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沒找到嗎?該死的,多派些人下去找。」高齊雲在河邊怒吼,怎麼也無法接受風十雨不見了的事實。
「是。」早已疲憊不堪的下人們馬上又跳下水。
『』爺。」妖燒的手撫上高齊雲的胸膛,
「人沒找到爺應該高興才是,這裡河水湍急,掉下水若是沒死,必是被衝到下遊了……啊!」
一聲驚叫,聶求鳳的纖纖玉手教高齊雲扣住,毫不傳香惜玉的冰冷嗓音傳來!
「誰准你說死這個字?」
「爺?」她疼得連五官都揪在一起。
「記住了,誰那麼不識相,敢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字,就準備受死吧!」
「是,爺。」她杏眼微閉,心裡惱恨極了。
「還有,多派幾個人沿著河邊一路找下去,我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幾年了?
八年?九年?還是十年?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嗎?
高齊雲曾是那麼不願有個過度熱心的小男孩,一再闖入他的生命里,但在小男孩真誠無偽的笑容中,他終於敞開自己的心扉。
可是,就在他想親近他的時候,他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其實,他這回找上逍遙門,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卻意外地發現風十雨被捲入。
得知消息后,他有著莫名的喜悅,心想只要緊逼著逍遙門,他就會回到自己身邊了吧?為此,他興奮得快要發抖。
「爺,這裡風大,我們先回去,一有他的消息,下人們會馬上回報的。」聶求鳳痴痴地望著他的側臉,即使知道這男人一輩子也不會回報她的愛,她也無怨無悔。
思念被打斷,高齊雲頗為惱怒。「不用,我就站在這裡等。」
「可是……」若一時半刻還找不到呢?
「無論多久,我都等。」
「那決鬥之事?」
「我的對手一直都只有風十雨。」
這場戰事雖非因風十雨而起,卻將終結於他之手,高齊雲想到此,目光冷冽了下來。
不是他不念舊情,而是他大傷他的心了!那姑娘真的有這麼好嗎?好到令他不惜一切要保護她?
哈……他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阻礙的。
「大哥哥,我來陪你了啊!你應該高興點,別愁眉苦臉的,這樣小風也會不開心的。」
『你會陪我多久?」
「大哥哥說多久就多久,呵、呵!不應該叫大哥哥了,要叫師叔呢!」
「永遠,我說的永遠,你懂嗎?」
「懂,小風很聰明。」
「那就擊掌為誓。」
「嗯,擊掌為誓。」
倪小凈又睡了一天一夜。
幾次模糊醒來,照顧她的都是一名老婆婆。
「我說婆婆啊!你整天老往這裡跑,好嗎?」
是爺的聲音!倪小凈掙扎坐起,身體仍然虛弱,但精神已逐漸恢復。
「當然好,我可不能讓你和你妹子太親近了。」
爺哪來的妹子?小凈皺起眉,微喘地靠在床邊,環顧四周,這柴房還真簡陋,別說坐的地方,就連站的地方都嫌小,爺怎能屈就這裡?
「咳!婆婆,不瞞你說,裡頭的姑娘不是我妹子。」風十雨笑道。
「我早就看出來啦!我家老頭子還跟我拍胸脯保證,說什麼你是正人君於,哼!男人就愛占女人便宜。」
「咳……咳!這個……我和她之間的關係非同小可。」
「你倒說說,何謂不同小可?」
「這個……」風十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正想解釋時,突然聽見柴房裡傳來一陣聲響,他連忙衝進去。
「喂,年輕人……」
動作還真快!老婦人嘮叨幾句,緩緩走向柴房。
「小凈。」
風十雨看到她跌坐在地上,馬上衝上前,一把抱起了她。「怎麼這麼不小心?醒了也不叫一聲。」
「我怎麼會這麼虛弱?」軟軟的聲音充滿疑惑,她獃獃地望著無力的四肢,心頭隱隱覺得不安。
風十雨神色未變,「你只是睡太久,過一會兒就會恢復正常,這段時間別使力,想做什麼叫我就行了。」
「那怎麼行?我要照顧爺,怎能讓爺來照顧我?」她搖搖頭,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甚在意,只當真的是睡太久了。
他讓她坐在床上,輕點她的俏鼻,「再這麼說我可要生氣了。」
「爺?」
「我已經將你視為我的妻子了,你還不願意讓我照顧你?」
「妻子?」
「沒錯。」他端來一碗稀粥,坐在她面前。「當我的妻子或許苦了點,不過,我保證讓你一輩子幸福快樂,你可願意?」
倪小凈眨眨眼,直到眼前的人將她輕擁人懷,她伸出手觸摸到他,她才相信了。
一我不是在作夢吧?」
「傻凈兒。」他笑著攏攏她的發。
「喂,你們靠這麼近做什麼?」老婦人衝上前,推開風十雨,將倪小凈攬到自己身邊。
「婆婆。」風十雨不由得苦笑。
「你是?」倪小凈瞧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啊!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沒錯,就是我,小姑娘倒有良心。」
「這位婆婆,你不可以對我家主子這麼凶。」倪小凈推開她,掙扎著要下床。
「你要做什麼?」老婦人問道。
「爺沒地方坐,我得整理整理,好讓爺舒服地坐下。」這裡真不是人住的,太委屈爺了。
風十雨聞言,連忙阻止她,「你別動,我坐哪裡都無所謂。」
「可是…」
「你給我坐下,先把這碗粥喝了再說。」
「爺哪來的粥?」
「我向婆婆討來的。」
「爺竟然這麼委屈自己?」
「這算什麼委屈?你不要想太多,趕快把身子養好。」
倪小凈怔怔地接過那碗微涼的粥,二話不說地喝了。
「真乖,還想睡嗎?」
她搖搖頭,「我要儘快恢復,好讓爺放心。」
風十雨接過空碗,輕笑道:「你喲!滿腦子都是為奴之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不再是這種關係了,你要怎麼適應?」
「只要爺別拋下小凈就好,總有一天小凈會爬到和爺一樣的位子。」紅暈染上她略顯蒼白的臉龐,一雙晶瑩的大眼閃亮有神。
「好,我等你。」
老婦人在一旁看著他們若無旁人的情話綿綿,覺得有趣,「我說你們這對還真有趣。怎麼有人把自己的夫婿當主子的?」
倪小凈轉頭望向老婦人,「婆婆,你不可以對我家主子這麼凶。他人好、心地更好,你千萬別欺負他。」
「啊?」她什麼時候欺負過他了?
「爺遇到事情只會退讓,心裡有委屈也不說,成天擺著一張笑臉,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婆婆千萬別以為他好欺負就隨便欺負他,否則小凈會為爺報仇的。」
「呃?」她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教人當面警告咧!
「就這樣,沒別的啦!婆婆,若是你對爺好,小凈也會對你好的。」末了,臉上綻出一朵燦爛的笑花,讓老婦人看得傻住了,忘了追究她的無禮。
「好吧!那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可吃的。」老婦人說。
「多謝了。」風十雨憋笑憋得很辛苦,見老婦人離開,才開懷大笑道:「真有你的,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怕她呢!」
「那是爺做人太好了。」她的心口怦怦亂跳,不解地看著他逐漸逼近的俊臉,「爺?」
他掬起她的青絲把玩,「我已經想你想了好久好久。見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的心緊緊揪了起來,恨自己不會游泳拖累了你……」
「爺?」她怔怔地看著他,察覺他的眼裡有著異樣的情愫。
「還叫爺?」他頗為不悅。
「風……」
「這才乖。」他賞給她一個吻,「小凈兒,記住我的話,以後再也不要冒險,更不要為了我而累壞自己。」
她輕搖螓首,「不,我應該要保護爺的……」
「怎麼?還是學不乖?」他輕咬她的唇瓣,「我不是你的主子,我也不想當你的主子。」
「呀…」好癢,又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她的腦子成了一片混沌,理也理不清。
「我只想當你的男人。」
話甫落,風十雨重重地吻上她的唇,趁她輕喘之際,火熱的舌尖探人她的口中,品嘗她的甜美。他是存心的,他要讓她知道他是多麼多麼的在乎她,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在乎她。
「唔……風……」她覺得全身更虛弱了,整個人幾乎癱在他身上,陌生的熱浪襲卷了她的感官,她只能攀著他、依附著他。
「小凈兒,別把我當主子,把我當成你的丈夫。」
「啊?」她雙眼迷離,心緒紛亂。
「仔細想想,你會懂的。」他緊緊地擁著她,在她耳邊說:「如果你還是堅持要把我當主子,我發誓你所受的傷,也會在我身上出現。」
她瞠大了眼,猛地推開他。
「不信?那就從你落水開始。」風十雨抽出隨身小刀,就要朝自己的手臂劃下。
「不……」倪小凈看得心驚膽跳。
「不要?那就牢記我的話,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風十雨笑著收回刀子,若無其事地輕拍她的背,「嚇到了嗎?那你總該明白這些天我心裡的恐懼了吧?」
「爺…」
「還叫爺?」鳳眼微挑。
「風,我下次不敢了。」她真的嚇到了。
「那好,乖乖躺著,我去看看婆婆為我們準備了什麼吃的。」
「好。」她乖乖地點頭。
可怕,這麼強勢的爺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除了可怕之外,沒別的形容詞了。倪小凈乖乖地躺了下來,心想,這樣的爺雖然不錯,但她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溫柔善良的爺啊!
而且,他到底在氣什麼?氣她病了這麼久嗎?那她要趕快好起來,千萬別成了爺的包袱。
柴房的門才關上,風十雨緊繃的情緒才稍稍鬆懈下來。
漂亮的鳳眼閃著難解的光芒,他在騙她啊!騙她只要身體好起來,他們就能和以往一樣快樂的過日子,然而,他知道這有多困難。
這雙手剛剛才抱過她,他清楚的感覺到她瘦了,一天一天的消瘦,可怕的是,他居然找不出原因。
他急得心都擰了起來,向來無所畏懼的他竟然如此慌亂,他只要她好好的活下去,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要了。
「沒有辦法了嗎?不,別這樣對我,別這樣……」
原以為逃過師叔的掌控之後,他不愛人,也不被人所愛,就不會再傷害到別人,可是,他錯了,在他收留小凈兒那一刻開始就錯了。
他還有機會嗎?他們還有未來嗎?過去他太消極了,懶得去爭取、去反抗,但是現在,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為了小凈兒,他必須積極起來。
「喂,年輕人,怎麼臉色發白地蹲在這裡?懺悔啊?」老婦人又來到柴房前,這回,連她丈夫都拉了來,兩人納悶地瞧著風十雨。
「我是在懺悔啊!懺悔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對前輩不禮貌。」他抬起頭笑道。
心情平靜下來,他才察覺到原本沒注意到的事,這對老夫妻是懂武的,也許還是不出世的高人,之前他沒發覺,是因為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小凈兒身上,但畢竟是練武之人,從剛才老夫妻的腳步聲中,他便知道他倆絕不簡單。
老婦人哼了聲,「現在就懂得巴結討好了?」
「真是冤枉,我對婆婆一直都很尊敬的。」
「年輕人,見風轉舵不是不好,不過,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老婦人翻翻眼。
「會嗎?若真過分,婆婆早就把我趕走了,哪能留我到現在?」
「夠了,再聽你們扯下去,我的頭都痛了。」老漢冷肅著一張臉,
「聽我的女人說你遇上大麻煩啦?」
「呃?」有沒有可能遇到救星了?
「不肯說就算了,反正我不喜歡江湖人。」
風十雨不再遲疑,就要朝老漢跪下,老漢反應極快,伸手扶住他的雙臂。
「前輩」
「我不接受你的感謝,因為我還沒打算要幫你。」
「前輩」
老婦人的心腸到底比較軟,「年輕人,你就直說吧!你是在擔心那個小姑娘吧?」
「是的,小凈中了毒,可是我始終不知道如何為她解毒。」風十雨黯然地道。
「你的武功不錯啊!」老漢開口。
「前輩何出此言?」
「逍遙門的弟子各個有本事,何必來求我?」
「前輩和逍遙門有過節?」
「哼!我叫黑天玄,你可有印象?」
風十雨俊臉泛白,苦笑了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黑天玄活躍於五十多年前,當年他與逍遙門主在天山打了七天七夜,終於落敗,從此不再涉足江湖,不問世事,追根究底,只因為黑天玄的傲氣徹底被擊垮了。
「打擾前輩了,我們馬上走。」
「走?你們能走去哪?」老婦人問道。
「總會有辦法的。」
「哼!只怕你走得了,那女娃兒卻不行。」
風十雨的心刺痛了下,「無妨,等我解決了所有的事,我會回來找她的。」
「如果她已經變成一堆白骨了呢?」
「天上地下,我定追隨。」
老漢突然放聲大笑,驚動了屋裡已經睡著的倪小凈,她揉揉眼坐起身,直覺地想找尋風十雨的身影。
「真想不到逍遙門有你這麼多情的弟子。」
「我並不多情,我只是對她專情。」
「哈!好個專情。」老漢回頭對老婦人說:「你的眼光真不錯,他是比大多數的男人好得多。」
「我沒騙你吧!從他這些日子的表現來看,他的痴狂並不比你當年差喲!」
「呵、呵!等了幾十年,終於讓我碰到比較順眼的男人。」老漢賊笑道。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看看一臉疑惑的風十雨,老婦搖搖頭,「不可能的,他是逍遙門的人。」
「那又如何?如今逍遙門的弟子,哪個成材了?」
「你,話不能這麼說,名門正派總是有一大堆顧忌,你別太一廂情願。」
「前輩?」風十雨想請兩人人內檢視倪小凈的病情,沒想到柴房的門卻打開了。
「爺?」倪小凈朝風十雨憨憨地一笑,搖搖晃晃地步出柴房,連站都站不穩。「爺,好吵。」
「對不起。」他一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走進柴房。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皺著小臉,「很累,很想睡。」
「那就睡吧!我會在你身邊陪你的。」他將她放在床上,伸出掌抵在她的心口上,準備灌注內力給她。
「慢著。
老漢跟著進來,一見他這麼做,立刻制止他。
「前輩?」
「你一直以內力灌進她體內為她續命?」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衰弱下去。」
老漢走過來為倪小凈把脈,再看看她的眼睛,「你這樣對她一點幫助也沒有,而且還耗損自己的真氣,得不償失。」
風十雨嘆了口氣,「我只恨自己習武習醫皆漫不經心,否則也不會束手無策。」只是耗損真氣算得了什麼?他巴不得能代替她承受病痛。
「『爺,你們在說什麼啊?小凈不明白。」倪小凈睜著一雙迷濛大眼,不解地問。
「沒什麼,小凈兒只是生病了。」
「哦?很嚴重嗎?」
「你害怕嗎?」
「爺會一直在小凈身邊嗎?」
「會」
「那小凈就不怕了。」她展開笑容。
風十雨苦澀地笑了笑,「小凈兒不怕,爺就不怕。」
「爺別難過,小凈會好起來的。」
聽她這麼說,他還是忍不住難過。
「想吃什麼?我去弄給你吃。」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不必了,讓爺這麼費心,我很過意不去。」
「別說假話了。」
「以後我要是任性的話,爺可別嫌我煩喔!」隱隱約約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倪小凈故作開朗地笑著,因為她不願見他難過,即使這次她真的躲不過了。
「我寧可你對我任性些。」
「呵、呵!爺不會想見到那一天的。」她合上眼睛,「小凈好累,不跟爺說了。」
「嗯,你休息吧!記得別再喊我爺了。」他吻著她的唇,不在乎有外人在。
當他起身時,老夫婦正好結束對話,來到他面前。
風十雨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前輩可有把握教我的妻子?」
「救她不難,不過……」把完脈后,他已經知道怎麼解她體內的毒了。
「不過什麼?」
「你要有心理準備,就算她解了毒,也不能再使朱雀神功了。」見風十雨怔了下,老漢繼續道:「我沒說錯吧!你和她夫妻同修『南溟火』和『朱雀神功』,這是逍遙門的不傳之秘,幾十年來也沒人練成,所以,你們應該相當以這套武功為傲。然而她中毒太深,治癒后非但不能練朱雀神功,就連尋常武功也不能練了。」
「沒關係,我只擔心她的身子,能不能練朱雀神功不重要。」風十雨毫不猶豫地道。
「你能這麼想最好。」
「請前輩救救她吧!」
「我還有一個條件。」
「可以。」他立刻答應。
「你必須練我黑天玄的武功。」
風十雨怔了怔。
「怎麼?不願意?」
「晚輩素質太差,恐怕難以盡學前輩絕學。」
「你不想救這位姑娘了?」老漢翻了翻白眼。
「不,請前輩救救小凈兒,至於武功,我儘力學就是了。」
「哈、哈!很好,那我也不逼你拜師了,你就是我唯一的武功傳人了。」
「多謝前輩。」一旦允諾,便有決心扛下所有的責難。
雙方達成協議,老漢馬上準備了一些藥草,並弄來一個大葯桶,接著將打通七筋八脈通毒過的倪小凈放人桶中,和藥草一起浸泡。
風十雨幫不上忙,也看不出所以然,於是走到屋外。
危機終於解除了,他衷心感謝上蒼,也感謝這對老夫婦。
風十雨心裡十分明白,那人原本以為是他服下藥丸,所以才會下這種毒,目的是要他從此不能再動武,一輩子待在他身邊。
唉!真是煩。
這麼多年過去,為什麼他還是這麼自私?
「師叔,你可知道你不放過我,就等於不放過自己?」他喃喃自語著。
如今他已經有了倪小凈,再也不會任由師叔無理取鬧了。
「我要讓你知道,我不再是你眼中的無知小男孩了,敢惹火我,就必須付出代價!」為了逍遙門,還有他的小凈兒,他必須堅強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