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期五的行政學，我懶洋洋地去上課。我想著昨日拜訪沈荷的經過，心裏面像是有一顆沉重的大石頭，壓得人挺不舒服。沈荷坐得遠遠的，依然不想理我們的樣子。

「沒精神啊？」老呂又坐來我旁邊。

「嗯，托你的福。」

「老江今天遲到喔。」他看了看錶，三十分了。

「小萍呢？」

「她是副班代，好像去找老師了。」

「那你這班代是做啥的？」

「要你管。」

五分鐘后，小萍跑了進來：「同學，老師今天有事不來了喔，大家散吧。」

大家聽到了卻是抱怨不斷：「也不早說，叫人家一大早白跑這一趟！」一邊抱怨一邊走出門。宿舍幫同學則是樂得回去睡回籠覺去。我也嘀咕著，不知道怎麼打發一個早上的時間？我向沈荷那看去，她倒是好整以暇，繼續看她的書。

小萍走了過來：「帥哥們！」

「蘭大女，何事？」

「我聽到一個消息喔！」

「說來聽聽。」

「老江的女兒生病了。」她故意說得比較大聲，讓沈荷也聽得到。

「琳恩小姐？」我腦海里浮現那張美麗的臉孔。聖誕夜那晚，我打斷了她的約會，我一直有些抱歉。

「是啊，我在系辦聽到助教們在談論。」

「那你就光明正大的偷聽？」

「廢話……你想繼續聽下去嗎？」她白了我一眼。

「請說請說。」

「琳恩好像身體一直不好……什麼病來著……好像是心臟病……唉呀……反正好像是因為受到了刺激，突然發病的樣子，老江因此跑去醫院羅。看來好想很嚴重的樣子。」

「啊？」

我跟老呂心中同時有個想法，我想沈荷也是。她走了過來，「知不知道在哪家醫院？」

小萍可能被她突然而來的舉動嚇到了，結結巴巴：「我……我……不知道……助……助教會知道吧……」

沈荷聽完，逕自收拾東西，就走了出去。

我們三人對看了一眼，也趕緊跟了過去。

一個小時后，我們到了醫院。沈荷對於我們跟隨的要求並沒有拒絕，也順道搭了我的車，一路上，我從後照鏡看到她咬著嘴唇，不發一語。

老呂則是一副「你看吧，犧牲者出現了」的表情，小萍還一路在那裡不知死活的開玩笑，當作郊遊一般，我們都很想打她一頓。

江琳恩的病房在十樓，看得出來，那是專門給有錢人住的豪華病房。老江不在那裡，倒是在病房門前看到了杜雲磊。他看到沈荷，嘴角顫動了一下，只說了一句：「現在，你滿意了？」

今日的杜雲磊，整個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修邊幅，精神委靡，他的雙眼，充滿了血絲，他頭髮散落，衣衫不整，好像很久沒有睡覺的樣子。

他重複地質問沈荷：「你滿意了嗎？」

沈荷輕輕地問：「很嚴重嗎？」

杜雲磊冷冷地笑了一聲：「你自己看吧！」

我們湊在門上，房裡的琳恩正睡著。但那並不是我們一直所認知的江琳恩。她的表情很是痛苦，罩著氧氣罩，還有各式的管子，小萍驚叫一聲，老呂安撫著她。

「你……你滿意了嗎？」杜雲磊怔怔地跌坐在地上，雙手覆蓋著面孔。似乎在飲泣著。

我偷偷地看著沈荷，她的臉色也變了。那是一種夾雜了高興、後悔的複雜表情，她似乎也在顫抖著。我走了過去，搭住她的肩膀？問杜雲磊：「教授……琳恩小姐她……沒事吧？」

杜雲磊站了起來：「她都知道了，她自從聖誕夜后，就一直追問我沈荷的事情……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故事……」他憤恨地指向沈荷：「這個女人……寄到她的信箱里的故事！」

「你明明答應我，只要我辭職，你就不會告訴她的！」

沈荷肩膀顫抖了起來，我用力地將她抱緊。

「她的心臟有個洞……雖然動過手術，但是只要受到刺激，還是很危險……你卻硬是要害她！」杜雲磊眼睛紅得可怖。他恨恨的望著沈荷：

「現在，你滿意了嗎？」

「她醒了！」小萍突然大叫。病房裡的琳恩微微動著，眉頭依然深鎖。

「琳恩！」杜雲磊大喊。

「我去找醫生，」老呂很是鎮靜，立即離開，杜雲磊即刻衝進房裡，我們則尾隨在後。

細看她，真的非常虛弱的樣子。她張開眼睛，看到杜雲磊跟我們，激動了起來，想要說話，沈荷立刻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我就是寄信給你的人，有甚麼話，等醫生來過了再說。」琳恩看著她，慢慢的安靜不來，卻抓緊了她的手不放。她瘦得顴骨突出，怯弱不堪，小萍害怕地抓住我的手。

一會，老呂帶著醫生護士跟老江來了。醫生檢查過後，對我們露出微笑。

「她暫時沒有什麼事了，氧氣罩可以拿掉，你們可以跟病人說說話。但是，別再讓她受什麼刺激。」我們所有人全部恭敬地點頭，醫生帶著老江出去了。老江臨走還看看我們這群莫名其妙出現的人物。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出現在這兒，也沒有時間問。

杜雲磊輕輕地扶起琳恩，而琳恩依然緊抓住沈荷的手。

當護士替她拿下氧氣罩，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要單獨跟你談談。」她孱弱的臉龐顯得眼睛更大更亮，水汪汪地看著沈荷，她穿著睡衣的身子骨則是非常薄弱，好像風一吹就會飛走似的。沈荷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但看著她孱弱的模樣，只有聽從的點了點頭。

看來，不僅是病痛，她已痛苦了好些日子吧？

我們於是默默地退出病房。

杜雲磊倚著牆壁，滿臉痛苦。琳恩剛剛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教授，沒想到你還留在台灣啊，不是說會回美國的嗎？」沒想到，老呂居然在這個時候選擇用這樣的開白場。

杜雲磊看看他，看看病房內，沒有回答。

「教授，沒想到你對琳恩小姐，看樣子好像是真心的啊？」我跟小萍惶恐地看著老呂。杜雲磊狠狠地瞪著他，猛地衝上來要揍他，我忙趕緊架開他，腦中混亂不已，沒想到，我是勸架的人？難道，今天喝醉的是老呂？

老呂的表情卻依然充滿了嘲諷跟不屑。

四人久久不語。

「是的……我對琳恩……是真心的……」半晌，杜雲磊慢慢說。

「她……她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現在……」杜雲磊滿臉痛苦的表情。

此時，我竟然真心的憐憫這個擔心著心愛女人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沈荷出來了。看得出來，她似乎哭過。她直直地走到杜雲磊面前：「你進來。」她的眼睛里似乎還帶著恨意，卻有三分後悔。

我們三人則繼續枯坐著。

「到底……什麼啊？」小萍完全一頭霧水。呂帥則安慰似地拍著她的頭。

再過了約半個鐘頭，沈荷出來了。她的眼角似乎還掛著淚水，透過燈光，晶瑩地閃著。

「我們走吧。」她輕輕地說。聲音有如石子投進池裡，清脆悅耳。

「走？」

「是的。」

「琳恩她……」

「都處理好了，沒事了。」沈荷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可是……」

「你們不走，那我先走了。」說完，她踏步離開。

我們只好立即追上去。

在回程的路上，沈荷始終帶著複雜的神情。但是她冷峻的眼神不見了，閃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

「剛剛，琳恩跟你說了些什麼？」

「……」

「沈荷，事已至此，不要再把自己封閉起來。儘管你表現得再嚴峻冷漠，但我相信，任何人，都需要朋友的關心與支持。」

「沈荷？」

「我說過，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那麼你們之間……」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她頓了頓，將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背上：「謝謝你今天陪我去醫院，並且支持我，朋友……」

我的心牽動了一下，暖呼呼的。

「如果升級成男朋友會有更多服務喔！」

「別得寸進尺。」

「是是是。」

「琳恩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

「沈荷？」

「你們很快會知道的，放心，不會是壞的結果。」

聽到這裡，我心中的那大石頭好像減輕了許多。

我感冒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折騰，一不小心身體就被病菌入侵。還是那種比較嚴重的流行性感冒。發燒、鼻涕，加上被火鉗子夾住似的喉嚨痛。唉，我怎麼這麼遜的。我無奈地待在家裡，喝著老媽特製辣得要命的薑湯，小毛小方他們還說要來看我順便摸兩把呢！真是一點同學愛都沒有。我很不高興地拒絕了他們，可惡！糟蹋了好好一個星期天。

躺在床上卻是睡也睡不著，於是我坐到電腦面前，連上網路。

我無聊的到STORY版，看看沈荷寫的小說如何了。

才不過兩天，沈荷已經把小說結束了。

我迫不及待地閱讀。

教授的新歡叫做玫瑰，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人。他們訂婚後回到台灣定居，教授重回學校教書。當迷迭香知道之後，憤恨、傷心交雜，於是想要破壞他們。迷迭香依樣畫葫蘆，當他們回到台灣后，迷迭香查知了她的地址，將醜陋的照片送到了玫瑰的信箱去。另外，也將照片，送到了教授任教的學校去。

教授被解職了。然而，得知真相的玫瑰卻對迷迭香說：「我不在乎，那些都過去了。」

迷迭香不甘心，她一直找玫瑰。要她離開教授。否則，她要死在他們的婚禮上。

善良的玫瑰發現，其實迷迭香依然非常在乎教授，所以才苦苦糾纏。玫瑰為了平息整件事，終於答應離開教授。玫瑰離開之後，教授卻像發了狂似的，到處找尋玫瑰，失魂落魄，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意義似的。

報復的目的達到了，教授失去了工作跟未婚妻，迷迭香卻發現，她一點也不開心。

讓教授感到痛苦、讓他難過後悔的，並不是自己犯的過錯或是迷迭香的報復，他在乎的只是玫瑰。迷迭香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一個醜陋的蛇髮女妖，意圖將所有人石化，包括自己。

玫瑰再也沒有出現過。迷迭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幾乎發瘋的教授到了迷迭香的家門口，用顫抖的聲音說：「你滿意了嗎？」迷迭香完全答不出來，她不滿意，一點也不。

之後，教授也失蹤了。

迷迭香知道，教授死了，在她的心底永遠的死去了，就像教授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底一樣。自始至終，都是自己把自已推入不幸的深淵裡而已。今後，她只能繼續活在後悔之中。

故事到這裡結束了。我嘆了一口氣。或許，沈荷已經釋懷，不再想要報復。因為，她特別在故事的最後註明：

本故事純屬虛構。

認識沈荷以來，第一次夢見她。

夢裡的她帶著微笑，穿著聖誕節那天白色的洋裝，和我一起在花園裡。花園裡開滿了迷迭香，我們談笑著，我覺得她笑得好開心……突然之間，所有的迷迭香都不見了！沈荷的臉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冰冷……

夢醒之後，我奔至陽台看沈荷送我的那小盆迷迭香。

天！小小的枝芽不知道為什麼，一派精神委靡的模樣，枝葉低垂著，要死不活。

「我的天啊！」我難過地捧起她來，心裡只有「完蛋」兩個字。為什麼……我明明每天都來澆水跟她說話的呀……

「別死啊！」

「怎麼啦？」老媽走了過來。「一大早就起來了，最近你真的很反常啊。」她摸摸我的額頭：「嗯…燒退了呀…該不會是燒壞了吧？？」

「媽……你看……」我沮喪地拿著那植物向老媽求救。

「哦……不是不準別人碰這東西的嗎？」老媽端詳了一會。

「媽，救救她啦！」

「笨蛋！水澆太多了啦！你想淹死她啊……現在是冬天，不需要澆這麼多水的……」

「那……」

「而且你一直放在屋外，這幾天天氣不是很好，恐怕是凍到了。」

「啊……」

「活該！」

「母親大人……您大發慈悲吧！」

「好啦……」老娘是很愛植物的人，才不會見死不救。她將迷迭香帶進屋內，放在茶几上，用一管燈照著她。

「這是幹嘛？」

「以後就知道啦！」

我只好誠心地祈求老媽能讓我的迷迭香起死回生。

雖然這樣，老媽他們只忙著晚上跟親戚的聚會，丟下病號我一人在家，出去了。

傍晚時刻，門鈴響了。

「我來探病啦！遜腳。」小萍掛著一臉甜美的笑容出現在門口。只有她一人來訪，我的心裡有點點忐忑。

「你感冒好沒？」

「沒問題了！」我對她比出一個勝利手勢。

「我看你根本是裝病……」

「喂……」

小萍一進來就看到茶几旁的那迷迭香。「……你快把她弄死了！」

「我知啦！我媽已經想辦法在救啦！」

「這是哪來的啊？」

我有一點點不好意思：「這是……沈荷送我的……回禮。」

「哦……」她怔怔的望著那植物，點了點頭。

「帥哥，你知道了嗎？」過了會，她說。

「什麼？」

「老江的女兒出院了。」

「是喔！那很好啊！」聽到這個消息，很是令人高興。

「而且，他們要在寒假的時候舉行婚禮喔……我在系辦聽到的。」

「哦……那很好啊……」我想著沈荷小說的結局，或許，這對沈荷也是比較好的吧，放棄報復，早點找回自己的人生……她自己大概也想開了吧！誰能想得到，琳恩的病輕易地就可以扭轉沈荷多年的積怨……其實，沈荷也是個心軟的人吧……我的思緒飛馳著。

「帥哥…發獃啊？」

「沒……呂帥怎麼沒跟你來？」

「我不能自己來嗎？」

「不不不……隨時恭候大駕。」

「話說回來，今天你家人都不在，孤男寡女，有危險的應該是我吧？」

「少來……」

「呵呵……」

「你吃過飯了沒有？」

「怎麼，今天又要請客？」

「我……」

「害怕我又會騷擾你？」

「沒……」

「帥哥，你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耶……真單純……」她的眼睛賊溜賊溜地瞟著我，搞得人家挺不好意思的。

「小孩子不要取笑大人！」

「是！老大。」老實說，這幾天以來，我一直有意無意地避開小萍，總覺得傷了她。但是看她此刻的神情，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或許，她真是易於常人吧？或者，她真的只是在捉弄我？

小萍的眼睛則依然晶亮晶亮的。

我們聊了好一會，也談了一點點沈荷的事，小萍總是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在晚上八點告辭，我送她下樓。

「帥哥……」

「何事？」

「你對沈荷……真的這麼認真？」

「正是。」

「這麼堅定？」

「沒錯。」

「那……我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

「……！？」這個呂又萍，總是在讓人沒有防備的時候給人措手不及。

「帥哥…？」她的眼睛晶亮晶亮，光芒似乎要衝出似的。

「我……小萍……你別為難我啦……」我相當窘地抓了抓頭髮。

她聽到這裡，轉過身去，雙手背在背後，久久，轉過身來：「好吧！」

「為了徹底讓我死心，你給我一個吻吧！然後……我就會忘了你…」她走到我面前，挺直身子。

我呆住了。這種橋段好像出現在電視劇里很多次了。每次我看到這種場面總是覺得不親白不親。沒想到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還是不親白不親嗎？

「我是認真的喔……帥哥…就當是紀念吧！」小萍湊過來，閉上眼睛。一陣香氣撲鼻。

只是一個吻……應該沒關係吧？？小萍都說是紀念了……

我只遲疑了兩秒鐘，就慢慢地低下頭，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她的唇很柔軟，像花瓣，像軟糖……

忽然，小萍緊緊抱住我，給我一個極為熱烈的吻。我承受著，那是一種充滿熱情的吻，一會兒，我慢慢地推開她，我扶著她的腰，而她的手依然搭在我的肩膀上。她的眼睛依然望著我，那神情，似有千言萬語……

突然，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冰冷氣息，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往冰冷的來源慢慢看過去。在轉角的燈柱下，佇立著一個身影，那身影慢慢走過來，在夜光下，我們看清楚來者，是……沈荷！

她的表情是木然的，不，是冰冷的。她冷峻的面孔，恰似冰庫里出來的雕像。

我則傻愣在當場。臉孔不自覺熱辣辣了起來。

好久，我才想起什麼似的，我急急向沈荷靠近：「沈荷……我……我們……」卻是字字結巴。

天啊，我怎麼這麼衰……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她出現？這情節太老套了吧？

沈荷卻笑了。她的嘴角上揚，但是眼神一點也沒有變。

「宋昱豪，你還真是忙碌啊！」

小萍這時走過來：「沈荷，你不要誤會他，是我強迫他的……」

「是嗎？」沈荷看看她，又看著我：「可是我看他很是陶醉的樣子呢！」

我卻無話可說。

沈荷看著我，然後轉身離開。第一次，我看見沈荷在夜色下奔跑，卻更像是漂浮，逐漸遠離我的視線。

我拔腿就追。

再怎麼說我也有四十三寸半的長腿，一下子就追上了。我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她掙脫著。

「沈荷！你聽我說！」

「放手！你弄痛我了！」我只得放手。

「沈荷……你真的誤會我了！小萍跟我只是在道別，她說是為了讓她死心……」

「哦……」她看著我，表情依然冷峻：「隨你怎麼說，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沈荷！」

「本來我是想來看看你的，既然看樣子你精神好得很，那我就回去了。」她淡淡地說完，轉身離開。

我自然又衝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臂，而她依然使勁掙脫著。

「放手！」

「不放！」

我們僵持著，忽然，轉角衝出一輛機車，騎手喝醉似的，彷佛看不到我們，蛇行的往這邊衝來，車速極快。

「小心！」我將沈荷推至一旁，那機車騎士卻偏生跟我有仇似的，往我這軋過來，我結結實實的被擦了一下。

「好痛！」我撫著自己的手臂，而車已走遠了。夜色中也看不清車牌號碼。

混蛋！早晚衝進地獄去！我在心裡暗罵，而手臂依然痛著。

「你沒事吧？」沈荷衝上來，握住我的手臂。

天啊！疼死我了。

真是招誰惹誰，感冒才剛好一點，馬上就被車撞。

但是這一撞，沈荷似乎也不再生氣了。

「你還好吧？」小萍跟沈荷一同扶著我上樓，冷空氣中的尷尬正在逐漸蒸發當中。

袖子一拉開，只見瘀血黑青一片。

「啊！好恐怖！」小萍叫著。

「沒事，只是擦傷而已。」我安慰著她。

「是嗎？」沈荷一把扭起我的臂膀，我痛得哇哇叫。

「殺人啊……」

「嗯……似乎只是輕微的擦傷跟扭傷而已。有醫藥箱嗎？」沈荷說。她的表情既不緊張也不算冷漠，淡淡地問。我納悶，她到底緊不緊張我呢？

我指了指客廳的柜子那兒。

上好了葯，沈荷便說：「沒事我先回去了」

小萍卻一把抓住她：「不……你們應該還有事情沒有說完，還是我先走吧！沈荷……今天，真的不是宋昱豪的錯…」

沈荷沒有說話。

小萍走了。臨走，她朝我揮揮手，表情很是歉疚的樣子。

「沈荷……」

「你家人快要回來了吧？」

「我……」

「你不用解釋……我說過，跟我沒有關係。」她雖然這樣說，但是眼神並不是冰冷的。

騙子。

「少來……」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你明明就在意我……「

「你說什麼？」她瞪著我，但面頰有微微潮紅。

「不然的話，你也不會來看我；不然的話，你也不會生氣的掉頭就走；不然的話，你根本不會管我有沒有受傷！」我連珠炮似地吐出這段話。「你明明就在吃醋！」

她沒有說話。但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我終於看到了她這樣的表情。

皇天不負苦心人。

「如何？我說對了吧？？」我死皮賴臉地朝她笑。

「你！懶得理你……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她轉身就往門那裡走去。

我哪還顧得了手痛，立即上前抓住她。抓住她的瞬間，我的腳卻絆到茶几的一角。一時重心不穩，我整個人往旁邊摔下。事情發生得太快，我一時找不到重心，偏生又正抓著沈荷。因為來不及反應，於是我拉著沈荷，兩人一起摔倒。我的右臂率先著地，接著是沈荷跌在我受傷的左手上臂，連續兩下。

「啊……」我忍不住慘叫出來。驀地，我發現沈荷躺在我的懷裡。她驚恐地掙扎著，虧了我的臂膀，她沒有跌到。

於是頓時色向膽邊生，我用手箍住了她的身體。她的腰很細，而且柔軟。

「你沒事吧？」還非常故意地故做關心狀地詢問。

「你做什麼！」她痙攣了一下，極力想逃脫我的魔掌。

「保護你啊！」我卻更膽大地加了些許氣力。

「放手！」她用雙手意圖扳開我的手，但她的力氣怎會有我大？

「不要！你這個無賴！」

「偏要！你這個騙子！」

「下流！」

我們依然躺在地上。一會，她停止了掙扎，聲音轉為哀求狀：「放開我啦！地板不冷嗎？」

「冷啊！不過我不放……除非，你承認你在乎我！」

「你不要太過份！」

「還好吧……」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至少我比較不爛一點啊。」

「下流！」

「這你說過羅。」

「混蛋……放開我！」

「那我們就在這裡躺一晚吧！」我從來也不知道，我有這樣的膽子。或許，是因為我感覺到，我跟她的這場單戀，開始有所轉圓了……或許，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我看著她生氣的樣子……居然非常著迷……」

有情緒的沈荷，才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當我們依然僵持時，忽然，門打開了。原來是老媽老爸跟妹妹回來了。

剎時，這形成了一幅非常有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