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立雄未經通報也不敲門,就闖進宗翔的辦公室,他閃著今人質疑費解的目光瞪視著正在收拾私人文件的宗翔,「剛才總機小姐告訴我,你一大早來了就宣布要離開這事務所,我還不相信,以為她被一大堆求愛的玫瑰花熏昏頭了,才產生了那麼荒謬的幻想,但現在看起來,還真由不得我不相信!」
宗翔抬起頭來好生抱歉的笑著,「立雄,你是知道我家的情況的,岳氏企業瀕臨破產拍賣的危機,而我哥又頹廢不堪,我父親身體也不是很好,我若不幫他們,難道真看著岳氏倒閉嗎?」
立雄抿著唇,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這一走,我們多年辛苦的這一切,不全都白費了嗎?」
「怎麼會呢?」宗翔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立雄,你一向有才華又有豪情,我
知道你可以幹得很好的,我把這裡全交給你,我也很放心。再說,我只是幫岳氏渡過這次難關,以後,我還是會回來這裡的。」
立雄天性中幽默的因子又跳了出來,「是啊,你還是快點離開吧,省得你老是踩在我頭頂上,遮住我的光芒,你要是走了我就能大展身手,好好施展我的構想,也不用受制於你,多好啊!你乾脆好人做到底,迭佛迭上天,這一走就別回來啦!」
宗翔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淡淡的說:「既然你已下了這麼明白的逐客令,我也不好意思再賴在這兒,所以嘛,今天下午蜘蛛八爪女王卿卿的約會就只好勞駕才華洋溢、十八般武藝俱全的你前去赴約啰。」
立雄大驚失色,倒吸了好大一口氣,「別,你千萬則這樣,就算我童言無忌,你可別丟了我不管,那八爪女會把我生吞活剝,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宗翔爽朗的笑了出來,「放心啦,她頂多是把你冷凍起來做標本收藏,不會落得屍骨無存的。」
立雄慘叫了一聲,「哇,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你忍心見死不救?」
宗翔好整以暇的把手上沉重的箱子遞到立雄懷中,讓他好好捧著,「其實,那女孩長得也不錯,看上去也是賢妻良母型的,你湊和湊和和她結婚算了。」
立雄呻吟了一聲,「什麼都好,就是那股嬌滴滴的模樣今人受不了。」他可憐兮兮的求著,「宗翔,看在我們多年好友的交情上,那筆「伯爵山莊」的生意,你幫我去談吧!」
宗翔抿唇一笑,濃眉微揚,「好,可是你也得幫我一件事。」他抽出了一卷設計圖,遞給了他,「你只要幫助我把這圖上的房子監蓋完成,我們就互不相欠。」
立雄打開一看,赫然是當日他誤認是「金屋藏嬌」,原來卻是宗翔要向妻子示愛的別墅,他一拍胸膛,「沒問題,這包在我身上。不過。你這房子要建在哪兒?」
「淡水海邊,我已經在濱海公路旁買下了一塊地,現在正打算動工,卻走不開來,只好拜託你了。」
「好,我就替你跑這一趟。可是,為什麼要選在海邊呢?到了冬天豈不是很冷,交通也未必方便。」立雄理智的分析著。
宗翔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必瑋喜歡。」便搬著一箱箱的文具、書籍走了出去。
立雄聳聳肩,「原來如此。」他忙跟上宗翔的腳步,咕咕噥噥的說:「所以我說不要結婚的嘛,婚後就連住在哪邊都得看太太的意思,做人還有什麼趣味嘛?」
「閉嘴,」宗翔無奈的笑罵著,「你這個大嘴巴可千萬則跑去跟必瑋說哦,要是泄漏一點風聲,我就把你的電話和地址免費奉送給那個螂蛛八爪女。」
「喂,我真是服了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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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瑋匆忙閱完學生試卷后,這才記起忙碌的自己竟連午餐也錯過了,還來不及收拾桌上散落的考卷,家中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個不停。
「喂,您找哪位?喂,請問找哪位?」她蹙著眉峰問了好幾聲,以為是惡作劇電話,正準備掛斷之時,一個低沉滄桑的聲音經由話筒那端傳了過來。
「必瑋,這麼多年了,妳的聲音還是那麼清亮動人。」
「岳宗瀚。」必瑋突的瞪大了眼,猶豫的望著那話筒。
「是我,我可以和妳兒個面嗎?」
「我想沒那個必要吧!」必瑋第一個閃進腦中的就是退縮與婉拒。
宗瀚怎肯放棄。「有,有這必要,妳可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妳,妳的一顰一笑、眉眼紅唇沒有一刻忘懷,而我早在多年以前就已深深的愛上妳。」
「請你自重,不要再說下去了。」必瑋厲聲嚴拒,「你明知這已經是不可能了,你又何苦再來糾纏我呢?當初你已娶了守容,你就該好好愛她一生。」
「可是我忘不了妳啊……」宗瀚苦惱的聲音又被必瑋打斷。
「你簡直不可理喻,請你像個男子漢好嗎?我早已是別人的妻子了,你再自暴自棄與我有何相干?何況我並不愛你。岳宗瀚,你若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好好振作起來,岳家需要的是以前那個精明幹練、處處高人一等的岳宗瀚,不是一個整天沉迷於賭桌前找成就的可憐蟲。」
這番話猶如一桶冷水般灌向宗瀚那因酒精而滾燙的神經細胞,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苦澀的說:「我其羨慕宗翔,從小他就比我幸運,父母寵愛他、朋友信賴他,而我卻得付出加倍努力才能得到的一切,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人送到他面前。
就連結婚,他娶的妻子都比我的強上百倍。」
必瑋柔聲安慰著,「各有各的因緣,你羨慕他,說不定他還羨慕你的能幹呢!
你不要那麼灰心,爸媽還需要你的支持呢,若連你都失去信心了,岳氏企業還有什麼希望呢?」
宗瀚輕聲笑了出來,「妳也許還不知道吧!宗翔已經重回岳氏公司,正草擬幾個借貸方案準備穩定公司的人心,重新塑造公司形象了,他和守容合作無間,很多時候都是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總算讓停頓已久的生產線又再活動起來,現在岳氏根本就用不著我啰。」
必瑋乍聽到宗翔和守容彼此合作,心中猛然一驚,怪不得宗翔最近每天都很晚回來,隔天一大早卻又神米奕奕上班去了,她強忍住心中酸楚,淡淡說著:「那豈不是更好嗎?你借著這段時間,把你過去種種荒唐的行為及習慣全都改正過來,做回原來的你,不好嗎?」
宗瀚沉默半晌,才又不死心的說:「必瑋,難道妳就真的那麼狠心不肯見我一面嗎?我現在就在你們家樓下的電話亭,就見一面,好嗎?」
必瑋悄悄挪近窗邊,掀開窗帘一角,果見電話亭里那高大卻瘦長的身影,她堅定卻溫柔的說:「我不要見現在頹廢潦倒的你,我要見的是我記憶中的岳宗瀚,你什麼時候變回原來的模樣,我就在什麼時候與妳會面。」
宗瀚精神一振,挺起了微佝慺的脊椎,「好,必瑋,我聽妳的,我會讓妳刮目相看的,終有一天,我會讓妳明白,我不比妳的丈夫差的。」
他收了線后許久,必瑋才緩緩放下話筒,打開窗帘,人已走遠了。她直到這個時候,才有空回想宗翔的事,她自從和守容見過面后,就一直留心宗翔的一舉一動,連最細微的反應也不放過,如今回想起來,宗翔最近常常揚起神秘的微笑,不自覺高昂的情緒與最近應付岳氏危機的得心應手,這一切若不是因為守容,那還會是為了什麼?
必瑋倏地閉上了珠淚欲滾的雙眼,胃部抽擋的令她痛得彎下腰去,抱住了身體,她凄涼且悲哀的想起,那個蜜意濃情的夜卻是結束在宗翔一句「守容……離婚」的夢話,她相信宗翔一定是朝思暮想了很久,礙於不忍對她開口,所以轉成潛意識的想法,經由夢話傳遞出來。
她酸楚的拭去臉上斑斑淚痕,終於痛下了決定,即使這個決定將把她打人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她也不後悔,因為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宗翔,我會放你自由,讓你能和你所愛的守容結婚,而我,就當是件了一場夢吧!夢醒了,人也該走了。」
她發出一聲痛徹心肺卻哀傷莫名的喂咽,終於失控的倒在沙發上哭泣著,直到夜色低垂,華燈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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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翔皺著眉翻閱著桌上這份厚厚的人事資料,一方面聆聽守容擬好的人事布局,他有些無奈的望著守容,「要把企畫部門二十多位職員全給解散了?這是誰的主意啊?」
「他們辦事不力,害得我們生產的好幾種款式的衣服銷售不出去,難道不該殺雞警猴,以做效尤嗎?」
宗翔疇躇著,「但一下子辭退整個部門,後繼無人,豈不是又成了一段人才真空時期?」
守容冷笑著,「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還管得了人才的問題嗎?總之要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談其它也還不遲。」
宗翔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要他狠下心來辭退那麼多人,他總是不忍,微沉吟一會,還是堅持己見,「眼前的難關固然重要,但要公司長久生存,人才還是頗為重要的因素,況且,他們其中不乏在岳氏工作十年以上的老職員了,他們對岳氏盡忠,岳氏可不能虧待他們。」
守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那眸光是那麼溫柔,那麼激賞,卻又那麼令人折服,她嘆了一口氣,「我發現你的確有商業的天分,有時候你的精明幹練不下宗瀚,但、沒有他那麼果決,你待員工的寬厚容忍,就連爸看了也不敢苟同,可是你卻比他多了一份運氣,這點就是他們最最缺乏的。」
宗翔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說:「怎麼說呢?」
「你若不是多了份運氣,怎麼原先一心想要買下我們岳氏的威華集團經你一出面交涉,就放棄了收購計劃,還主動貸款給我們周轉呢?」守容輕輕柔柔的順勢偎進了宗翔的高腳椅,滿臉挑逗的神情。
宗翔敬謝不敏,不著痕迹的往旁邊挪了一點才笑笑說:「我大學時候和威華集團總裁宋烯同是籃球校隊,我們身高相仿都是打中鋒,打著打著自然就熟稔起來,只是我早知道他是威華獨子,而他卻不知我的家庭背景,所以才會有收購計劃。」
「所以你和他說明白了,他自然放棄了這計劃,還順便借你一筆錢。」守容見他挪開,不以為意又靠了過去,幾乎靠在他的胸膛,不安分的動了起來。
宗翔馬上跳了起來,聲色俱厲的說:「守容,我們說話便說話,可別這樣動手動腳的,別人看了誤會。」
守容不怒反笑,她坐進了他剛才的位置,「哦,你怕誤會?必瑋嗎?放心吧,我早跟她說清楚了,你對我沒意思,她很明白的。」
是嗎?宗翔心中存著疑問,那晚必瑋那張蒼白凄愴的小臉此刻猶在他腦海,他可不相信守容那一套,但他不便反駁,只聳聳肩,「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剩下的我明天再看。」
守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宗翔,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我根本就沒恨過妳。」宗翔不經意的回答,話一說出口才恍覺自己確實早已不把當年那段感情糾纏當成是他生命中的污點,他早已解脫了他對守容的迷戀。想通這點之後,他感到神清氣爽,雙眉轉動,漂亮兩男性化的臉龐頓時散發出一股懾人的風米,看得守容臉上好不怨恨。
她又換上另一張假笑的面具,「那就好了,我這些年來老是良心不安,怕我不經意的三言兩語,造成你畢生的遺憾,那怎麼對得起我們當年那段情呢?」
宗翔不疾不徐的告誡著:「我希望妳以後別再提我們當年的事了,我自己是無所謂,但我不想必瑋誤會。」
守容收放白如,馬上收起幽怨的神情,正色的說:「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家吧!明天是周末我就先向你告個假吧!我和宗瀚約了律師,要辦離婚手續。」說完,轉身使走。
宗翔望著她漸離去的窈窕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既佩服她的交際手腕,又心折的提得起放得下,這次岳氏多虧有了她,要不然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明天,對了,明天不正是別墅開始動工的日子嗎?宗翔頓時興奮起來,那棟別正可以成為他和必瑋結婚七周年的紀念禮物,他已在腦中構思要如何送給她,以盡情掬飲她狂喜的嬌俏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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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宗翔竟然放下了公司諸多事務,留在家中久久還未出門,必瑋大是不解。
「我的大老爺,現在還不出門,再晚就要下班了啦,今天是星期六耶,你難道忘了嗎?」
「我沒忘,就因為是星期六,所以找才放自己半天假,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休息,什麼事也不管了。」宗翔把修長的兩條腿優閑的架在茶几上,翻閱早報慢條斯理的說。
必瑋啼笑皆非的輕嘆了一口氣,「也好吧!你這陣子的確累壞了,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她轉身正要去收拾早餐時,卻被宗翔閃電似的拉人懷中。
「必瑋,我們好久不留拋開一切,放縱自己到處遊玩了,這幾天學校里放暑假,而我公司的事也步上軌道了,我們到南部玩幾天可好?」
「公司真的沒問題嗎?」必瑋擔憂的揚起一張多愁善感的小臉,惹得他禁不住的物上了她的臉頰。
「嗯,能周轉的我都周轉了,該努力的我也努力了,現在就等宗瀚和守容離了婚,他也好定下心來接管公司,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必瑋心中一驚,嬌軀微僵了起來,「他們什麼時候離婚?」
宗翔埋在她滑膩柔白的頸窩,話音模糊的說:「今天早上,也就是因為守容不來公司,我才臨時放自己一天假的。」
必瑋酸楚楚的想著,這一天果然是來了,她哀戚的說:「他們還是走上離婚的路了。」
「他們過他們的,我們是我們。」宗翔怕她多心,忙轉移她的心思,「妳說,我們這幾天去哪兒玩?」
必瑋怯怯的笑了,她在心中反覆思索著自己的決定,「改天再說吧,今天我只想待在家。」
「好吧,就聽妳的。」宗翔顯得很是興奮,一直在注視著電話,彷佛在等什麼消息一般坐立難安。
必瑋也注意到了,但她隱忍著不問,只在整理著教學資料,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不安的氣氛。
十一點左右,電話鈴聲響起,宗翔馬上沖了過去,卻微感失望,他要聽的不是這個。
「哦,已經離婚了,好,好,我知道了。」
掛下電話,他向一臉關切的心瑋解釋著,「媽打來的,守容和宗瀚已經簽字了,孩子歸岳家,美國加州的房子歸守容,媽要我們有空時回去陪陪她。」
「哦。」必瑋應了一句,又心事重重的做自己的事。
宗翔有心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他想了半天,才吶吶的開了口,「他們婚後不是很幸福,離婚也算不上什麼壞事哦!」
「是啊,」必瑋空洞的笑了一下,又提著心問:「那我們呢?」
宗翔被她哀絕空洞的神色刺痛了,他馬上採取了一個安撫、規避的態度,「妳對我們的婚姻有什麼不滿嗎?」
必瑋淚盈於睫的輕咬下唇,溜至唇邊的一句話就是,你後悔了嗎?可她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電話鈴聲又撿在這微妙的一刻響了起來,解除了這緊張的氣氛。
宗翔拿起電話來,馬上眉開眼笑的,「好,好,我馬上去,你等等我,別走開,BYE!」
宗翔放下話筒便匆匆忙忙的要趕著出門,「必瑋,我們晚上再好好談談,妳等我一會兒。」
必瑋定定的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說:「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餐。」
宗翔帶著會心的笑容離開后,必瑋終於對著空洞的房子狂喊著:「你後悔了嗎?你後悔了嗎?」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是和守容見面了,既然他狠不下心來提離婚,自己何不幹脆一點離開呢?
必瑋拭乾了淚痕,如同往常般到超級市場採購食物,只是那分量都遠比平日多得多,她使出渾身解數,花了一下午的時間作了許多他最愛吃的菜,等待他回來,要給他或給自己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
七點了,宗翔還是沒有回來,必瑋洗個澡,換上了一身純白的禮服,因為他說過,自己穿白色的衣服最是好看。必瑋拭乾了淚痕,又對著鏡子淡掃蛾眉,薄施脂粉后,伏在桌前振筆疾書了一封信,封好封口,又坐在那燃上兩根蠟燭、滿桌菜肴的餐桌前,雙手支頤的等著。
九點了,燭火已殘,菜肴已冷,而必瑋的心已碎,她又坐回鏡台前,重新化上了淡妝,顯得更是冷艷動人。她細細掩蓋住自己哭得略顯擁腫的雙眼,又坐回了餐桌前,再次耐心的等待著。
終於,宗翔氣喘吁吁的出現了,他乍見到必瑋精心浪漫的布置,心中欣喜若狂,他急急的解釋:「必瑋,真是對不起,我約了個朋友,他一直不放我回來,還留我吃了晚飯才肯談正事,我們又喝了點酒,所以回來晚了。」
必瑋嫣然一笑,淡淡的說:「你已經吃過了,那我把菜收了吧,明天你熱了之後再嘗嘗吧!」
宗翔抱歉的說:「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爽約的,妳吃過了嗎?」
「我不餓。」必瑋站起身來,柔柔的偎進了他的懷抱,「今天的我美嗎?」
宗翔滿腔柔情頓時被她引起,憐惜、疼愛、嬌寵種種的情緒紛沓而來,讓他幾乎就要忍不住告訴她他的小秘密。他甫一開口,就被必瑋纖細的臂膀勾俯下頭來,綿密細柔的吻住了他的答案。
宗翔彎腰一把抱起了必瑋,轉身走進了房間,他有好幾吹想開口解釋今天去了哪裡、和誰見面,但都被必瑋熱情的物打斷了,他索性不再解釋,和她雙雙走進了恆古男女最最親密的天堂。縱使心中警鈴大作,縱使必瑋今晚是特別激情與柔媚,他也全拋至九霄雲外,只緊擁著必瑋柔若無骨的身子,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宗翔這一覺睡得好舒服、好暢快,就算陽光吻上了他的臉,他也不願醒來。他懶懶的轉過身來,伸手便往身旁的心瑋摟去,但發覺身旁的床位竟是空的,他心中驀然一驚,馬上清醒了過來,發聲狂喊,卻沒想到自己的聲音竟是那麼的嘶啞。
他在屋裹來來回回找了好幾趟,都沒見到必瑋的身影,只見爐上熱了一鍋稀飯,微波爐中有幾碟小菜,他驚懼的想起必瑋那欲言又止的容顏、無限哀絕的神情,和她根生柢固的悲觀想法。
他忙沖回卧室,打開衣櫃一看,果然她的衣物全都不見了,他頹然的坐在她常坐的梳妝鏡前的小凳於,此刻才發現,她原先在這兒擺的瓶瓶罐罐有多麼親切,而今失去了才知道有多今人痛心。他低頭苦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實在想不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了為什麼不告而別?
宗翔一轉身,苦澀地望著昨晚熱情擁抱后顯得非常凌亂的床上,赫然見到必瑋枕上橫躺幾張紙,他忙衝過去看,那居然是一份已簽好字、蓋好章的離婚協議書,他任那協議書飄落到地上,只是快速地撕開另外的那封信。
一攤開信紙,必瑋那娟秀整齊的字跡立刻活躍在他眼前,他貪婪且迅速的閱讀著--宗翔: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當守容和宗瀚離婚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我們的婚姻也該到此結束了。我絕非是對我們這個家有什麼不滿,而是我太渴望這個家的溫暖,所以才自私地把你拘留在我身邊,使你不得自由。
你或許不相信吧,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深深愛上你了,這事莫說是你不相信了,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平凡寒磣的我,從沒想過會認識風芒萬丈、人人稱羨的你。果然的,你從一開始就只注意著守容,我雖然傷心卻也只好避在一旁,默默地為你們祝福,希望你們能共度此生。誰知,守容選擇了宗瀚,我卑微的奢望又重燃起來,我以為這是上天眷顧我,可憐我一片痴心,把你送給了我。我滿心以為我可以撫慰你的感情創傷,我可以取代守容成為你的愛人,我可以為你生兒育女……我實在太高估了自己,不是嗎?我沒一樣做對的,我害得你們父子不和,我為你帶來屈辱羞慚,我甚至不能為你生下一子半女,就連這六年我所認為的幸福喜悅也是建築在你不快樂的生活上啊。我是多麼的殘忍,剝奔了你愛人與被愛的機會,在爸六十五歲壽宴上,我深刻的明白了,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也不可能站在你身旁的,儘管你仁慈的不在乎,而我怎能如此對待我最愛的人呢?我反覆思量了許久,終於決定離開你,守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而我也決定不再困住你,我們這個家本就不是因愛而成立的,如今若能為你換來一樁美滿姻緣,也可稍贖一些我的罪過。
六年了,上蒼給了我六年的時間來贏得你的愛,而我卻任這六年荒廢了,兩千多個日子不算短了,但我很明白在你的心中,始終記掛的是守容,而不是我,兩千多個日子你沒有愛上我,就算再花上十倍的時間陪你,也不會愛我,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感謝你,你對我的好,我今生今世絕不會忘記,畢竟,這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璀璨動人的時候。
宗翔,即使你不愛我,可我還是要告訴你,縱使幾十幾百,甚至全世世的人都告訴我我配不上你,痴心如我卻還是那麼愛你,我永遠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的一語一笑是那麼深刻的印在我腦海中,從今以後,就只有那些回憶伴我餘生了。
宗翔,我一直很想問你,對我們的婚姻,你曾後悔過嗎?如果時光能夠倒轉,讓你重新活過,你們會選擇我嗎?你後悔了嗎?
可我始終沒有問出口,因為我知道那答案,而我很怕聽到那答案!
珍重萬千必璋留宗翔淚眼蒙攏的任那封讀來備感心碎的信滑過指尖飄落地上,他簡直不敢相信平常痛恨男人落淚的他,如今卻淚流不止,他更不敢相倌必瑋對他的誤解竟是如此之深,而他正滿心歡喜的認為岳家就要一家團聚了呢!
老天啊!你既然把必瑋賜給了我,卻又為何要對我們開了個這麼大的玩笑呢?
宗翔無言卻痛徹心肺的望向蒼天,卻發現此刻正是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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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望雲山莊宗翔自從必瑋不告而別後,就搬回家去了,不為慶幸她的離去,而是實在不忍觸景傷情,在他們共築的小屋中,她的一顰一笑、一坐一卧都歷歷在目,使他心情激蕩而神痴目眩了。
如同過去二十多天一樣,宗翔發了狂在台北市大街小巷、北部海邊各個村落,不死心的找尋著,他根本不能接受必瑋已經離去的事實。所以,每天都是興匆匆的出門,直到筋疲力盡,再也無法支持了才回到家裡。
靜文和明峰看見宗翔這樣魂不守合、形銷骨立的模樣很是心疼,但屢勸不聽,本來以為找回了一個振作的兒了,沒想到卻又換來了一位為愛傷神的兒了,他們無奈的望著緩步上樓、垂頭喪氣的宗翔,也只能相顧無言,搖頭嘆息了。
靜文不忍,「我再去勸勸他吧!」
明峰搖頭攔阻了她,「還是我來吧!」他尾隨宗翔也上了樓。
明峰敲了敲宗翔的房門,不等反應便推開了門,一見宗翔抱了瓶XO直往喉嚨灌,他氣急敗壞的搶下了它,「你這是幹什麼?為了個女人值得嗎?」
宗翔奪不回酒瓶,只無奈的笑笑,癱倒在床前的小沙發上,「必瑋,她是我今生今世最愛的女人,她值得的,就算要我花盡一生的時間找尋她,我也無怨。」
明峰見他痴心如此,也不忍心苛責,他撫摸宗翔濃密的黑髮,慈愛的嘆了一口氣,「宗翔,忘了她吧!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好女人,你為何那麼固執呢?」
「我不是固執,我只是不能失去她,她在的時候,我沒有珍惜,也沒有好好愛她,現在失去了,我才知道她的存在對我有多重要。」宗翔絕望無助的望向他白髮蒼蒼、憂心忡忡的父親,條然驚覺這幾年無情的歲月竟使剛強的父親老得如此之快。
「兒了啊,她真的這麼重要嗎?難道比不上我和你母親生你、養你、教你嗎?」明峰頓時老淚縱橫,「我已經知道我錯了,我從來都固執的堅持己見,不肯承認她是我的兒媳婦,可是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不知道她細心的熬參湯擺在我眼前,我也不至於胡塗到不明白她的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支持你回來幫我呵。我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我也是有感情的啊,可是我拉不下這張老臉哪,宗翔。」
「爸!」宗翔忘形的擁住朗峰,放聲大哭起來,他要將這些天來的痛苦、絕望、生不如死的種種悲哀全發泄出來,他不明白,他是怎麼從一個快樂天堂淪落到如今萬劫不復的地獄里。
明峰寬慰的摟著他,知道這個兒子已經可以振作了,「哭吧,痛快的哭出來吧!明天你就可以堅強起來,找回你自己了。」
宗翔無言,他知道他明天可以神色自若,恢復以往那個快樂明朗的岳宗翔,但他生命中最珍貴、最憐惜的部分卻已失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