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朝露寒(9)
看著李長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夏聶人心裡一陣冷笑,面上卻帶出一絲好奇之色。
「李長老,按你先前所說,這全城大動兵戈難道就為了這一十三個官差?就為了這個要針對唐門不是太過兒戲了么?如今這世道我怎麼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什麼時候官府都和江湖攪成一鍋粥了?」
李長風被這話噎得有些尷尬,狠命地抓了抓頭皮,那頭皮屑在晨光中紛紛飛揚。
「瞧你薛哥兒說的,殺官便是造反,這長安府已經死了一個總捕頭,還搭上了那麼多官差,這還不算是通了天的大案啊。其他的嘛,你看你看,他娘的,我一個老糊塗懂個屁呀……呵呵,哈哈,老哥哥這也是受人所託,拉不下情面,這不就被扯在裡邊了嘛,有你老弟的一句話就好辦了,老哥哥應承了人,也算是做到忠人之事嘍。薛哥兒,你看——我們是不是探探下面的地道,到手的唐門玩意兒咱哥倆二一添作五如何?」
要不是顧忌良多,夏聶人恨不得能在那張老臉上啐他一口!一府的總捕頭在那些官老爺眼裡算個屁,儘管邱鐵生搭著蔣望山那條線,可此人陪了性命完全怨不得別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個兒學藝不精,還非要入了這個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行當!可是官府要將這兩起命案一股腦兒地扣在唐門身上?要說,也不至於啊,唐門也有唐門的後台啊。夏聶人望著在朝陽下顯得分外有些孤苦無依的倩影滿懷歉疚,心說,妹子啊,對不住了,別怪哥哥心硬,我這也是泥菩薩過江啊。
然而已經走到這一步的夏聶人對李長風又不得不懷抱戒心,慎之又慎,唯恐踏錯一步便落個舟毀人亡的結局。唉,要是還在杏林便好了,還能翻看下李長風的卷宗,或者大姐在身邊也成哪,她是最精於布局了,這老賊的伎倆多半瞞不過她……身處困境的夏聶人面對著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的老乞丐,不免想起杏林的百般好來。
薛歡其人並不好糊弄,但急於報仇的薛歡卻容易受人利用。顯而易見,李長風早就將薛歡算計在了其中,只是夏聶人和唐采兒的一時無意之舉恰好誤打正撞地遂了他的意,他也就不客氣地全盤收落,甚至不惜一反常態地撕落偽裝。可令夏聶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李長風在眼前這局勢下他到底要什麼?是什麼令他敢於橫插一杠?他什麼時候在長安城居然有了這麼大的能量,不僅將一大幫子江湖人都排擠在外,即使是地頭蛇的關中劍派也要靠邊站?夏聶人甚至有一種隱約的感覺,在這張網下他和秋寒水也不過是人家的一步棋子。
「薛哥兒?薛哥兒!在想什麼哪?可是對老哥哥的條件不滿意?」
「哦,哪兒的話,李長老這可是見外了。」夏聶人打了個哈哈,心說這可真要算是賊心不死了,生怕他不中圈套,這不又拋出了唐門三寶來誘惑他,換作薛歡說不準還真的會心動,可這裡到底是洛陽王家的產業,又不是唐門的天機閣,這一手哄小孩的把戲耍得可不高明。「說心裡話,我大哥都沒了,唐門如今和我是沒有絲毫干係,他們是死是活我怎麼會放在心上?只是好奇罷了。我關心的只是能夠報仇!阿爹阿娘走得早,要不是有我大哥,我薛歡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李長老今兒要是能成全我,唐門那些家什我要他作甚?要是夏賊還是走運,我也只要一兩件留作日後復仇之用。」說著,夏聶人的眼眶慢慢地紅了。
「呵呵,我也就是那麼一說。薛哥兒不要往心裡去啊,倒是顯得老哥哥小氣了。那——」
夏聶人搖手道:「李長老且慢,有些事情我還要問個清楚。」
「嗯,你說。」
「不瞞李長老,我自問自個兒這手三腳貓的功夫根本奈何不了夏賊,但是這一年多來也做下了不少功課,也長了不少眼力界兒,從這場中情形來看,很明顯秋寒水受了重傷,奇怪的是卻沒有留下秋賊逸去的絲毫線索。李長老,你給薛歡說句實話,這秋賊是否已經落入你們手中?」
李長風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沒有!沒這回事!薛哥兒你怎麼會這麼想?要是秋寒水真的落網了,老哥哥早就跟你說了,又怎能瞞著你?老哥哥也知道你對『春夏秋冬』四人的手法很熟悉,讓你來這裡看看也有這層意思,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線索,畢竟先前我同你說的也只是猜測,要是早一天搗毀了杏林,也少了許多殺孽,這也是積陰德的好事啊。」李長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然說道:「還有些事情,老哥哥卻不好給你說,這也是為了你好,薛哥兒可別見氣啊。這些衙役捕快是什麼腳色了?想必你心裡也明白。老哥哥只能告訴你,已經有位高手雖然重創了秋寒水,但是沒有留下他。這位高手……已經死了。」
高手?
夏聶人在心裡又是一聲冷笑。恐怕是正在做那些齷齪事兒的時候,偏偏不挑地界兒,撞上了三兒!不過如此一來,夏聶人又是放寬了些心,至少三兒在重傷之餘,還有餘力消去離開的痕迹,若不是這樣,光憑嬌弱無力的弟妹又如何安置一個不省人事的大老爺們?
夏聶人有些不甘地又掃視了一遍四周,走過去將摔成兩截的瑤琴的撿拾在手,獃獃地發楞。
「唉,殺你母的!」,夏聶人回頭道,「也許秋寒水便是被夏聶人救走了。老爺子啊,這天香閣上上下下你們都搜遍了吧?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線索?這兩個賊子難道真有飛天遁地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