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以墨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鼻端插著細細的輸氧管。他掙扎了一下,覺得胸口彷彿壓著一塊大石,手腳也似乎有千斤重,馬上有人制止他的動作「Chris…,醫生說你現在必須好好休息。」很熟悉的聲音是心叫卻不是心中期盼的那個聲音,笑笑去哪裡了?她不是說一直都會在自已身邊么?她不在……林以墨突然覺得心中某處像是塌陷了一大塊,無法形容的恐慌迅速籠罩全身,他馬上焦急地東張西望起來。
Cindy反應很快,安慰道:「她在隔璧會客室,別急,她朋友剛剛過來了。」
林以墨鬆了口氣,想要說話,喉嚨卻里一陣火嬈似的刺痛,心呼看出他的不適,關切地將床頭柜上帶吸管的水杯遞過來:「喝一口?」這時門外隱約有聲音傳來,他馬上瞪了她一眼示意不需要她多嘴,a呼看他一眼,非常聰明識趣地打開掩著的門向外招呼「聶小姐,Chris…醒了。」
「醒了么?」隨著一陣噼啪地腳步聲,笑笑幾乎是撲到林以墨的床前嗚咽道:「小墨你總算醒了,可嚇死我了。」
林以墨顧時眉眼彎彎的笑了,他偏偏頭,舔了舔嘴唇,帶些撒嬌的口吻嘶啞說道:「渴……」
笑笑手忙腳亂地拿起杯子,把枕頭墊高一點,讓他就著手吸了一口一抬頭看頭先那個帶著一隊人馬送林以墨來醫院的漂亮的正裝女郎正站在旁邊,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連忙道:「您是小墨的家裡人么?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小墨身體不好,給你們添麻煩,都怪我。」
她背對著林以墨,自然看不到他眼睛微微一沉手指尖略略抬了抬,Cindy便馬上頷首道:「我出去了Chris…暫且拜託您。」
笑笑看她離開,心中有此奇怪,輕輕對林以墨說:「她就走了啊?」
林以墨微微點頭,他覺得自己此時有滿腹的話要對笑笑傾吐,Cindy能這麼善解人意真是再好不過了,但是門馬上又被推開,婉怡和康雷訕訕地走了進來。這麼多不相干的閑人他不覺把眉頭蹙了起來。
婉怡滿面歉意地走到林以墨床前,用低得像蚊子似的聲音說道:「小墨,對不起……」
笑笑看林以墨一直皺著眉,以為他在為康雷他們沒有及時趕到身邊救援而鬧脾氣,連忙解釋道:「他們那時正收不到信號呢,我剛已經罵他們了。」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奇怪:「你們跑哪去了啊?整個青糜嶺只有五彩池那一處地方沒信號的,你們去那幹嗎?那裡繞了彎,不是你們上山該走的路啊。」
「我們沒去五彩池……」
「我覺得那裡挺漂亮的,就繞路了……」
兩人一同開口后,意外地發現口徑不一致,對視了一眼,又連忙把眼晴別開,康雷尷尬地抓了抓頭髮,把頭垂下去看腳尖,不再說話了。娩怡咳嗽一聲,吞吞吐吐說道:「本來雷雷想帶我去的……他說那裡是你取的名字……很美……不過,後來……後來……」
很久以後回想起這件事,笑笑不覺感慨萬千,生命中最信任最重要的兩個人,就是在那刻開始了漣漪吧?不,或許在更早以前,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已經彼此吸引至於要申溯到什麼時候,只怕久遠得連當事人都說不清楚。人生便是這樣,給你無限溫存與關愛的人,也能同時給你無限的酸楚與凄涼,給的越多拿走的也越多一切都是等價交換,占不到絲毫便宜。
只是當時,青澀懵懂的她就算死也不會察覺到任何異樣,倒是一聽到婉恬說五彩池美,頓時得意了:「後來你們沒去啊?那真是可惜了。那地方是我發現的,可漂亮了,尤其現在這個季節池水是透徹的藍,水裡的石子雪白,葉子緋紅,還有藍天和綠草,可不就是五彩池。我跟雷雷說,那裡最適合談戀愛的人去了。」末了,她又笑道:「不過雷雷是煞風景的傢伙,他說那裡更適合偷情,因為背彎,人跡罕至,嘿嘿。」
聽到偷情兩字,婉恬的臉忽然蹭一下就紅了,林以墨默默看著她用手指死死地抓著自己身上蓋的薄毯,顏色幾乎泛了白,再抬頭看看不遠處的康雷,也顯出幾分不自在的神情他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流星般的燦爛光芒一閃而過,唇角也微微彎了起來。
「好累呢。他顯出極睏倦的神色偏頭對笑笑說道。
笑笑的注意力馬上被分散低下頭摸摸林以墨的頭髮:「那你再睡會,醫生說了,你這種先天性哮喘不好根治的,最要注意休息保養。真是傻孩子,有問題要告訴我們的嘛,等你好了我和雷雷帶你去遊樂場玩。」
康雷勉強笑了笑:「對啊,小墨好好養病,我們就不打擾了,明天再來看你。」
林以墨看他們要走扁著嘴眨眼看著笑笑:「我知道笑笑姐姐今天累了,要休息了,你們早點回去……」嘴裡這麼說,手指卻緊緊捏著笑笑的衣角不放。
笑笑呆了呆:「剛剛那個是你姐姐么?她人呢?」
「不是……是我爺爺的部下現在應該已經辦了手續回去了。」林以墨氣若遊絲地回答。
「那你一個人在這兒啊?」
林以墨點點頭想了想又說:「不用管我了,你們回去吧,還有護士的……」
笑笑看著他虛弱地斜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心頓時變得像是豆腐做的回頭對康雷說道:「雷雷,你送娩怡回去吧這麼晚了她家裡該著急了,我留下來陪小墨。」
「不用!」
「好的。」
娩怡與康雷再一次的言語同時不一致,讓笑笑皺了皺眉頭「婉恬,你給我們客氣什麼呢?都12點了,你怕黑,待會跟上次一樣碰了流氓怎麼辦?」
娩怡一直把頭傾到胸前,細不可聞地說了句「對不起。」
「得了得了,對不起啥呀,你們兩先走,我家裡沒人管婉恬可不同,她媽媽要急死了,我照看小墨一晚上明早自己回去,他進醫院可都得怪咱們。」笑笑把他們推到門口又使勁揮了揮手:「雷雷,要把婉怡照顧好哦,少一根毫毛唯你是問!」
看著他們兩個一前一後離開,她轉頭回來不由得一呆林以墨不知幾時已經自己勉力撐著坐了起來雖然還是面帶濃濃的倦色,卻似乎有什麼不一樣。那雙眼睛,已經變得不像剛剛猶在天真撒嬌的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漠卻又炙熱的神情,這逼人光芒攝人得將笑笑逼得生生退了一步,她受了驚嚇,不由輕輕問道「怎麼了,小墨?」
「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輕薄的嘴唇微微啟開這是林以墨第一次用居高臨下的口吻說話按理笑笑應該覺得好笑,可不知怎的,她覺得他身上突然有了一種鋪天蓋地壓過來的王者氣勢,讓人無法反抗,她如同中了魔咒似的俯首貼耳地走了過去「你說吧。」
「來我身邊吧,聶笑笑。」林以墨看著笑笑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財富、權勢、受人敬仰、無拘無束的生活,你永遠都不再需要再仰人鼻息,我能讓你成為高高在上的女皇,整個世界都將在你的腳下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他斜斜地靠在床上,面色蒼白,說話聲音有此中氣不足卻無比認真,笑笑隔著他大概有一米遠清晰地看著他說話時將秀麗的下頜微微抬起,神態高傲高貴,美麗而乖懨,不由得發起懵來。這個人是誰?她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他明明擁有著小墨的皮囊為何卻如此陌生?那個有點嬌氣任性卻不失可愛的小墨到哪裡去了?這個美麗的少年怎麼可以這樣瞬息萬變?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笑笑突然覺得冷,又隱約覺得自己像是懵里懵懂一腳踏上獵人隱秘布置機關上的動物,竟然機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高等病房裡的燈光,柔和明亮,靜靜灑落在他們身上一霎那間,整個空間寂靜如水,靜謐而危險。
過了好一會,笑笑終於輕咳一聲,神態怪異地掀了掀眉毛:「小墨……你在說什麼呢?呵呵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沒有半點玩笑!林以墨冷冷打斷笑笑的自欺欺人:「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是,也許你家裡是有點錢,可你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你還靠著家裡養呢——我們不現實的而且我有男朋友的。」
「我的中文名很少有人知道但是LF集團應該對Chris林不會陌生——因為那是他們的下任總裁,現任總裁林萬山,是我的祖父。」
笑笑目瞪口呆她對自己說這是個天大的笑話,應該一笑置之,更或許該像平常一樣去拍拍林以墨的頭讓他洗洗睡吧,不要再胡思亂想。可是周圍的一切,讓她生生止住了聲音她班主任的丈夫是政府部門官員,級別相當於副市長,曾經生病住院時,全班都過去探望可即使那樣的高幹病房也沒有這裡豪華寬敞。還有頭先那個欲言又止的精練女郎一望而知是個人物,輕描淡寫之間便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慌亂得人仰馬翻的狀況平復這樣的人卻對林以墨俯首貼耳。這此說明了什麼?
她不由得仔細回憶和林以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了,錯不了,林以墨出現的時間正是u在她們學校做大型招聘會的日子,難怪第二天還有女同學興奮地談論起LF那個「躲在主席位後面不說話美得像明星一樣的少年」,原來那個少年就是他!難怪他對自己的身世從不肯多說,難度他篤定會有人來救他們。
一切都像一場夢卻是真實的夢,真實得讓人難以接受。這個她一直疼愛著的弟弟竟然這樣騙她,笑笑心中掠過一絲尷尬這算什麼啊?把他當作一個落難的孩子甚至抱著因為擁有朋友和愛人就覺得自已比他幸運的感覺,而更加呵護他。她突然覺得疲憊世界原來是這樣的,一個看似青澀的孩子都能輕而易舉地欺騙她……她真是笨到家了。
笑笑沉默了下去,麻木地回答:「就算你是LF的繼承人,那又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想了想不抱什麼希望地說:「雷雷進了你們公司的複試,你有沒有辦法安排他一份工作?——看在那碗面的份上。」
林以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是不是還沒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既然要和你在一起,又怎麼可能還讓康雷插在我們中間,他當然不能留在這裡,必須讓他離開!」
笑笑震驚了,無措地抓了抓衣角,喃喃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說他不可能在這個城市裡找到任何工作」
「為什麼?這跟他有什麼關係?」笑笑覺得自己一直崇尚的真善美幾乎要在瞬間崩塌,卻猶不死心掙扎著追問。
「因為我愛你。」林以墨理所當然、毫不羞愧地回答:「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就必須滾開,你們當然得分開我身邊的確需要一此年輕、忠誠、敏捷的人,不過你們學校的學生已經全部落選了——一想到你以後會跟這此熟悉的人打交道,我就不高興。」
怎麼可以這樣堂而皇之地做卑劣的事情?小墨怎麼會是這樣荒誕的人?瘋狂,太瘋狂了!笑笑被驚駭得嗤笑一聲:「就因為你所謂的愛,所謂的不高興,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破壞其他人的前程、掠奪別人的成績?你未免把自已看得太高了,世界上不止你一家公司有職位」
林以墨開開心心地回答:「我不在乎他們去哪,只要不在你身邊就好了。」
他向她伸出手用近乎蠱惑的聲音說道:「來吧,笑笑,你不過來么?你嚮往的是什麼?龐大的財富、忠貞的愛情,不受構束的生活,我可以實現你所有的夢想,來我身邊吧。」
停頓一下,他又不屑道:「至於你嘴裡那個男朋友……他能給你什麼?相信我,他的愛情是可笑而靠不住的你難道傻到要為一個靠不住的男人去捱窮么?也許五年以後你們還住在出租屋裡買不起屬於自己的房子,也許你要跟著他遠離家人,更或者……」他忽然輕蔑地笑了笑:「算了,不說了,暫時你不應該知道這麼多。」
笑笑怔怔地看著他心理的感覺除開陌生還是陌生北忽然嘆了口氣,慢慢說道「真是一個誘惑呢小墨你不知道這對一個貧窮的女孩是一個多大的誘惑。我比誰都想過好日子,真的,我希望能中彩栗、有屬於自己的家可以像別的女孩子一樣買好看的衣服,不再寄人籬下不再看人臉色,更不怕隨時被人趕出去。我有時侯也會想,大家都是人,為什麼婉怡就可以活得那麼舒服,而我卻這麼辛苦……」
她把眼暗遠遠地望到前方,繼續輕輕說:「我念高中的時侯,學校附近不通公交車,用不了月票只能搭小巴,往返要四塊錢,為了省錢,每天都要騎兩個小時的自行車。平常還好但是遇到大風大雨或者下雪的天氣,那簡直覺得是非人的折磨,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路上那個很長很長的陡坡,路邊有個小麵包店,為了上那個坡,經常都要在那裡買一個便宜的麵包來啃補充體力。冬天結冰路滑,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我每天都要在那摔好幾次,還不能跟家裡訴苦,因為他們一走會說我太嬌氣,吃不了苦……每次爬起來就想,他媽的,我聶笑笑遲早會有出頭的一天,到時候每天開車來回十趟這個該死的坡,就不信壓不平它!你看,我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所以我真是比任何人都想要過有錢的日子……」
「可是,她回過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即使這樣我——也不能答應你。」
「我不知道你從小受到的是怎樣的教育,也不清楚你的生活方式,到現在我甚至已經看不清你的人不過很明顯我們的人生觀有很大差距——我今天才知道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則,既然與康雷盟約在先,就不能再喜歡別人!言必諾諾必達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我雖然是個女孩子,這點還是清楚的。」
她拿起自己的小包,頭也不回地走到門邊手指搭到門把手上,腳步方才微微停頓:「小墨很謝謝你對我的厚愛……不過,我覺小,你處事的方式應該改一改,人,不能為所欲為。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看,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面吧。」
林以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輕輕將門帶上,不發一言,良久慢慢將身體平躺了下去。
他覺得有此累闔上眼暗心想好吧,笑笑,既然你不肯來我身邊,那麼——我就只好過去了。或許到達你身邊的路上會有障礙,不過,我會一一清除乾淨的!任何有可能絆到腳的小石頭都必須清除乾淨第二天中午,婉怡提著自己特意熬好的粥去看望林以墨。林以墨有此慵懶地靠在床上,還是顯得有此疲憊但氣色已經比昨天好了許多。
娩怡一邊忙著給他盛粥,一邊還為頭天的事情道歉:「小墨,昨天實在是對不起阿,我們真不知道你們這邊的情況,要不早趕過來了。」
病房裡的窗帘被拉開了少許,深秋午後溫暖的陽光偷偷溜了進來,林以墨雪白秀麗的臉被染了淡淡的金色顯得溫暖不少。
他委屈而乖巧地回答:「不關你們的事,是我自己不好,害你們擔心了。笑笑……是不是生我氣了今天都不來看我……」
娩怡連忙安慰他:「不是啊,笑笑昨天也累了今天我碰到她,覺得她臉色不太好呢,她那麼疼你怎麼會生你氣?」
林以墨慢慢把頭低下去,用纖長的手指扯著毯子的一角落寞說道:「不是的,我知道,我昨天說話惹她生氣了。」
「她那人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往心裡去,你能說什麼把她都惹生氣了?娩怡笑著問。
「我說我喜歡她。」
面對林以墨這麼爽快的坦白婉恬一下沒反應過來,幾乎是給噎了一下方才回答「什、什麼?」
「我喜歡笑笑呀。」林以墨無限認真地回答「很喜歡很喜歡她呢。」
「可……可是你們怎麼可能嘛?」婉恬結結巴巴地說。
林以墨顯出不理解的神色:「為什麼不可能?有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喜歡她,或者她不能喜歡我么?」
「不是……但是……」婉怡被問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了一會道:「笑笑是有男朋友的啊。」
「那又怎麼樣?」林以墨更加疑惑不解,絲毫不覺得自已的所作所為有任何錯誤,就像一個孩子認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出錯,錯的一定是別人:「她有男朋友我就不能喜歡她了?」他圍棋子似的烏熏眼睛忽然亮光一閃,唇角也輕輕彎了起來:「婉怡,我很苦惱呢如果你是我該怎麼辦?如果你也喜歡上一個有女朋友的男孩該怎麼辦?」
面對這樣看似天真實際老辣的問題,婉恬心中噗通一跳:「怎麼會呢?」
「那如果呢?」林以墨不折不撓地追問。
娩怡想了想忽然嘆了口氣:「那我不會苦訴他,一定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藏好人家一對兒好好的為什麼要去破壞?我自己心裡知道就行了。」
林以墨支著下頜啊了一聲:「這……就是所謂的偉大吧?」
娩怡低聲道:「也不是什麼偉大……只是,如果被發現了,三個人都會很尷尬,連朋友都做不成愛情固然重要但是和友情比起來,我寧願選擇友情呢。」
我不這麼認為啊。林以墨偏著頭,秀長的眉頭微微擰了擰「我不這麼認為啊。」林以墨偏著頭秀長的眉頭微微擰了擰:「如果那兩個人很合適很相愛,或許是對的,可萬一不是這樣呢?如果他們只是因為欣賞而走到一起,但其實友情多過愛情,只是彼此都沒發現這點又怎麼辦呢?現在固然是好,可是也許過了三五年,發現了這錯誤再分開那對雙方更是損失,還不如當機立斷。」
他忽然逼近婉怡一此,眼晴直望到她內心深處去:「更或許,那個男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另一個女孩這難道對笑笑不是更大的傷害么?」
娩怡驚跳一下,像是觸電般逃開:「你說什麼呢小墨就算你喜歡笑笑,也不能這麼詆毀雷雷在人背後講壞話是不對的。」
林以墨卻不給她絲毫逃離的機會,步步緊逼:「你覺得康雷和笑笑的會面有過急切、期待、興奮和慌張么?如果真的相愛,為什麼他們只是像老朋友一樣拍拍彼此的肩膀、無關痛癢地談論那座山是他們的最愛?」
「那是因為……他們相互了解,清楚對方的喜好。」
林以墨不屑地嗤笑一聲:「同樣喜歡爬山就是相互了解了?照這麼說,笑笑更應該找一隻猴子做男朋友。」
娩怡被林以墨逼迫得慌了手腳,只得強硬而慌亂地回答:「不管怎麼樣,他們是非常相配的一對小墨我不許你從中作梗」
「晚了呢。」林以墨微微嘆了口氣:「我已經向笑笑表白了。」
「她當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
「拒絕?我不這樣認為啊。」林以墨嘴角微微含笑,繼續用柔和而不帶任何殺傷力地口吻說道:「她只是太重信義和責任而已,但其實笑笑渴求的是什麼,你這個最好的朋友不會不知道吧?我不相信笑笑不會對夢想動心,她只是為了所謂的責任被迫放棄那此放棄了之後又怎麼樣?康雷這輩子或許都不能滿足她,她還要跟著他離鄉背井,這對她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殘忍?你忍心么?」
「婉怡姐姐」他更加親昵地貼近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薄薄的唇幾手伏到她的耳邊,用近乎呢喃地口氣低低說道:「你不會遺憾么?這樣好的機會不是隨時都有的。」
林以墨的手纖長清瘦冷得像一塊冰,婉恬被話得機靈靈地打了個顫,卻已經無力逃開:「你要說什麼?」
他吃吃地笑起來:「你那樣喜歡他……喜歡到幾乎忍不住要搶好朋友的心上人,這樣好的機會為什麼要放過呢?」
「我沒有……」她倉惶狼狽地回答。
「噓,別否認……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是幸福的事情啊,為什麼要否認呢?地球上人這麼多,你卻都不喜歡,只是單單喜歡他這多讓人快樂。」
他像盅惑夏娃吃蘋果的那條蛇一樣盅著壽婉怡,聲音輕緩溫柔,幾乎像一個夢似的把她團團圍住:「你馬上就要出圍了,也許永遠不會再回來,而你喜歡的那個人卻還不知道你的心思——為什麼不苦訴他?他的戀情已經岌岌可危,可是就算他現在失去笑笑也會迅速有另一個來填充,如果有那天怎麼辦?因為你隱瞞自己的情感,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是你,多麼可惜」
「可是……他也許不喜歡我……」婉怡掙扎道。
「他喜歡你的,他看你的眼神,遠比對笑笑溫柔閃亮——就算他真的拒絕了,又有什麼關係?對一個事業低落的男人來說,多一個女孩喜歡他,是鼓勵呢,這是讓人自豪的事情會讓他振作。放心吧,他那樣善良,不會做出任何讓你難堪的事情,這只是你們之間的小秘密而已,卻可以一償你的夙願,讓你不需要留下任何進憾。」
「相信我,林以墨用手指輕輕將婉怡的下頜抬起讓她注視著自己的眼睛「你不會傷害任何人,只是……為自己償還一個心愿,尋找一個最微小的可能,讓自己不致於後悔終生」
婉怡看著他流光溢彩的眼暗,心裡暈暈乎乎有種喝醉酒的感覺,她心底里喃喃重複著他的話:「不能讓自己後悔終生……」
那時的她,當然不會知道她的確會後悔終生日子很快滑到了這年冬天,笑笑開始奮力備戰英語六級和期末考試,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她是個不錯的好學生,考試的時侯不肯和別的同學一樣舞弊作假,雖然自認為資質有限拿不到班上最好的成績,但貴在肯笨鳥先飛,每天便早早去到教室自習。照理說課業這麼繁重原本應該沒有太多時間去想林以墨,可不知為什麼,有時候書看到一半或者一個單詞念完,腦子會不受控制地停頓一下,然後那個孩子的影子就靜悄悄地冒了出來。
最後一次與林以墨碰面還是在醫院那次,也不知道現硯在怎麼樣了……她內心很快便承認自己並不是不擔心他的,但是卻一次又一次打消了去看望他的念頭。小墨對她表白的事情她並沒有大嘴巴的去苦訴婉恬,為什麼會對最好的朋友隱瞞呢?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一個孩子喜歡上了她而已,幾乎像一個玩笑……可是不知為什麼或許是當時小墨嚴肅認真的表情讓她多少有此感動,以致她不願意有人拿這事當作一個茶餘飯後的笑柄。
但婉怡顯然不知何時已經知道了林以墨的意圖曾經吶吶地問她:「小墨說他喜歡你,是真的么?」
「……呃。」
「那你真的不再去看他了?」
「嗯,不去了。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如果……我是說如果,小墨比雷雷更早出現呢?」婉怡忽然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你會選雷雷還是小墨?」
笑笑愣了愣:「哪有那個如果啊。」
「如果有呢?誰會更吸引你一些?」
笑笑認真地把這個可能性在心裡思考了一會,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她忽然噤了聲,因為陡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可怕,如果不是婉怡問起似乎從不曾考慮過,又或許是在最親密的朋友面前才能承認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小墨出現在雷雷之前自己是否會被打動。
那個美麗的少年在認真時有著和雷雷截然不同的幽靜眼神,哪怕說著瘋狂的求愛語錄也讓人覺得他是冷靜而理智的,為什麼以前就沒發現在那無害的外表後面隱藏的是一個酷愛操控別人思維的靈魂呢?她不好意思告訴婉怡自已有點懼怕林以墨那種有條不紊的理性,更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在震驚過後回想起這事心裡竟然並不是完全排斥的。是林以墨異於常人的處事邏輯讓她難以接受,可是那種不顧一切的態度又讓她莫名其妙的有些紊亂。
如果……如果他出現在雷雷之前會怎樣呢?笑笑不敢再思考下去。
「你太過分了聶笑笑」婉恬突然沒來由地開始發怒:「這樣對雷雷不公平!」
笑笑呆了呆:「我怎麼了?」
「既然有了雷雷,又怎麼可以被別人吸了呢?」
「我沒有啊……你剛剛不是說如果么?」
「如果也不行!婉怡氣呼呼地說:「那樣……那樣是沒良心」
笑笑覺得有此摸不著頭腦,只得無辜地看著她:「婉怡你是不是快出國了,捨不得我們啊?這段時間我覺著你怪怪的。」
婉怡怔了怔,忽然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怏怏道:「對啊……快走了,捨不得你們」
笑笑嘆口氣,走過去樓住她:「我才捨不得你呢,除開你和雷雷,我什麼都沒有。」她把頭斜靠在婉怡的肩膀上,看著蔚藍的天空發獃:「唉,你說,要是我們三個能永遠在一起不分開就好了。」
婉怡長時間地沉默不語過了良久,終於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微微嘆息。
時間轉眼便到了12月24號,這年平安夜的下午寒冷料峭還只到五點,天色便已經暗沉。距離考試只有一周的時間,完了馬上是寒假,笑笑抱著書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裡著緊得很又是一年過去了,婉恬出國在即,她怎麼也不好意思再賴在人家家裡,實在沒辦法的話就只能過完寒假腆著臉搬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問題讓人頭疼,笑笑覺得腦袋重重的,後腦勺也開始隱隱作疼。頭天晚上她看書太晚,忘記關窗戶,風嗖嗖地灌了進來,其實當時就迷迷糊糊覺得有此冷,但因為實在困沒能爬起來,結果今天一早起來頭昏眼花,喉嚨里火辣辣地鉻著不舒服。好不容易在學校熬了一天,現在更是變本加厲。下午的時侯,雷雷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過平安夜,她昏昏沉沉回答想回家好好睡覺,也順便回去支會家裡一聲——她的房間還是得給她騰出來。
雖然身體發出強烈不適的信號,但一想到打計程車要二十塊,她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挪地向公交站走過去。走了沒多會,身後突然傳來汽車的鳴笛聲,笑笑下意思地一回頭,一台黑色的轎車已經停在身邊,後座車窗緩緩搖了下來,露出一張陽春白雪般的臉。
林以墨打開車門靜靜地看著她也不說話,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上車。
笑笑想了想搖搖頭繼續埋頭往前走。
林以墨也不勉強只是讓車緊緊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這段路是學校跗近的林蔭道,路邊有公交站,因為平安夜的關係,很多學生都在這裡等車,林以墨的車實在是豪華礙眼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於是各種異樣的眼神便朝著笑笑投射了過來。
笑笑受不住這些刀子般的眼神,只得一咬牙,拉開車門上去。
株以墨看到她終於肯上來顧時露出欣喜神情,親親熱熱地湊了過來:
「笑笑,你都不來看我。」
又變回原來的樣子,說話的語氣裡帶一點點撒嬌和委屈秀麗的眉尖微微蹙著,好像在抱怨長輩竟然敢不關愛自己。笑笑獃獃看著他,車裡打了暖氣,他雪白襯衫領口做開了兩顆扣子外面配的是一件黑色的崛毛衣,那毛衣也不知是什麼質地的,雖然色澤純黑又隱隱閃出一點點銀色的光澤。這好看的少年明明就是第一天看到的那個模樣衣著華貴單純可愛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笑笑幾乎疑心那天在醫院的告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個夢,不然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瞬息萬變,讓人摸不著頭腦也不知他哪幅面孔才是真實的。
「我等了好久,一直到出院,你都不來。」他顯出幾分受傷的樣子「只好悄悄過來看你,但是又怕你生氣所以只能偷偷跟著你。」
笑笑覺得頭更痛了:「你這也叫偷偷的?」
「前幾次都是偷偷的,看著你從食堂回圖書館,又從教室回家,總是一幅悶悶不樂的樣子。」
笑笑吃了一驚:「你跟蹤我?」
林以墨低低說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在做什麼,只要你還在我視線內,我就會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