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午夜過後許久,麥格打開廚房門準備走進去,卻猛地停住腳步。「對不起,我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任何人。」
孟可玲抬起視線。「你沒有理由應該料到——所有理智的市民都上床了。」她站起身軀,輕拂雙手。「公爵一定很倚重你。你已經在這裡住了一個星期,我卻只見過你一次。」
立刻撤退或許是比較明智的做法,但是,也會是物理而無法原諒的行為,麥格走進廚房。「絕大多數的夜晚都是忙著參加英國貴族舉辦的各種活動,他們來到布魯塞爾,都很棋盤面對刺激與興奮。」
「我懷疑必然是如此,威靈頓公爵一向喜歡讓他的高級軍官參加重要的社交場合,也不希望讓老百姓太過緊張。」她露出開玩笑的笑容。「我相信你在那些場合中一定非常受歡迎,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麥格扮個鬼臉。「恐怕正是如此,但是,為什麼見不到你呢?威靈頓也喜歡迷人的女性作伴,所以,我以為你、安妮和你們的夫婿都一定會出現在賓客名單上。」
「他們通常都會邀請我們,但是,克林常......有其他事情纏身。」她拿起一把木勺攪動爐灶上的那鍋熱湯。「在安妮和查理前往參加時,我通常會和他們一起出席,但是,她最近非常容易疲倦,不適合參加社交場合,所以我也不出門了。當然嘍,公爵本人召開的宴會除外,每一個人都會撥冗去參加。」
麥格猶豫片刻,然後提議到:「如果你需要護花使者,我隨時樂意奉陪。」
她迅速地抬起頭,審視他的表情,顯然相當滿意。「謝謝你,我確實喜歡一些活動,但又不想獨自前往。」
「太好了,請告訴我的隨從你希望參加哪一些活動,我一定會陪伴你前往。」他伸手掩住一個呵欠。「不過,今天我騎馬去根特,又兼程返回,從早餐后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所以才決定來找點東西果腹。你也下來尋覓食物嗎?」
她把長辮子撥到背後,站直身軀,幾絡黑髮飄向纖細的頸項。「我睡不著,下來熱杯牛奶,但是,這鍋湯聞起來好香,誘使我改變心意。」
淺藍色睡袍罩住白色睡衣,層層裹住她的嬌軀,但仍然帶來親昵的效果。更糟的是,廚房裡的照明來源只有爐火與兩跟蠟燭,幽暗漆黑得有如卧室......
他轉開視線。「有剩餘的晚餐嗎?」
「只有這鍋湯,是雞肉蔬菜濃湯,相當美味。」她指向儲藏室。「裡面有冷肉、乳酪和麵包。你自己拿,我來幫你準備餐具。」
「你不應該服侍我。」
「有何不可呢?」她走想櫥櫃,取出白色的盤子。「我比較熟悉這間廚房,而且,我的工作也不像你那麼辛苦。」
「我認為教養小孩才是最辛苦的工作。」
她的眉毛揚起。「男人不應該會知道。」
「有位女士曾經告訴我這個秘密。」
她沉思地盯著他。「我想像那位女士一定常常告訴你她的秘密。」
麥格不希望他們的話題太涉及個人,拿著蠟燭走進儲藏室里。「這裡的乳酪非常美味,對不對?還有麵包。」
「這裡的食物都非常美味,難怪法國人會相信這國家應該是法國的一部分。你想喝酒嗎?這裡有一瓶非常棒的葡萄酒。」
「聽起來很吸引人,不過,我必須先警告你,兩杯下肚后,我就會睡倒在餐桌上。」
「如果那種情況發生,我一定會拿條毛毯裹住你。」她平靜地說道。「我們非常具有隨機應變的能力。」
麥格走出儲藏室時,桌上已經擺好餐具和一碗熱騰騰的湯。肯尼說得對——可玲確實是照顧男人的專家。即使她不是如此貌美,仍然是無價之寶。
他開始切乳酪時,聽到一聲哀鳴,瞥視桌下,發現「懶骨頭」正哀傷地凝視著他。他露齒一笑,把一小片乳酪丟向它,它在半空中敏捷地抓住。「雖然叫「懶骨頭」,在面對食物時,它可一點也不懶。」
可玲大笑。「它最喜歡和廚房裡的貓爭食美味了。」
一隻胖貓施施然而來,麥格給它一小片火腿以示公平,然後開始用餐。
沉默持續幾分鐘。在狼吞虎咽時,麥格仍然敏銳地注意到坐在另一冊的可玲,連她吞咽時都顯得誘人無比。不過,她的存在也令他感覺安詳。他的情婦凱玲曾經帶給他很多感覺,但從未包括安詳。
可玲注意到他的碗空了。「你還要一些湯嗎?」她問道。
「麻煩你。」
她拿起碗,走向壁爐。她俯向鍋子時,豐滿的乳房也微微晃動,麥格變得僵硬,無法轉開視線。
「懶骨頭」站起身子,期盼地跟隨她。「走開,懶狗。」她堅定地說,把湯舀進碗里。
「懶骨頭」漠視她的命令,抬高前腿,用頭撞向她手中的碗,湯汁灑向壁爐。她往後一跳,嚴厲地說道:「你的禮貌有待改進,『懶骨頭』。」那隻狗充滿罪惡感地低下頭。麥格綻開笑容,感覺眼前的一幕非常有趣,遠遠超過任何華麗的宴會。
可玲裝滿湯碗轉向他。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臉上,所以沒有立刻注意到火舌正在吞噬她睡袍的左側。他的心因恐懼而狂跳。老天爺,在她往後退時,裙緣必然掃過燃燒的煤炭。
他跳起身子。「可玲,妳的睡袍著火了!」
她低頭注視,發出驚恐的喘息,湯碗摔落地板,「懶骨頭」跳開,但是,可玲無法移動,恍惚地瞪著橘黃色的火焰饑渴地吞噬她的睡袍。
麥格在幾秒內竄到她身邊時,火舌幾乎接近她的手肘了。他用力拉開她的腰帶,扯下睡袍,差點撞倒她。他用左手穩住她,右手將燃燒的睡袍丟進壁爐里。火星衝上煙囪。
他拉她離開壁爐,轉過她的身子面對他。「妳沒事吧?」
愚蠢的問題。她處於震驚之中,臉色與睡袍同樣慘白。他害怕她會癱瘓,連忙將她擁進懷裡。她的心跳如此急劇,他感覺得到它們震動他的肋間。她似乎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妳平安無事了,可玲,」他厲聲說道。「妳沒事了。」
她把臉埋進他的肩膀,開始啜泣。他擁緊她,喃喃說著安撫的話。她的長辮誘惑地滑過他的手背。他充滿罪惡感地注意到她貼著他的每一吋,還有她的玫瑰花香和壓擠他胸膛的柔軟乳房。
她的淚水逐漸消褪,但是她仍然全身冰冷,她的呼吸急而淺。他溫柔地帶領她坐進椅中。她把臉埋進雙手中,裸露出柔弱的頸后。
他脫下外套,看到她的乳暈在薄薄的白紗睡衣下隱約可見,感覺到他開始硬挺。
老天爺,他是哪種禽獸,竟然會對一個因害怕而顫抖的女人產生慾望?他把溫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小心翼翼地拉緊前襟,設法不拂觸她的胸脯。她木然地望著他,不發一語。
他在她面前跪下,握住她的小手。墨綠色的外套更加襯托出她海藍的眼眸。「我應該去叫喚你丈夫?」
她顫聲說道:「克林今晚不在。」
「妳要我去喚醒安妮嗎?」
「我真的沒事了。」她嘗試擠出一個微笑。「沒有必要再去打擾其他人。」
「騙子。」他開始摩挲她冰冷的手指。「我難得見到幾個比妳更糟的人。」
她的笑聲帶著淚水。「我是軍隊的恥辱,對不對?」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我通常相當鎮定,但是......呃,我的父母死於火災。」
他畏縮一下,了解她為什麼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我非常遺憾。怎麼發生的呢?」
「我當時十六歲,」她猶豫地說道。「我父親的軍隊駐紮在伯明翰。我們租了一棟栽滿玫瑰的小房子,整個夏天都瀰漫著花香,令我期盼能夠永遠住在那裡。然後,冬天降臨。有一天晚上,煙囪著火,我在煙味中醒來,尖叫地叫喚我的父母,但是,火勢已經無法控制。我的卧房在一樓,所以我可以跳窗逃走。」她閉上眼睛,顫抖著。「我的父母在樓上。我不斷尖叫,直到半數的村民趕來,但是......媽媽和爸爸永遠不再醒來了。」
他揑揑她的手,然後站起身子。「餐廳的櫥櫃里有白蘭地嗎?」
「有,不過,真的沒有必要。」
他漠視她的抗議。「我去拿酒時,妳下會有事吧?」
「相信我,我暫時絕對去不了任何地方。」她開玩笑地說道。
他抓起桌下的眫貓,放在她的膝上。「這隻貓應該可以暫時安撫妳。」他拿起一根蠟燭,快步離開。
可玲往後靠向椅背,輕撫柔軟的貓毛,很高興麥格給她這隻貓,因為她薄弱的鎮靜已經跟隨他離去。在他離開之前,她一直不了解他的存在帶給她多麼強烈的安全感。
她低頭看到睡衣烤焦的衣襬時,恐慌再次竄起。她拉緊麥格的外套,感覺他仍然存在的體溫。在他用這件外套裹住她時,溫柔的舉止差點令她再次落淚。長大后,她就不曾再體驗這種備受
照顧的感覺。
她嚴厲地提醒自己她已經逃脫災厄,沒有繼續歇斯底里的借口。椅子的扶手上有一條毛巾,她用它擤擤鼻子,然後,把全神貫注在安撫那隻緊張的貓。在麥格返回時,胖貓發出滿足的低吟,可玲也恢復相當的鎮靜。
「喝下去。妳需要這個。」他倒了兩杯白蘭地,遞一杯給她,然後在對面的椅中坐下,凝視著她的臉孔。
「謝謝你。」她啜飲白蘭地,感覺酒液一路溫暖她的骨頭。「火是我們的日常生活所需,我一定得壓抑住對它的恐懼。我一直不知道我的內在潛藏著多少恐懼。如果你不在這裡,我或許會被活活燒死。
「妳有害怕的權利,」他平靜地說道。即使沒有妳父母的悲劇劇,也有太多婦女遭遇妳先前的意外而死亡或重傷。
「真的要感謝你制止這種情況發生。」她往後靠向椅背,用一根手指摩挲貓的下巴。
火光照亮麥格的頭髮,從第一次見面,她就發現他英俊的容貌令人不安,也令她聯想起天生的勇士。她非常迅速地發覺他的幽默,然後又在千鈞一髮之際辨識他的仁慈。她不知道她的酒杯已空,他站起身子,為他們倆又倒了一些酒。她懷疑地望著那杯白蘭地。「你會把我灌醉。」
「或許吧,但是,妳或許可以沉沉入睡。」
她想起她在雙親去世后的那些噩夢,深深地吞咽一下,決定聊一些比較安全的話題。「莫查理提過你屬於一個叫做墮落天使的團體。那是一個俱樂部嗎?」
「那只是一種愚蠢的封號,用來形容我們四個從伊頓持續至今的奸朋友。起源是因為我們之中有兩個人有大天使的名字,其餘兩個人則有路西弗和老尼克的邪惡綽號。」她微微一笑。「這些年來,我認識許多年輕軍官。根據我的觀察,我敢打賭你們一定非常喜歡擁有這種魔鬼的封號。」
笑意蕩漾在他眼中。
「我們以前確實是,不過,現在我是受人尊重的成年人,下再想承認這點了。」
「你們都還是好朋友嗎?」
「非常要好的朋友。」他苦笑一下。「尼克的妻子可芮說我們相互認養,因為我們的家庭都不圓滿。我懷疑她說得對。她通常都是對的。」
可玲猜想麥格究竟擁有什麼樣的家庭,不過,他倒是非常符合墮落天使的封號,既英俊又危險。「你的朋友都是什麼樣的人呢?」
他微微一笑。想象有一座巨大的長牆擋住去路,如果是尼克碰到它,他會聳聳肩,決定他
不是真的需要走那條路;瑞夫會找出負責管理那堵牆的人,說服他讓他過去;洛恩會偷偷摸摸找一條秘道,神不知鬼下覺地通過。」
「你呢?」
他的笑容變得悲傷。「我會像瘋的公羊般用我的頭去撞牆,直到它倒下。」她大笑。「軍人的最大優點。」
「其實,這是我第三次入伍。我在二十一歲第一次入伍,但是,軍隊的情況令人非常沮喪,所以我在一、兩年後除役。」她在心中回憶他告訴過她的戰役經驗。「你一定是在威靈頓前往潘尼蘇拉俊再次入伍。」他點點頭。「為了對抗拿破崙,軍隊終於有了真正的改善,非常吸引我。」他的神情改變。「沓有。。。。。。其它原因。」
根據他的神情判斷,必然是一些痛苦的原因。「所以,你在拿破崙戰敗后徐役,然後又再次返回。」她偏起頭。「男人為什麼如此好戰呢?」
他覺得有趣地瞥視她一眼。「你這輩子一直與軍人為伍,當然知道答案。」
「不見得。」
「對貴族而言,軍隊是光榮的事業,尤其是像我這種需要設法遠離麻煩的小兒子。」「對,但是,這並不能解釋為什麼有許多男人從這麼可怕的事情中獲得愉悅。」她回想她工作的那些軍醫院,忍不住顫抖著。「我認識的絕大多數軍人都在期盼另一次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機會。」
他晃動白蘭地。「沒有比戰爭更恐怖的事物,但是,在這同時,也令人感覺前所未有的活力。戰爭提供刺激的人生,協助逃避乏味的生活,能夠令人像吸食毒品般上癮。」
「你上癮了嗎?」
「沒有,但是有那種危險存在,所以我才會離開軍隊。」他的神情改變。「我為什麼提起這種話題?妳一定快無聊死了。」
一點也不。你讓我學到許多,遠遠超過我這輩子所學。」她嘆口氣。「你的回答解釋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多男人渴望戰爭,即使必須面對死亡的風險。」
沉默降臨,她把頭靠向高高的椅背,懶洋洋地審視麥格的五官。他真的非常迷人,全身都是結實的肌肉,沒有一絲贅肉。她可以連續注視他好幾個小時,牢牢記下他閃亮的綠眸和白襯衫下寬闊的肩膀與胸膛,還有那修長的古銅色手指,她猜想它們愛撫她時會是什麼。。。。。
她震驚地了解慾望正在傭懶地融化她的四肢。她早已忘記慾望的滋味了。
幸好她並沒有熱情的天性。即使在十六歲時,在她以為她愛上克林時,她都一直堅定地控制住她的行為。婚後,她了解熱情是一個邪惡的陷阱,從來不曾受到誘惑並回應那些想要誘惑她不貞的男人。
她從早以前就知道她的容貌能夠引發男人白痴般的行為,不但令人尷尬,更潛藏著危險。克林曾經兩次挑戰調戲他妻子的男人,幸好那些男人立刻道歉,不曾引起決鬥,但是,這件事情教導她了解她必須設法讓男人守住規炬。
十九歲時,她找到了方法,一方面建立起絕對忠貞的名聲,另一方面則保持姊妹般的態度,從不和男人打情罵俏。一旦了解永遠不可能成為她的愛人時,男人就會放棄,或者成為朋友和保護者。她已經許多年不曾遭遇真正的麻煩,而且麥格是一位道地的紳士,絕對不會改變現狀。
她想要再次聽到他低沉的聲音。「你提過你的墮落天使朋友有一個結婚了。其它人也都有妻子了嗎?」
「洛恩在去年的聖誕夜結婚。」麥格綻開喜愛的笑容。「他的妻子凱蒂彷彿一隻羚羊,擁有修長的雙腿和羞澀的眼眸,不過,她也擁有靈敏的頭腦和獅子般的勇氣。我不知道瑞夫是否會結婚,我認為他比較喜歡目前的生活。」
「你呢?」開口之後,她立刻後悔失言,而且只能歸咎於白蘭地。
麥格一點也不以為忤。「我原本打算利用這個春天造訪倫敦的婚姻市場,但是,拿破崙突然跑回來,破壞我的整個計劃。」
「他破壞許多人的計劃。」
麥格聳聳肩膀。「還會有其它社交季。」
想象麥格在眾美女之中尋找妻子時,她感覺一股奇異的悔恨。她在父母去世之前不久認識克林,在喪禮之後一個月嫁給他,以為他的力量和愛會支持她度過哀傷。她很快就了解他的感情不深,而且在許多方面,她都比他堅強許多。
她沒有權利抱怨——但是,有時候她會渴望可以依賴某個人。她本能地知道如果她嫁的是麥格這樣的男人,就會有一個與她分擔人生重擔的丈夫——一個在她疲憊時支撐她的男人。
她知道她絕對不能有這種想法,連忙站起身子,輕輕放下那隻貓。「我最好趁我還能爬上樓梯時趕快上床。」
她前進一步,身子搖晃,頭腦旋轉。
麥格立刻站起來穩住她,她靠向他的肩膀,直到她的頭腦釐清。「對不起,」她喃喃說道。「我不太習慣白蘭地。」
他用一手托住她的手肘,帶領她走向樓梯。「我才是必須道歉的人,我不應該讓妳喝那麼多烈酒。」
他的碰觸突然喚起鮮明的回憶,彷彿再次置身他的懷抱里。她怎麼可能在哭泣時還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呢?
她設法用輕快的語氣說道:「胡說八道。你知道,他們稱我為聖女可玲,酒精根本無法腐蝕我。」
他綻開讚賞的笑容,綠眸閃閃發亮,差點再次擊倒她。她感覺她的心往下墜,了解她從未碰過如此吸引她的男人,即使克林都比下上他。
感謝上帝,麥格對她沒有任何不規炬的企圖。他或許欣賞她的容貌,但絕對是正人君子,對已婚婦人沒有任何興趣。她猜想他在婚後也會是一個忠實的丈夫。他未來的妻子真是幸運。
既然她知道麥格永遠不可能成為愛人,她一定要讓他成為她的朋友。就長遠觀點而論,這會是更好的做法,因為友誼比激情更持久,而且不會帶來傷害。
但是,在他護送她回房時,她知道如果有任何男人能夠誘惑她出軌,必然是這一位。第二天晚上,麥格決定回家吃晚餐,以便探視可玲的情況,他趕在喝餐前酒時抵達。莫安妮綻開笑容,朝他伸出手。「我無法相信!今晚我們的每一位軍官都在這裡。我已經開始認為你是出自我的想象,麥格。」
「我認為我最好趕快露面,以免妳們忘記我的存在並將我的房間租給他人。」她輕輕一笑,轉回去面對韋肯尼。麥格走向可玲,她看起來平靜如昔。他接下她遞給他的雪莉酒,悄聲問道:「昨晚有任何不良的後果嗎?」
「只有一點頭痛,但是沒有作噩夢。」她瞥視在壁爐里燃燒的煤炭。「而且我可以望著火焰,沒有絲毫的恐慌。」
「好極了。」
他正要栘開時,她問道:「你還願意護送我去參加活動嗎?杜夫人明天要舉辦一場音樂會,我很想去參加。她向我保證弦樂器的部分絕對是第一流的。」
「這會是我的榮幸。」
晚餐準時開動,愉快地進行著。麥格已經習慣他在接近可玲時必然感覺的疼痛與渴望。感謝上帝,她只把他視為一個朋友。如果她曾經顯示對他有絲毫興趣,情況一定會變得難以收拾,他也一定得尋找另一個住處。
晚餐之後,他必須去參加兩個歡迎會,但是都儘快離開。他需要好好睡一覺。昨天晚上,有關可玲的回憶痛楚地折磨著他。只要閉上眼睛,他就會看到她美麗的藍眸、聞到親密的玫瑰花香,感覺她誘人的身體壓擠著她。
他終於墜入輾轉反側的睡眠中,不斷夢見和她做愛,和她置身在自由的世界中,不必擔心會有任何恥辱。他在筋疲力竭與沮喪之中醒來。他為什麼不能看上某個單身的女人?
因為他這輩子從來不做容易做的事情。他的朋友洛恩已經好幾次指出這點。
雷尼路的房子靜悄無聲,只有幾盞燈提供微弱的光芒。他正要上樓時,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覺得那個聲音聽起來很像肯尼,便轉向走廊,望向左方,然後倏地停下腳步,感覺好象被重拳擊中胃部。
在走廊的盡頭,孟克林正在黑暗中擁抱他的妻子,他的嘴貪婪地吞噬,手拉高她的裙子。可玲被壓向牆壁,只看得到黑髮和白色的睡衣。麥格恍惚地望著,克林解開他的長褲,衝進她的體內,她發出喜悅的叫聲。
麥格突然無法呼吸。在多年的婚姻生活之後,孟家夫婦仍然擁有如此熱情的關係,確實值得羨慕,但是注視他們在一起,卻令他噁心欲吐,幸好他們倆都非常專註,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正要退開時,一個女人的笑聲響起。「啊,上尉先生,英國先生。。。。。。」
他猛地煞住腳步轉回身子,克林的額頭壓向牆壁,露出那個女人的臉。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比利時女僕之一,一個和可玲差下鄉高的黑髮女子。她的頭往後仰,嘴巴張開,露出參差下齊的大牙。
噁心的感覺消失,由全然的憤怒取而代之。那個骯髒的雜種怎麼可以如此背叛並羞辱他的妻子,而且就在她自己的屋檐下?他應該被鞭打一頓。
麥格費盡所有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並轉身走開。熱血在他的太陽穴里澎湃,他兩級一步地爬上樓梯,原本打算回他的房間,但是,燈光從肯尼的門下透出。他敲敲門,不曾等待響應就徑自進入。
他的朋友正在寫信,猛地抬起頭。「發生什麼事情了?你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我感覺很想殺人。」麥格沉重地坐在床上。「孟克林正在樓下搞一個女僕。老天爺,那個男人難道沒有任何尊嚴嗎?」
「不太多,」肯尼平靜地說道。「我聽說他會搞任何穿裙子的生物。他們通常還算穩密,但是,如果有女人願意,他絕對不會拒絕,即使是在他自己的屋子裡。」
「他怎麼可以?」麥格咆哮。「任何男人只要擁有可玲這種妻子,怎可能還要其它女人?」「我不會妄加揣測。但是,你為什麼如此震驚呢?社會上充滿偷腥的男人,女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麥格知道肯尼是對的,但仍然非常氣忿。「可玲知道她丈夫的行為嗎?」「如果她不知道,我一定會非常驚訝。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也了解這個世界,而且顯然比你
更了解。如果你想要告訴她你看到什麼,千萬不要,她絕對不會感謝你的。」
「我認為你應該是對的,」麥格勉強地說道。「但是,可玲配得上更好的丈夫,不應該是這種花心又心胸狹窄的渾球。」
「不論他有什麼缺點,孟克林還是能夠設法滿足他的妻子。即使他有一軍團的情婦,也不關你的事,麥格」肯尼的眉毛皺起。「或許我應該重複這句話,這真的不關你的事。」
麥格凝視著窗外的黑夜,肯尼是對的。任何外人都無法真正了解夫妻間的事情,而且他也沒有權利干預,即使是出於善意。老天爺知道,他的善意曾經帶領他進入地獄。但是,這次的情況不同。真的嗎,或者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聖人麥格出發去斬殺所有犯錯的惡龍。
在他身後,肯尼輕聲說道:「她已經結婚了,麥格。」
「你難道以為我沒有注意到嗎?」他僵硬地說道,深呼吸好幾次,然後才轉向他的朋友。「別擔心,我絕對不會碰她,或者他。我只是希望她有一個正直而值得尊敬的丈夫,就像莫查理那樣。」
「或許她是那種無法抗拒邪惡男人的善良女子,」肯尼淡淡地說道。「我從來下曾看到她對她挑選的丈夫有絲毫後悔之意。」
麥格的笑容毫無喜意。「你的壁爐里有一把火叉。你要用它打我的頭,以防我尚未接收到你的訊息馮?」
「我會按捺住我自己,除非我看到你雙眼充血地去找孟克林算帳。」肯尼用筆沾上墨水在信末畫上一隻小鼴鼠。「提起孟克林,最近幾天,他對我禮貌得令人吃驚。」「我的錯。他激怒我,所以我忍不住告訴他你的貴族出身,對不起。」
肯尼抿緊雙唇。「你真的應該想辦法控制住你的那個脾氣。」
「我以為我已經控制得宜,但是,孟克林似乎有能力輕易地激怒我。」
「沒關係,看他設法克服過去的無禮,一心希望我或許會在某天成為他的貴人,其實也相當有趣。他完全不知道這只是在浪費時間。」肯尼溫和地說道。
麥格需要把可玲和她丈夫排出他的腦海,所以開始把話題轉到目前的情況,但是,終究無法全然忘懷。對他而言,他們或許是比拿破崙更可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