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觀世音菩薩,近日內憂外患不斷,信女蘇思桃懇請菩薩保佑汪家家和萬事興,順利渡過難關……爸,媽,不孝媳婦在此向兩位請安,今有一事相求,還盼兩老庇佑。孟涵不智,招致男禍……」
「孟涵她媽媽。」莫允謙如沐春風地來到佛堂。
看著努力擲茭但擲不出聖茭還累趴在跪墊上的蘇思桃,他微揚起嘴角,無視她恨得牙痒痒的表情,他雙手合十,對神主牌念念有詞。
「汪家的祖先們,我算是你們家的一分子了,但別誤會喔,這不表示我是入贅的。現在時候未到,我龍困淺灘,不能有所行動,但我遲早會把那個鴕鳥心態的妻子帶走。
「咱們搏個交情如何?晚輩莫允謙遇上麻煩了。你們在天之靈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撂倒我十一點鐘方向、用鏟奸除惡的眸光瞪我的番婆?小弟感激不盡。」
「臭小子!你是沒祖先嗎?幹嘛拜我家的?我跟你既不同姓,也不是親戚,飯能亂吃,祖先哪能亂拜!」蘇思桃腿一伸,臀一擺,把他擠了開去。「念念念,念個不停,你在念大悲咒啊?」
「岳母大人真狠心,這樣茶毒晚輩,在座的神明祖宗都在看呢。」莫允謙雙臂環胸,涼涼地道:「我信耶穌,可是每一種信仰我都尊重。四海之內皆兄弟,何需分妳家和我家?」
「哈!拍馬屁我也不會出賣女兒,你省省力氣吧!」她怒瞪他一眼,不客氣地說。
「媽——」
「少半路認老母,我沒福分有你這種偷拐搶騙的兒子。」蘇思桃自鼻端重重地一哼。
「難道妳要我連名帶姓地叫妳嗎?」古早人都亂取名字是不是?一個比一個土,他老媽的還好聽些。
「論年紀、論輩分、論人生閱歷,你膽敢直呼我的閨名?沒禮貌的傢伙,懂不懂規矩啊?」她兩手抆腰,鼓起臉頰斥罵著。
「所以叫媽比較順耳啰?」莫允謙洋溢著暖陽般的笑容。「媽,我對孟涵是認真的,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我們結婚,妳不是少了個女兒,而是多了個半子,何樂而不為呢?我會好好孝順妳,也會時常陪孟涵回來探望妳的。」
「甜言蜜語誰不會說啊?孟涵年紀還小,等她二十五歲后再說吧!你再亂喊,我就真的打得你哀爸叫母!」蘇思桃下馬威地斥喝,然後繞過他離開。
莫允謙無奈的聳聳肩,隨即合起手掌,必恭必敬地朝莊嚴慈悲的觀世音菩薩像行個大禮,再度喃喃自語。
「您好,您是深受世人愛戴的觀音大士吧?恕我冒昧直言,小弟我真覺得您是位集外貌與智慧的神仙,熱心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對您的義行,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菩薩應允。
「請發揮您無邊的法力吧!讓剛才那位惱羞成怒、拂袖離去的大嬸開啟智慧,她好像有點阿達阿達的喔,我這麼愛她女兒,她怎會把我當成人蛇集團般防著呢?她說了我不少是非吧?我支持您促進中西交流,找我們耶穌主子下棋沏茶,別理那個老番癲。對了,您聽過西洋棋和阿薩姆紅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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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布袋戲悠揚的配樂響徹每個角落,汪名洋正在電視機前模仿葉小釵垂首垮肩卻依然玉樹臨風的姿態。
蘇思桃關掉電視,扳過兒子的肩膀。
「名洋,告訴媽媽,你要幾歲結婚?」她搭著兒子的肩頭,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汪名洋專心地想著,然後響亮地回答,「五年級。」
「為什麼?」蘇思桃呆若木雞。
「高年級就長大了呀。我想娶我們老師耶,她的頭髮長長的,屁股翹翹的,腿壯壯的,看起來好勇敢喔,而且聲音很好聽,會說很多很多的故事,不像二姊在收音機里話都講不好,多音字也都念錯。」
「其實,五年級還是兒童喔,兒童只能是兒童,不能當老公的,而且就算當了老公也不能做什麼事,還是別太早熟比較好。」她笑盈盈地糾正兒子的想法。
「這樣啊,我了解了。」汪名洋點點頭。
「是啊、是啊,我就知道你不會像那兩個吃裡爬外的丫頭一樣,棄媽媽不顧。」她感謝蒼天有眼。
「好,我決定等長出鬍子再結婚,爸爸說他國中就長了喔。哎喲,那我還要等好久,到時候老師都四十歲了,她會不會把我甩掉啊?」
「算了,隨你高興。」蘇思桃虛弱地跌坐在沙發上。「新郎官,快去把房間里的玩具收一收吧。」
「阿桃,小兩口的事要樂見其成,不要過分干涉。」沉默已久的汪大海走進客廳,出聲道:「我原本想,以孟涵的個性,要得到一份真愛會很困難,現在剛好那個人出現了,這是圓滿的結果,妳還擔心什麼?」
「你只替別人想,都不替我想,我不但擔心她,也會怕寂寞啊,你懂不懂?」蘇思桃撐額哀號著。
「但兒女大了總要成家啊。孟涵為了要我說服妳放下對允謙的成見,還跟我撒嬌呢,我們父女多久沒這麼親近啦?」汪大海欣喜的嘆道:「她真的長大了,那個坐在我腿上、吵著要我抱抱的小女娃長大了……」
蘇思桃只覺得一陣暈眩。
「這是什麼世界?我嫁的老公沒骨氣,別人隨便說個好聽話就棄械投降:大女兒沒天良,包袱收收『對郎走』,不管我們的死活:二女兒沒主見,胡裡胡塗被騙婚,還笑得跟傻瓜一樣。」她崩潰地哭喊,「我還生了個沒智商的兒子,以為長鬍子就可以娶老婆……」
她究竟造了什麼孽?搞不好她上輩子是顧人怨的昏君,今世輪迴報應,被這幫亂臣賊子舉兵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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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謙,你睡了嗎?」汪孟涵踮高了腳尖,傾身張望。
「睡了還能跟妳說話?」莫允謙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寵溺地笑著。
「我發現……玫瑰花的香味沒有它外表那麼濃郁耶,花不可貌相,它一點也不野,還挺小家碧玉的喔。」她多嗅了幾下。
「滿適合妳的啊!俗氣的花配俗氣的人,負負得正,妳的氣質因此顯得高雅。」他嘻皮笑臉地揶揄。
「不用拐彎抹角諷刺我吧?不跟你說了,再見。」
「喂,度量那麼小,開開玩笑也不行?」他捨不得掛電話,想再多聽聽她的聲音。
汪孟涵皺著鼻子,望了望花團錦簇的景象,有感而發,「多虧主人的細心照顧,花園整理得好雅緻,不同顏色的玫瑰在夜裡少了一份嗆人的艷麗,多了一份低調的嬌美。」
「我媽也這麼說,她就愛弄那些花花草草……」花園?莫允謙察覺出不對勁。「妳在我家外面?快上來啊!」
「不……太晚了,我只想站在這裡就好。」看見豪宅三樓的窗戶突然打開來,她急忙躲到牆邊。
「我下去,不要離開,等我。」莫允謙遠望著鏤空的雕花大門,隱約看見外頭縮著一個人影。
「你不要下來啦,我等一下就走了。」她小聲地道:「我主要是想跟你說,安心的去義大利吧,我支持你,加油喔。」
「分隔兩地也可以嗎?不是想見面就能見面。」
他走出房間,步下樓梯,穿過客廳,在玄關換上夾腳拖鞋後走出屋子。他停在花圃前逗留片刻,漫不經心地看著奼紫嫣紅的花叢,之後目光移向大門外的倩影。
「我媽媽因為關心我,所以反對我們的事:鄭導演因為喜歡我,所以給我祝福和自由……」汪孟涵忸怩的說著她精心準備的演講詞,然而才剛起頭就讓唯一的聽眾打斷。
「想聽妳當面跟我說,我現在就下樓去。」莫允謙慢慢走向前,唇角那抹頑皮的笑意不斷擴展開來。
「可是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我只敢在電話里說啦……」她跨步來回走著,配合地放大呼吸聲。「而且我現在好害羞,真不好意思。」
「妳不是討厭和害羞畫上等號?」盯著她裝模作樣的舉動,他啼笑皆非。
「特殊狀況嘛!」臉好熱喔,她不願此刻的窘狀被他看見。「話說回來,在喜歡的人面前扭扭捏捏也算正常啊。」
「妳的臉有比玫瑰還紅嗎?」他的拇指擱在大門的開關按鈕上。
「呵……你有沒有跟我一樣臉頰發燙?我現在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喔。」汪孟涵很害羞,足尖在地上畫圈圈。
「我現在應該面無血色。」因為今晚有點冷,他忘了披上外套。
咚一聲,大門忽然往旁邊滑開,汪孟涵的身子顫了下,轉頭看到莫允謙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更是震撼。
「我看比猴子的屁股還紅。」他直瞅著她的粉頰。
「夜色這麼黑,你哪看得清楚?」她撇著唇道。他很討厭耶!人早就站在她後面,還耍著她玩。
「妳希望我去義大利嗎?把我踢到天涯海角才高興?乾脆我們倆一起去?」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想陪家人。」汪孟涵搖搖頭。
「妳對我一點眷戀都沒有?」莫允謙低吼。
「千萬別這麼想!」她急忙辯解。「如果我們有未來,絕對會一輩子都在一起的,我只是先撥一些些時間陪伴家人啊。我爸媽逐漸年邁,弟弟還小,我沒有雄心大志:心愿僅僅如此,我還怕你到了那裡後會忘記我。」
「我不是非去義大利不可,念國內的研究所也可以。」只要她一句話,他就會留下來。
「不,你是可造之材,我不要你後悔……熬過這個考驗,我們就不會再分開啦,答應我,你要加油喔!」她拍拍他的手道。
「妳是給我壓力……沒有人可以強迫我做任何事。」莫允謙凝視著她,胸中有著千愁萬緒。
「我只是覺得兒女私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不必看得這麼重。」她綻放笑靨。「而且,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你一定要放心。」
「問題是,看不到妳,我會瘋掉!」他再也憋不住怨氣,大聲地吼出來。「妳真的很自私,一直教我滾,也不想想在那裡我會多麼煎熬,妳倒好,至少有家人可以依靠,我可是孤苦伶仃一個。」
到充滿藝術氣息的國家走一趟,定能刺激更多的靈感,他幹嘛不去?要不是喜歡她,愛上了她,太在意她,他不會這麼猶豫不決!
「我也是啊,我一定是瘋了,明明那麼捨不得,又必須放你走。可是,如果因為我的私心,限制你的發展,讓你哪兒都去不了,這種情況我更不允許。」汪孟涵眸光燦亮,軟聲說道:「藝術家都是孤獨的嘛,要不然你教阿姨陪你去啊,她會很樂意的。」
「不用了,多謝。」這個提議真爛,他那好客的老媽到那裡去后只會吆喝左右鄰居開party,強迫他充當翻譯,他根本沒時間做自己的事,與其如此,他寧願當獨居老人。
「允謙,我爸爸差一點就考上公職,我媽媽因為走入家庭,放棄廚師的工作,所以了,如果錯失良機,我們有一天也會感嘆當時不積極吧。」她收起滿心惆悵,牽強地笑著,「我現在胸無大志,只希望你能盡情築夢,不用替我擔憂。分離不應該是痛苦的,反而是磨練和淬礪,我們一起成長好不好?因為……我愛你。」
「孟涵!」莫允謙激動地抱住她。
「我和你得要有一個人保持理性。」她悠然嘆息,抬眼望著星空。
假以時日,他的成就會和天空中的星子一樣閃亮吧?她並非虛榮,要求他一定要前程似錦,只是男兒志在四方,若是愛情成為牽制他的致命傷,不是違背了它的真諦嗎?
莫允謙心裡頗不是滋味,她把他說得像感情用事的笨蛋似的,不知道事情的緩急輕重。
「好,這是妳說的,妳要我去我就去,妳不要後悔!」他聲音帶著賭氣,表情充滿不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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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歐先生通過電話,他誇你資質好,學得快,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說你可以當改裝車師父了。你要小心喔,這種笑裡藏刀的人最狡猾了,肯定會留一手,你要想辦法把他的絕活納為已有。」佟心蔓叮嚀著,又道:「我寄過去的包裹你收到了嗎?裡面有調理包、你愛吃的零食和衣服……」
「嗯。我明天要交作業,就這樣。」偏頭夾住手機,莫允謙一手執筆,一手拿尺畫著設計圖。
「別急著掛電話嘛,媽咪好久沒和寶貝兒子talk、talk,我們多聊一會兒。」佟心蔓嬌聲要求道。
「廢話少說。」莫允謙倒數三秒,即將掛斷。
「等一下,我教茜茜過來幫我開視訊,你去計算機前面,媽咪想看看你。」她回首大喝:「茜茜,妳好了沒?上個廁所上那麼久!」
「打從我會認人開始,我看妳已經看到很煩了!」他回敬同分貝的音量。
「你好狠心啊,小時候那麼黏我,長大就變了,你這個負心漢!」佟心蔓不勝欷吁。「你在那裡吃得好、睡得好嗎?不然媽咪教歐先生替你請個傭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好不好?這個千萬不能省啊,我明天就去匯錢……」
「免了,我是來求學,不是享福的。」何況他獨自租賃一層樓已經很奢侈了。
「允謙,你爸爸下禮拜有空,所以我和茜茜要跟你爸爸在羅馬會合,再一塊兒去米蘭找你,到時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佟心蔓開心得像要飛起來。
久仰的聖瑪利亞教堂、璧提宮、聖羅倫佐市場、還有威尼斯運河……以及做了會後悔,不做更後悔的血拚活動,喔呵呵,真是心癢難耐呀!對了,還要買給汪家的聘禮,先準備好放著,她打算找一天正式下聘,用誠意打動老友,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莫允謙沉默片刻,淡淡地道:「把她也帶來。」
「誰啊?我們一家四口,不多也不少了啊。」佟心蔓茫然地問。
「明知故問。」他語調冰冷。
「孟涵嗎?這有點困難耶!就怕思桃不放人。拜你所賜,她對我充滿戒心……」佟心蔓煩惱地道:「其實機票已經訂好了,只等孟涵把護照和簽證辦妥,不知道能否趕上登機那天。」
「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國際漫遊很貴,再見。」莫允謙翻臉就跟翻書一樣快。
「你很不近人情耶,好嫉護孟涵喔!她是珍寶,我們就是稻草啊?『大小漢』差真多,怎麼有人這麼現實呀?」佟心蔓噘嘴埋怨著。
「不要拉倒,我沒逼妳,我很忙。」他肚子有些餓了。微波爐中的義大利面已經熱了很久,雖然他已吃到不想再吃。由於懶得外出覓食,他常以微波食品果腹,幸好有老媽寄來的調理包,明天可以換換口味。
「好啦!」她奉承地笑著。「我會全力以赴,說不定會延個幾天才能去看你,不要太想我喔。」
「好。」他回得乾脆。
「一定要想我。」佟心蔓立即聽見彼端傳來的嘔吐聲。「真是討厭。好啦,掛電話前,你落個義大利文,說『媽媽我愛妳』。」
「我正要吃飯,別害我沒食慾。」
「你不想見孟涵了嗎?這是條件喔!」她採取威逼利誘的計策,不信兒子不動搖。
「我無所謂啊。」莫允謙狀似洒脫地道:「只不過看她是個土包子,好心讓她出國見世面。」
「好吧。」佟心蔓感傷的一嘆。「唉,可憐的女孩,果然遠距離的戀情禁不起考驗呢。我找過她幾次,她從沒提到你,你們的感情是搖搖欲墜了!」
這句迎頭棒喝擊中莫允謙的死穴。孟涵從沒打電話、寫信給他,MSN、即時通也很少相遇,打電話給她時,她也說沒幾句就急著掛斷,而他又不想積極的聯絡,顯得自己一頭熱……
「著急了吧?表裡不一的男生!」佟心蔓繼續誘惑,「怎樣?說不說?義大利文……嗯?」
「Mamma』tiamo」他忍著不吐出來,萬一胃酸吐光光,就不能消化義大利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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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桃,允謙千交代萬囑咐,一定要把孟涵帶去,求妳網開一面吧!我們是老朋友,親上加親不是更好嗎?成全他們啦!」佟心蔓哭喪著臉,苦苦地哀求。
「允謙是妳兒子,為什麼不管好他,要來纏我們孟涵?」蘇思桃雙手環胸,把臉別開去。
「他臉皮是厚了那麼一點點。」佟心蔓比出微小的手勢.「可是我很喜歡孟涵啊,基本上,我贊成允謙一直不要臉下去。」
「妳怎麼說?」蘇思桃看向一旁如坐針氈的女兒。
「我都可以啦。」汪孟涵模稜兩可地回應。
「妳就那麼怕我不高興,連心裡真正的意思都不敢說?」蘇思桃氣焰頓消:心疼浮上胸臆。
「孟涵,勇敢說出來,婆婆讓妳靠……啊,不要叫婆婆,聽起來好老喔,教我媽咪就好。」佟心蔓在一旁搖旗吶喊,「妳一定要說出來,妳都不知道,允謙因為妳愛理不理的態度,儘管嘴裡不說:心裡其實很痛苦……」
「閉嘴,吵死了!」蘇思桃瞟著女兒道:「妳跟我到房裡來一趟。」
兩人來到房間后,蘇思桃從衣櫃里拿出一個紙袋。
「上次跟妳要了身分證和照片……哪,護照跟簽證都在這裡,我教阿勵去辦的。妳去義大利吧,事情也該作個了結。」
「我不想去。」她不要跟允謙分手。
「我那時在氣頭上,原本想冷戰個一陣子,再勉為其難答應你們的事,哪知他不禁等,提前出國,妳又不吵不鬧,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就沒有什麼表示,但我又感覺得出來妳很想他……」蘇思桃哼道:「哎呀,反正就是這樣啦,女大不中留,我認了。」
「媽,謝謝妳。」汪孟涵極為感動,低頭看見自己的手在顫抖,「謝謝妳,謝謝、謝謝……」
「孟涵,妳會怪媽差點毀了妳的幸福嗎?」蘇思桃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不想承認心中那越來越深的愧疚感。
「待在媽媽身邊,我也很幸福啊。」汪孟涵輕輕一笑,主動將頭枕在母親肩上。
「唉,妳爸說得沒錯,為了愛人,妳什麼都肯做,這麼大了還撒嬌。」蘇思桃搖頭嘆氣。
「讓我放縱一下嘛,跟妳依偎的機會也不多了。」她愛嬌地在母親懷裡磨蹭著。
「呸呸呸,聽起來真不吉利!只要妳過得好,做父母的無怨無悔。」蘇思桃不禁鼻酸,握著女兒的手審視著。不久的將來,她就要放掉這雙手,由另一個人口販子牽走了。
汪孟涵綻放笑容,「媽,妳以前不是一直誇允謙是個好孩子嗎?我原本想,瞞著妳結婚,妳是會大發雷霆,卻沒料到妳並沒有因為對象是允謙就寬宏大量,我好怕妳氣到過年後耶,那會影響時運喔。」
哼,此一時彼一時,騙婚就是不對!蘇思桃撇了撇嘴。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偏激的論點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媽,妳罵到爸爸和弟弟了。」汪孟涵眉眼彎彎,笑了出來。
「他們根本就不是東西!」想起那對頭腦簡單的父子,蘇思桃感嘆她這一生都不會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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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一行人風塵僕僕來到米蘭市中心的公寓。
「嗨,兒子!」
「嗨,老哥!」
佟心蔓一個箭步抱住莫允謙,莫允茜也丟下行李,跳到他背上,兩母女對他又親又吻。
「別太誇張了。」莫允謙毫不心軟地拉開她們。
「嗨,允謙。」第三個進來的是莫少宗。
莫允謙不甚熱絡地點頭,當汪孟涵出現時,他期待的眸里才綻放出光芒。
「看到人不會叫喔?妳該不會認不得我了吧!」發現她看著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沒有多大差別,他忍不住粗聲吼道。
「嗨。」汪孟涵勉強擠出一個字。
「幹嘛這麼凶?孟涵拚命調班,好不容易請了四天假耶,你好好說嘛!」佟心蔓有感於她和蘇思桃的友情出現危機,所以擋在汪孟涵身前,確保她毫髮無傷,不然老友恐怕會找她算帳。
「你們該閃人了吧?」莫允謙又爆出獅吼。
「啊?」眾人一陣錯愕。才剛來就趕人,他們連水都還沒喝到耶。
這些人怎麼聽不懂暗示啊?莫允謙大叫,「不閃,我閃!」
眾人只覺得一陣旋風掠過,接著莫允謙和汪孟涵就不見了。
「他們好像進去裡面了。」莫允茜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髮絲,指著斜前方的一扇門說。
「老公啊,我們要不要跟過去看看?那一對怪怪的呢。」佟心蔓擔憂地道。
「抱歉,我肚子餓。」哪對戀人不吵架?莫少宗擺明了不想插手,便走進廚房向冰箱報到。
「那好,我看中這附近一家餐廳,你吃你的冷盤好了,吃完後去洗澡就可以睡覺,明天準時滾去曼谷吧。」看不慣丈夫淡漠的作風,佟心蔓沒好氣地說。
莫少宗無奈的搖搖頭。這對母女不知節儉為何物,他日夜打拚,也該換他享受一下了吧,於是認命地跟在妻女後頭.
發現那扇房門沒有完全帶上,莫允茜偷偷拉開,三顆頭顱從上頭排下來,從門縫觀察裡頭的風吹草動。
「妳什麼意思?對我不聞不問,現在和我家人一起來,是要跟我談分手嗎?」莫允謙放在汪孟涵肩上的手不覺加重力道。
「我不是……」她蹙眉想掙脫他,未料他卻先放開,一個人默默走到角落去。
這時,她才有空檔打量房間的格局。這裡乾淨整齊,一如他的風格。
「允謙。」汪孟涵走過去輕搖他的手。「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因為……公公還要回曼谷工作,所以我們會一起走。一趟要十幾個小時的飛程,這樣我才來得及趕去上班。」
她對他父親的稱呼效果很驚人,她承認他們的婚姻,沒將他忘記,更不是要來跟他分手的,立即掃去他心中的不快。
「也就是說,剩下的兩個女人要不知廉恥地待在這兒?妳一定要這麼趕嗎?不能留到簽證到期?」
莫允茜和母親交換了個眼神。此刻台灣適逢農曆年,她們確實打算待到寒假結束前才回去。
「為什麼講電話時妳都那麼冷淡?」莫允謙怨慰地質問。
「我想替你省錢嘛!我有很多話想講,但這樣電話費會爆掉。」從他益發陰鷥的表情看來,她善意的出發點好像不被認同。
「我不在乎那個好嗎?」他不可思議地哇哇叫。想到自己是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而胡思亂想,就覺得自己很蠢。
「你瘦了耶。」汪孟涵心疼盯著他變得有些凹陷的臉頰。
「妳胖了!哼,我不在,妳過得很愜意是不是?」她豐腴了些,但他覺得她這樣比較好看。
「我媽這陣子替我調養身體,我吃了很多補品嘛。不過,你說我變胖,我還真的有點傷心。」她多了四公斤,這輩子還沒有這麼重過。
「妳以前瘦得跟猴子一樣,我也不喜歡排骨精,還希望妳再胖一點。話說回來,妳媽要妳增胖的目的是什麼?」
「她說……」汪孟涵咬住粉色的唇辦。「我不好意思講啦。」
「怎樣?快說!」他焦急的逼問。
「我媽說胖一點比較福相,有……有幫夫運啦!」言下之意是岳母承認他這個女婿了。
「算她上道。」莫允謙以鄭重的語氣說:「等這裡的事告一段落,我們補辦婚禮吧,她肯定還對妳姊姊隨便嫁掉而耿耿於懷,我們辦一場隆重風光的婚禮來堵她的嘴。」
「我媽媽也有這個意思。」汪孟涵吃吃地笑著,高興自己如願以償,也笑他著了她的道。這種事,女生當然不好先開口啰。
莫允謙這才發現,原來她前來的目的還包括求婚,只是他一時未察,先說出口。算了,別數落她了,誰教他是正直敦厚的成熟男人,好男不跟女斗,再吃一次虧也無妨。
「Cara—tiamo。」莫允謙的呼吸拂動她的發稍,黑眸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璀璨晶亮。
「什麼意思啊?」
「親愛的,我愛妳。」思緒翻騰,驅策著渴望,他覆住她愣住的唇。這個吻來得粗蠻、熱情,更蘊含了他不容怱視的濃郁情意。
「散場了、散場了,去吃飯吧。」未成年不宜!佟心蔓遮住女兒瞪直的杏眼,推著父女倆往外走去,把甜蜜的氛圍留給那對愛侶獨享。
「老哥和嫂嫂怎麼辦?舍他們而去喔?」莫允茜攢眉問著。
「誰教他們眼裡容不下別人呢?我們只好吃自己了。」
「Cara—tiamo。」莫少宗聲音突然變得很有磁性,依樣畫葫蘆地對妻子示愛,旋即嘴唇驚愕一顫。天哪!他太粗心大意了,忘記女兒也在場,用心塑造的硬漢形象岌岌可危。
「老不修!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搞什麼肉麻?」佟心蔓臉色淡漠,絲毫不領情。
「那才是我要說的話!媽咪,妳心裡也很喜歡吧?少裝了。」莫允茜擠眉弄眼的奚落著母親。
佟心蔓怔愣了下,企圖以乾笑唬弄過去,心口不一地道:「我最近迷上馬修麥康納,如果是他對我說,我才會高興一點。」
這位來自德州的性格小生,豪邁洒脫的作風、性感的笑容和健壯的身材都教她為之心動,深深著迷,可不是連跳個吉魯巴都會閃到腰的丈夫可以比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