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席夜語跟童水仙維持友好的關係,只是,讓她不解的是,童水仙對她越好,黑焰司與童水仙的感情就越如膠似漆。
席夜語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只是童水仙手中的一顆棋子,任由她擺布,她利用她來刺激黑焰司,讓他心生醋意,進而接受她的感情。
得知自己被利用,她有一點惱怒,想測試童水仙對她會是什麼態度,是否一如既往?
若不是,那麼童水仙先前對她友善,當真是在利用她。
「小姐,你最近好像很忙?賈生好幾次想跟小姐說說話,您都來去匆匆的?」她故意用炙熱的眼神看著她。
她的身份尊貴,心高氣傲,唯獨對黑捕頭與她比較熱絡。
「賈生,本小姐最近的確比較忙,實在抽不出空來與你聊聊天,心裡對你真是過意不去。」她面無表情地回答。
童水仙平常氣焰高漲,勢利眼又愛計較,難得對誰低聲下氣,巴結討好,如今目的既已達成,當然想將賈生給一腳踢開。
「小姐,難不成,您有了黑捕頭,就忘了賈生了?」她一臉哀怨。
童水仙冷笑一聲,從鼻子哼著氣。「賈生,你……該不會是愛上本小姐?卻因為本小姐心儀黑捕頭,以至於惱羞成怒?」除了這個理由,她不知道賈生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敢大膽地質問她?
也難怪他會心裡不舒坦,畢竟,是她一開始對他太過熱絡,才會讓他會錯意。
「小姐,賈生絕對沒有褻瀆小姐的意思。」她未免也太自信過了頭吧?難道,每一位見過她的男人,都得愛上她嗎?
她對童水仙的觀感真的越來越差了。
令她更為納悶的是,一向討厭女人的黑焰司,為何會喜歡上童水仙?
他壓根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否則,他又何必將賄款拿去救濟貧民窟里的老百姓們?
難道說,黑焰司其實跟一般的男人一樣,敵不過權勢與金錢的誘惑。
思及此,她的胸口湧起一股失落感。
「賈生,本小姐勸你對我客氣一點,否則,等將來本小姐嫁給黑捕頭,你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她驕傲地抬下巴,儼然以自己是黑府的女主人自居。
「童小姐,你就這麼篤定,黑捕頭一定會娶你嗎?」她擰眉反問。
童小姐的一言一語,皆讓她心生反感。
這時,聽衙門同僚告知,童水仙正在找席夜語的麻煩,黑焰司馬上趕來一探究竟。
「賈生,不得對童小姐無禮。」他沉著聲斥責。
「焰司,你要好好教導一下賈生,否則,將來本小姐如何在黑府自處?」她靠在黒焰司的胸前,一臉委屈的模樣。
黒焰司的臉上閃過一抹嫌惡的表情,但隨即隱逝。
他必須付出極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強自己不將童水仙給推開。
「黑捕頭,你真的要跟童小姐……成親?」她的嗓音帶著些許哽咽,壓根沒想到他們兩人的感情進展得這麼快?
胸口閃過一道刺痛感,讓她痛得幾乎無法再開口說話。
黒焰司閉上雙眼,無聲地點點頭。
童水仙內心大喜,臉龐一直往黒焰司的胸口蹭去,佯裝害羞,而席夜語則是小臉蒼白而無血色。
黒焰司見她臉色不太好看,便草草打發童水仙離開。
「水仙,本捕頭有要事詢問賈生,你先回府去吧!」如願得到他的心及他的人,童水仙心滿意足地離開。
童水仙一離開,黒焰司馬上關切地問:「夜語,你還好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這幾日,她當差的時間明顯延長許多,肯定是縣太爺指派許多差事給她做。
若不是為了早日完成自己的計劃,他不會放著席夜語不管。
他伸出大掌,不由自主地想觸摸她的額頭,卻被她輕巧地閃過。
「夜語沒事,不勞黑捕頭擔心。」她的聲音絲毫不帶溫度。
既然他都要與童水仙成親了,還來管她的閑事做什麼?
「可是,你的臉色明明看起來很蒼白,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他語帶關懷。
「黑捕頭,你現在最應該關心的人是童小姐,不是我,你似乎搞錯對象了。」她正色地提醒。
「話是沒錯,可你畢竟住在黑府一段時間,本捕頭不可能對你不聞不問的。」兩人每天從早到晚都會見面,不該如此生疏的。
「等黑捕頭成親后,夜語就不會再待在黑府了。」她的話語篤定之中又帶著一絲遲疑。
「你不必離開,沒人會趕你離開的。」他急急地道。
聽到她要離開,他的心中竟然感到一絲慌亂,還有一絲……不舍。
難道,在朝夕相處中,他已經漸漸對她動心了?
他怎麼可能會對女人動心?這太令他不敢置信了。
原來,他還有愛人的能力,他還有一顆熾熱的心。
「縱使你不讓夜語離開,但童小姐容得下夜語嗎?當她得知夜語是女兒身的時候,她的心裡會怎樣想?」善妒如她,肯定不可能讓她繼續留在黑府。
她必須當個體貼又明事理的女人,不能造成黒焰司的麻煩。
他肯收留她這些時日,她已經很感激了。
「夜語,我……」他張口,嘴裡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能說什麼?任務尚未達成,他什麼都不能說。
正當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窒悶的氣息時,縣太爺的親戚馮老爺來到衙門尋找席夜語,想請她關說,讓他的小兒子不要因為犯了錯而被判刑。
馮老爺拿了一大張銀票,想收買她,而這一切,都讓黒焰司給看在眼裡。
只不過,馮老爺與縣令交情很好,她的表現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
只要巴結馮老爺,縣令或許就會爽快答應他與童水仙的婚事也不一定。
見馮老爺亮出銀票,席夜語的臉色更加沉冷。「馮老爺,你這是……」她故意裝傻。
「賈爺,求你高抬貴手,想辦法替小兒脫罪,他年紀尚輕,還有美好的前途,你忍心看他的青春都葬送在地牢里嗎?」馮老爺苦著一張臉哀求著。
他老來得子,特別寵愛這個兒子,只可惜,他似乎是生來跟他作對似的,三、五天就闖一次禍,他不知道為他掉了多少白頭髮?
看到他手裡那張一萬兩的銀票,不能說她完全沒有動心。
可是,她身在衙門,就該公正廉明,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不公平的判決。
如果她答應馮老爺替他的小兒子脫罪,她如何對得起冤死在他手中的被害者?
她該怎麼給對方家人一個交代?
「馮老爺,很抱歉!在下對這樁案件絕對不能徇私。」她不留情面地拒絕。
席夜語看了眼黒焰司,見他臉上波紋不興,似乎不想插手干涉她處理這件事。
這麼說來,他也認為自己不接受賄賂是對的嗎?
「賈爺,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老夫好歹是縣令的親戚,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他咬著牙暗示她,要她識相一點,免得連代理師爺都沒得做了。
「馮老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能因為你是縣令的親戚,在下就可以隨便替令郎脫罪,這有違在下的原則。」她說得理直氣壯。
衙門裡雖然時興收賄,可她席夜語,可不是貪財之輩。
她要成為衙門裡真正的清流與典範。
大哥生前為官清廉公正,她現在身處衙門,絕對不能丟了他的臉。
馮老爺見席夜語固執不知變通,轉而向黒焰司求情。「黑捕頭,你倒是說說話呀!好歹替老夫求求情。」這賈生目前寄住在黑府,黒焰司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黒焰司蹙眉沉思了一會兒,才勉強開口。「賈生,你就把銀票給收下吧!」話畢,席夜語睜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他居然敢公然叫她收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可以體會他即將成為縣太爺女婿的苦衷,但公歸公,私歸私,他不該公私不分,這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
她咬了咬下唇,堅持自己的立場不能改變。
衙門的名聲已經很臭了,她不能再助長此歪風,她必須以身作則。
「馮老爺,在下真的不能收下你的銀票。」她說得鏗鏘有力,態度堅決。
黒焰司的神情變得冷峻,卻不再發表任何言論。
對於馮老爺,他自認已經仁至義盡,而且,事關他的任務成敗,他不想再插手管這件事。
馮老爺賄賂不成,頓時惱羞成怒。「好,賈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如此不通人情。你記著,老夫絕對會要你的好看。」此仇不報非君子,他日,他定要讓賈生得到教訓。
聽說,黒焰司即將迎娶童水仙,他就買通殺手,在黑焰司成親那天,讓席夜語血洗婚宴現場。
眼看著黒焰司與童水仙的大婚之日即將到來,席夜語的心中除了感到惆悵與難過之外,還憂心著自己的將來。
一旦童水仙嫁入黑府,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可是,現在她又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大婚前一日,她收拾好包袱,準備到書房向黒焰司道別。
黒焰司一見到她拎著包袱,濃眉緊皺,下顎緊繃。「你這是做什麼?」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黑捕頭即將成親,夜語不方便再待在黑府。」她低垂著小臉,力持鎮定地說道。
她不敢抬頭,怕一見到他,眼中的淚水會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直到他要成親的前一天,她才明白,自己老早就愛上他了。
究竟是何時愛上他的,她記不得,也許是大哥尚未因公殉職前,她就對黒焰司存有好感了吧!
黒焰司的聲音沉冷,不悅地質問:「本捕頭才是黑府的當家,本捕頭都沒說什麼,你憑什麼擅自作主離開黑府?」
「夜語很感謝黑捕頭這陣子的收留,如果夜語不離開,相信童小姐也會驅趕夜語離開,既然如此,夜語不如自行離去。」至少,她還能保有一點點的自尊心。
「諒她也沒那個膽量,你是我……黑府的人,她不敢動你的。」差點講錯話,黒焰司的額際冒出一層薄汗。
她怎麼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他的人?
而且,看到她要離開,他的胸口居然隱隱悶痛著。
「童小姐的脾氣,相信黑捕頭比夜語更清楚,如果她堅持要夜語離開,黑捕頭能說不嗎?」她犀利地反問。
「這……」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的分析其實不無道理,依童水仙驕縱的個性,她絕對不會讓夜語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黑捕頭,您還是讓夜語離開吧!」她哽咽地shenxiyikouqi
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會主動要求離開。
以前,她巴不得永遠留在黑府,留在他的身邊,只可惜,此一時、彼一時,她已經沒有資格再繼續待下去了。
黑焰司悄悄地收緊雙拳,蹙眉抿唇問:「你離開黑府之後,慾望和出去?」他發現自己的喉嚨非常乾澀,喉頭好像梗了什麼東西似的。
他想留下她,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留下她?
「趙主簿願意收留夜語。」她聲如蚊蚋。
雖然,她不太喜歡趙主簿,但眼下,她實在不知道該投靠誰?
「趙主簿?那個老不修,他對你根本居心不良。」黑焰司忍不住咆哮出聲。
將她交給趙主簿,分明就是羊入虎口,他怎麼對得起昔日的好友?
「黑鋪頭,趙主簿其實心地不壞,他……」話未竟,就被黑焰司截斷。「本捕頭斷然不可能將你交給趙主簿,你就繼續留在黑府,童小姐那邊我自會想辦法解決。」事實上,他壓根沒有娶童水仙的念頭,之所以答應娶她,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大婚過後,只要他一拿到童縣令貪污的罪證,他馬上會休了童水仙的。
只是,他沒有辦法事先將這個計劃說出口,萬一不慎將席夜語給牽扯進來,反而會害了她,他寧願她什麼都不知道。
「黑捕頭,夜語堅持要離開。」她的神情篤定,眼中散發著堅定不移的眸光。
為免造成黑焰司的困擾,她非離開不可。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繼續留下來?」他控制不住地吼叫著。
說來諷刺,以前的他,視席夜語為燙手山芋,恨不能將她丟給別人;現在,他居然會捨不得她走?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她視為自己的責任了。
席夜語深吸一口氣,才緩聲道:「只要黑捕頭肯答應夜語一個要求,夜語就留下來。」事到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擲了。
她要賭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有沒有一席之地?
「什麼條件?」只要不是強人所難,他願意暫時妥協。
「夜語希望黑捕頭不要與童小姐成親。」她邊說邊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童小姐不適合黑捕頭,黑捕頭娶任何女人,夜語都不會反對,獨獨童小姐,夜語真的無法接受。」她實話實說。
黑焰司不假思索地丟給她三個字。「不可能!」他籌劃了這麼久,隱忍多時,好不容易才得到搜集縣令犯罪的機會,他怎麼可能白白放過。
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辛苦多時的計劃。
「既然黑捕頭不肯放棄當縣令的女婿,夜語也無話可說。」她轉身欲走。
聰明人多知道人往高處爬的道理,黑焰司的確很聰明。
黑焰司率先走上前攔住她。「要走可以,先喝完本捕頭的喜酒再走。」他的話,帶著不容人反駁的氣勢。
「黑捕頭說這些話是命令嗎?」她直視著他,表情凄苦。
「沒錯。」他的面容嚴肅,口氣冷漠。
他希望能夠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久一點。
席夜語倒抽一口冷氣,卻仍然力持鎮定。「好,那麼夜語就喝完黑捕頭的喜酒再走。」即使心如刀割,她仍然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娶別的女人為妻,那種感覺簡直痛徹心扉。
但為了回報他收留她的恩情,她只能忍痛祝福他。
「黑捕頭明兒個就要當新郎倌了,希望黑捕頭早日歇息。」她微微福身,快步離開書房。
她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每走一步,都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沒想到,在不知不覺間,她竟然愛他愛得如此深,且深到難以自拔。
而黑焰司則沉下臉,望著她孤單離去的背影,雙手緊握成拳。
明明感受得到她悲凄的心情,他卻狠心視而不見。
第一次,他唾棄自己的冷酷無情。
大喜日,黑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由於黑焰司不喜歡鋪張浪費,所以,他的婚宴採取一切從簡的方式。
這雖然委屈了新娘子,但為了如願與新郎成親,童水仙只好忍氣吞聲,什麼都不計較。
原本,婚禮進行得很順利。
黑焰司也按照自己的計劃,將縣令灌醉,並派自己的親信潛進縣令的家中搜集他犯罪的罪證。
誰知,在黑焰司即將與新娘拜堂之時,黑府突然出現一名武功高強的蒙面黑衣人,他朝席夜語的背部打了一掌,席夜語當場吐血倒地不起。
婚禮被迫中斷,黑焰司想追上逃竄的黑衣人,卻被童水仙急急地拉住手臂。
「相公,現在是良辰吉日,你要去哪兒?」童水仙橫眉豎目地瞪著他。
「我得去追黑衣人!」他撥開童水仙的手,急欲往屋檐躍去。
席夜語曾經得罪馮老爺,今日慘遭蒙面黑衣人暗算,說不定是馮老爺在幕後指使的。
當日,馮老爺賄賂席夜語一事,他沒有處理妥當,導致害她招來殺身之禍,他難辭其咎。
「不行!你必須跟本小姐拜堂才行!」都什麼時刻了,他居然還一心只想逮捕犯人。
更何況,那名黑衣人的目標是賈生,根本不干他們的事。
「你放手!」他怒瞪著她,眸光似刀。
童水仙從未見過他如此狠厲的目光,她縮回手,身子抖瑟了一下。
黑焰司往大門口急奔而去,卻被家裡的奴僕喊住。
「黑捕頭,賈生他嘴唇發紫,好像中了毒!」黑焰司抱起席夜語,著急地呼喊著她。「賈生,你醒醒!」見她受傷又中毒,他簡直心如刀割。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何時就已經愛上她了。
因為愛她,所以,當他聽到她要走的時候,他才會想盡辦法留下她。
席夜語困難地睜開雙眼,蠕動乾澀的唇,虛弱地說:「黑捕頭,我……沒事,你……婚禮……」她痛得話都說不完整。
無端遭人暗算,是她始料未及之事,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壞他的婚禮。
「你傷得很重,先別說話。」他讓她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胸膛。
見到這令人火冒三丈的一幕,童水仙怒斥道:「黑焰司,你到底還要不要拜堂成親?」大廳上所有的人,都等著看她鬧笑話。
她堂堂一個縣令千金,居然比不上他的一個遠親?
「小姐,很抱歉!本捕頭得先帶賈生去找大夫。」他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道歉的誠意都沒有。
「黑焰司,只要你敢踏出大廳一步,在那麼的婚禮就即刻取笑!」童水仙的神情無比認真。
黑焰司抱著席夜語,轉身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此刻的他,將什麼策劃多時的計謀都拋到腦後,一心只擔心著她的安危。
席夜語是他最重視的女人。
他微微側轉過身,爽快地說:「隨你便。」反正,他本來就不打算娶她的。
「你!」童水仙惱怒地跺腳。
她不相信自己竟輸給一名男子。
「夜語,你忍一忍。」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對懷中的人打氣。
當他走到大門口時,賈生頭上的髻鬆開,一頭青絲如瀑布般直泄而下。
當場的眾人,包括童水仙,皆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原來……這賈生是一名女子。
她還真是道道地地的假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