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之眉一口氣跑出了晶華酒店,沿著熱鬧的人行道走去。但她有心避開人群,偏往僻靜的街道上走,高跟鞋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裡,聲聲敲在心上。

「可惡,大騙子,我絕不原諒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原來全是有目的的,他們覺得很好笑嗎?看我被愚弄很好玩嗎?男人全是一群傲慢的動物,全該被關在月球上!」

她恨恨地發泄怒氣,聽到背後傳來倉促的腳步聲。她倏地回頭,發現原來是君凱,她的眼陡地變得森冷。

「尚君凱,你竟然還有臉跟來,我絕不原諒你!」她轉身就跑,根本不理會他。

「之眉,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氣喘吁吁地追上,拚命拉著她的手臂,不讓她有機會掙脫,「求求你聽我解釋,我是真心愛你啊廠

「快放手,我要吐了,是被你噁心的話逼的。」她別過臉去,不肯原諒。

君凱呼吸為之一窒,但仍不肯死心地說:「之眉,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話說完,好嗎?到時即使你真的不肯原諒我,我也認了,可是,你不能不聽我說,就把我們的愛完全否定了。」

雖然她明知道這是他擅用的手段,但她還是硬不下心來:「好吧!你就說吧!不過,在說之前,你必須先放開我。」

「你保證不再逃走?」

「笑話,我幹嘛要逃?」之眉板起俏臉,冷冰冰地斜睨他一眼,「如果你有半句廢話,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見你。」

「是,親愛的。」君凱鬆了一口氣,忙放開她的手,見她細瘦的手臂上布滿他粗暴的瘀痕,又是心痛又是憐惜地想把它們再握住在手中揉捏,只是她不領情,所以,他只好疼在心裡。

之眉雙臂交握,兀自拉緊他的西裝外套,遮蓋有些裸露的肩膀:「不許叫我親愛的,有話快說,別拖延時間。」

他嘆了一口氣:「之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得承認你是我心中最美、最真的夢,但也因為是夢,所以知道不可能實現,也不可能完成。」

「在『私人天地』見到你,我狂喜地想象我們是天生的一對!你對其他男人的嚴重過敏,和我對你的不可自拔,讓我以為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我愛你愛了好久好久,比你所能想象的久,逸軒甚至戲稱我有個秘密的夢中情人!這次回來,最大的目的就是尋找你,然後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使你愛上我;東進計劃是項意外,我發誓我對此事一無所知,直到逸軒告訴我,我才做了補救事項……沒想到我被那群老狐狸耍了,更沒想到你父親也會介入。」

「別把錯怪到別人頭上,若不是你有心接近我,他們又怎會聯手打擊你。」之眉仰望著他,開始準備相信他的話,只除了一點,「我們曾見過面,你是那個轉學生谷少凱,對不對?」

他如遭重擊地退了幾步,卻又固執地走上前,咬緊牙根地道:「你想起來了?」

「不是我,是宋召朋想到的,他一直覺得你很眼熟,沒理由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拚命尋找回憶的時候,想起我額上的疤,也順帶想起當年的事。」之眉撫著額上的小疤,想起他的夢,他該不會為了報恩才接近她的吧!

君凱沉思了半晌,似乎在找尋適當卻又不過分流露內心秘密的話,接著嘆息。

「那個時候母親剛去世,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是個私生子!而我老是對他們說,我父親就快來接我回家了,只是,他一直沒有來;而宋召朋總是欺負我,嘲笑我幼稚的謊話。然後,你就會站出來護著我,叫他不要欺負轉學生……之眉,在那種情形下,只有你護著我,我很感謝你……」

之眉被他灼熱的眼光刺痛,期期艾艾地說:「我……我……我不是有心護著你,只因為我是班長,必須維持班上的秩序,才制止他……」

他伸出手止住她的唇:「我知道,可是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覺得很高興。之眉,你是惟一令我動心的女孩子,從以前到現在,完全沒變過。」

「騙……騙子,你是為歉疚才編出這些謊言的吧!你看過我額上的傷,又知道我染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病,只能容忍你的碰觸,你才善心大發,想對我做些補償的吧!」之眉暗斥自己這麼容易受騙。在他踏近「私人天地」時,或許動機單純,如他所說的,只想重溫當年舊夢,但在他別有用心地追求自己,又大費周章地挑戰東進計劃時,這就不是一個愛字能解釋的吧!

在她最狂野的夢裡,也無法想象有個男人會如此深愛著自己,她明白這世上不全是童話中的美滿結局。

「不,不是這樣的,我大可以一開始就表明身份,然後給你任何補償,隨便你漫天開口都行,可是我並沒有這麼做,是不?」君凱擄獲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仔細逡巡她臉上的反應,「我小心翼翼地呵護你,滿懷希望你會有愛上我的一天……我並不害怕你會認出我,我只是希望不要這麼快,讓我有多一點時間使你愛上我。」

之眉被動地抬起頭,在他清澈的眼中看清楚自己。一個陷在愛情海里,猶不肯承認地死命掙扎,這樣的覺醒,讓很多不曾注意的小事此刻全想起來了。

自他出現后,「私人天地」多了許多笑聲!在他身邊,她也變得特別快樂,她尤其懷念他的吻和他施在她身上的魔法,她原本以為一輩子都得過著老處女的生活,可是她沒有,只因幸好有他。

想通之後,她立刻主動投進他的懷裡:「哦!君凱,我真是個固執的女人,一直不肯承認擺在眼前的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甚至自然地接受你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難道你沒發現嗎?我一點一滴地喜歡上你了。」

君凱動容地把臉埋在她的髮絲間,嘶啞地喊:「謝天謝地,我總算聽到你的真心話了。」

之眉微覺有異,小手爬上他的臉,感覺到一片涼意:「你哭了?」

「噓,在這種纏綿的時刻里,別說這種會令我喪失男性尊嚴的話!」他話甫落,就吻上她顫動的雙唇,霸道地奪去她的呼吸。

親吻加深,而她虛軟無力地緊靠在他胸前,直到他不舍地離開,揶揄地昂首向天:「天哪!我幾乎快把持不住自己了,這個小女人真有控制我的本事啊!」

她噗哧一笑,雙眼晶晶亮亮的:「你有沒有發現你喜歡問天?老天哪!天哪!還有種種諸如此類的話。」

他回她深情的一笑,雙手仍不罷休地摟著她,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裡:「那是因為我在向老天表達我的感激之意,我一直很感激她讓我遇到了你!」

啊!被他這麼不害臊的一說,她就算不想臉紅也難。把頭埋進他懷裡,享受這隻屬於她的惟一位置,突然,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你愛我,是不是因為我小時候護著你,所以只要其他人也對你這麼做,你也會愛上她們?」

他輕點她微翹的鼻尖:「那可不一定,隔壁的歐巴桑也照顧了我一陣子,我可沒有想要娶她喔!」

「你又在裝傻了。」之眉強烈的不滿使他笑了起來。

他忙舉起右手發誓:「我尚君凱這輩子只愛余之眉一個女人,這輩子只娶余之眉為妻!如有二心,願被雷打死,被車撞死,被砒霜毒死,被——」

他的唇被她的唇堵住:「不准你亂髮誓,但我也不許你變心,怎麼辦?你還是回紐約去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這怎麼行?人家已經被你偷走心了,你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我已經沒有心了,還回紐約幹嘛?」君凱這下急了,平常冷靜的表情全消失了。基本上,他還是個很沒安全感的小男孩。

之眉在肚裡暗笑,好不容易整到他,怎能這樣就放過他:「咦,沒有心?怎麼會沒有心?如果沒有心,怎能站在這裡甜言蜜語地談戀愛呢?」

「人家的心全在你身上了,我不管,你要負責。」他拉著她的手撒賴著:「你要負責人家的未來啦!」

之眉故作為難:「這麼麻煩,乾脆我把心還給你好了,喏,你的臭心拿去。」

她伸出去的手被他一把揪住,湊到唇邊亂親亂吻的:「好啊!居然這麼踐踏我的真心,看我饒不饒你。」

他光吻手還不夠,還搔她的癢,弄得她又笑又躲,肩上的衣服也掉了,髮髻也鬆了,在頻頻嬌笑中,她又被熱情地吻住。

這回,他一把抱起她溫熱的身子,再也不許她逃開了。

※※※

「私人天地」里,眾家姐妹又齊集一堂,逼問著大姐頭之眉和君凱的好事。

「後來呢?那群老狐狸就此罷手,再也不要余氏企業了?」湘婷不解地問。

「笨哪!那本來就是余老爺子和老狐狸們商量好的計策,哪是真要收購余氏啊」薇蒂習慣性地掠過鬢邊長發,呵呵笑著以示自己的聰明。

湘婷不服氣地問:「商量好也可以更改嘛!若是老狐狸突然反悔了怎麼辦?」

「他們不會反悔的,畢竟余老爺子比較吃虧,他是賠了女兒又折兵。」裊雪悠悠閑閑地喝茶嗑瓜子,完全一派我獨醒的先知模樣。

湘婷和薇蒂互望一眼:「怎麼說?」兩人非常受教地擠到她身旁的沙發。

裊雪指了指兀自依偎而坐的親密二人組:「你瞧,之眉是余氏企業的惟一傳人,她和君凱結婚後,余氏企業就等於並在飛鷹集團下了。所以,余老爺子是這局棋里的大輸家,他只成功地把女兒推銷出去,但什麼實質利益都沒得到,還必須賠上余氏企業。」

君凱聞言忙表態:「我保證,即使我們婚後,我也不會碰余氏企業,我不是為了余氏而娶之眉。」

之眉對他甜甜一笑,吻他的臉頰以示嘉許:「別騙我,我會當真的。」

「我明白。」他倆的身影又將重疊在一起,使這幾個女人全好奇地瞪大了眼。

「他們一天要上演好幾回,會不會累啊?」薇蒂搖搖頭,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湘婷則是羨慕斃了:「好浪漫喔!准想得到一向不沾男色的之眉也會有這一天。」

「這就是女人最大的幸福了吧!」裊雪有感而發,突然想起那個神秘男人……

唉!這三個各有所思的女人同聲一嘆:「這就是幸福了吧!」

逸軒才推開玻璃門,就被眼前的情景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他偉大英明而睿智的頂頭上司,正旁若無人地抱著他的心上人猛親猛吻地大演愛情文藝片;而對面一排沙發椅上,坐著三位風格迥異的女孩,瞪大眼睛又是好奇又是羨慕地猛吃冰淇淋,

唉!真沒想到君凱平日冷靜犀利又果斷的外表下,竟藏著一股超級悶騷的表現欲,之前真是小覷了他。

「咳咳,總經理,雖然打斷你們的好事會冒著被三位現場觀眾亂刀砍死的悲慘命運!但站在特別助理的立場,我還是得提醒你,老是慾火上身,會對腎臟不好;小心身體,保持清醒的腦袋,好讓我這個特別助理又兼倒霉箭靶的可憐蟲多活幾年吧!」

該死,一聽到他的聲音,裊雪的臉就紅了。她忙別過臉去,不讓內心的秘密表現在臉上。

「真掃興,君凱,他是准啊?」之眉斜挑著一邊眉毛,非常不滿他的出現。沒辦法,誰教她近來已經迷戀上擁吻的滋味,而君凱非常樂意地配合、更使她樂此不疲,對任何一個嚴重威脅她娛樂的人,她絕不輕饒。

君凱很有默契地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人物,把他趕出去好了。」

「喂喂,」逸軒愁眉苦臉地擠進沙發的一角,正好坐在裊雪對面,「尚君凱,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新人還沒上床,媒人就先丟過牆了,別忘了,我還帶來老狐狸那邊的反應,你不想知道他們對你這次的膽大妄為有什麼意見嗎?」

之眉的姿態擺得高高的:「哼!新人有沒有上床還不知道呢!你這個辦事不力的媒人就想討賞,不嫌太快了嗎?」

「不快行嗎?以你姑奶奶的個性,不臨時悔婚就得感謝十方眾神了,我哪敢賺媒人錢啊!」逸軒笑嘻嘻地回嘴,並一一向面前幾位妖嬈美麗的美女們打招呼,只是裊雪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令他一怔,但隨即又恢,復了莫測高深的笑臉。

君凱蹙眉:「你是要自己說,還是由我來問?」

「老狐狸的反應是吧!」逸軒突然臉色一怔,「英格董事長搭乘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的班機直飛T市,現在已經在半路上,他打算親自來會會他的兒媳婦!」

大家的呼吸為之一窒,想象那個傳說中剽悍果斷的企業巨子將親自來訪的情景,乖乖,簡直可以顛覆T市天空了。

「現在你才告訴我廠君凱跳了起來,在廳里踱著方步,「這麼重要的事你現在才告訴我?天哪!還不到十個鐘頭老狐狸就要來了!是他一個人,還是其他人也一起來了?」

和他的急躁相比,逸軒就顯得從容多了:「別急,老闆,只有英格一個人有這種閑工夫,其他人都待在紐約待命。如果我們沒有更大的舉動的話,他們應該不會過來。」

除了你的婚禮。當然這一句他機靈地留在心裡沒說出來;否則,正在慌亂的君凱,極有可能把正絞得咯咯作響的指頭放在他可愛的脖子上。

「那你為什麼不早通知我,好讓我……」

「把之眉藏起來?」逸軒禮貌地接了下去,然後對這嗤之以鼻,「別傻了,又不是在玩躲貓貓。而且,我也是剛才知道的,你要明白,光是處理東進計劃就夠我忙的,現在又加上你們父子的麻煩事……唉!老兄,你什麼時候考慮給我調薪?」

「調薪?免談,說降級還有可能廠君凱才說完,就看見逸軒現實地拍拍屁股就要走,他忙拚命地拉住他,「嘿,開玩笑的,千萬別當真,OK?」

逸軒質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就信你一次,調薪的事呢?」

「一回紐約,第一件事就是寫簽呈,這總行了吧?」

逸軒馬上掏出筆記手冊:「我記下了,五月二十一日下午四點三十二分四十三秒正,尚君凱同意加薪……Perfect!好了,你要我幫什麼?」

君凱一副快昏倒的死樣,讓之眉看得好心疼。她柔情萬種地伸指按摩他的眉頭:「別急嘛!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不知道,他……」君凱一頓,驀然嘆息了,「英格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他這次來絕非只是看你,我實在很擔心你……」

之眉抿了抿唇:「他不是你父親嗎?你沒叫爸爸喔!」

她揚著無辜的笑臉,故作不解地望著他。這樣全然信任的眼神突然溫暖了他的內心,使他冰封已久的那個角落即將崩潰。

「之眉,我只是個不被承認私生子。」他搖搖頭,臉上已有些許的笑意。

「私生子就不是兒子嗎?你的觀念不大正確喔!」之眉踮起腳尖,拉下他的頭,低聲在他耳邊不知說些什麼,使得君凱的臉滿是紅暈,安撫了他的情緒。

他咳了聲,不自然地坐了下來:「逸軒,他除了來看之眉,就沒有其他的事可做嗎?」

話里賭氣的成分雖多,但已經很夠理性的,逸軒悶聲地笑了笑:「就目前來看,沒有。」

「怎麼辦呢?裊雪,我們難道這麼輕易就放過那群老狐狸嗎?真有點不甘心耶!」之眉抿著唇笑,突然問向默不出聲的好姐妹們。

湘婷傾身向前,雙眼煥發出看好戲的光芒:「不然你想怎樣?」

「狠狠地反擊啰!」裊雪和之眉非常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道。

一看裊雪這麼有把握,君凱也跟著好奇了:「你們打算怎麼做?」

裊雪眼波流轉,嫵媚地一笑后,才說:「附耳過來,我們大家來商量商量……」

不一會兒,只見這兩個大男人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地長吁短嘆。這群女人,誰說她們是弱者的?!

※※※

才出機場,高大冷峻,極具中年男子魅力的英格,就吸引了大多數欽羨的眼光,瘋狂擁上的記者與他的隨身保鏢展開拉扯,但他的臉上卻一直是漾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中國,他終於又再踏上這塊土地。憶初,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過這裡,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記憶,我都珍藏如至寶。

「趕快上車吧!我等不及要見君凱了。」他低聲命令,對這群惱人的記者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

突然,一位面貌姣好的女記者排開眾人,一支麥克風就出現在英格面前:「請問英格先生,你對貴公司的東進計劃驟然改變有何看法?據說東進計劃被貴公司總經理拿去送給未婚妻作人情,請問此事的真實性如何?還有,聽說你的私生子也在飛鷹集團,請問你的看法如何?是否要加以澄清?」

她的英語流利圓潤,問話卻犀利無比,這使英格大為震驚。他雙目炯炯有神地望著這位女記者:「你從哪兒得來這些消息?」

裊雪被他的冷峻逼退了一步,但仍不怕死地再次逼上前:「這些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們需要英格先生的意見;而且,我們對飛鷹集團的接棒人也很好奇,你到底會不會讓你的私生子繼承呢?」

英格被這問題問得措手不及,他的保鏢迅速上前:「小姐,我們不接受採訪,請自重。」

「那英格先生可否談談對這次東進計劃的滿意度如何?」裊雪硬是不肯放棄,隔著高大孔武的保鏢對著英格喊。

英格幾乎已經快離開了,但聽到這話又倏地停下腳步。他古怪地看了裊雪一眼,搖搖頭:「我不會這麼輕易地改變我的決定,如果我堅持不說,你不會從我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是這樣嗎?裊雪揚了揚眉,努力擠到他身邊以中文說:「如果我掌握尚君凱的第一手資料,你願不願意跟我談?」

雖然只說了一句話,卻足以讓裊雪使足了吃奶的力氣。當她又被孔武有力的保鏢踢到三尺之外時,她清楚地聽到英格迅速地下令。

「請這位小姐到我車上,其他不相干的人全打發了吧!」這回可是相當森冷的語氣,那些保鏢不容置疑地馬上執行。

呼!好險。裊雪拍拍驚魂甫定的胸口,這種與虎謀皮的工作最好別再叫她做了,短短几分鐘內又鬥智又鬥力的,對女人的青春很傷耶!

坐在加長型的凱迪拉克名車內,她突然驚呼一聲:「你……你……聽得懂中文?」

「當然,我的妻子和兒子都是中國人,我沒有理由不學中文。」英格淡淡笑道。再開口,居然是和煦的長輩風範,「我應該可以假設,你認識君凱。」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是專門挖掘小道消息的文化流氓。」既來之則安之。裊雪悠閑地拿下鼻樑上的眼鏡,放下腦後的髮髻,露出她甜美的一面。

英格定定地凝視著她:「不,你不是,我幾乎要肯定你就是令我兒子百般迷戀,寧可捨棄上千萬利益也要追到手的余之眉了。」

「不,你認錯人了,我是之眉的好朋友辛裊雪,初次見面就如此冒犯,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廠她無辜地笑著說。

英格居然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真遺憾,我原以為我們可以成為一家人的。」

裊雪聰明地揚了揚眉,不發一語。

「神秘的小姐,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她莫測高深地說:「中山東路上吧!你不想瞧瞧你兒子住的地方嗎?」

※※※

當英格一踏進小巧溫馨的「私人天地」,迎接他的是一個全身髒兮兮的小男孩,和一個蓬首垢面的年輕女子,他們正熱熱鬧鬧地上演潑辣記。

「猴死囝仔,你再皮我就不給你飯吃,等你凱叔叔回來揍你。」薇蒂這次扮演的是可憐的單親媽媽,正在教訓她的孩子。

這個小臨時演員皮得跟真的一樣,蹦蹦跳跳地鑽到英格旁邊:「惡婆娘、凶婆娘,難怪凱叔叔不喜歡你。」

薇蒂雙手叉腰:「胡說八道,你凱叔叔最喜歡我了,他才不會聽你這小鬼頭的讒言;快,把芥茉醬還給我。」

英格這才發現小男孩手上拎著一大罐芥茉,瓶蓋還沒關緊,他敏銳地察覺到危險。

果然,這小孩一邊跑一邊閃:「我偏不,我偏不,你來追我啊!」

一個不小心,他把芥茉打翻了一地,有一些甚至灑在英格的褲子上:「對不起,對不起,爺爺,我幫你擦。」他一雙臟手在英格的西裝褲上東擦西抹的。

但令人生氣的是愈擦愈糟糕。薇蒂花容失色,馬上發出高八度的女高音。

「天哪!看你乾的好事,快回房裡去懺悔你的罪過,而且,今天晚上不許吃飯。」

於是,這位小臨時演員笑嘻嘻地光榮退場,薇蒂則謙恭地東鞠躬西哈腰的,用流利的英文說:「真是不好意思,這孩子沒爹管教,太皮了,唉!等到他有父親了,一切就會好轉,相信我。」

老天,難道這女人是余之眉?英格嚇得面無人色,眾家保鏢立刻上前,英格則懶懶地揮手:「你們都出去吧!這位小姐,我們必須談淡,我可以……嗯,假設男孩口中的凱叔叔是尚君凱吧!」

「哦!不,不,」一位妖媚動人,渾身柔若無骨的超級大美女盛裝出場,踏上樓梯第一階,她還半倚在欄杆旁,嫵媚地一撩鬢邊蓬鬆的大波浪松發,「當然不是,她口中的小凱是另一位強又有力的男人,不是你的尚君凱,放心吧!」

薇蒂裝模作樣地上前喊了一聲:「老闆娘,怎麼不躺在床上多休息一下?現在的陽光對皮膚不好,曬久了會有黑斑喔!」

英格原本已恢復正常的心臟又再次遭受猛烈撞擊,這……這個女人是余之眉?他真的開始有窒息的恐懼,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帶,他需要大量的氧氣。

湘婷風情萬種地走到英格面前,從上到下瞧了一眼,滿是讚賞的眼神問向裊雪:「他是什麼人啊?」

「飛鷹集團的董事長。」裊雪忍著笑回答。英格不知道「私人天地」的幕後老闆有四位,他還以為眼前這個嗲死人的湘婷就是正主兒呢!

「哇啦!飛鷹集團的董事長來這裡做什麼?」湘婷的嗲功一流,馬上就用媚到骨子裡的聲音笑問。

英格皺著眉,仔細一看,她是很清秀沒錯,如果洗掉臉上過濃的妝;而且,她也很年輕,身材玲瓏,別有一番動人風味,只是未免缺乏氣質。

如果這是君凱選擇的女人,他實在懷疑他的眼光。因此,非常理所當然的,他在心中暗自決定要不計任何代價留下范逸軒那年輕人,有范逸軒在,起碼飛鷹集團不會在他有生之年垮了。

裊雪推了推他,指了指沙發:「英格先生坐嘛!君凱呢?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他等著見君凱呢!」

「君凱啊!他上超級市場買些油米糖鹽衛生紙,應該就快回來了吧!超級市場的大減價只到六點。」湘婷嬌滴滴地數著,一屁股坐在英格身邊,「英格先生,君凱從沒提過你呢!這次突然前來是為何事?」

英格倒吸一口氣,臂上起了雞皮疙瘩,不情不願地說:「他沒提起我是意料中的事,我只是很好奇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這個嘛!」湘婷淺淺一笑,露出頰邊兩個淺淺的小酒渦,「比普通朋友還親密些,他總是說他絕不會忘記我,而且不打算回紐約了。」

裊雪含在口中的茶差點噴了出來。這小妮子可真懂得捏造事實,君凱是說絕不會忘記湘婷,因為她年紀最小,就像妹妹一樣;而不打算回紐約,是指這三個月中不可能主動銷假上班。

可是英格的表情顯示他信了十成:「那……他還說了什麼嗎?」

「他說他和余家的事已經成定局,誰也不準插手,否則,他就再也不回飛鷹集團了。」湘婷嬌笑地輕拍自己的額頭,「唉!瞧我這三八的,怎麼在董事長面前說這個呢?他回來又要罵我了。」

英格嘿嘿地笑著:「沒關係,我不說就是了,看來,我也該好好考慮是不是要見他了。」

「怎麼不見呢?他可是等了你好久了喔!」換了裝扮的薇蒂突然出聲嚇了他好大一跳。

抬眼一看,原來狼狽的潑辣女竟搖身變成了帥氣爽朗的美少女!他倏地一愣,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到底哪一個才是余之眉?」

「都不是!」早躲在隔壁的君凱選擇此時現身,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嬌小靈秀,有著一雙水靈靈大眼的美麗女子,她正對英格又是皺眉,又是扮鬼臉地揶揄笑著。

「董事長,這位才是我要娶的新娘,余之眉。」君凱堅定地說。

「嗨!初次見面,多多指教啰!」之眉漾開一張超級無邪的大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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