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呀,可能是驚嚇過度,以致高燒不退,在床上躺了三日,其間一直喊著我的名字,你爹便誤以為是我對你做了什麼事,殺人的罪名也因而落在我頭上,至於你為什麼在這裡……」這要他怎麼說?他也不知道是誰幫他劫人的。
「是你把我劫出來的?天哪!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喬靜好不詰異,她昏迷當中真的喊出他的名字?
那怎麼辦?她害他變成殺人犯,他卻又將她劫出府,這下不就罪上加罪,殺人加上擄人了?
「其實不是我劫你出府的,劫你的人我不認識,但是……」他的手臂將她圈得更緊了,「喬靜,你知道嗎?我好想你,想見你一面,偏偏我的身分不能曝光,所以無法光明正大的進去王府見你,而那個人卻幫我將你帶出來了,我對他只有感謝。」
注意到他又將她抱得更緊,再聽他所言,她恆住了。他說……他想她?
望著緊環住她的手臂,她輕輕將自己小手放在其上,「你為什麼想見我?」
「我喜歡你。」他告白的話直接脫口而出,「當我知道你昏迷不醒時,好想在你身邊親自照顧你,當我看見高燒不退的你在我面前,我好害怕你會因此永不醒來,所以我不斷祈求老天,要把我微不足道的命換給你——」
「不!我不要你死!」她驚慌地打斷他,「我怕了,好多男人都因為我而死,我不要你也為我死!」她的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他怎麼能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她活下去。
「嫁給我好嗎?我愛上了你,我要你永遠都在我的身邊,讓我永遠陪伴著你。」禁忌的求婚之語他說得極為自然,即使沒資格成親他也要她。
「不……不要!我不嫁你,嫁給你會害你死於非命,我不要!」她激動地拒絕了他的求婚,即使她也喜歡他,也好想和他相守在一起,但她不能害他死。
「我早就已經死了!」見她抗拒,他忍不住吼出自己神秘的身分。「我早就已經死了,在十五年前,我就已被我父皇賜死,現在的我,在雪晏國是個早已死亡的八皇子,所以,你不會剋死我的,你不會,因為我已經是個活死人!」
「什麼?」喬靜震驚得膛目結舌。他是雪晏國已逝的八皇子?!
【第四章】
一個多月過去了,段王府千金早在被惡人擄走後第四天平安返家。
看見昏迷不醒被劫走的小姐自己踩著穩健步伐走回王府內,身子更已恢復健康,大家吃驚之餘,也覺得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當段王爺向女兒問起左孟堂劫持她一事時,任誰親眼看見她的反應都會不由自主心生質疑,只因她臉上不但漾起甜笑,甚至還反問起段王爺此人是何人?
段王爺認為女兒在裝傻,便嚴厲質問她這四天到哪兒去了?沒想到她竟是滿臉困惑,搖搖頭說段王爺記錯了,她不過出門散步一下午,哪來的四天?
這下反倒讓大家傻眼了,喬靜完全不知道她失蹤之事鬧得有多大,豈是她一句「不知道」即可平息風波的?不是她在裝傻,那就是她見鬼了。
看見她這樣的反應,將她當寶貝女兒在疼的段王爺也拿她沒轍,只好憂心仲仲找來數名大夫為她看診,大夫也斷言她沒生病,再找來江湖道士進府做法事,道士們叮叮噹噹幾天說是將鬼抓走了,段王爺這才安心下來,警告大家此事到此結束,不準任何人再提一個字。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王府恢復先前平靜的日子,至於下人們,只得當作從來沒發生那回事。
然而風波雖平息,人心依舊不安,王府內還是蔓延著一股詭異氣氛久久不散。
喬靜回府後異常安靜了許多,不愛跟人講話,也總是出神發獃,別說段王爺為此整顆心更懸在寶貝女兒身上,就連下人們都對小姐的言行舉止憂心不己,瞧,她現在又在做什麼了?
目睹之人皆搖頭嘆息,好端端的一個姑娘怎麼會落得這般瘋巔痴傻的下場?一個人拿著竹籃子鬼鬼祟祟地爬上庭園中的大石頭,腳邊就是大池塘,此舉讓許多下人們擔心她會做出傻事,驚慌地上前阻止,卻教她發怒地全數斥退。
事實上,這已變成喬靜每日必做的大事,不管天氣如何,不管王爺爹爹如何勸慰,不管下人們的疑惑眼神與軟聲阻止,她每天都會上演這出讓大家提心弔膽的危險戲碼。
就連段王爺將她軟禁在房間內,還將房門上了鎖,她也有辦法逃出房間做這件事。
這會,下人們即使被斥退也不敢當真丟下她不管,全部站得遠遠的盯著她待命,以防她落入池子時,他們可以趕緊跳水救人。
一番驚險終於安穩端坐在大石頭上后,喬靜抬頭望著頭頂上的綠蔭,那是一株種植在大石頭旁的長年老樹,她轉移視線停留在老樹某處枝幹上,沉思許久。
這一靜思就是大半天,她呆望著枝幹上綁的紅絲線出了一神,仔細地將絲線數了一遍又一遍,一共是三十九條,加上今天的……
思及此,她回過神,伸手探入竹籃子內取出今天的紅絲線,再小心翼翼地將它綁上樹榦。
「好了,一共是四十條四十天了。」她的目光霎時轉為憤怒,四十條紅絲線,代表她和左孟堂分離四十天了。
天殺的左孟堂、該死的左孟堂!他回雪晏國整整四十天了,一個月又十天,人一回去就像是失蹤了一般,她至今沒有他一丁點消息。
眸中除了怒火再添愁悶,她好生氣也很擔心害怕,她生氣他不再出現,擔心他會不會就此放下她不管,更害怕他回雪晏國后,他的生死之謎會因她鬧出的風波而曝光,要是讓雪晏國皇上知道他還活著,他就算是活著的鬼也變成死去的人了……
幾天相處恍然隔世,近日她幾乎要以為遇上他只是她夜裡作的一場春夢,夢醒一切終將煙消雲散,什麼也抓不到、摸不著。
然而,憑著一股信念,她深信那絕對不是一場夢。
記憶幽幽回溯到他們分離的日子,那天她清醒過來后,他便向她求婚,說他要娶她。
她因為自己命中帶煞的理由拒絕了,他卻拿自己是雪晏國的「鬼皇子」來堵她的嘴,說他根本早就已經死了,她嫁給他,他也不會被她剋死。
之後,他又將自己的「生前遭遇」全部說給她知曉,聽得她好為他心疼。
思親甚篤的她無法理解他的父皇,她多麼想跟她的親人團聚相守啊,為什麼天底下會有這麼狠心的爹,竟認為自己的親生兒子是不祥之人,還親口下令將兒子給殺了?
當年她的親爹就是因為不忍心對他們四個孩子痛下毒手,才會選擇讓他們四散天涯,寧可承受生離之苦也要他們都活下來,相較之下,左孟堂那個冷酷無情的雪晏國父皇,縱使尊貴無比,也教她心生厭惡。
目光哀怨地落在自己懷中的竹籃子,她將裡頭的東西拿出來,繼續著未完成的工作。
那是一件大紅色嫁衣,是她這四十天來親手縫製的,一針一線皆代表她苦苦的等待與期盼,卻是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她才會遠遠避開王府下人們,選處只能她一個人待的地方專心縫製嫁衣。
她的嫁衣?是呀,她要嫁人了,左孟堂離開前對她許下承諾,他不回去雪晏國是不行了,可他答應過她,他會不顧一切代價,讓他們兩人可以永遠在一起陪伴著對方。
她不知道他有什麼法子,也許是要她嫁入雪晏國當他的鬼新娘,也或許是他願意拋下一切來到她身邊,帶著她到一處沒人認識的地方,男耕女織過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幾個白胖娃兒,組一個隱世家庭……
好美的夢啊,喬靜甜笑幻想著,雖然心裡也記得他對她說過,他不想背叛對他有恩的三皇兄。
於是,她開始縫製起這件屬於她的嫁衣,她要穿著這件嫁衣成為他的新娘,無論他生或死。
他生,她願意做他的鬼新娘,陪他入住他口中暗無天日的古墓;他若死了,她也會追隨他而去,穿著這件嫁衣陪葬。
今生今世,她已認定了他,他是她的夫君,她則是他的娘子,生死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