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收回眼眸,月舞陽看到了冷玉書眼中的酸楚與悲憫。紅唇微掀,泛起一抹曬笑,冷冷的,帶著一份不自覺的尖銳:「我與你不一樣,我會永遠跟著他走的。誰也無法分開我們。」

眼前的少年,比起他當初多了一份堅定,如果他當年也能如此堅定地跟隨著大哥,或許,他們會有更多的幸福日子吧……苦笑一聲,冷玉書輕聲道:「有誰想要分開你們嗎?」

月舞陽一愣,默然不語。

「你在不安些什麼?」冷玉書安靜地看著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睛,在這雙眼睛深處,他看到了不安與害怕,喜歡上絕兒,那個無法捉摸的人兒,誰都會有不安與害怕的時候吧!那個人兒,不懂得愛,沒有心,愛上這樣的一個人,註定是要受到傷害。

悚然一驚,月舞陽的臉色丕變,這個清麗的男人,竟然輕易地就扯開了他心底最深的傷痕。是的,他在不安,他在害怕,他捉不住少主的心……他明白這個金髮少年的心,冷玉書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提起手中的籃子,拿出一顆青梨,放在石桌上,輕輕地笑著:「梨子成熟之前的味道,很酸很澀,如果摘下來了,就永遠沒有成熟的時機,你如果想要讓梨子成熟,就永遠不要在梨子成熟之前摘下它……」

緩緩地抬起腳步,離開,一回頭,卻見那少年,正獃獃的望著那顆青梨……「近來,可好?」靜靜地看著那抹纖瘦的背影,冷玉書輕輕地問著。縱然知道,眼前的人兒從來就不需要他的關懷,可是,對於這個世間僅有的親人,縱是這個親人帶給他無限痛楚,心頭還是有著一份難以割捨的牽挂,因為這個絕美的少年的身體里,流動著的是他最愛的那個人的血。

冷心絕淺笑一聲,轉過頭看著那清麗的人,他看到了冷玉書的身體慢慢地往後縮:「你問這個做什麼?」

對於那雙絕美的眼眸中那凌厲的光芒,冷玉書感到害怕,定了定心神,低垂眼瞼,輕輕地回道:「江湖上,傳言……」

「你不是不信么?」冷心絕輕柔地打斷了冷玉書的話語,纖細的手指隨意地撥動著古琴的琴弦,聽著那不成調的顫音,他的笑容更深了。

冷玉書長嘆一聲,放下了手中提著的籃子:「這是我剛才下的青梨,你嘗嘗吧。」

聽著冷玉書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絕抬起眼眸望著窗外被累累果實壓得直不起腰的高大梨樹,一抹苦澀的笑容,泛上了嘴角。緩緩地起身,在冷玉書放下的籃子邊站定,然後俯身從中撿起一顆青梨:「娘,種了這麼多年的梨樹,今年終於結果了,等梨子熟了,絕兒給您送上幾顆,好嗎?」

眼淚,緩緩地滑落在嘴角。

「少皇?」玉紅顏輕輕地推開了明幽的房門,輕輕地呼喚著他的主人,他的愛人。聲音里,滿是不確定,因為,他聽到整個房間里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氣息。武功再高的高手,也無法不發出任何的聲息,而今,只有一個解釋,少皇不在房間里。

靜靜地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

玉紅顏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那個對於他來說比生命還重要的男人的出現。

少皇去哪裡了?

可是去見少夫人了?

搖了搖頭,玉紅顏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忽地,聽到了一絲細微的落地之聲。玉紅顏猛地屏住了呼吸,伶聽著漸漸靠近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陣濃郁的脂粉香隨風飄進了玉紅顏秀氣的鼻端,一陣細微的蜂鳴,夜色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那是寶劍舞動時發出的美麗光澤。

「是我。」渾厚的聲音,是玉紅顏所熟悉的。

急急地撤回劍式,玉紅顏有些疑惑地看著明幽點燃燭火,眼眸在觸及明幽懷中媚笑著的少女的時候,猛地明白了,為什麼他會感覺不到少主的氣息,原來是這個少女的脂粉香掩去了他熟悉的香味。

心,卻在明了的時候,抽痛著。他識得這個少女,是江南名妓蘇艷容,也是少主未成親時,最喜歡的女子之一。

「還沒有睡嗎?」將懷中的少女輕柔地放在床上,明幽回過頭看著那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顯得有些朦朧的美麗容顏。

咬了咬牙,控制住自己的心痛,沉聲道:「少夫人送信來了。」

「哦?」明幽在少女身邊坐下,俊秀的臉上泛起一抹古怪的神情,「信呢?」

從懷中掏出貼身珍藏的信箋,交給明幽,玉紅顏的眸子與床上的少女玩味的眼神對個正著。默默地垂下眼瞼,將所有的情緒都收藏起來。

「紅顏,明兒個起,你便回仙境去吧。」看完了信箋之後,明幽隨意地將信箋揉搓成一團,然後合攏手掌,只見細細的碎末隨風飄落。

回去?

猛地抬起頭,玉紅顏不敢相信地看著明幽俊美的容顏,為什麼要他回去?少皇是不要他了嗎?

看到了紅顏臉上的震驚,明幽皺了皺英氣的眉,斂去所有泛上心頭的情緒,他慢慢地走近那個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的俏麗少年:「我讓你回去,自有我的用意,別讓我失望。」

「是。」苦澀的笑容泛上嘴角,輕應著,慢慢地退出了明幽的房間。

看著紅顏關上門,離開他的眼瞼,明幽慢慢地在床沿坐下。

少女媚笑著偎在明幽的懷裡:「少皇,您讓他回去,是免得他受傷嗎?」

沉默不語,明幽的眼睛森冷無比。但少女卻不怕,笑得更甜了:「您很擔心玉護衛呢。」

「擔心?」明幽吃吃地笑了起來,他的眼睛緩緩地與少女美麗的眸子對視,冰冷的眼光讓那美麗的少女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艷容,不許再猜測我的心。」

那少女垂下眼瞼,再次抬起眼睛時,已是換了一幅冷峻的表情:「屬下越禮了,請少皇恕罪。」

「不礙事。」神色一端,明幽冷冷的笑了,「我吩咐下去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屬下奉命之後,已經在江湖中放了話。屬下想,很快,事情就可以如少皇所願了。」少女的笑容,甜媚中帶著殺氣。

「如我所願……」喃喃地,明幽的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很快就能如我所願了。

絕,你呢?

你是不是也能如願以償呢?

第十九章問春何苦匆匆?帶風伴雨如馳驟。幽葩細萼,小園低檻,壅培未就。吹盡繁紅,占春長久,不如吹柳。算春長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間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輕辜、芳醪經口。那知自是,桃花結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來風味,春歸時候。縱樽前痛飲,狂歌似舊,情難依舊。

「得,得,得……」

急促的馬蹄聲,帶著飛揚的塵土,迷漫在落雪山莊外。

在庄門口為整片的桂花林澆水的冷玉書情不自地眯起了眼,望著塵土飛場中飛躍而下的矯健人影。

「可是冷二爺?」來者的聲音朗朗的自遠處傳來。

放下手中的水瓢,冷玉書與寒伯對望了一眼,心裡有些疑惑。

「可是冷二爺?」來者走得近了,再次發聲問道。

冷玉書仔細地打量著眼前人,年約半百,面色紅潤,一臉的絡腮鬍須,個子不高不矮,十分的壯實:「你是?」

「在下花報春。」來者沖著冷玉書一個抱拳,然後解開了背囊,取出一張鎦金的貼子,「我家主人請冷二爺臘月初八迷離仙境一聚。」

迷離仙境。

冷玉書的眼皮,一陣跳。

有什麼事嗎?接過貼子,冷玉書翻開,卻只見幾個渾厚的大字,臘月初八,封刀大會。

見冷玉書接過貼子,那漢子便返身上馬,如來時般匆匆地離去了。

封刀……「寒伯,什麼是封刀?」他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事,不解封刀為何事需要如此地鄭重其事。

寒伯眯了眯眼,良久不語。

「寒伯?」冷玉書再次疑惑地開口。

「也就是金盆洗手。」滿臉的疑惑,誰要金盆洗手?

是「鬼皇」嗎?

「迷離仙境」屹立武林數百年,歷來更替都是十分的神秘,從來沒有聽說哪位曾經金盆洗手。更何況,雖說落雪山莊與迷離仙境有著姻親關係,但是,而今當家的二爺與江湖根本毫無瓜葛,這江湖中人的金盆洗手卻為何將貼子送給二爺?

其中有什麼陰謀?

心下有些忐忑,看著二爺那張斯文俊氣的臉,卻不敢說出心中的不安,只是將千般的擔憂化作一聲深深的嘆息。

「好香……」

明幽鼻尖在那絕美的人兒身上四處遊動,聞著那優雅的清香,眼神有些黯然。

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里,爬到他床上與他分享一床被子的明幽絲毫不感到意外,絕懶懶地趴在明幽的懷中,一雙美麗的眸子泛著些許的睏倦,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合上那雙絕美的眸子咕噥道:「你沒事做么?怎麼跑到我這兒來和我擠一張床?」

「你不是我娘子么?」明幽愛憐地將那纖瘦的身子攬進懷裡,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那絕美的臉頰,「我想你,就來看你了。」

微合的眸子猛地張開,清亮無比的眼神找不到剛才一絲的睏倦。

冷冷的,與明幽認真的眼眸對視著,艷紅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嘲諷。

見絕不信的眼神,明幽也不說話,只是輕輕地將唇落在那紅艷的嘴角邊,一聲幽幽的輕嘆飄泄在兩人之間。

輕輕抬起粉指,撫著那俊朗的五官:「為何煩心?」

默然無語,明幽的大手一揚,將床頭的芙蓉帳揮落,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那身下絕美的容顏。

柳眉兒一皺,今夜的明幽,與往常時候大不相同,發生什麼事了嗎?

「唔……」纖細的指,深深地陷進了那寬闊的背。

輕輕地將頭靠在明幽的肩上,感受著那與眾不同的熱情,絕柔媚的眸子默默地注視床頂的精緻雕花,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要不然,明幽不會這麼失常。他印象中的明幽,冷魅,深不可測,是一個輕易不將情緒外泄的人。

是什麼事情,讓明幽的氣息變得如此混亂?

不該有好奇心,可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這個人,是他曾經的夫,還是他永久的敵人……急切的風,猛地吹開了半合的雕花窗,吹熄了桌上的燭火,一縷裊裊的青煙緩緩消失在天際。

絕緩緩地張開了絕美的眸子,望著那飄搖不定的一縷薄煙。

天亮了。

身邊的人,早已經走了。

最終,明幽什麼話也沒有說。

昨夜的明幽很脆弱,如果,他可以趁那個時候,除掉明幽,絕對是可行的。可是,他沒有。因為,那樣的除掉一個敵人,太容易,太容易了,就不會有興奮的感覺。

人總有脆弱的時刻,就算是強悍如明幽,也有脆弱的時刻,該開心嗎?因為,明幽這樣一個不輕易顯示脆弱的男人,在他的面前顯出了那脆弱的一面。

可是,心裡苦苦的。他寧願不要看到那份脆弱,因為,心會痛。

心疼那個男人悲傷的眼神呵……輕輕地坐起身,抱膝坐著,愣愣地注視著自己雪白的足,那是一雙扭曲的腳,可是,明幽卻說那是一雙美麗的腳。美麗……美麗通常是罪過。

太過美麗通常會夭折。

絕美的母親,在美麗的年華逝去,像那清雅的梨花,綻放了一季的絕美之後黯然飄落。

那麼他呢?

人說他絕色傾城,那麼也算是沾得上美麗一詞。

紅顏禍水,紅顏薄命……就算是禍水,就算是薄命,他也不甘就此逝去。

就算是要逝去,也要,要讓他做完他想做的事情……「少主。」

月的聲音,輕輕地飄進他的耳中。

絕斂起心頭浮起的所有情緒。緩緩地下了床,一頭烏黑的長發,垂泄在那纖纖細腰上,舞動著一種柔弱風情。

月舞陽無視著那雪白身子上情事的痕迹,取出一旁雪白的袍子,為那纖細的人兒披上。

任月舞陽為他穿好衣服,絕的眉輕輕地一揚:「離臘月初八還有幾日?」

「十日。」柔順地回答著,月低垂紫眸,掩去心底那抹苦澀。昨兒個,他知道「幽冥少皇」來訪了。

這已是火焰盟四大護衛之間公開的秘密。

那個神秘的英俊男子,常常會在夜深的時刻帶著一身的詭魅氣息,進到少主的房內。

來時詭秘,去時無蹤。

而次日的少主總是顯得嬌媚異常。

原本就是驚世絕艷的人兒,更顯出一份迷魅世人的姿態。

「十日……」不遠了。難怪明幽會那樣的不安,不該呵,你也會沉不住氣嗎?向來不露情緒的你,也會因為這個日子的漸近而顯得不安啊……也難怪,你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你布置了那麼久,等待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絕情絕義,你做得到嗎?

「少主?」月的輕喚讓絕回過神。

輕笑著搖頭,不獨是明幽有些異常,也自個也有些恍惚呢。

因為,那一天,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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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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