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韋小心本來以為肖飛還會來找秦倦,自己絕對有機會扳回一局,誰知肖飛除了回樓的當晚來見過秦倦一回后,便一直忙於樓務,根本沒有再找秦倦聊天的興緻。這個人果然和千凰樓其他那些有事沒事就愛在秦倦面前晃來晃去,不聽這位公子說話就沒有主心骨的笨蛋高層管事不同,他果然是個人物。
只可惜韋小心的仇卻是不能立報,心中不免焦躁。
雖然肖飛回來之後,大部分人都向他彙報,聽他指派,但仍會有人來找秦倦稟報事情,這些人撞到韋小心的氣頭上,槍口上,自然沒一個討得了好。
而秦倦竟然也由她如此鬧騰,並不管制,更加讓千凰樓上下的人不敢得罪這個被如此縱容的得寵丫頭。
書小心原以為肖飛遲早要來見秦倦的,不必急在一時,可是在肖飛來之前,秦箏就先回來了。
秦箏幾經周折,終拜訪到藏地密宗活佛。這位活佛以密宗異法推算過秦倦的命盤后大為驚嘆,因為在命數上,秦倦在數年前,就應該死了。他現在的命,竟是以他自己的強大力量,硬生生向天爭來的。活佛驚訝之下,聲明幫不上忙,而且這個人也用不著他幫忙。這樣一個人,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就是天也不能叫他死。
秦箏自己也不知到底該失望還是該欣喜,只能辭別活佛,回到千凰樓。
才一回樓,便立刻知道了韋小心所做的一切之事,自是歡喜無限,拉著韋小心說了不知多少體己話,私底下更是將秦倦大大嘲笑一番,秦倦素來了解她的性子,知她的千般刻薄,萬種脾氣,都是因著太過關念自己,自然也便由著她說。
秦箏回來的這幾日,日日伴著秦倦,就連秦倦的貼身侍童和衛士也識趣地遠遠避開,韋小心自然也不用再整日守著公子,閑來沒事,玩遍了五鳳閣,便到其他各處去串門,奇怪的是,縱然是那些曾被她氣得半死的閣主殿主們,碰上她也還是客客氣氣的。
一來是她把一眾夫人的心全給哄軟了,二來,這幾日,秦倦精神極好,有時甚至會在秦箏的陪伴下走出五鳳閣來散步,千凰樓上下看到他們的七公子難得有如此好的氣色精神,自然也不能不承認,是這些日子充分休息的功勞。
而且韋小心自稱公私分明,她認為替秦倦擋人,是在辦分內的公事,現在公事已了,到了論私交的時候,見了淮都笑臉迎人,不待人說,已一迭聲地倒歉,一直說到眼睛發紅,盈盈欲泣,叫人心裡一陣陣內疚,本來要發作的脾氣,也全變成了同情。不但罵不出口,反要柔聲安慰於她。她方拭了淚水,笑著稱謝,口口聲聲贊你胸襟如海,雅量高致,將你捧到天上,崇拜莫名,讓人如何不喜之愛之。
不過,韋小心倒是聰明,玩來玩去,肖飛的飛雲閣地是半步也不敢進的,她很明白,她的百變本領,對肖飛,只怕一樣也起不了作用,與其自討沒趣,在旁人的地盤上吃虧,倒不如慢慢尋找對方的破綻,他日方可一擊報仇。
只是不用陪在秦倦身邊的日子,沒有什麼挑戰性,十分無聊,所以每天都要在別處與那些夫人們閑聊到很晚,把她所有想套的內情都套出來后,方才閑閑回到五鳳閣睡一個甜蜜蜜的覺,在夢裡去將肖飛大卸八塊來出氣。
這一夜,她趁著月色,愉快地哼著歌兒回五鳳閣去,才剛到正門的,就看到葛金戈急匆匆地也往這邊來。
韋小心這幾日正閑得無聊,幾乎沒有去想,立刻攔在葛金戈面前:「葛閣主,哪裡去?」
葛金戈的心情明顯十分不好,沉著臉說:「我有要事,要見公子。」
「葛閣主,現在已經很晚了,公子與夫人想必已然入睡.這個時候去見他,好像不妥。你要想找公子聊天,還是明兒清早吧。」韋小心含笑道。
葛金戈怒道:「什麼聊天,我為的是樓子里的公事。」說著便要從她身旁過去。
韋小心一移身子,仍是正正擋在他之前:「好奇怪,若是公事,更不該來找公子,樓主是肖飛,不是公子啊。千凰樓的公事,不問樓主,卻來吵公子安眠,這是什麼道理?」
葛金戈心情煩躁,怒喝一聲:「快讓開,樓主把本來已經縮減的施藥款又再縮了一半,再這樣下去,這筆銀子就要被他全扣光了,我要去面見公子,只有公子才能阻止他。」
韋小心如花的笑容不知何時已化為寒霜,肅容道:「這就是閣主不對了,肖飛是樓主,他自然有權力決定樓中的開支用度。他扣了那筆銀子只要不是私吞,你就無權去指責他。如果他的決定你不同意,你就該與他據理力爭,你在事後偷偷來找公子。這豈是為人屬下之道?千凰樓若人人如你,那還要肖飛做樓主幹什麼,你們接著讓公子當樓主,接著讓他累死累活直到病勢一發而不可收拾算了。」
葛金戈並不善於言詞,此刻聽書小心句句說來,字字在理,更是無以辯駁,只能氣得跺腳:「你知道什麼,我們樓子歷年都對貧苦人施醫贈葯,很多窮人都只能靠樓子的施捨活命,摟主這一扣,斷了多少人的生路?」
韋小心全不動容,冷冷道:「閣主你又錯了,救人施藥固然是功德,卻不是義務。為富者有權力自由運用自己的金錢,他肯救人固然好,他若不肯,你也無權因此指責他。更何況,千凰樓歷年救人,只要千凰樓一不施捨,他們就不能活命,可見這些人已經完全依賴千凰樓。然而人若不肯自立,憑什麼還要指望旁人無條件救濟。」
葛金戈料不到一個女子,竟然可以說出這樣冷靜、冷酷、細思卻又自有道理的話來,一時怔住了。一直以來,紅間閣的大部分收入都用在施捨窮人救濟貧苦上了。千凰樓各處的收益中,也只有紅間閣的收入,多不入公,只拔出去行善,而他一直負責這些事,也一直覺得這是極應該、極有功德的好事,他也一直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幫過的人而驕傲,此刻聽韋小心一番話,反覺心頭一陣迷茫,竟不知自己一直以來是對還是錯……
正迷亂間,耳旁卻聽到一個令他驚心的冰冷聲音:「葛閣主好雅興,這麼晚了,還在賞月不成?」
葛金戈微微一顫,臉色灰敗,回身施禮:「樓主!」
黑沉沉的夜色中,一身黑衣的肖飛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就是這無盡的暗夜,讓人為他那無窮無盡的氣勢而森然顫慄。
不但心虛的葛金戈滿身冷汗,就是韋小心的呼吸都不由地急促了起來,不過,她天性好強,屢次在肖飛面前受挫,這一回再不肯落在下風,忙笑著上前:「說得正是呢,葛閣主一心賞月,不知不覺就走到五鳳閣來了,剛才還在和婢子談這夜色之美呢。」
葛金戈很驚訝這個小丫頭竟可以在肖飛那無形的氣勢面前帶著笑容說笑自如,不過倒著實感激她有勇氣幫自己遮掩解圍,忙道:「樓主,可是有事要見公子?」
肖飛微微扯動了一下唇角,算笑了一下:「真巧,我也是睡不著覺,出來賞月,」
葛金戈怎麼都看不出肖飛像那種有雅興賞月的人,當然他自己也不像。只是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汗濕重衣,急道:「那樓主請自便吧,屬下先告退了。」
肖飛竟然沒有為難他,隨便點了點頭。
葛金戈如獲大赦,飛一樣地走了。
於是在這樣明亮的月色下,這樣安靜的夜色中,就只有肖飛與韋小心相對而立了。
韋小心拚命想控制情緒,不要在肖飛面前示弱,可是,心中卻還是無端地惱恨今夜的月色太明,讓她無法掩飾臉上的驚疑不定,今夜的五鳳閣外太靜,靜得她的心跳變得如此大聲。
明明肖飛只是默默地在對面看向自己,卻覺置身在滾油炙火之中,而對方還沒有刻意散發氣勢來壓迫自己,無形的壓力,已叫她難以承受了。
這樣可怕的靜真比一切的殺戮叫囂更加讓人難受,偏她天性好強,再痛苦也咬牙硬撐,不肯示弱退走,只在心裡盼望肖飛別這樣冷冷看著他,好歹出個聲,哪怕是罵她,也叫人舒服一些。
「想不到這整個千凰樓,最維護我這個樓主的,竟然是一個小丫頭。」
肖飛終於開口了,卻讓韋小心本來就吊到半空中的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她臉上強掛的笑容越發僵了:「樓主在說什麼話?小心怎麼聽不明白?」
肖飛微微揚丫揚眉,似笑,非笑,聲音里卻毫無笑意:「你方才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
韋小心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還在拚命裝糊塗:「原來方才樓主一直在啊,其實小心只是克盡職守,不能讓人擾了公子安息,所以什麼理由順口,什麼話好罵,就悅什麼了,讓樓主見笑了。」
「是嗎?」隨說淡淡的兩個字.肖飛跨前一步。
只是隨隨便便走前一步,並無任何特別的動作,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刻意催發氣勢壓人,但韋小心卻被這種自然而然的王者之氣,逼得連呼吸部為之一窒,心跳都似在這一刻停止。她很清楚,若再任由局勢這樣發展下去,自己的氣勢將盡為肖飛所奪,再也難以對抗他,必須趁現在,還有足夠的意志力時,施以反擊。
「看來樓主剛才一直都在,一直看清了一切。只是葛閣主前來是為尋公子,樓主前來,又是為著什麼?莫非樓主明知葛閣主會來找公子,所以故意令他憤怒,故意跟他前來,難道樓主,竟想找機會和公子吵架不成?」韋小心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下去,她不怕肖飛吃驚,就怕他不吃驚,只要他吃了驚,就證明他的心神是可以被動搖,可以受影響的。
可是,韋小心失望了,肖飛神容不變,依然冷冷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我確實是有意跟來的。只是葛金戈難道就不該受些教訓嗎?至於我和秦倦之間的事倒不必你來擔心,我和他吵不起來。」
韋小心明白他冰冷話語里的殺意,他和秦倦吵不起來,不代表他們有多麼深多麼厚的感情,他和秦倦都不是那種會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的人,殺人奪命,毀幫滅派,不過是一念之間,至於吵架,太過勞神費力而沒有實際效益,他和他,都不會做。不過這話她當然不會說,只是強笑道:「自然了,天下人都知道,『千凰樓主,秦倦肖飛』。樓主與公子之間相知相信相托相重,天下皆知,樓主怎會和公子吵起來!至於葛閣主,行事確實有差,不過,他倒是個耿直之人,雖然對公子過於尊重,也是惦念舊主,重情之人,而且他不會耍心眼,不會算計人,更不會暗中拖千凰樓的後腿,這種人,若有不滿,會清楚地讓人感覺出來,反比在身旁隨時會捅人一刀的小人好上百倍,縱他有些差錯,也請樓王莫要深究,一來可顯樓主寬宏之量,二來,也免得寒了眾人之心。」
韋小心很自然地將心中見解說了出來,雖說是刻意要展現聰明,但也多多少少是真的在為肖飛打算,如若肖飛真拿葛金戈開刀,絕對會引起千凰樓中不少人的不滿,然而千凰樓正面對數家強大的對手,內部更加需要穩定,萬萬亂不得。
肖飛微微一笑,就是笑意都是冰冷的:「如此,我真該多謝姑娘的提醒了。」
韋小心這才驚覺,方才順口說來,竟是完全設身處地地為肖飛考慮,明明心中暗惱此人,怎麼倒替他憂心起來,只怕是不甘心被他看輕,遭他漠視,才有意要引起他的注意。心中怦然一震后,已是亂成一團,雖努力找來理由,終還是難以安然。在肖飛那看似感激,卻沒有半點感激之意的笑容之下,倍覺全身不自在,終於暗自咬牙說:「樓主請自便吧,婢子要回去了。」也不等肖飛有所表示,扭頭就要往五鳳閣中去,但腕上隨即一緊,一步也走不了了。
一個男子冒然強拉住一個並不熟悉的女子,絕對是一件很不合禮法的事,可是在肖飛心中,又何嘗有任何禮法的存在?
「肖某人感謝姑娘。」他的話語,他的笑容,他的眼神,永遠有一種讓韋小心驚心的譏誚和冷漠。
她的心在這一刻猛然一緊,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有些怕這個鷹一股的男子。鷹一般銳利。鷹一般兇狠,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任何人看透,也可以毫不擾豫地把所有讓他覺得不快的人撕碎。千凰樓中有不少人出身黑道強豪,心狠手辣原算不得什麼,卻沒有一個有肖飛的才智決斷。秦倦的智謀無雙,但心地畢竟較仁慈,並不輕易動殺機惡念。所以這些人,她都從來不怕,因為他們有弱點,只要有弱點,地就可以很容易地保護自己,但此刻她卻不得不怕這個執著她的手,叫她難以脫身,仿似幽冥魔王化身的男子。
「樓主,請你放手!」明知道沒有用處的話,不過一個被侵犯的女子,還是做出點合理的反應為妙,韋小心在心中嘆息,或許她錯了,或許她不該太過刻意表現自己了。她知道得太多,她看得太清楚,天知道這個可怕的男人,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這個過分聰明的女人殺了滅口。
「放手?我一直以為妖女喜歡男人受她的迷惑。」肖飛依然帶著冰冷的笑意,冰冷地說話。只是笑容中的譏誚卻更濃了?
韋小心嬌軀幾不可察但卻絕對瞞不過肖飛銳目地輕輕一顫。她用力地掙扎,但肖飛的手如磐石不動,她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掙脫。
「樓主,你的話我不明白,只是你這樣拉著女人的手,非君子之道,你身負武功,卻欺負我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更不是英雄之道。」
她的聲音里有說不出來的驚惶,明眸中淚光盈盈,望之生憐,就是鐵石人兒,也會不由得軟了心腸,縱是惡毒兇徒,看她如此凄惶,也該心滿意足。
可是肖飛不是任何人,微微揚眉,笑道:「果然是個妖女!」一語未落,韋小心眸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這一次不是做作,實在方才被肖飛握住的腕骨忽然奇疼入骨,讓人難以禁受。
而肖飛卻連神色都不見絲毫變化,好像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這個男人,絕對心狠手辣,不會有半點憐香惜五的心腸。對於這個人,任何手段,任何言詞都已經沒有了用處。
肖飛手上稍一加力,韋小心身不由己,撞入肖飛的懷中。
這個一身黑衣,像夜一樣幽深,像鷹一樣鋒銳的男子,他的胸膛卻是如此寬廣結實,可以對抗一切,保護一切。他的氣息原來並不偉她想象中那麼冰冷,原來也如常人一般有著那一分溫暖,在這個原該最害怕最緊張的時候,韋小心卻忽然想到了許許多多不相關聯莫名其妙的事,甚至感覺得握在右腕上,如同鐵鉗一般的手,也和她自己的手一樣,是有血有肉的。這種感覺讓她的心靈莫名地安定了,在平衡被剝奪后,在被迫跌入他懷中時,甚至有一種跌進了雄渾的大山中,跌進了無盡的夜色里的感覺,讓人生起一種渴望被這強大的力量所呵寵保護的奇異念頭。
肖飛看似輕佻地垂頭,在懷中那又驚又駭又慌亂的女子耳邊道:「你忘了,我從來不是一個英雄,我只想當梟雄而已。」
書小心更加慌亂地顫抖起來,俏臉兒更是煞白,慌慌張張看他一眼,便垂下頭,不敢看他那帶著笑意卻無比冷酷的眼,同時也將她眸子里迅速一閃而逝的異芒掩飾住了。
她依然無力地靠在他懷中,在這個夜深人靜,滿天星月之下,那長身而立的男子懷中有如此一個嬌俏美麗的女子,這原是極動人的畫面,也該是個極美麗的故事,可是這僅有的兩個當事之人,卻都在施展手段,極盡所能地互斗心機。
韋小心很明白此刻自己無力靠在對方懷中的姿式有多麼弱勢,多麼容易讓她生起一種受制於人的心理,很自然地處在下風,可是她卻不敢推開對方站直身子,因不知道,這樣妄為會引來肖飛的什麼反應!
對付千凰樓其他管事甚至是智能天縱的秦倦,她都能隨時想出千萬種方法來,但對肖飛不行。他太強大,太精明,太冷酷,太果決。如果她敢再指責肖飛不合禮法,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肖飛很可能會索性更不合禮法地把她的衣服撕破,如果她再說什麼武林高手不可以欺負不會武功的人,肖飛搞不好會幹脆手上加力,把她的腕骨捏碎了事。這種事,肖飛絕對可以眼不眨心不跳全無愧疚毫不猶豫地做出來。
他不是正人君子,不是英雄好漢,他是天生的梟雄,起手掀雲雨,一怒便殺人。他的心中只有強弱之別,沒有正邪之分。他不在乎禮法,不理會是非,不論道德倫理,不管人情世態,只要是他想做的事,縱萬夫所指,天人共憤,也要一意做到底。任何世俗的禮法道德都不存在於心間,更不能牽絆於他。
這種人,就該成大事,立大業,起風雲,震天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響他,阻擋他。
除非自己可以比他更強大,否則任何手段對他都無效,所以書小心小心地不再顯露鋒芒,不再自惹禍端,只是無助而驚惶地在他懷中顫抖,讓淚水濕了他的衣襟。
他是梟雄,不是小人,所以他可以辣手無情,殺人奪命,卻不會喜歡欺負一個無力反抗的弱者,真正的強者,真正的壞人,就算壞,也該壞得有格調才是。
所以她只是低泣,先是拚命忍住,但終難以控制,越哭淚水越多,越哭身體顫抖更甚。一如任何一個膽大包大卻不知天高地厚,最終被嚇破了膽的女子手足無措之時必然會哭泣的樣子。
肖飛微微一皺眉,這也是今晚他第一次皺眉,終於鬆開了手,緩緩後退一步,讓韋小心脫離了他的控制。
韋小心一得自由,更是放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回頭,往五鳳閣跑去,
這次肖飛沒有追她,只靜靜看她動人的身姿消失在五鳳閣大門之後,這才徐徐低頭,看向自己胸前。唉,這身衣裳郡叫這女人的眼淚給濕透了。一個隨時隨地,想哭就能哭得天昏地暗感天動地情真意切的人還真是少有,這分演戲的功力想來不是隨隨便便練得出來的。
膽大包天的女子,件牙剛齒的丫頭,聰明機變的少女,驚惺失措的弱女,真正是演什麼像什麼,機巧百變,將眾人玩於掌中,卻不露半點妖媚之態,這才是真正最厲害的妖女吧?
夜風突起,今得肖飛衣發飄風,發黑如夜,玄衣如夜,他就像這黑夜的一部分,無窮無盡,永不可測。
明月之下,夜風之中,肖飛,垂手,仰頭,看月,然後微微一笑,笑容依然冰冷而譏誚,但這樣明顯的冰冷氣譏誚之中,卻有一縷不可思議的溫柔奇異地流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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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心一路哭著跑進五鳳閣,儘管肖飛沒有追來,她卻清清楚楚感覺到那鷹一樣銳利可以將人完全看透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令她如芒刺在背,一顆心緊緊繃住,難以輕鬆。一直到跑進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頭,在黑暗中靜默了許久,才開始恢復平靜。細思三次遇著肖飛,第一次就被他氣勢懾住,第二次更是被製得束手束腳,第三次,卻是遭了如此戲弄,落盡下風。此刻一一回想,只覺心頭暗恨,只氣得銀牙緊咬,心中憤悶。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肖飛,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