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年後,台灣。
炎夏的七月,悶得人心煩。
下半夜,上官宇陽連著幾天趕工作,好不容易能沾床,才剛睡著,不識相的手機卻拚命響著。
認識他的朋友都知道,上官宇陽最恨睡覺被人吵醒,所以如果要找他,一般都會先預約,否則他老兄一旦上床,手機肯定關機。
只是,近三點才睡的他,因為太累,任由手機躺在房間的小圓桌上,而逐漸轉強的鈴聲,吵得他神經衰弱,恨不得將它摔爛。
「混蛋!是哪個不怕死的傢伙……」申吟聲由趴睡的枕頭裡傳來,上官宇陽掙扎著該不該起床接電話。
最後,在他明白,來電者似乎沒有罷休的可能,索性爆粗口的翻身起床,只著睡褲的他惱火的走到小圓桌前,粗暴的拿起上頭的手機。
看都沒看是誰來電,按下接聽鍵,上官宇陽先咒罵了幾句,消了心頭的怒火后,才說:「找我什麼事?」
「你睡了?」那頭,沉默了幾秒后才出聲,似乎對上官宇陽剛才的粗話有些不贊同。
光聽電話里傳來的斯文聲,上官宇陽就明白誰打來的,還語帶吃驚:「策,怎麼是你?」這個時候,待在日本的東方策應該早睡了,畢竟明天也要上班的人,不會平白無故熬夜。
「有事想跟你談,沒想到吵到你睡覺了。」聽得出來,東方策是真的有些愧意。
「哦,還好,反正我才剛睡。」所有的朋友里,東方策的溫文爾雅是公認的,起碼朋友這麼久,還不曾見過他發火失態過,就連大聲說句話都沒有。
若不是真的了解,上官宇陽都要猜東方策是不是同志?否則怎麼會長得那麼俊美又溫柔……
重點是,與火爆的東方略根本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真懷疑他們真是同一個媽生出來的。
「什麼事這麼要緊,非得要在半夜打給我?」拿著手機癱倒在大床,上官宇陽閉眼問。
「略好像去台灣了。」
「那好啊,我生日派對你不是不能來,剛好他當代表。」上官宇陽先這麼說,而後停了幾秒,上官宇陽忽然清醒地由床上坐起,語氣有些不確定:「你說什麼?略來台灣了?」
「嗯。」
「什麼時候?人在哪裡?他該不會真的打算擄走奾奾吧?」
那傢伙,兩年前就被警告了,竟然還敢來送死,是不是真以為任浩揚在跟他開玩笑?
「今天早上的班機到台灣,我想他會待在東方家族郊區的別墅。」東方策也是擔心略可能又要鑄下大錯,怕他真去擄人,才會打這通電話。
「浩揚知道了嗎?」上官宇陽不用當面看到,光用想象的都能猜出浩揚聽到這消息后表情會有多難看。
東方策在那頭苦笑了聲,「我還沒告訴他。」
「怎麼,要我當說客?」上官宇陽嘆了口氣,知道東方策對弟弟兩年前犯的錯心裡充滿歉意,卻還是管不住弟弟的放浪。
「如果可以。」
不只東方策苦笑,連上官宇陽都要嘆氣了。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會跟浩揚提這件事。」
「如果真的出事,馬上跟我聯絡。」
「你難不成要趕來?」因為東方略不肯繼承家業,所以龐大的東方家族產業全落在東方策肩上,平時連個假日都沒有的人,哪來的空閑時間飛去台灣。
「我總不能放著不管,怎麼說大家還是朋友一場。」
「也是,若是略真被浩揚給宰了,你也可以來收屍。」上官宇陽開玩笑,那頭卻傳來東方策的斥責聲,「好啦,我只是說笑,如果浩揚真打算宰了略那傢伙,我會請浩揚別真打死,起碼要留一口氣等著見你,哈哈……」
大清早,任家大宅鬧鐘響個不停,不管是卡通音樂還是卡通叫聲,響得整個宅子不得安寧。
而首當其衝受害的人,正是跟妹妹同房而睡的任雲菲。
本是捉過棉被蓋住整個頭,而後真是吵得受不了,任雲菲索性捉起枕頭壓在頭上,想要自己忽略那吵得教人捉狂的鈴聲。
「奾奾,快起床,妳上課要來不及了……」邊說,她眼睛不曾睜開,繼續埋頭睡大頭覺。
十秒過去,另一床的人還是沒有反應,任雲菲這下真被吵得火大,掀開被子,爬下床,尋著鬧鐘鈴響找到一個一個鬧鐘,並且將它們都按掉,接著再雙手插腰來到妹妹的床邊,睜大眼睛轉頭瞪著那團鼓鼓的棉被。
「任奾奾,限妳十秒鐘後起床,不然小心我抓狂揍人!」軟的不行那就直接來硬的,任雲菲帶著威脅的語氣,不相信懶蟲還不起床。
「唔……,可是人家好睏。」棉被裡傳來帶著困意的細聲。
「誰叫妳昨天半夜看電視,明知道今天早上開學,不想想自己低血壓的破身子,竟然還敢熬夜?」任雲菲伸手扒過打薄的短髮,拿起床頭的鬧鐘用力按下,已經七點了。
「人家再睡一下下就好……」那表示,棉被底下的人還打算繼續賴床。
「再睡一下妳就要遲到了!」生活像來規律的任雲菲哪裡容得了妹妹這麼散漫,隨手一捉,將那團鼓鼓的棉被給掀起,完全不理會床上的人兒冷不冷。
「姐……」
「快起床,等一下大哥要是見不到妳下樓吃早餐,妳就完蛋了。」任家父母在三個兒女都成年後,兩夫妻即跟朋友相約出國旅遊。家裡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全都丟給接任公司的大兒子管理。
雖然大兒子的花邊新聞不斷,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可是他的工作能力確實不容小覷,再加上他從不將外頭的女人帶回家,就算再放蕩,只要不影響兩個妹妹,那麼任家父母基本上不會去干涉兒子的私生活。
唯一的要求是他三十歲后,肯定要結婚,而兒子對這個要求也從不反對,那兩夫妻還有什麼不滿的?況且兩個女兒又都怕大哥,他扳著臉說一句話比他們父母好言相勸個十句都有用。
畢竟,女兒是用來疼的,管教的事,還是由兒子出面當壞人好些。
「唉喲……」
很不情願的,任奾奾揉了揉眼睛,兩件式清涼的粉紅色無袖睡衣及短袖下的身子依舊縮得像只熟透的紅蝦。
「快起床。」任雲菲穿著跟妹妹同款式不同顏色的淡紫色睡衣,打了個哈欠,她轉身走進浴室。「我先去洗澡,妳不準再睡了。」
「好啦。」
而後,浴室的門被打開,然後關上。而答應要起床的人,還依舊縮在床上,動都不動的繼續睡懶覺。
十分鐘后。
「任奾奾,妳快起床,妳上課要遲到了!」氣死她了,她都洗好澡,換好衣服,她妹竟然還睡得不醒人事。
「唔……,好吵。」
「快起來,大哥來了。」任雲菲將頭髮擦乾,毛巾丟在自己床上后隨意撥兩下。
這一招果然有效,只見床上的任奾奾嚇得連忙坐起身,睡眼惺忪的小臉緊張的東張西望。
「大哥在哪裡?」從小她就怕大哥,儘管大哥一直都很疼她,但任奾奾就是莫名其妙的怕。
長這麼大,她還不敢跟大哥說個不字,只要大哥開口要求的,她從來都只能像小媳婦似的點頭。
「大哥在樓下吃早餐,妳快去刷牙洗臉,等一下大哥會開車送妳去上學。」
「哦。」知道大哥不在房間,任奾奾這才鬆了一大口氣,緩緩爬下床,嘴裡卻喃喃的嘟嚷著:「每次都拿大哥騙人家……」
「我先下樓等妳。」對於妹妹的抗議,任雲菲早已習以為常,而且一點都沒有罪惡感。
「好啦!」關上浴室門,任奾奾大聲說道。
任浩揚邊吃早餐邊看報紙,聽見樓梯咚咚的粗魯急促響聲,不用抬頭看都知道是誰。
「奾奾呢?」當下樓的人來到餐桌前時,任浩揚睇了眼,隨即不贊同的目光落在任雲菲的穿著。
這丫頭都多大了,還天天穿得跟個男孩似的,不是牛仔褲就是T恤,還有那頭他怎麼看都有意見的短髮還半濕著。
「等一下就下來了。」
任雲菲拿過傭人準備好的早餐開始吃著,她跟大哥不一樣,不愛好西式早餐,天天都要稀飯配小菜。
報紙放下,任浩揚拿起還溫熱的咖啡喝了一口,同時又瞄了眼雲菲的早餐,「妳今天早上有課?」
「我要去找媧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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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前回家。」
「不行,我跟媧媧約了一起吃晚餐。」她甚至打算今晚在媧媧家裡過夜。
「跟她說下一次,晚上妳陪我去參加宇陽的生日派對。」不容她反駁的,任浩揚直接作了決定。
「不要!」哪有人這樣的,明明是他的朋友,為什麼要她陪著去,「如果你晚上要出門,那我待在家裡陪奾奾。」
自從兩年前的意外后,她跟大哥很少讓奾奾一個人待在家裡,就連她單獨外出的機會都沒有,害得奾奾活像個宅女,天天待在家裡。
不是覺得那個爛人會找上門,而是怕奾奾一個人會害怕。
誰知,她的抗議任浩揚完全不應聲,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翻看報紙。
「大哥,我說我不要去,你明知道我最討厭上官宇陽了。」
任雲菲不滿的放下碗筷,一年前好友媧媧被上官宇陽給拐走後,她跟上官宇陽的仇也結大了。
「我讓司機七點回來接妳。」
霸道,任雲菲在心裡暗罵,一早的好心情馬上消失,好看的小臉也隨著大哥的決定而垮下,心裡很是不平的她哪還有胃口吃早餐,倏地起身,往客廳方向走去。
「怎麼不吃了?」
「吃不下,我在減肥!」
這時,任奾奾正好下樓,穿著女校制服的她,看來清新又甜美,長發拉到側邊綁上辮子。
見大姐僵著表情嚷著,再偷瞄一眼餐桌方向,大哥看起來好像臉色也很難看,不用猜也知道兩個人又吵架了。
那無辜的她還要不要吃早餐呢?
如果只有她跟大哥一起坐在餐桌,她想她可以忍受一餐不吃餓肚子。
「奾奾,過來吃早餐。」可是她才這麼想,大哥帶著命令的語氣馬上響起。
早上九點十五分,甚少上班遲到的任浩揚今天難得晚到。
沉著一張俊臉進公司,連秘書小姐跟他打招呼都沒響應,直接走進辦公室,重重地將公文包甩在沙發上。
平時見總經理一早進公司表情不對勁,秘書小姐學聰明不去打擾總經理,可惜,這件事很重要,害她不得不鼓起勇氣敲門。
叩叩!
「進來。」裡頭傳來的聲音有點沉,聽得出來心情不好,不得已秘書小姐只有硬著頭皮走進去。
背對著秘書小姐的任浩揚正站在大片落地窗前,表情凝重的望著窗外,頭都沒回的抽著煙問:「什麼事?」
身為總經理秘書的經驗告訴她,總經理只有在心情煩躁的時候才會抽煙,為此她的神情更加不安。雖然總經理平時對員工不錯,但畢竟是上司,況且總經理在公事上的態度很是嚴謹。
「總經理,十分鐘前上官先生來過電話。」
轉過身,任浩揚將手上的煙給熄掉,「他說了什麼?」今晚上官宇陽的生日派對,身為好友的他,怎麼樣也不會缺席,況且這樣的生日派對,還是他們幾個好友難得相聚的時刻。
「上官先生希望你跟雲菲小姐能一起參加生日派對,另外他還說有件事很重要,要你再回電話給他。」
任浩揚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眉頭皺了下,「他沒說什麼事?」
秘書小姐搖頭,「沒有,他只說跟奾奾小姐有關。」
隨手拿起桌上的文件,才剛掃過一眼,即因秘書小姐的話而怔了下,抬眼看向秘書小姐,想要確定她的話,「跟奾奾有關?」
「是的。」
秘書小姐才點頭,任浩揚已經拿起手機,「我知道了,妳先出去吧。」
待秘書小姐關上門后,那頭電話正好也接起。
「你說奾奾怎麼了?」扯開領帶,任浩揚想起早上雲菲因為不滿他的決定,寧願搭公車也不肯讓自己送去學校,心情不覺有些煩悶。
上官宇陽正在開車,「不是奾奾怎麼了,而是有人來了。」
聞言,任浩揚眉頭皺得更緊,本是平淡的語氣隨即變得有些惱怒,「該死,你是說東方略來台灣了?」
「策昨晚是這麼跟我說的。」上官宇陽停在紅綠燈前,邊說電話邊轉頭看著副駕駛座上的媧媧,因為昨晚在他的住處一夜沒能睡好,此時她正蓋著他的西裝外套補眠著。
「該死!我不是警告那小子,不准他再踏進台灣一步嗎?」
兩年前奾奾在他房間發生的意外,教他跟東方略不僅好友關係破裂,兩人還為此大打出手。
「你以為那小子會乖乖聽你的話?你忘啦,他那種被家族給捧得要風是雨的大少爺脾氣,還有目中無人的狂妄性格,有可能會忘了了自己曾說過的話嗎?」
「奾奾不是他的女人,更不是派對上的尋樂獵物。」
「我也知道不是,但那小子一旦執著起來,除非東西拿到手,否則他根本不會罷休。」
該死!任浩揚在心裡咒罵。
若是東方略那傢伙此時就站在自己眼前,他肯定會好好賞他兩拳,要他馬上滾出台灣。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上官宇陽將女朋友身上的外套拉好,再問。
「他今晚也會去嗎?」
「有可能。」
「那他最好祈禱別被我撞見!」
下午四點,正是位於市區的女校放學時間。
高大的東方略穿得隨性,牛仔褲搭上黑色襯衫,一派自在的站在車門旁,全身重量往後靠向車子,戴上墨鏡的俊容底下,銳利的黑眸直盯著對面馬路的校門口,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女學生走出來。
而因為是女校,突然出現一位比男明星還挺拔帥氣的男生時,引來不少女學生的驚叫連連,有人甚至還拿起手機當眾拍照。
畢竟女校很難得可以見到帥哥,而且還是這麼有型又男人味十足的酷男。
東方略沒理會自己引起的騷動,對於小女生的愛慕,他壓根不在意,也從不去回應。
唯一教他放在心上的,是那個兩年前狠踢他一腳的丫頭!
幾分鐘過去后,東方略的嘴唇輕地往上揚起,看著他等待已久的人穿著制服,正一步一步地走出校門口,那頭及腰的長發束起辮子,而雪白得透亮的皮膚染著淡淡的粉紅。
比起兩年前的青澀,此時的她多了一點女人味,雖然還是那麼細瘦,像是風一吹來即會被吹走似的。
見她站在校門口的人行道上,與同行的女學生不知說了什麼,即見那幾位女學生往自己的方向指著。
看來,她遲鈍的神經還沒發現自己。
「奾奾,妳看,那邊那個男的好帥!」
「快點,拿手機拍下來。」
「哪裡?」
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任奾奾根本不知道同學在指誰,小臉抬起,有些茫然迷惑的在四處張望。
「妳的眼鏡呢?是不是又忘了拿?」剛拿出手機的同學問著,對於任奾奾的迷糊,她們早已見怪不怪。
「完了,我好像放在洗手間忘了拿。」被同學這麼問,任奾奾這才拍了下頭,猛然想起剛才去洗手間時,她把眼鏡拿下來放在洗手台上。
「那妳還不趕快去拿,等一下又被送到訓導處,妳又要被念了。」
幾乎每幾天就有一件失物招領是任奾奾丟的,三年下來,校方人員已經不想多說什麼。
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下次任奾奾還是會搞丟東西,她那脫線的神經,已經沒救了。
「可是妳剛說的帥哥在哪裡?」難得學校有帥哥出現,她也想看。
「妳連眼鏡都沒戴,怎麼看?」同學指著對面馬路,「那邊那個站的不就是了,放心,我等一下多拍幾張,妳明天來學校再給妳看。」
「真的?不可以騙人。」
「妳快去拿眼鏡,再慢吞吞的,等一下真的找不到。」另一名同學催促著。
而原本是等著任奾奾的東方略眼見她又轉身走回學校,不解的他蹙了眉頭。
隨即邁開步代,朝對面的女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