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昨夜我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靜園。

靜園還是以前的靜園,沒有絲毫改變。夕陽下,我遠遠看著它。

古老矮舊的紅磚圍牆,牆墩上有父親為防盜而插上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牆外站著一棵粗壯的疤瘤交結的槐樹。父親曾經為它操透了心,砍了吧到底是年幼時親手種下的,多少有些捨不得,而且還可能會被環保部門找麻煩;留著的話又很容易讓盜賊搭著爬進我們的院子。思來想去,最後終於在矮牆上安上了許多碎玻璃片。

在夢裡,我像往常那樣踩著槐樹攀爬進院子,雖然要時時提防被玻璃扎到,但因為對地形太過熟悉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站在牆上往裡看,整個院子的地上都鋪著大塊的青麻石,石面上有凹凸不平的小小坑窩。每到下雨時,淺淺的小窩裡積滿了水,像靜儀面頰上的甜甜酒窩,但我總是唱反調說那種甜蜜令人覺得膩味。呵,我和美麗的靜儀從小就是天敵。

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屋裡靜儀彈鋼琴時的悠揚旋律、體弱的靜聹的咳嗽、母親的絮叨還有父親發現我又不在家時的惱怒。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哪怕是往日靜儀令人煩躁的鋼琴聲都讓我從心底里眷念,但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如以往從矮牆上一躍而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我跳落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我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卻沒有一個停歇的盡頭。我不知道自己會掉到哪裡,腳下一片空虛,心裡又慌又亂,誰把牆加高了?是父親嗎?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明白,我回不去了,永遠也回不去了。這世上已經沒有靜園,我的家也早已不再完整了。

我尖叫一聲,倏然驚醒,全身變得僵直。那一瞬間,我睜大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前方迎接的只是一片黑暗。然後我幡然醒悟,原來自己還是躺在床上,並沒有掉進什麼深淵,我的床溫暖舒適,是能讓每個女人都發出羨慕嘆息聲的名貴家私。雖然這樣,我依然大口喘息,受驚的心情不能在短時間平復。

有一隻手悄悄握住我,並不溫暖甚至比常人的溫度稍低,但卻奇異地讓我的心安定下來,我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弓起身子往後依戀地靠了靠。那隻手探進我的睡衣里,為我抹去背脊上的汗,然後輕輕地撫拍著我,在舒適的感覺中我迷迷糊糊再次墜入夢鄉,這次睡得很安心,沒有噩夢再來困繞。

翌日早晨,燦爛的南國陽光如往常一般從落地窗檯中射入,我裹緊絨毯,閉著眼拒絕醒來。可是有一隻手不依不饒地輕拍我的面頰,讓我只能選擇煩惱地睜開眼睛。

「起來吃早飯。」

我朦朦朧朧地看著之牧:「我要睡覺,不想吃飯。」

「那就陪我吃。」他不容置疑:「我去公司以後你再睡。」

真是不體貼啊,也不考慮我昨晚曾經受到噩夢的驚嚇,但我還是服從地從床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進衛生間。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應該就是我這樣了吧,現在是住人家吃人家,哪裡還可以像以前那樣頤指氣使。

洗漱出來,我披著晨摟走進餐廳,水晶餐桌上有一大杯鮮奶和已經抹好果醬的吐司在等我。咬一口吐司,我伸頭不意外地在之牧杯里看到黑咖啡,他是黑咖啡的死忠。趁著他低頭看報紙,我惡作劇地把自己杯里的牛奶倒了一半進他的咖啡里,既然不能明目張胆地反對他阻撓我的睡眠,我會試著用其他手段表示我的不滿。

他把頭從報紙里抬起來看著我,我聳聳肩:「空腹喝咖啡不好,尤其是黑咖啡。」

對於我的挑釁,他的反應是繼續低頭看報紙,我一邊喝牛奶一邊打量他,忽然有一瞬間的迷惑,面前這個即使泰山崩頂都不會變色的男人真的是我的丈夫嗎?為什麼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是個陌生人?

大概察覺到我的注視,他從鏡片下瞟了瞟我:「今天準備做什麼?」

「今天?」我想一下:「和昨天一樣吧。」

「那你昨天做什麼了?」

「還不是和平常一樣,睡覺、看書、美容、shopping。」我百無聊賴地說道。

「你以前很喜歡攝影的,怎麼現在都不玩了?」他放下報紙,執起杯子喝了一口,馬上皺起眉頭。

我興緻盎然地看著他皺眉,閑閑地問:「怎麼?嫌棄黃臉婆啊?」

他笑了笑:「有什麼好嫌棄的?你這個黃臉婆是我自己挑的,你開心就好,我只是怕你悶。」

我也笑,是啊,是他挑選我做他的妻子,就像挑商品一樣,我該開心嗎?我雖然是學的文科,但真正著迷的是攝影,沒有家變之前,對職業的終極夢想是當上《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記者,最大的愛好是和老二靜儀鬥嘴打架。我曾經相信愛情,希望以後的丈夫是個在我外出工作時能替我扛三腳架的男人。我還很有些大小姐脾氣,像時下的女孩一樣愛慕虛榮不願接受貧窮,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嫁給這麼富有的男人。錢只要夠用就好,最關鍵的是愛情,我以前真的這麼想,嫁個有錢人一直是靜儀的夢想。

見我不出聲,之牧繼續說:「過幾天要回家,你準備一下,這次待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

「回家?加拿大?」我疑惑地問。

「不是。回靜園!那邊的住戶拆搬遷得差不多了,現在準備找個建築公司投標,我要過去看看。」

我深吸了口氣卻沒吐出來:「我不去!」

他淡淡地說:「機票已經訂好了,反正你也很閑。」

「我現在在一家美容院里SPA,每天都要去的。」我還想做垂死掙扎。

他溫柔地看著我笑:「你已經很美了,少去幾次美容院不會減少你的美麗。」他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說的話也很浪漫,但我卻覺得他笑得很殘忍,我開始後悔在他的咖啡里加牛奶。

他一口飲盡咖啡,放下杯子:「靜言,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我不希望每晚都被你的叫聲驚醒。」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吱聲,這個男人永遠都知道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樣卑劣的手段使我屈服,他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的臉轉身離開,到了門口,又像想起什麼似的:「你也有一年多沒回去了,買些禮物給親戚朋友帶去吧,別把誰給漏了。」

我猛然起身,狠狠地瞪著他,他還是笑容滿面地看著我。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古人小說里形容男子面如冠玉,清雋爾雅就是像他這樣吧,臉上總是帶著輕鬆無害的笑容卻又具有莫大的殺傷力。雖然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妻子,但我從來都不懂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懂。

「捨不得我走?還是想要個Goodbye-kiss?」他看我發怔,玩笑地走過來在我唇邊輕輕印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乖,去睡一下,下午再去買東西。」

我沒有去睡,坐在寬敞的客廳里點了一支煙抽,然後一直望著我們的巨幅結婚照發獃。那幅相很大,差不多佔了整面牆的位置,任誰看了都會發出好一對金童玉女的喝彩,只是我們都笑得不夠歡愉。劉之牧永遠保持著他那溫文含蓄的招牌淺笑,讓人不清楚他在想什麼;我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幅雲淡風輕的鬼樣子,好像這個婚姻根本與我無關。婚姻,呵,這就是我的婚姻!

在中央空調的影響下,屋內的氣溫永遠是舒適的二十六度,我卻覺得身子陣陣發冷,一直冷到骨子裡。我是個失敗的女人,二十五歲了,一事無成,沒有事業沒有愛情,別人對我的尊敬是因為我嫁了個成功的丈夫,但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只是他的奴隸。

開著白色的佳美,漫無目的的在街頭閑逛,因為我的丈夫要我為家人買禮物,可是我哪裡還有什麼家人。一年多前,母親過世,靜聹去了法國,至於靜儀,我不承認有那樣的妹妹,唯一想送給她的是安眠藥或是一條麻繩--給她自盡用。不過我還有一個父親,雖然他身陷囹圄,始終還是我的父親。

把車在百貨公司門口停好,我走進去,為父親挑選了一件名牌夾克。一個購物袋提在手上顯得分量不足,我繼續努力回想我還有什麼親人,老實說這並不是個愉快的記憶。也許我的確不是個做大事的人,心眼狹窄斤斤計較,始終忘不了當年登門求助卻屢屢碰壁的往事,那年我嘗盡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所謂的親情在金錢面前像紙一樣薄。

怎麼忘了他?我敲敲自己的腦袋,劉之牧,配偶欄上的人選,多麼奇妙,沒有血緣卻是我這生最親密的人。他今天提醒了我,他也是我的「家人」,我開始在整個商場內四處遊走,從與他相識以來,未送過他任何一件禮物。注視著商場里所有的貨品,我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的喜好。

當然我知道他習慣穿平角底褲,衣服是清一色的比亞焦蒂,只穿灰色棉襪,皮鞋喜歡義大利的,用都彭的打火機和古龍水,僅此而已,這些是我對他的全部印象。但是我該送什麼給他?天子嬌子又缺什麼?我覺得很為難,原來我從沒有為他費過一點心思。最後買了一件淺灰的開司米毛衣,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尺碼,還是售貨員根據我形容的身形為我選的。

回到家,我有些惴惴不安,他會喜歡嗎?或者會習慣性地用嘲諷口吻同我說,很漂亮,謝謝費心,只是我已經有很多毛衣了。我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自信,他比我大七年,沉穩內斂,在他面前我像個老是做錯事的孩子,每天都提心弔膽地等待責罰。

其實若說他對我不好,簡直是昧良心,尤其婚後,只要我想要的,無須說出來心裡動個念頭,他已經拿來給我。真正讓我驚奇的是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都很清楚這樁婚姻的性質,他無須討好我,該刻意示好的人是我,畢竟我才是這樁婚姻的收益人。但無論怎樣,我還是從心底里懼怕他,或許因為一開始他就始終處在強勢位置吧,以前無事求人還好說,現在卻是個要看人臉色吃飯的女人,憑什麼拿喬?人生悲哀莫過於此。

我不是沒有抗爭過,從多倫多度完蜜月之後,回來怎樣都沒辦法勉強自己與他待在同一間屋子裡,迫切地想要離開。於是有一天當他從公司回來,我告訴他要獨自去旅行一段日子,我想他肯定會拒絕,因為我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很不合理,新婚燕爾之際一人竟要丟開另一人去旅行,多不可思議。我當時態度激烈而絕望,像只準備迎接戰鬥的公雞,已經做好他若不同意就撕破臉的必死之心,所以當他無所謂地同意時,我反而是不能接受的那一個。坐在火車上,我仔細想了很久,最終想了個通透。我在期望什麼呢?他不愛我,就如同我不愛他,他怎麼會對我的離去表示憤怒?憤怒是兩個相愛人之間的遊戲,不愛的人之間只有漠然,就像我和他。

那次的旅行我很節省,去哪裡都搭火車或者長途汽車,住二十塊一晚的旅社,吃路邊的小攤子,因為不想再用他的錢,不想被他更看不起。我去了湘西一個叫鳳凰的小鎮,接著繼續往西到了貴州有很多少數民族聚集的山區,當我準備往雲南走的時候突然病倒了。食物中毒讓我上吐下瀉,差點送掉半條命,旅館里的人把我送進當地的衛生院,醒來后發現劉之牧已經在旁邊。旅館的人翻看了我的通訊錄找到他,他馬上乘飛機再輾轉轉了幾次車趕到我身邊。睜開眼看見他守在床邊那一剎那,我終於明白不管多麼討厭他,這世上除開他我已沒有親人可依靠,即使千般不情願也無法改變事實,我選擇了接受,原來我是個這麼害怕寂寞的人。他一刻不離地陪著我,我徹底承認他是我的丈夫,從此享受他溫柔的呵護以及……他深不見底的心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開始收斂自己的小姐脾氣,學著做一個成功的妻子,變得會妥協。但是天知道我有多麼不甘心!如果不是劉之牧與靜儀,母親現在還會在世;如果不是他逼我承擔那些見鬼的責任,我應該跟另外一個人而不是跟他在一起!我的日子過得很矛盾,一方面極度依賴他另一方面又強烈抗拒他,這兩年裡沒有瘋掉真是個奇迹。

差不多晚上十一點聽到門響,是之牧回來了,我懶懶地偎在絲絨沙發里繼續看翡翠台的電視節目,沒有起身,他脫下西裝重重在我旁邊坐下。我斜眼瞟他一下,他似乎有些疲倦。

「很累?」我問。

他點頭,用手揉著眉心:「有一點。這次在那邊待的時間會比較長,要把這邊該處理的事弄好。」

我猶豫了一下:「幹嗎非要你親自去不可?不能找別人嗎?」

「這次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case,我不太放心。而且,當董事長的一年多沒露面也該去視察一下了。」他把頭仰靠在沙發背上,闔上眼。

「我可不可以不去?你不用每次出差都帶上我。」我悶聲說。

他輕笑:「那可不行,你偷跑掉怎麼辦?」

我悻然不語,從認識他開始就是這樣,每次想正經同他說話就會被輕描淡寫的玩笑堵住嘴。

「我們是不是住你原來的公寓?」我又問。

「不是,那套房子現在做成員工宿舍了。」

我狐疑地看著他,黃金地段的三房二廳變成員工宿舍?雖然他對屬下並不吝嗇,也不必如此吧?是什麼樣有價值的員工值得如此殊榮?

「那我們住哪?酒店?」

他坐直身子抓著我的手,好笑地說:「住大橋底下。」

我甩脫他的手,不悅地皺起眉,但是看到他又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後有些不忍心:「我幫你拿衣服,你去沖個涼吧。」

他輕輕地恩了一聲,看來的確是累了。

從卧室出來,看到之牧正好奇地翻看我特地擺在沙發上的紙袋,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件毛衣……是買給你的。」

他驚訝地抬頭看我,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眼裡有一絲難以琢磨的神色,只可惜劉之牧永遠都是最會控制情緒的人,還等不及我去確認那代表什麼意思就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謝謝。」他摘下鼻樑上的無框眼鏡,當我的面換上:「你還記得我,真是讓人感動呢。」

又來了,我心裡頓時升起一把無名之火,為什麼好好一句話非要用這種帶諷刺的口吻說?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個傻子。

他拉拉毛衣:「怎麼樣?」

衣服很襯他斯文的樣子,但有點大,不算合身。結婚將近兩年,我竟然不知道丈夫的尺碼,這不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不過一想到他老是喜歡傷人的態度,我就一點也不覺得慚愧了。

「大了點。」我老實承認:「明天我拿去換。」

「不用了,我挺喜歡。」他笑眯眯地看著我:「總算知道你看男人的標準,原來胖一點的男士比較能夠討好你,我會努力的。」

我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好,他說話向來讓人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出發那天早上我收到靜聆的信,她在法國認識一個男孩,叫阿克塞爾,有「一雙像天空一樣湛藍的眼睛」,是個很活潑的人,我能從靜聆的字裡行間中感覺出她對他的好感。

「法國的氣溫比我們那邊涼很多,為了過這個冬天,我添置了一件大衣,花了八百法郎,是打折的時候買的。還有一件我更喜歡,可惜甚貴……生活很平淡,但是很開心。不打工不上課的時候,我教阿克塞爾和其他同學玩拖拉機,他們很聰明,現在已經超過我這個老師了。只是可惜沒有麻將……」

看來靜聆過得是幸福的,雖然只是平淡的幸福,但總算還有一個人幸福……我是不可能幸福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把我的幸福一併送給她,這樣才不枉費了我這同床異夢的婚姻。

我的原意是讓靜聆去英國,雖然那個國家終年愁雲慘霧,但無可否認,那裡的文憑是全世界最過硬的,而且我覺得那裡是培養真正淑女的地方。可是一向柔順的靜聆竟然不肯,她柔柔地向我搖頭:「不,大姐,我不要去英國。」

我簡直難以相信,母親最疼愛的小女兒,從小就只會說『好』的靜聆,竟然反抗我?對她這種難得一見的執拗我無計可施,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之牧。誰知他和靜聆交換了個眼神之後竟然笑著說:「既然靜聆想去法國就讓她去吧,小女孩想去浪漫之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清楚看到靜聆聽了這話后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他們那種相互了解的神色讓我不舒服了好久。

靜聆走後,我還要說什麼,卻被之牧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你就給她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吧!」

我不放棄:「我這是為她好。」

「可她也是在為你好!」他眉宇間的神色已經明顯表現不再想繼續這個話題:「英國的學費很貴,而法國大學以上的教育是免費的。她不想為你增加負擔!」

「又不是等錢買米下鍋,哪裡就少了這些錢?」

之牧冷笑:「如果你很幸福,她自然不會替我這個姐夫省錢,可你總一幅像逼良為娼的樣子,她怎麼安心伸手拿錢?你看著吧,她去了之後一定會打工賺自己的生活費,沒準以後還要還錢給我們呢。」

他這話說得很重,我啞口無言,又不甘心,只好憤憤地不理靜聆,直到她快要走的時候才和她重新說話。靜聆去了之後,果然如他所說的不肯接受我們的生活費,自己在課餘時間去餐館打工賺錢。弄得我心疼了好一陣子,她以前一直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呢。

靜聆啊……我嘆口氣,暫時懶得回信,把筆記本電腦合上,又看了看準備好的行囊……今天,我就要回靜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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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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