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叢林中的樂園
諾艾爾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迅速地回過頭去——只有一隻蒼鷹在天空中盤旋著尋找它的晚餐,這隻大鳥向地面做了一個優雅的、致命的俯衝,就像是一顆流星墜人到大氣層中;然後它又飛上天空,嘴裡叼著一隻不停地掙扎著的小田鼠。諾艾爾的手下意識到按到她緊縮的咽喉上,她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將這惱人的景象從她的頭腦里驅散,轉過身去走向池塘,沉進了清水中。冰涼的清爽的流水溫柔地擁抱著她的身體,但是它們無法降低她靈魂的熱度。即使現在,當她想盡一切辦法將多諾文的影子從頭腦里趕出去以後,清涼的潭水又讓她想起了他將她從藍色的水底世界中拖出水面的情景,他救了她,他擁抱著她,他撫愛著她。
她呻吟了一聲,游回到岸邊,從水潭裡爬出來。
「去死吧,山姆·多諾文!」她憤憤地咕噥著,然後抓過來毛巾,站了起來,「我恨你,我討厭你,我——」
我愛你,她的心輕語著。
她哽咽了一下,擦掉了突然流下來的淚水。為了恢復內心的平衡,她想要唱些她喜歡的歌曲來振奮精神,但是她顫抖的聲音只是更增加了她的失落感。她不習慣於這種大起大落的情緒的波動,不論是愛情還是絕望,幾天以來,她就像是一隻瘋狂的鐘擺,在兩個極端之間不停地擺動著。
山姆的傲慢打碎了她的夢想。幾天來,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兩隻垃圾堆上的野狗,不停地互相撕咬著。實事求是地來說,她知道她自己同他一樣都對他們的戰爭負有責任,但是她無法控制自己。侮辱招致侮辱,他們之間的堡壘就像是環繞著這座山谷的高大的山脈一樣,既不可逾越,又難以忍受。情感的風暴席捲著她的心,而他卻戴著面具,躲藏在某種她難以企及的地方,但是她知道,他同她一樣受到了傷害。她將臉埋進毛巾里,將水滴與眼淚一同從頰邊擦去。幾天以後,她就要離開這個魔鬼般的樂園了,回到她理性的生活之中,回到她完美的工作中,回到她無所欲求的人際關係中。她會帶走一屋子的記憶,並用一生的時間來治療創傷,她不會忘記山姆·多諾文,即使在他們的局勢如此緊張的時候。
她又一次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警覺地回過頭去,希望再一次看到那隻蒼鷹捕獲它的犧牲晶。但是這一次不是蒼鷹,一個男人站在楓樹林的陰影中,他靜靜地佇立著,可怕地沉默著,就像是一個古老的鬼魂。諾艾爾抽了一口冷氣,迅速用毛巾圍裹住身體,也圍裹住她所剩無幾的驕傲。
山姆!
「你怎麼敢?你怎麼……」她斥責著他,但是當他向前走過來時,她的斥責聲消失了。他的目光緊緊地盯住她的眼睛,他藍色的眼眸控制住了她的思維,它們正拖著她沉人到更深沉、更致命的深潭中,比海洋中的任何旋渦還要危險百倍。她無法移動,她甚至無法呼吸,她將拳頭按在她的小腹上,感覺到如果她的手一挪開,她就會爆炸。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嘴唇上,然後落到她的脖子上。他用一種大膽的目光欣賞著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到雙腿發軟。熱情流過她的身體,就像是一道閃電,她舔了舔突然變得乾燥的嘴唇,感覺到了她的渴望,像時間一樣久遠的渴望,在她一本正經的假面下,古老的、女人的熱情開始燃燒。
她的臉頰與脖子都羞紅了,這與尷尬沒有關係。
我不想要這個,我不需要這個,他會毀了我的。
「走開。」她的話就像耳語一樣低柔。
「我……不能,」他回答說,他嘶啞的聲音比她大不了多少,「我是來找你的。」
瘋狂的希望漲滿她的心,他來尋找她,不在乎他的憤怒,不在乎他們之間對彼此的傷害,他尋找她來到這裡……跑。一個聲音對她說,在一切變得太遲了以前,離開這裡。但是她的全身都癱瘓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就像她身邊的一棵大樹。他的目光緊鎖在她的臉上,無情地禁錮著她,就像是那隻蒼鷹捕獲它無助的犧牲品。
他的目光中不僅僅有擁抱她的渴望——在他的眼眸深處還有一抹痛苦的陰影,那縈繞在他的心中的悲哀讓她的心也疼痛起來。在他那花崗石般堅硬的下頦與風暴一樣緊皺的眉頭下,隱藏著一個真實的男人,他仍然為了舊日的傷口而默默忍受著,就像她一樣。在那粗野的外表下,是一個溫柔的男人,他贏得了島民的心,還有她的……
「我來找你,因為……見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他側轉了身體,用手指在頭皮上搔著,顯出了一副極度無奈的樣子。「愛因斯坦告訴我你到這裡來了。我跟過來,是因為我想你也許會受到傷害,或者是迷失道路。它沒有跟我說你到這裡來……哦,它沒有告訴我。無論如何,你不應該不告訴我一聲就離開營地,我是被雇來保護你的,這是我的工作。」
她對他的意義就只有這麼多嗎?他的工作?失望的苦澀在她的喉嚨里湧出來,幾乎讓她哽咽住。她說過的話……她幾乎做的事!她轉過身,向著灌木叢的方向蹣跚地走去,想要躲開這令人絕望的場面。「你走開,我很好。」
「不,稱沒有。」他向著她走過來,「你在發抖,你也許被蟲子咬傷了,或者——」
「我很好!」她叫了起來,她的怒火又燃燒起來,「只要你離開我,我就會好的。」她轉過身,繼續向灌木叢林中走去。還沒有走上兩步,他從後面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轉過去面對著他。
「放開我!」
「只要你聽我把話說完。」他命令著,他的手像老虎鉗一樣用力,「我到這裡來,是因為我為你感到擔心。不論它看起,來像是什麼樣子,我不是有意要窺視你,我不想像這樣傷害你。」
「傷害……?」她不相信地顫抖著,他在過去幾天里做的事情才真正地傷害了她!「發生了什麼事?害怕我說你的壞話,以至於舍菲爾德公司扣你的傭金?」
「我不在乎該死的金錢。」他吼叫著。
「那麼,你擔心什麼?」她向他反擊了,「見鬼,你到底擔心什麼?」
他注視著她,他的憤怒的藍眼睛似乎洞穿了她的靈魂。她防禦似地仰起下頦,將自己用冷冰的鎧甲保護住,就像她在過去保護自己那樣,她能抵禦任何侮辱與攻擊。
我能挺過去,什麼都不能傷害我。
她錯了。
「見鬼。」他咕噥著,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就像是一隻復仇的火箭,狂野的熱情衝擊著她的心,讓她虛弱不堪,氣喘吁吁。她目瞪口呆地靠在他的身上,如此震驚,以至不能反抗;如此虛弱,以至不能站立。當他的手滑到她緊裹著毛巾的後背時,她在心中築起的那座防禦工事倒塌了。她的感官中充滿了生理上的渴望,像火焰一樣從裡到外燒灼著她。但在她頭腦里的一個昏暗的角落裡。她卻意識到他一直在逃避著她,他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地將她從他身邊趕走呢……
他抬起了頭,他的呼吸突然變得不平靜了。
「打我,諾艾爾,」他聲音嘶啞地請求著,「揍我,踢我,做些什麼阻止我。」
「不,」她溫柔地說,「除非你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是什麼在你的心中做祟。」
他搖了搖頭,「沒有什麼——」
「別說謊了!」她抓住了他的肩膀,踮起了腳尖,這樣她就幾乎與他一樣高了,她的眼睛平視著他的眼睛。「求你,山姆,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吞噬你的心,我無法忍受看你像這個樣子,我不能——」她失去了平靜,她的心被絕望與愛情的力量撕扯著,她咬住了嘴唇,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顫抖的聲音在她的心中引起了回聲,「請你告訴我,如果你真的關心我。」
「如果我關心——?」他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溫柔地親吻著她,她的心與靈魂一同陶醉了。
她感覺到自己旋轉著倒了下來,倒在了不可控制的颶風的風眼中,被自己狂野的需求毀滅了。
我要拿走他能給予我的東西,即使只是為了激情,不是愛情。
當他們躺倒在草地上時,她聽到一個仍舊清醒的聲音在她的頭腦里低語著:這不夠,即使是對他來說也不夠。
「請你,」她輕輕地說,勉強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請你告訴我,讓我幫助你……」
他的身體僵硬了,然後他用一隻手肘支撐起身體,向下注視著她,他的目光在她仍然圍裹著毛巾的身體上睃巡著;緩慢的,幾乎是絕望的,似乎他最後一次思索著這個問題。然後,他在她的身邊坐起來,後背沖向她。他低頭拔起了一把青草,肩膀上的肌肉隆了起來。
「將你的熱情留給別的什麼人吧,我不配,」他苦澀地說,「我比一個殺人兇手好不了多少,我殺死了我的妹妹。」
他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緊張起來,就像是一副護身的盔甲,他等待著聽她恐怖的抽氣聲,他等著她的震驚、憤怒、厭惡、憎恨的反應。他皺起了眉頭,好奇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否像地獄之火一樣在心中煎熬著他的話說出口時是否扭曲了意思。她也在他身邊坐了起來,修長的大腿從毛巾底下伸了出來,即使是正人君子也要動心。
一股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甜蜜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
別去理她,他的內心中一個聲音說,當她拒絕你時,你會受到更深的傷害——
「我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妹妹。」她說。
「你沒有聽清我的話嗎?」他脫口問道,不知道他的坦白為什麼沒有讓她感覺到驚恐,「她死了,我有責任。」
「你是這麼說的,」諾艾爾低下頭,平靜地撫摩著小腿上面的毛巾的底邊,「你是怎麼做的?刀子?毒藥?腐敗的外賣食品?」
「這很嚴重!」他托起了她的下頦,強迫她望著自己,「吉娜的死全都是我造成的。」
他以為會看到她目光中的憎恨,這是他內心對自己的感覺。但是相反,她睜大的綠色的眼睛凝視著他,眼神中帶著好奇與孩子般的信任。
「我很難過你的妹妹死了,但是我知道你沒有殺她,我不相信你是一個殺人兇手。」
「相信這一點,」他轉開頭,拔起了另一把青草,「吉娜比我小兩歲,我們在一起長大的,非常親密——直到我們被不同的人家領養。我們共有彼此的一切,無論如何,我們始終保持著聯繫,即使在我服役的時候。當我從軍隊回來以後,我們一起開辦了一家電腦保安公司。」
他放聲大笑著,但是笑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蓋斯叔叔曾經告訴過我,太多的金錢比一無所有更糟糕,我發現這句話是正確的。我的公司像火箭一樣快堆迅速成名,一夜之間,我成為高層社會的各個派對與宴會邀請的寵兒——我,衣衫襤樓的孩子。我喜歡看那些衣領僵直的傢伙們屈尊俯就地取悅於我,還有金錢。我賺的錢比我夢想過的還要多,賺錢就像是吸毒品一樣,我上了癮,這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錢的緣故。我不知道。」
「吉娜呢?」諾艾爾柔和地問。
他的手指掠過他的臉,感覺到三十五歲已經是一個很老的年齡了。
「她看到了發生的一切,她想同我談一談,但是我沒有聽她的話。最後,她認真起來,她說她要退出。我——上帝原諒我——幾乎為擺脫了她而感到高興。在我們的合作關係終止以前,我還有最後一筆生意要做,我需要她在一份合同上簽字,那個傢伙只在鎮子上呆一個晚上,於是我找到了他住的地方,並拉著吉娜同我一起去。那是一個可怕的大雨傾盆的夜晚,電台裏海一個頻道都提醒人們離開公路。在回家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個喝醉了酒的司機……」他痛苦地瑟縮了一下,再一次想到了那可怕的撞擊與心碎的結局。「她死在我的懷中,詛咒著我。這都是因為我讓她簽字,那該死的愚蠢的簽字。」
「她是由於痛苦而神智不清了。」諾艾爾說。
「這不是關鍵!」他跳了起來,「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而我對待她比對待別人的態度吏惡劣。在她死後,我讓公司放任自流了,但是放棄金錢並不的彌補我的過失,我背叛了愛我的人。她信任我,她有權力,詛咒我。」倦將前額抵在一棵樹上,用拳頭擊打著堅硬的樹榦,「我不配她的愛,我不配任何人的愛。」
他站在樂園中心,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彷彿又回到了事故發生的那一夜,當救護車長鳴著從馬路開過來的時候,他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已氣息奄奄的妹妹遮擋著大雨。太晚了,他苦澀地想著,總是太晚了。太晚了,不能避開喝醉了酒的司機;太晚了,不能在這個熱帶小島上找到一個遺忘的角落,太晚了,不能在那雙大海一樣幽綠的眼睛里找到理解……
「山姆,我恐怕這太遲了。」
他轉回身,為她能看透自己的思想感到震驚。「你說什麼?」
「我說太遲了,」她重複了一句,從地上站起來,「因為你已經被人愛上了,那些稱你為傑雷·曼的人愛你;帕帕·吉尼,那個將這個名字賦予你的人愛你;那個在婚禮上給我拿來甜水的小女孩愛你;整個小島上的居民都愛你。」她低下頭來,揉搓著她毛巾的底邊,「我想,不論她在哪裡,吉娜都會愛你,她不會希望你浪費你的生命來悼念她。」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我愛你。」
「你不應該。」
她向著他古怪地笑了一下,她想做出一個勇敢的笑容,但是沒有成功。
「我已經用了生命中最好的時光去做了我『應該』做的事,坦率地說,我已經厭倦了;在我一生中第一次,我要相信我的本能,還有我的心。」
她再一次向他露出了一個勇敢的微笑,這一次比上次更糟糕,它們完全扭曲了,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滲透到他的靈魂中。
「諾艾爾——」
「不,讓我說完,」她用手臂緊緊地交抱著自己的身體,「我們都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將自己囚禁在往日的痛苦當中,卻還假裝沒有感覺到它們。但是痛苦是不會自己走開的——它只會變得更壞。於是你讓自己對任何事情都一無所感,很快地,你一年一年地越來越對這個世界沒有感覺,甚至對活著本身都沒有感覺,你只是像鬼魂一樣在世界上漂游著——一個蒼白的冷漠的鬼魂。」她仰起了頭,眼睛里溢滿了淚水,「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鬼魂了,山姆,我不知道如何停止下來……」
他可以同風暴與颶風搏鬥,他可以同潮汐抗爭,但是諾艾爾的眼淚呢?他不是一個聖徒。他兩步邁到她的身邊,用手臂擁抱住她顫抖的身軀,似乎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哭吧,寶貝兒,」他擁抱著她,撫摸著她黑玉般的頭髮,「讓一切都隨風而逝。」
她哭了。她靠在他的胸前,放聲痛哭著,具有毀滅力量的抽噎讓她的身體不停地戰慄著。那個僵硬的、有自我控制力的女人死去了,她被多年以來積鬱在心中的痛苦折磨著。她將所有的被壓抑的感情都泄露了出來,她緊緊地靠在他的身上,彷彿他是她的救生圈。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擁抱著她,撫摸著她的頭髮,等待著風暴過去。在某種程度上,通過她強烈的宜瀉,他感覺到自己肩上壓抑著的令人窒息的濃雲也正在逐漸散去。
最後,她的啜泣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對不起,」她擦拭著面頰上的淚痕,「我想我看起來糟糕極了。」
「非常糟糕。」他小聲地附和著她。
她發出了一聲哽咽聲,聽起來似乎更像是笑聲。「你可以說謊的。」
「不,」他說,向她俯下身來,「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謊言。」
渴望、興奮與激情讓他的身體緊張起來。他將她的頭從她的脖子上托起,俯下頭吻去她的淚痕,吻著她纖長的細緻的咽喉。當他火一樣的親吻落到她的喉嚨上時,她呻吟著,顫抖起來。
「我要你,」他用低沉的聲音說,他的手臂緊緊摟抱住她修長的身體,「我要你就好像我以前從來不曾要過別人,但是我必須知道你也想要我。」他抬起了頭,他的目光如同液體的火焰注入到她的眼睛里。「不要說謊,」他輕聲說,「你還愛我嗎,在我對你說了那些話以後?」
他給我提供了一個選擇的餘地,她在暈眩的熱情中思忖著。他只是想要她的身體,她知道如果告訴他這不是她想要的,他就會鬆開手臂,走到一邊去。她會回到舊日的生活中,不會為在孤獨的叢林山谷中偶然的越軌行為而感到後悔。沒有任何的後悔…或者是回憶。她回頭注視著她與哈洛德或者是其他一些文明的男人走過的漫長而冷漠的路程,知道她會永遠珍藏這段記憶——熱情、火焰,無助與無望的心痛……她撫摸著他性感的嘴唇,它們剛剛吻去她的淚痕。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悲哀。她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她解開了毛巾上的結兒,讓它滑落到地面的草從中。
「我們正在浪費時間,」當她將柔軟的胸膛壓到他的胸膛上時,她在他的耳邊低語著。她用手臂擁抱住他的脖子,「忘記我們過去的一切不快吧,傑雷·曼,帶我去樂園。」
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野性的呼喚。他低下頭,帶著野火般的甜蜜與激情吻著她的嘴唇,將她心內的冰山融化。他們的手互相撫摸著、尋覓著,他們絞在一起,倒在了地上,沒進了齊腰深的草叢與花叢中,它們像秘密的堡壘一樣庇護著他們。壓碎的花草的清香混合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味道讓她愈加瘋狂起來。當她意識到他仍然穿著牛仔褲時,她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呻吟。
他低低的笑聲像他的吻一樣具有不可抗拒的誘惑力。「你可以將它脫掉,甜心。」
他暗藍色的眼睛向她發出了挑戰,鼓勵著她來誘惑他。她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腰帶,但卻猶豫起來,突然襲上心頭的懷疑的寒流讓她打了一個冷戰。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她一直漠視著自己的激情。也許,現在,她無法向他展露她對他的愛的深度,無法用她非常渴望的方式來讓他得到滿足。
「我不知道……哦,山姆,如果我不能給你你所需求的東西怎麼辦?」
他感興趣地揚起了一條眉毛。「對一個聰明的小姐來說,你可能有一些瘋狂的想法。你正是我需要的那個女人。」「但是——」
他用一個深深的吻打斷了她的話。「就是你。」
她像一顆超新星一樣爆炸了,她快樂地叫喊著,抓起了身邊的鮮花,揉碎了它們。逐漸地,世界回到了她的心中,她聞到了壓碎的花草的清香,聽到了附近瀑布的潺潺的水聲。她看到他在她面前,用一種溫柔的眼神凝視著她,他的目光幾乎再次將她擊毀。
「我需要你,美麗可愛的諾艾爾,」他在她的耳邊嘶啞地說,「來,甜心,帶我去樂園。」他那溫存的目光融化掉了她后一絲懷疑,他們的目光久久地注視在一起,她伸出手解開了他的腰帶,推倒了橫亘在他們愛情當中的最後一道障礙,她為他身體的美麗而感到驚嘆。
他們的身體緊緊地交融在一起,她知道她的愛已經動搖了他最後一縷鋼鐵般堅定的意志。她溫柔地撫摸著他潮濕的頭髮,忽然之間感覺到她是富有經驗的那一個。
「沒有謊言,」她對著他耳語著,「我生來是為了你,我的愛人,我的伴侶。」
他帶著像伊甸園一樣古老的渴望與歡樂擁抱著她的身體與靈魂,將他們那兩顆迷失而孤獨的心鑄成了一道燃燒的火牆。他們奔向遺忘已久的樂園中,她冷漠的空虛像冰雪一樣融化在他如火的熱情中。當他的愛情征服了她時,她快樂地呼喊著他的名字。就在她即將墜人到樂園中時,她的心中流過了一道微弱的寒潮,警告著她要為她的快樂付出代價,就像她媽媽一樣……
叢林仍然像一塊綠色的祖母綠一樣沉靜,夜幕開始從森林裡蔓延過來,模糊的懶洋洋的靛藍色覆蓋了密集的樹葉與糾結在一起的青藤。在蕨類植物搭建起來的綠色城堡里,在散亂的花叢中,一對相愛的人正互相依偎著躺在彼此的懷抱中,凝視著林叢里慢慢沉落的夕陽。
諾艾爾嘆息著,蜷伏在山姆胸毛密布的胸膛上,她的身體仍然為方才的激情而燃燒。在他的懷中,她就像是一隻小野貓,對自己的渴望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怯。外祖母會感到震驚的,她思忖著,微笑起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
他的話就像是一道輕緩的驚雷,她還以為他睡著了呢。她轉過頭去注視著他的臉;—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下一片閃亮的幽藍色。
「我正在想我波士頓的遠祖,」她用調皮的語調回答說,「他們會被我的舉止給嚇昏過去。」
「他們不是唯一一群被嚇昏的人,甜心。你在哪裡學會的那些技巧?」
「大學里,我們學習過《愛神箴言》。」
「愛神什麼?」
「箴言。」她重複了一句,「一門關於做愛的古老課本。」
「古老課本……」他將頭枕在手臂上,遙望著夜晚的天空,輕輕地笑著,「只有你才能將大學里古老的課本,轉變成美妙的技巧,你真是不可思議。」他伸展著懶散的肢體,「當然,我也不壞。」
她聳了聳肩,「你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嗎?」他問,眼睛睜大了,「你說的『佔有我,山姆,就像你從來沒有佔有過其他人——』是什麼意思?」
「好吧,你比還可以好一點。」她打斷了他的話,「你……足夠了。」
「足夠了!」他突然用手臂環抱住她,翻到她的身上來,她就像一隻鷹的標本一樣被他鋪在身下。
「這就是你說的足夠了。」他咕噥著,低下頭吻著她的嘴唇。
她將自己放縱在他的親吻中了,她陶醉於他的力量、他的熱情與他的歡樂之中。一切都是如此珍貴,她向他投降了。
當他們不能在一起的時候,她會記住每一個瞬間,每一個激情,時間也不會將它們湮沒。
我不會永遠擁有他,我知道,但是不論何時,我都會愛他,並幫助他走出舊日的夢魘……
忽然,他從她的身上爬起來,抬起頭來,就像是一隻警覺的狼在嗅著敵人的味道。「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只有我的心跳,她默默地想著,感覺到它像是一架鑿岩機一樣捶打著她的肋骨。
「沒有,是什麼?」
「不能確定,也可能沒有什麼,但是……」他敏捷地躍起來。她注視著他穿過狹窄的林中空地,注視著他那優雅的跨步與獅子般修長健美的身體。我的伴侶,她沉思著,突然湧上心頭的驕傲讓她顫抖了。即使我離開這座島,我身心的一部分也會永遠屬於他,永遠……
然後她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她愛他,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愛她,也沒有將她看成是可以保持長久愛情關係的女人。多諾文不是那種能許諾給女人什麼東西的男人——她從開始的時候就知道這一點,她沒有權力感覺到遺憾。
她與她的媽媽不同,她是睜著眼睛陷人到這種愛情中的。但是當她內視自己的心時,她發現一切都太遲了,她已經完全地屬於他了。她感覺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
「現在,我聽不到什麼了,」他一邊向她走回來,一邊說,「但是我們最好快點兒回到營地,也許在營地附近來了一些野獸,而我們卻還不知道。」
她點點頭,站了起來,很快擦乾臉上的淚痕。「我們不應該將粉紅與愛因斯坦留在營地里。我們離開它們的時間太久了,它們可能為我們擔心了。」
「太久了,」山姆說著,撫摸著她的身體,「那些惡作劇的小東西將我派出來尋找你。當然,」他將他的手托在她的下頦上,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這意味著我欠這些小傢伙們的情。」
她在暈眩的熱情中融化到他的懷中,將她的身體靠近他,將她的心貼近他。他們久久地親吻著,感覺到比過去更充滿了渴望。她將自己完全奉獻給他,吻著他就彷彿他們不會再有明天。
即使有明天,也不再是為了我們。她默默地想。
他很快地抬起頭來,用一種溫柔的眼神凝視著她,幾乎讓她的膝蓋癱軟下來。「見鬼,」他喘息著說,微笑在顫抖,「如果我們再這樣。我們永遠也回不到——」
他再一次停了下來,仰起頭,就彷彿正在品嘗風的味道。「那個聲音又來了。」
「我沒有聽到——」她的話忽然頓住了,她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刺耳的、非常熟悉的哀鳴。「哦,上帝,那是愛因斯坦的報警器,山姆,它正處在危險之中!」
(電池能量被毀掉了,外部的能量補充讓電腦再一次活躍起來)
外部聲音(女性的聲音):愛因斯坦,你能聽到我的話嗎?
山姆,我認為他沒有聽到警報。
愛因斯坦一文本(音頻):我沒事,只是……頭很痛。
外部聲音(男性的聲音):你很幸運,有人用棒子打了你的監視屏和中央處理器。
愛因斯坦一文本(音頻):兩個人,一個胖子,一個很高,其中一個拿著大刀。
外部聲音(男性的聲音):迪文羅格斯兄弟!他們褻瀆了這片聖土。該死,我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他們居然——
愛因斯坦一文本(聲頻):粉紅,粉紅怎麼樣?
外部聲音(女性的聲音):他們拿走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和其它的設備,但是不要擔心,我們有她的備份磁碟,我們可以重新裝載——
愛因斯坦一文本:不!一定去找它,救它……它們……
外部聲音(女性的聲音):它們?愛因斯坦,你的神智不清了,粉紅的磁碟是安全的,那個外殼沒有關係。
愛因斯坦一文本:有關係,數據在它的心.中,那些數據如此反覆無常根本不能正常地備份,它的能量能自我拷貝,並有認知程序。
外部聲音(男性的聲音):認知?你的意思是說它一直在運行著某種教導程序?
愛因斯坦一文本:不是教導,是學習,是成長。快去救粉紅的PC機,快去救…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