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午十二點多,被管弦樂團吵得無法成眠的淳丹昏沉沉地起床,之後就窩到大廳樓梯后陽光直射不到的暗處,啃著麵包當早點。
她邊吃邊打瞌睡,突然間一陣當地的希臘語喚回她的神智。淳丹探頭一看,發覺竟是麗琪與伊里安。
「稱現在是在指責我嗎,麗琪?我記得很久以前跟你說過,別過問我的事。」伊里安那張好看的臉沒有任何錶情顯現,萬分冷漠。
「我曉得,所以你和誰好,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我知道,最後你還是會回到我身邊。」麗琪以小女人的姿態懊惱地說著。
「你現在也可以如此。」
「但是你們在互相吸引啊,伊里安!」麗琪完全忘了在公共場合應該稱呼眼前這個偉岸的男子為殿下,因為淳丹的威脅,她竟慌亂地用出出兩人私下的稱呼。「你看著她的眼神和其他女人不同,你對她的興趣遠遠超過我們,你和她永遠有許多話題可講,這些都令我覺得,你會離我越來越遠。」
「她的確和我遇過的女人不同。」想起淳丹那副誰也不放在眼裡的神情,伊里安臉上的表情雖不曾稍作改變,但語氣卻明顯地柔和了些。淳丹是個有個性,獨立自主的女人,雖然每回針鋒相對,她的毫不留情總會令他想掐斷她的脖子,但她的妙語如珠對他一成不變的乏味人生而言,卻也是種趣味。
「她和你一樣,伊里安,你還沒發覺嗎?你們兩個有著相同的性格,所以你對她的反應遠比對其他人還激烈。」麗琪難過地說著:「別再和她有所糾纏了伊里安,我怕你會回不到我身邊。」
伊里安搖搖頭。
「為什麼?」麗琪幾乎吶喊出來。
「這是我的事情,你別管。」最後,伊里安仍不忘叮囑他的女伴一聲:「而且,她的確遠比任何女人都值得我喜歡,你必須明白我對她的重視,這次你剪她頭髮的事我不追究,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伊里安的確感受到他對淳丹與對其他女人不同,他欣賞她的果敢與勇氣,那些是連男子都不見得能夠擁有的。
於是,當他與可愛迷人的麗淇面對面時,他想起了她冷冷而不屑的眼神從來沒有人能在稱呼她為「王子殿下」的同時肥他的自尊放到地上隨意踩踏。淳丹是第一個,第一個不把他當成高高在上的王子,而把他當成尋常男子的女人。
當他遇上她,他的世界傾用了。淳丹是首個不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背景,直接間人他內心的人。這是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在他對虛假的謊言與諂媚奉承厭倦時,她的出現簡直像道曙光,明亮了他的眼。
「除了讓她知難而退,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挽回你。伊里安,難道你不能體諒我的心情嗎?」
「沒人能夠改我的決定,即使是你,也不例外。」伊里安如此說著。
階梯后的淳丹聽不懂他們嘰哩抓啦的希臘話,只能肯定他們爭執得很厲害。伊里安不是輕易妥協的類型,麗模要留在他身邊,一定會吃很多苦頭。
放在後口袋的行動電話傳來震動,淳丹立刻接起來聽。
「喂,我是阿丹。」又是她那老闆。
伊里安與麗琪隨即發現了她的存在。
「飼料吃完了?儲藏櫃里不是還有一包,也吃完了?怎麼這麼快?你先去買吧不過記得別買貓餅於店寧願餓肚子,也不吃那個。」這個便利商店的老闆是她養父的老朋友,人挺好欺負的,她來希臘時,他自願照顧她的寵物。
掛上電話,淳丹發覺伊里安已經走到了她身邊,麗琪也已離去。
「你養狗?」伊里安說著英語,望住躲在黑暗中的她。
「你聽得懂中文?」
「懂一點,堤維家在中國也有子公司。」
」「我姊教你的?」淳丹仍是用英語與伊里安說話,她覺得現在轉換語言,實在太麻煩了。
「我的語言老師是個住在中國廈門的教授。」
「廈門?」原來不是姊姊,但找廈門人來學中文?老外不知道廈門講閩南話的嗎?搞不好教出的是台灣「狗蟻」。嗅!但這些也不干她的事,淳丹收起電話,拉拉帽子隔開擋在面前的伊里安。
「麻煩讓讓。」淳丹離開大廳,思索著,該到哪裡才能脫離嘈雜的音樂與愛琴海熾熱的艷陽。
如果現在是晚上,她也許曾留下來陪伊里安鬥鬥嘴,但是現在是白天,所以她只能精神萎靡地四處躲太陽。
客人們全集中在大席與花園裡,陽光燦燦的屋外反而沒啥人。
她漫步來到山丘上白色的教堂里,打開門瞧了瞧,發覺空蕩蕩的空氣也涼爽,很適合休息。
於是她挑了一張長椅躺下,深深地吁了口氣,準備先在這裡補個眠。
***
「你似乎很悠哉,在這裡住得很習慣吧?」
一個聲音喚醒了她,淳丹睜開惺松的眼,發覺麗琪正惡狠狠地瞪著她不放。
「還好啦,除了希臘菜有些油膩外,其餘的倒還不錯。」淳丹神情不變地說。
「我討厭你!」麗琪身後幾名彪形大漢向淳丹靠近,抓住了淳丹的手,將她由長椅上硬拉了起來。
「哪還真巧,我對你也沒好感。」淳丹沒有掙扎,因為教堂遠離主屋,半個人也沒有。而且照目前的情勢看來,想逃脫多半也只會落得徒勞無功。
「帶她走!我要讓她消失在伊里安殿下的視線外!」麗淇哼了一聲,對她帶來的男人們命令道。
淳丹有種預感,這個女人遠比伊里安還不中意她。所以伊里安還沒狠到去做的,她可能會率先實踐。也就是說,她很可能被麗琪丟到愛琴海里去餵魚。
隨後她被押上麗琅的私人遊艇,然後船迅速駛出波錫蘭島的港口往外海而去。
「我想,你應該沒有好心到,用這艘小船送我回台灣吧!」說完淳丹自己搖了搖頭,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
「你必須離開伊里安殿下的身邊。」麗琪瞪著淳丹。
海上的風強勁有力,淳丹站在船頭腳步有些不穩,加上遊艇的速度快得嚇人,乘風破浪濺起的水花迅速濕了她的衣服。
淳丹嗤笑了聲:「你弄錯對象了吧!這句話應該是要對伊里安說才對,怎麼反而跑來對我說呢?」向來都是伊里安強她。
「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伊里安殿下怎麼會整個人都變了?以前的他無論遇上怎樣的女人,最後始終還是會回到我身邊!而且我的背景比你這個台灣人好太多了。我家和堤維家是世交,同樣在愛琴海有著名要望,只有我才配得上伊里安。」
「是喚!「淳丹冷笑了聲。而進的話令她回想起自己的身世,她的媽媽是別人老公的外遇對象,媽媽死後,親身父親不想養她,於是將她丟棄。她是設任何背景,也沒顯赫家世,但那又如何,就算礙人家的眼,她還是會理直氣壯活下去。
「我比你還愛他,你是遠不及我的!」麗琪在強勁的海風下吼了出來。
「恕我多說一句,那種男人天生劣根,越不甩他的,他就越感興趣。你越是愛他,他就越覺得役挑戰性。」
「伊里安深深愛著我!」麗琪臉色發青。
「那傢伙自戀的,他不可能愛上任何人。」這是淳丹這些日子來對於伊里安的觀察所得。當她說出這句結論時啟己也很滿意地點起了頭。
「胡說!」雙手一推,麗琪將站在船頭的淳丹推下了海。
淳丹睜大了眼,對麗進突如其來的反應措手不及。沉入海中的那一刻,她腦子裡一片混亂。想的不是身後的保險理賠問題,不是親人,不是姊姊得知她被人害死後會有何反應,而是想著……海裡頭有沒有鯊魚……
她小時候看過的大白鯊影集片段,現在一幕幕地重回她腦海里,配樂中伴隨大白鯊出現的強烈節奏也哆哆哆哆哆地自行演奏起來。
她一直深信鯊魚咬人……亂痛的……
***
太陽西沉后,伊里安覺有些不對勁,他舉著香檳與女伴敬酒飲落,
想不起來到底是少了什麼。
蘇菲亞皺著眉朝伊里安而來,困惑地問:「伊里安,瞧見丹了嗎?」
「我以為丹應該在你那裡?」原來廳內的氣氛冷清,是某人沒與他抬扛的緣故。
「丹通常晚上就會出現,可是現在入夜已經很久,我卻一直找不到她。」蘇菲亞擔心地道。。
「也許島大大,她出去閑逛,一時忘了怎麼回來。」伊里安輕酌香擯。
「不可能的,丹對太陽過敏,她絕對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跑出去。」蘇菲亞十分不安。「伊里安,能不能麻煩你派些人去找她,我很擔心她的安全。」
「沒問題。」對太陽過敏?這種事伊里安倒是第一次聽見。但淳丹那張帽子下的臉蒼白而無血色,那也許是從不接觸陽光所導致。
那一晚,伊里安派了十幾個僕人在島上尋找淳丹的行蹤,但里裡外外都翻遍了,卻沒有發現到淳丹的影子。
夜深時刻,波錫蘭島上的客人與樂師皆散去了,燈光明亮而寂靜的大廳里只剩下伊里安和他的雙親。
「丹的護照和信用卡都還在,她絕對沒辦法買機票回台灣。」羅尼基原本親切和藹的笑容也淡了下來,緊緊握著妻子發抖的手不放。
伊里安坐在椅子上,手支下額,靠著椅背沉思。
「她一定是發生意外!島上出人的人這麼多,會不會有人趁著我們不注意,把丹給帶走了?是綁架嗎?」蘇菲亞焦急的淚水在眼框里打轉。
「把電話拿過來。」伊里安吩咐隨侍在旁的僕人。
「是的殿下!」僕人拿來無線電話,恭敬地呈遞與伊里安。
他首先撥起淳丹的行動電話,但淳丹那頭完全沒有回應,於是他接著再撥了另一組號碼。
「伊里安你占著電話,萬一丹打回來怎麼辦?」羅尼基說了句。
「我正試著找她。」伊里安靜默而冷淡,與生俱來的冷傲氣質讓現在的他顯得更難親近。
羅尼基嘆了口氣,這兒子不高興的時候,連老爸都不會甩的。伊里安的性格與他死去的妻子同個模樣,無論什麼事情都只會間在心裡不讓人知道。
「我是伊里安,叫麗琪聽。」伊里安心中有了些底,所以直接找上對方。「我不管她多久前就寢、睡得多熟,立刻將她叫醒,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伊里安低沉而穩重的聲音中隱約透露著怒氣,一旁的羅尼基和蘇菲亞驚訝地張大眼睛,不曉得他究竟是怎麼了,竟會發怒。
「麗琪!」伊里安接到了她。「你把丹帶到哪裡去了?」
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爭辯著自己的清白。
一陣沉默后,伊里安繼續說:「我曾經警告過你,別碰丹,但你卻執意向我的限度挑戰,是我話說得不夠明確,還是你耳背誤會?」
伊里安不再讓麗進多做解釋,隨即切斷連線。之後他沒有歇手,立即又撥了通電話給公司幾位主管,交代著:「立即停止與納瑞公司的合作計劃,對,全面性的合作關係停止。還有,抽回所有注入納瑞的資金。」
幾位主管連忙評估此舉所會造成的後果,但伊里安不聽,他繼續道:「我不管它沒了這幾十億會怎樣,你們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做就可以了!」
「丹是麗琪帶走的嗎?」羅尼基慎重地問著兒子,因為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她不承認。」寒著張臉掛上電話,伊里安覺得不悅。他對淳丹的重視早已講明,麗琪的所作所為,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她沒有承認,那或許不是她做的!你一下抽掉對納瑞的所有資金,她家很可能因此周轉不靈!」畢竟相交多年,羅尼基不想這件事壞了彼此的情誼。
「不用說了,這件事我自有主張。」由於現在公司幾乎是伊里安在掌控,他父親自娶老婆后就處於半退休狀態,全部的決策權都交在他手上,他不必忌諱任何事,只要必須,就可以去做。
「伊里安!」
不顧父親的反對,伊里安踏上階梯,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天晚上猶如預料中的一般,淳丹始終沒有回來。
伊里安躺在舒適而柔軟的床上,想起丹向來沒有表情的臉龐和冷靜鋒利的言論。
漆黑的夜裡他失了睡意,聽著窗外海浪拍打岩岸明亮而清晰的聲音,輾轉難眠。
羅尼基與蘇菲亞仍待在大廳,優心得不想回房休息,但他不行,他不想讓雙親看出他亦心急如焚。
枕著自己的手臂,閉上眼好一會兒,伊里安遲遲無法人睡。那日對淳丹說過的話他仍然記得。
他出自於警告,對她說:女人瘋狂起來很可怕,她們這次可以剪了你的頭髮,下次就可以把刀子送進你胸口。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淳丹的事情,所有的心神都惦著淳丹的安危。
他想著她清澈明亮而無所畏懼的眼眸,那對眼睛注視他時總心無旁騖萬分專註。
他想著她許久許久才會露出一次的笑容,她純凈無暇的微笑於凈得像張永遠不會染上搬疵的白紙。
淳丹如今下落不明,伊里安懷疑,麗真的刀子也許早送進了淳丹胸口,一想及此事,他的冷靜就破了功,躁亂起來。
心侃隨著夜色瀰漫渲染,胸口像開了個大洞再也合不起來。無數煩人的、擾人的、侵蝕人的紊亂思緒紛飛進駐,令他有種幾近窒息的壓迫感。當他一再想起淳丹美麗的眸子,胸口便一再刺痛騷動。
在這個沒有她陪伴的夜裡,他首次正視了自己的情感。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能在他心裡佔有如此重的份量,讓他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她是否能回到他身邊。
「……伊里安……你到底是怎麼了……」他問著自己。
然而心裡卻有個答案,已呼之欲出。
***
第二天下午,伊里安正在花園喝茶用餐點,僕人領著臉色不太好的麗琪來到。
「你來做什麼?」伊里安並不正眼瞧她。
「為何要這樣做?」麗琪慌亂的眼神儘是受傷后顯露出的疲態。
「我怎樣做了?」伊里安神色不變,對麗琪的憔悴視若無睹。
他是這樣的人,除了攸關己身的事情外,其他的一律不多作關心。就算是麗琪,這個在他身邊多年的女伴也一樣,更何況麗琪如今做了件錯事,無故他的警告,跨入了他的禁地。
「你斷了對我家公司所有資金,我家會倒閉的,伊里安!」麗琪不敢置信這男人竟如此冷酷。
「是嗎,那可真是抱歉!」伊里安優雅地喝著茶,對麗來的控訴無動於衷。
僵持了一陣,麗琪見伊里安真的是不打算理會她家的危機,終於啪地軟倒地上,嗚咽哭了起來:「伊里安,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是這麼愛著你啊!」她只是個女人,無法承受如此重的打擊。
「我問你最後一次,丹人呢?」他的耐心有限。
麗琪仍是不斷地哭著。
他於是站了起來,走往屋內。
「伊里安!」麗琪聲嘶力竭地喊著。
「你以為你父親的破公司為什麼能保有風光的外表?那是因為我父親念在兩家交往多年,不忍心看著你們家沒落。但是現在掌權的是我,我有責任維護堤維家每一分錢,不想把資金浪費在無所謂的事情上。現在你聽好了,我身邊從來就不缺你一個,所以你是死是活,你家倒不倒閉,皆與我無關。」他這般冷冷地說著。
「她跌下船了!」麗琪絕望地說出口。「在我把她帶上遊艇后,她趁我不注意想逃走,結果不小心被我推下海了!我不是故意想害她的,我實在無法忍受你把心思完全放在她身上,我氣瘋了,所以沒派人下去海里救她!」
「地點呢?」伊里安問。淳丹若有意外,他絕對會斷了麗琪父女所有生路。
***
七月的愛琴海潮濕而悶熱,波濤打在純白海灘上來了又去,太陽肆無忌憚地散發光芒,黑暗在這片島國間似乎就此失了蹤跡。
淳丹捲曲著身子背向著陽光,整個人倒在白得發亮的沙灘之上。日正當中,這個荒蕪小島連棵樹都沒有,一個小時就可繞完的地域內,不見任何遮陽的地方。
被麗琪那個女人推下海后,她遊了幾個小時才登上這個無人島,落海后濕掉的衣服已被艷陽曬得發皺發乾,手機不曉得沉到哪裡,飢餓與乾渴這兩天輪流凌虐她的胃和她的喉。
她的一生,莫非要在此宣告終結?淳丹不明白自己怎麼那麼倒楣,不但扯進別人的愛恨情仇之中,還必須當起無望的犧牲品。
太陽散發的熱力從來未曾停歇,她的臉埋在柔沙之中,耳邊只聽見海浪來回拍打的聲音,迎接陽光灑落的背由昨日的灼熱滾燙,到今日已完全麻木無知覺,她感覺意識正逐漸在抽離,身體像極了漁港里的風乾小魚乾,上帝在向她招手,叫她趕緊脫離這個一團混亂又狗屁不通的世界。
她這輩子可以說安分守己沒幹過壞事,如果不是伊里安那傢伙他如今也不會落得客死異鄉的凄慘下場。
全身的肌膚曬得像煮熟的蝦般紅,帽子在落水后漂走,最厭惡的陽光透過緊閉的眼瞼,人侵她的雙眼。
她覺得難過而痛苦,好像回到小時候的那個夏季,一樣熾熱的太陽照射著她,離開的父親沒有回來,她靜靜地待在原處無法動彈。
她被拋下了,父親遺棄了她,而後她開始討厭起陽光。
突然間,海面有異響傳來,那不是波浪拍打的聲音,而是比較像船行時的馬達噪音。她的意識清醒了些,雙眼雖無力睜開,但雙耳卻仔細聽著海面上的動靜。
遊艇停了下來,涉水的聲音響起,有幾個人踏上了沙灘,急促而雜動亂的腳步聲停在她的身惻,一個陰影籠罩她上方的天空,帶來贗違已久陰涼。
「拿水來!」
淳丹聽見熟悉的聲調。緊接著她的上半身被緩緩扶起,乾涸得龜裂的唇讓誰人的清水所滋潤,但水嗆了她一下,她咳了幾聲。
「水還很多,不要急。」
淳丹吃力地睜開眼,見到逆光下出現了一張完美而迷人的臉龐。耀眼的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湛藍而深透的眸子平靜地吐露些許笑意。那是安心的神情。
「你好慢……」淳丹疲累地合上雙眼。
「我辛苦找了你許久,你半點感謝也沒有?」對這不知感恩的女人,伊里安完全沒有辦法。
「太慢了……」淳丹無力地重複。
「不要抱怨。」
「慢死了……」
「丹!」伊里安斥一聲,但淳丹完全不給予反應。
最後,伊里安搖了搖頭,抱起她涉水走回遊艇上。
他還未曾對一個女人花費如此大的精力過,光是顧來這附近海域尋找淳丹的小艇就有百來艘,而且連他自己也親自出馬,就怕撈得太遲,她會撐不下去。沒想到終於讓他找到她了,但她竟還有氣力罵人。
淳丹癱在伊里安懷動彈不得在能任伊里安帶著她走。
「我還以為你落海後會淹死,已經有撈到你屍體的準備。」伊里安讓淳丹躺在他懷裡,在遊艇內坐下后,攜來一張薄毯為她蓋上,阻絕愛琴海的陽光。
在無人看見的情況下,伊里安露出了個完全放鬆的淺笑,這個女人讓他失眠了幾夜,看她現在乖得像只家貓的疲累狀態,他也放下了心。
他抱著她,強忍著,沒將失而復得激動表現出來。
他的自尊在作祟,因為向來只有女人主動示愛,他從來沒試過去喜歡誰。尤其當對方明顯對他表現出不屑時,他怎能拿自己的身分與地位去開玩笑,主動告訴淳丹這些天牽挂她安危時,他是如何忐忑不安。
他想他需要些時間來消化這種劇變,和打擊。
船迅速地啟動,往波錫蘭島的方向而去。
「我會游泳,淹不死……倒是太陽快把我曬死了……」她又喝下伊里安喂的水,知道自己不會真被晒成魚乾后,緩緩地吁了一口長長的氣。
放輕鬆后,淳丹的意識又開始飄遠。
雖然伊里安的懷抱一如他的心般冰冷,感受不到半點溫暖,但這倒也剛好,她就是討厭過於熱情的人事物。他們有著相同冷漠的性格,有著同樣淡然的眼神。然而只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伊里安比她有魅力多了。
伊里安帶著侵略性的優雅是種致命的毒藥,他完美俊朗的臉龐,他與生俱來的尊貴,他沉思時垂眸不語的漠然,都吸引著所有女人的目光。
說對伊里安為尋她所作的一切不動容,那是說話。當她睜開眼那刻看見的是伊里安熟悉的臉龐,而不是其他阿貓阿狗打撈員時,她整個人有種瀕臨崩潰的感覺,差點窩進伊里安懷裡大哭特哭。
伊里安無意間露出的安心神情減弱她對他的防備,她高傲自大的王子因她而有了那種表情,是十分罕見的。
於是,她的心偏向了伊里安一點點。
因為他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蔚藍海中找到了她,不像那年被遺棄在遊樂場里的她,完全沒被發現。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撈起來一樣,終於有人回應了她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