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知她會得到妥善的照顧,他應該更專註於手上的事才對,可天知道,這已是他第幾次想起她了。
心不在焉的情況下,他的手勁重了些。
「哞——」難產的牝牛憤怒的噴著氣。
「單于,小心哪!」
在尖叫聲中,邪莫爾快速閃身,驚險的避開了牝牛致命的撞擊。
眼見情況不對,眾人連忙合力用柵欄將牝牛隔開。
邪莫爾擦了擦額際的汗,正打算鬆口氣,卻瞥見一道熟悉的小身影自另一頭鑽進柵欄,移身到關著牝牛的那一邊。「你瘋了嗎?」意識到她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心急如焚地對她咆哮。
他的狂怒令牝牛有所感應,而再度狂躁起來。
「單于,請冷靜些!」呼衍黑幕提醒他控制情緒,以免再度激怒牝牛。
「靈眸,快出來!」他放軟了語氣。
可她只是回他淺淺一笑,以唇語示意他安心,然後便一邊溫柔地呢喃,一邊慢慢地靠近仍暴躁的牝牛,「別怕……聽我說……」
「不~~」邪莫爾的聲音凝在喉頭。她是如此脆弱,怎麼禁得起龐大牝牛的輕輕一觸呢?征戰沙場多年的他,從不知恐懼為何物,可此刻他的身子竟顫抖著。
「噢……」
當她的手指終於觸到瀕臨瘋狂的牝牛時,在場所有的人心都快跳出來了。
「靈眸,你別動啊!」即使面對敵人的萬馬千軍也面不改色的邪莫爾,現下幾乎要崩潰。天!他不能失去她!
她沒有理會周遭的嘈雜,而將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牝牛身上,「放鬆……對……很好……」
奇迹出現了!在她輕柔如絲的呢喃及溫柔的撫摸下,牝牛靜靜地躺倒在乾草堆上。
原本狂烈得不容人接近的牝牛竟乖乖就範!她是怎麼辦到的?眼前的景象令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它要生了。」靈眸轉過頭輕聲的告訴邪莫爾。
「讓我來。」推開擋著他的呼衍黑幕,邪莫爾越過柵欄,準備幫難產的牝牛分娩。
生產總是艱苦的,而分娩的過程也充滿了血腥與痛苦,這樣的畫面實在不適合她觀看。「怕嗎?」他分神看著她,關心地問。
「不。」她微笑著搖頭。
牝牛分娩的過程出奇的長,而她始終抱著牛頸,溫柔的觸摸它的頭部。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漂亮的牛犢滑出母體,降生在乾草堆上。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一旁的呼衍黑幕接手。「是一隻牝牛,而且很健康。」他檢查后報告道。
「感謝天!」
血族人莫不興奮的歡呼著,因為這預示今年的畜牲會很興旺。
「嗯!」邪莫爾滿意的頷首。可他真正在意的並不是那隻剛出生小牝牛,而是疲累不堪,卻從未退縮的靈眸。
他眼底漾著驕傲,他就知道他所珍愛的她是與眾不同的。
◎◎◎◎
牝牛產下牛犢的喜訊很快地傳遍單于庭,依血族的規矩,當天就舉辦了慶典活動。
根據祖制,單于與大閼氏將聯袂出席這場盛會,但當靈眸來到宴會現場時,邪莫爾身邊的位置仍是空的。
「過來。」他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可……」那是大閼氏的位置呀!她怎麼能霸佔呢!
見她猶豫不決,他的大手一伸,略微使力,讓她順勢跌進他的懷裡。
「這才乖。」他戲謔道。
見到此情景,他的族人們發出愉悅的笑聲,而當中笑得最大聲的就屬呼衍黑幕。
「喝酒!」邪莫爾端起酒碗,與族人共享此刻的歡欣。
「靈眸姑娘,我敬你!」呼衍黑幕端起巨大的酒碗一口喝乾。
好大的一碗酒耶!大概可以灌醉十個她吧!靈眸咋咋舌。可盛情難卻,她只好硬著頭皮端起酒碗,小嘴抵著碗沿小心地抿了一口。
嗯~~酒味有點酸,有點辣,飲后她覺得有一點醺醺然!「原來酒並不難喝嘛!」她脫口而出。
「哈~~」
場中爆出一陣鬨笑,甚至連邪莫爾的棕眸里也漾起笑意。
她說錯話了嗎?為什麼他們會有這種反應?她縮縮脖子,吐了吐丁香小舌。
「小東西,我來教你匈奴人該怎樣喝酒!」邪莫爾強迫她坐在他的腿上。
「啊——」這是不合禮教的啊!可他強勢的鐵臂讓她無法動彈,她只好正襟危坐,假裝自己是坐在一張椅子上。
「很舒服吧?」他邪氣地笑道。他故意挪動雙腿,嚇得她只得使勁抓住他的前襟。
「我——」她的臉頰泛紅,心跳更是像打鼓一般。
話還沒說完,她的小嘴便被堵住,當她嘗到經由他的唇舌渡來的酒液時,才隱約意識到她又一次被他輕薄了。
胭脂紅迅速染滿了她的雙頰,而她眼中的他似乎變成了兩個。她搖晃一下腦袋,這才發現不但腦子不管用,連舌頭都不太聽使喚了。「這……就是匈……匈奴人……喝酒的方式?」
「這是我最喜歡的喝酒方式。」他賊賊地笑著。她酡紅著臉的樣子好可愛,令他禁不住想逗弄她。
「哇哈哈~~」
聞言,穹廬里的鬨笑聲更大了。
「可……可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她的大腦卻停止運作,連舌頭也打結了,最後只是醉眼惺忪的看著他。
「呵呵~~」邪莫爾扣住她的下顎吻上她的櫻唇。
須卜當若帶著那制胭脂的異鄉人出現時,正巧趕上這一幕。嫉恨佔據她的心頭,不過,她聰明地掩飾住。
「單于,我有要事向您稟報。」她走到邪莫爾的身畔,試圖奪回他的注意。
不料他竟置若罔聞,過了許久,他才饜足地停止他的掠奪。撫著靈眸腫脹的唇瓣,他連看也不看須卜當若一眼,「什麼事?」
對他的冷漠憤恨不已,須卜當若深吸一口氣,儘可能以平穩的聲調道:「我想為您引見一個——」
她的話還沒說完,靈眸已驚訝得喊出聲來,「麻禮,是你!」
「嗯!」麻禮朝她頷首。
他的眼裡流露出混雜著親情、友情和愛情的複雜情感,而這一切都被邪莫爾看在眼裡。
該死!世上怎會有如此年輕的「阿爸」!「這就是你的『阿爸』?」他的聲音還算平靜,但攫住她手臂的雙手卻泄露了他的怒氣。
靈眸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怎麼平息他的怒氣,當下只是點點頭,然後低垂螓首默默無語。
她的反應落在邪莫爾眼裡,反倒以為她是心虛。他不自覺加重手勁。
「呃……」她吃痛的叫了一聲。
「單于,我想跟您討論有胭脂——」未發覺情況有異的須卜當若再度開口。
「我沒空理這些女人的事!」他用鷹隼般的目光掃一眼,就教她乖乖地閉上了嘴。
他轉而扣住靈眸的肩胛,「你不該欺騙我!」他的聲音近乎咆哮。
「我沒有啊!」她搖頭否認。她不明白他的怒意從何而來,只覺得此刻的他比發狂的牝牛還難以馴服。
「你休想欺騙我!」他用力的搖晃她。
狂怒中,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五指掐進了她的肩膀,讓她痛得再次發出呻吟。「唔——」
「你弄痛她了!」看見靈眸扭曲的小臉,麻禮心疼的衝上前去想要解救她。
「找死!」邪莫爾輕嗤,騰出一隻手將他推倒在地。
「麻禮——」靈眸傾身向前,心急的想去扶他,但邪莫爾如鷹爪般的大掌緊抓著她的手,硬是將她拉回身邊。「放開我!」她扭身掙扎。
「你居然關心一個妄想暗殺我的刺客?」邪莫爾的口氣猶如千年寒冰。
「刺客?不可能!」她堅定的說。麻禮怎麼會是刺客,他是她見過最善良的人。
「哼!」邪莫爾冷哼一聲,旋即看向麻禮,「把你袖子里的武器亮出來吧!」
麻禮緩緩地站起身,挫敗地從袖筒中掏出一把刀丟在地上。
靈眸的臉色霎時慘白,「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敢置信的瞪著麻禮。
「你怎麼看出來的?」麻禮曾無數次預想自己刺殺他的情景,卻從未想過,自己還沒出手就成了他的手下敗將,他不得不佩服這個血族單于。
「你沒有學會掩藏殺氣。」邪莫爾微微一哂。
原來如此,難怪他尚未行動就失敗!麻禮慘笑道:「竟然失手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請你放過靈眸吧!」
「你很保護她嘛!」邪莫爾冷笑,「好!我就如你所願。」對於敵人,他向來不會心軟。
「不要!」靈眸惶急地攀住他的手,生怕他傷害麻禮。
對邪莫爾來說,她的求情無異是火上澆油,令他胸中燃沸的妒火更為熾烈。「來人啊!將他押下去。」他悍然下令。
「不……別這樣……」她想阻止,可是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和他是一夥的,也該被弔死在旗杆上!」須卜當若指著她大叫,乘機扇風點火,除掉她這個眼中釘。
「閉嘴!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發號施令了?」邪莫爾邪眼看了須卜當若一眼。不過,弔死麻禮的主意倒是可以一試,他摸摸下巴思忖著。
「不!求求你別殺麻禮!」自他身上散出的濃郁殺氣嚇著了靈眸,「只要你不殺他,要我做什麼都行!」她泫然欲泣的望著他。
「真的做什麼都行?」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龐。
「真……的。」他的手引得她陣陣戰慄,她強忍住想要躲開的念頭,因為害怕他會因此對麻禮不利,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如父如兄的麻禮為了她斷送性命!
「好!先把它喝下去。」他端起一碗酒湊到她的唇邊。
端起大酒碗,她硬著頭皮大口大口地喝著,即使因喝得太急而嗆出淚水,她仍不敢稍停。
「夠了!」見她這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嫉恨咬得邪莫爾生痛!
「你答應放過麻禮了嗎?」淚水還掛在眉睫,但是,以為他改變心意的她,臉上浮現了笑靨。
「我還沒得到想要的呢!」他的表情陰鬱。
「可是……我已經喝過酒了。」她失望的垮下肩膀。
「未來的靈巫不會如此天真吧!」他的眼眸深邃似潭。
「你想要什麼我都……」她的貝齒緊咬下唇。她悲哀地意識到,此刻的她是沒有立場和他談條件的。
「都給嗎?」他將她禁錮在懷裡,一手探入她的匈奴袍內,握住她的一方柔軟,肆意地揉捏她的溫香軟玉。
「是……」她合上星眸,虛弱的了解自己已沒有退路。
「我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他狂霸地宣告。
他霸道的語氣令她打了一個寒顫。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會教導你一切,你只要順從就夠了。」他盯著她美麗的容顏警告,「記住!無論肉體或是精神,我都不接受背叛!」
「嗯!」她乖乖的點點頭。相較於挽救麻禮的生命,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很好。」他一手抓住她,一手拔出腰間的匕首。
莫非他要殺她?靈眸瞠目結舌,完全不明白即將發生什麼事。
「不——」知曉他意圖的須卜當若一個箭步移到他們身邊,她捉著他的手臂大叫,「您不能這麼做!」她絕對要阻止這一切!
「走開!」邪莫爾甩開她的手,轉頭指示侍衛,「把她帶走。」解決了須卜當若后,他舉起匕首劃下,鋒利的刀刃閃出一溜寒光,平滑的肌膚破裂濺起一抹艷紅,沾濕了她的匈奴袍。
靈眸閉起眼睛,但預期的疼痛並未降臨,她悄悄睜開眼,才發現傷口在邪莫爾的腕上。「啊!你受傷了!」雖說是他自己弄傷了自己,她仍忍不住為他擔心。
「你會心痛?」聽出她語氣中的關懷,他暫時忘了他的壞脾氣。
「我……」她囁嚅了半天,最後只擠出一句,「你流了好多血喔!」
他的眼裡再次充滿了笑意,「忍住,下一個就是你了。」扣住她的柔若無骨的小手,他手中的匕首落下,鮮血再次進出。
好痛!她痛得咬緊了牙,卻始終不曾喊出聲。
「驕傲的蘭家女人!」他的眼底滿是疼惜。
下一刻,他的傷口蓋住她的,他們的鮮血混合在一起,流入那盛滿烈酒的大碗里。
對於血族人來說,部族與部族之間的歃血意味著結盟,而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歃血則意味著婚姻。
當他們的血融為一體,就代表她是他的閼氏了,從此,他的榮耀歸於她,任何敢傷害她的人都是與他為敵。
「單于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呀?」雅米娜居次簡直不敢相信她眼前的一切。她是知道單于哥哥很寵愛這名異族女人,卻從未料想到他會立她為閼氏。
「單于,您怎能……」自認很了解邪莫爾的呼衍黑幕也對他的舉動大為震驚。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嚇住。
面對眾人的質疑,邪莫爾不禁苦笑。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理由令他衝動的納這個註定要毀滅他的靈族武士作為閼氏。或許是中邪吧!他迷戀她,並且想完全擁有她!
「我要你對上天起誓,你會永遠追隨我、服從我、忠誠於我。」他要求道。
「我發誓我會永遠追隨你、服從你、忠誠於你。」靈眸照他的話一字不漏的念著。雖然她並不明白這些儀式所代表的意義,但不知為何,她竟全然的信任他。
「很好。」他飲下一口血酒,然後也哺喂她喝一口,最後將剩餘的灑在地上以祭告天地諸神,「現在,你是我的閼氏了。」她是他的了!
「那麻禮……」烈酒迅速令她的腦袋渾沌,但一思及命在旦夕的麻禮,她拍打粉頰想要保持清醒。
「你放心,他不會被弔死在旗杆上的。」他特彆強調「死」字,也就是說,他不會弄死麻禮,但並不保證不會好好的「伺候」麻禮!
沒有聽出他話里的陷阱,她只覺得心安,神經一鬆弛,醉意立刻征服了她,身子癱軟的向下滑。
及時環住她的柳腰,他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單于,您的手……」他的手仍在流血啊!屠耆指著他的傷口提醒道,說完,又擔心自己會碰一鼻子灰。
邪莫爾一反平常對他的冷漠,竟拍拍他的肩說:「喊我二哥吧!」
「二哥!」長久不曾體會手足之情的屠耆忍不住喜極而泣,二哥的改變是因為靈眸吧!
「軟弱的傢伙!」邪莫爾笑罵道,拳頭輕捶屠耆的胸膛。「盡情唱歌、喝酒,狂歡吧!」他大聲宣布。
「烏拉!」
族人狂囂,接著,手舞足蹈了起來。
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邪莫爾溫柔地橫抱起他的戰利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