心情也不錯啊!
我懶得再去爭辯什麼,笑問:「寶貝,今天有什麼喜事臨門啊?」
糖糖喜滋滋地在我耳邊說:「我升部門經理了!」
「哈!真的嗎?恭喜恭喜啊!」今天真是好消息接踵而來,雖然那個什麼部門經理的職位對於我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但看到糖糖這麼開心,也真心替她高興。況且她這麼開心,正為我今晚可以成功求婚作一個良好的鋪墊。
我領著她來到我最新款的寶馬前,正要拉開車門,她慌忙將我拉開,輕聲說:「小強,開心歸開心,別胡鬧,弄壞了人家的車,我們可賠不起!」
我壞壞地一笑,沖糖糖眨眨眼,忽然一腳就踢在車門,「嘟…嘟…」的警報聲立即響不絕耳,糖糖馬上嚇得臉色都白了。
我哈哈一笑,不再逗她,打開了車門,將她請了進去。
「天啊!我沒坐過這麼豪華的車子呢!小強,你向別人借的嗎?」糖糖用她的小鼻子嗅了嗅:「還是新的呢!」
「哈哈!我在兩個小時前買的!」我得意之情洋溢於表。
「沒正經的!」糖糖橫了我一眼。
※※※
我將車子停在最高級的西餐廳前,彬彬有禮地將糖糖請下車,將鑰匙拋給了侍應,讓他去幫我泊車。
糖糖在身邊輕輕地拉了拉我,低聲說:「小強,這裡很貴的,我們還是到別家吧!」
我又是哈哈一笑,用力拉著糖糖的手,走向那餐廳,早有侍應將門拉開。
糖糖,高品質的生活,未來我們將共同擁有,你慢慢習慣吧!
「我還曾在對面馬路看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大明星在這裡進出呢!沒想到今天竟然能進來!」糖糖的表情又喜又憂。
「糖糖,不要擔心我給不起錢。」我笑:「我將整間餐廳都包起來了!」
「你越來越會吹牛了!」糖糖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一時間還沒習慣這裡的氣氛。
整個大廳一個客人也沒有,整潔的侍應在前面領路,琴師用小提琴拉起了世界名曲。燈光的亮度恰到好處,溫馨而不失格調,樸素無華但極上檔次的裝修,氣氛一流,這個餐廳果然名不虛傳。我心中暗喜,這裡的環境將為我的求婚作最好的鋪墊。
悠揚的音樂聲中,糖糖偷偷地子著周圍,不禁開始有點相信我的話了,怯怯地問:「小強,你真的將這裡全包起來了?」
「當然!」我顧盼自豪:「嘿嘿…」
糖糖眼圈一紅,說:「小強,沒想到你還記得…」
記得什麼?我心中一驚,腦里急速轉動,有什麼是自己遺忘掉的。表面上不動聲色,深情地子著糖糖。
糖糖擦了擦眼角,含情脈脈地回望我,說:「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們相識十周年的紀念日啊!」
天啊!她還記得我們的相識紀念日,幸好她沒問我,不然鬼曉得是哪天呀!不過真是天助我也,在相識十周年那天求婚,真是浪漫到了極點啊!哇哈哈…
我從侍應手中接過早已準備好的九十九朵玫瑰,真的好大一捆,早知道買少一點,搞得有點狼狽。
我遞給了糖糖,柔聲說:「我們相識到相知,相知到相愛,每一片段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在這特別的日子裡,小強為你獻上九十九朵玫瑰,願糖糖能永遠像玫瑰般美麗動人,願我們的愛情地久天長!」
糖糖接過玫瑰,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哇!」的哭了起來,令我歡快之餘又有點緊張。
八二年的紅酒、名廚精心料理的餐點、樂師動人的樂曲,我們相擁而舞的步子…這一切,將成為我們最美好的共同回憶,也將成為我求婚成功的前奏曲。
飯後,我重重地打賞了為我們賣力彈奏的琴手們。開著寶馬,帶著糖糖,向我們未來的住宅邁進,那裡將是我求婚的終極地點。
她一定會答應的,她沒有拒絕的理由,我窮的時候,她就對我這麼好,何況我現在這麼有錢,越想越得意,我不禁哼起了小曲。
「小強,你哪來這麼多錢啊?」糖糖終於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看樣子,她這個問題醞釀很久了。
我神秘一笑,說:「等會兒就告訴你!」
打開車上的音響,廣播中響起了懷舊的歌聲。
「為何緣未了,為何情盡了,隔世見面時也苦笑…」
真是不吉利,我忙換了個台,誰知糖糖又將那個台調了回來,悠悠地說:「這歌我愛聽!」
我升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但立即又釋然,糖糖是個感性得一塌糊塗的傢伙,愛聽這麼傷感的歌是很正常的。
※※※
臨海的頂級豪宅。
看著電梯一格格地往上跳,我注意到糖糖漲紅了臉。
「怎麼了,寶貝?不舒服嗎?」我關切地問。
糖糖橫了我一眼,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壞傢伙,想帶我到哪裡啊?」
壞傢伙?我立即反應了過來。我的天,糖糖,你誤會我了,雖然我也很想那個你,不過,今晚的重點可不是做那事呀!
我一臉無辜的表情,還聳聳肩表達自己純潔的思想。
頂樓。
按式套間。
按總統套房的要求來設計的室內裝修,窗外的無敵大海景,頂級音響播放的柔情經典,糖糖有點像愛麗絲闖進了仙境,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站在落地玻璃前,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輕輕感嘆:「做了房地產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豪華的房子呢…」
她忽然轉過頭,盯著我問:「小強,你問誰借的呀?」
「買的!」我微笑子著她。
「你、你不會是去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她的眼眶忽然就紅了。
我慌忙擺手,急道:「當然不是了!」
我不再賣關子,將父親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高興地跳了起來,嚷道:「前兩天在報紙上看到這條報導,我就覺得照片上的老人有點像伯父,沒想到真是他啊!」
「呵呵!你幾年沒見他啦!不敢確定是很正常的!」
「真替伯父高興呢…」
「…」
糖糖的情緒漸漸平伏了下來,我們默默地對望,慢慢相擁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了。
我輕輕地脫離了她的擁抱,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盒,單膝在糖糖面前跪下,打開盒子,盒中戒指上的那枚鑽石閃耀出奪目的光芒,亮麗無比,我想,這樣的光芒,可以輕易俘虜任何一個女子的心。
我抬頭凝視著糖糖,深情地說:「糖糖,嫁給我吧!我願意照顧你一生一世!」
糖糖的眼眶再次濕潤了,她凝望著我,眼淚輕輕地滑過臉龐。
我覺得我離成功越來越近了,將情感灌進了每字每句中:「在我們相識十周年這特別的日子,糖糖,嫁給我吧!」
糖糖的眼淚滑落速度更快了,我子著她,等她說「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十年了!」;或者矜持地接過戒指,我就幫她戴上,然後高高躍起,沖大海吼一聲「萬歲」;或者學電影中的男主角般,抱著她原地轉上這麼幾圈,然後,然後就抱著她進主人房,十年磨一劍,嘿嘿!今天也是我摘掉處男帽子的時候了…
可是,我預料中的一切並沒有發生,我依然單膝跪著,她依然怔怔地看著我,怔怔的落淚,我甚至將怎樣抱著她轉的這個細節溫習三次了,一切還是維持原狀。
終於,我厚著麵皮,打破這陣難堪的沉默,又說了一次:「糖糖,嫁給我吧!」
糖糖用力擦了擦眼睛,矇矓的眼睛漸漸變回清晰,她凝視著我,慢慢地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我不能嫁給你!」
不是吧?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隨便一陣輕柔的風吹過,就能將我吹到天涯海角…
糖糖緩緩地走回大廳,坐在沙發上,默然不語,像在思索著什麼,又像在回憶著什麼。
我終於從昏眩中恢復了過來,追著糖糖回到大廳,在她身旁坐下,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為什麼?」
糖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她輕輕地說:「小強,還記得十年前,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記得,那時候你被一群流氓調戲,我剛好在附近打工,便衝上去救你…」我回憶著,茫然地說。
糖糖甜甜地笑了,也陷進了回憶中,輕輕地說:「雖然你被那群流氓揍得很慘,但那時卻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哦!那時啊!幸好警察來的快,不然我可能已經掛掉了…
想起那時候也真夠遜的,常常打架,總是輸多贏少…
糖糖說:「那時候,你除了念書,中午、晚上還要到雜貨店打工,在空隙的時間裡,你總是捧著本書在埋頭苦讀…」
是啊!那時候是父親最潦倒的日子,我常常靠打一些散工來幫補家裡,不過,那時候我好像沒有這麼勤奮啊!哦!想起來了,那時候老闆不在,我就會捧起漫畫偷偷地看,天,落在糖糖眼裡,就變成好學了。
「知道嗎?那時候你好學、勤奮、勇敢,在你身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缺點…可是,現在呢?小強,你還有什麼優點?」糖糖痛心地看著我。
「我…我…」我努力地想著我有什麼優點,但我竟然失敗,連一個優點也想不出來,我只有努力辯駁:「勇敢這個優點,我還是有保留的。」
「你現在所謂的勇敢,不過是好勇鬥狠罷了!」糖糖嘆息了一聲。
「可是,糖糖!我愛你,你也愛我,這不是足夠了嗎?況且,現在我有錢,我很有錢了!為什麼我們不能結婚呢?」我在拚命掙扎。
「不,小強,你沒有錢,你的錢是你父親的!」糖糖深沉地看著我:「還有,小強,我愛你,這是不容懷疑的,但在我心裏面,早已經有了一個更愛的人,你要勝過他,我才會考慮你的!」
看著糖糖決斷的眼神,我的心碎了,心裡不斷地迴響著糖糖那句「但在我心裏面,早已經有了一個更愛的人」,它彷彿化成了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我心裡。我全身上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倒在地。
螳螂早就對我說過,糖糖和一個男子親熱地走在一起,糖糖還騙我是客戶,原來是真的,她在外面早就交有另一個男朋友了,嗚嗚…「但在我心裏面,早已經有了一個更愛的人。」
當我的神智慢慢恢復清醒,糖糖已經不在了,我看著這豪華卻是空蕩蕩的房子,再次悲從心生,老天啊!我現在有錢了,但糖糖卻離開我,這算什麼玩意啊!
我砸了好幾件東西,還是發泄不完心中的無奈和悲涼。
忽然,一個恐怖而殘忍的念頭湧上了我的心頭:只要我進入糖糖的夢中,將她的夢中情人殺死,那她心裏面沒有那個人,就只能選擇我了!
對!就這麼干!
我取下了掛在牆上拿來裝飾的短匕首,拔出鞘看了看,雖不算太鋒銳,但殺人我想還是足夠的。
我拿著匕首,躺在床上,卻心潮起伏,怎麼樣也睡不著,只好吞了幾粒安眠葯,才漸漸昏睡過去。
矇矓,周圍是無邊無際的矇矓。
難道是我今天狀態不好,夢也變得不清晰了?
我沉住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仍然看不清前方,但周圍的一切不時散發出熟悉的感覺。
前方的矇矓忽然褪去了少許,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是糖糖,是青春靚麗的糖糖,我果然進入到糖糖的夢中了!
天,她正深情地抱著一個男子,臉上的神情就算是我倆熱戀中也未曾有過的,這就是她的夢中情人嗎?
我不禁悲從心生,惡向膽邊生,狂怒著沖了上去,一刀就捅進了那個男子的背心,也不理會周圍仍是矇矓一片,也沒注意到糖糖的臉起碼比現在年輕了十年,更沒注意到那男子熟悉的身影。
匕首狠狠地進入了那男子的身體,一陣快感升起,滾燙著我的全身!糖糖,將他殺死,你將不會再有什麼夢中情人,你就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
我將匕首拔出,準備再補上一刀時,那個男子痛苦地轉過了頭,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什麼?那個男子竟然就是我,十年前的我!
矇矓瞬間褪盡,整個世界變得無比的清晰,周圍是熟悉的街道,不遠處正是我十年前打工的那家雜貨鋪。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瞬間明白了一切,糖糖的夢中情人不是別人,正就是我自己,是十年前的自己,是十年前那個上進、富有正義感的自己。
糖糖滿臉是痛心的神情,難以置信地盯著我。
「鐺…」匕首從我手中滑落,我一步一步往後倒退,四周慢慢變得矇矓,悔恨吞噬著我的靈魂,錐心的痛苦刺激著我的神經,並迅速到達頂點。
我的力量終於無法再支撐我的身體,往後跌去,跌進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糖糖,我殺死了你的夢中情人,同時,也殺死了自己。
糖糖,我就這樣失去你了嗎?
尾聲
十年後。
案親已經成為了舉世聞名的科學巨匠。
螳螂也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家頗具規模的電信公司的副總裁。
我?我當然沒死!
十年前那個晚上,糖糖做完那樣可怕的夢后,就立即打電話給我,當時的我已經血流成河了,哪有力氣接電話啊!糖糖擔心我有什麼意外,慌忙衝上了我的新家,及時挽救了我的小命。
她當然不相信夢中的情節會變成現實的鬼話了,還以為我因為被拒絕後感到生無可戀而自殺的,她竟深受感動,真是汗顏!不久后,她就接受了我的第二次求婚,不過要求我從此要努力上進,振作做人!
從那以後,我奮發圖強,雖然父親常常幾千萬幾千萬的給我,但我還是加入了螳螂那家電信公司,由低層做起。
七年前,我和螳螂辭掉工作,創辦了自己的電信公司,幾經風雨,到了今天,已經成為了行內一面亮麗的旗幟。
糖糖?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現在正在房間里哄小兒子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