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開麥拉 21

第二幕 開麥拉 21

他不斷朝著地獄墜落,被過去的重擔拖進萬丈深淵裡。然後他感覺到瑞妮清涼的小手抵著他的額頭,拉著他躺在她的膝上。他緊攀著她,情緒千瘡百孔,甚至無法在乎過去數個星期來、他一直無法忍受其他人的碰觸。

一開始她急切的話,他根本是聽不見的。但他逐漸地聽清楚她在不斷地說:」沒事了,吾愛。沒事了。「彷佛他是個孩子般。

奇異的是,這樣簡單、無意義的字句卻觸及了他。他低語道:」瑞妮?」

她緊緊擁著他,近得他可以在耳邊聽到她的心跳。」出了什麽事,肯基?」

「走迷宮……使得它更糟。「他掙扎著喘氣,彷佛跑了五哩路般缺氧。」憤怒.…:痛苦……還有困惑。」

「為什麽困惑?」

他要如何將赤裸裸的痛苦轉變成言語?」望著鏡子,看著不屬於自己的臉;知道我憎惡對我所作的一切,但有時候……我又感受到肉體的歡榆,並因此輕視自己。「他必須停下來喘氣。」虧欠特維這麽多,但我又無法原諒他的戀童癖。」

「因為這樣,你才比較親近溫查理?」

「查理是我的良師益友,並沒有和特維相處時醜陋的暗潮洶湧。即使特維從不曾碰過,,或要求我再為他角色扮演,但我可以感覺到他看著我,以及他想要我。而我為此痛恨他,因為那令我想起了過去每個凌虐過我的人。然而我又如何能心存怨恨,在他救了我、並從不曾要求回報——除了被愛之外?「肯基的身軀顫抖。」但我故意壓抑一這份感情,因為我的憤怒。」

「為此,你迄今仍感到罪惡。「她撫弄著他的發。」今天下午,我去拜訪我的好友凱蒂的哥哥。湯米在離這裡不遠的修道院里擔任見習修士,他也知道迷宮的事。他說在遭遇到感情壓力時,走迷宮可能會釋放出強烈的情緒。在蘇奈特挖掘出你的過去後,壓抑已久的情咸一下子全都爆發了。」

「結果我就擦槍走火了?」

「幸運的是,湯米提供我一個滌清醜陋過去的好方法:寫日記——藉由將可憎的往事記下來,拉開和回憶之間的距離,讓它比較容易忍受。一她望著迷宮。『他也說走到迷宮的中央就像是走入人的內心,釋放出感情;走出迷宮則會整合整個經驗。值得一試。我可以和你一起走走看,那或許會有幫助。」

他閉上眼睛。」或許……但你先走到中心,然後我們再一起走出去。」

「如果你想要。「她站起來,纖指輕拂過他的下顎。

她抄直徑走到迷宮外,在迷宮入口處轉身,像他一樣先靜定心思後,再朝迷宮內走去。她筆直地朝他走來,直到第一個急彎將她帶向左方。她低眉垂眼,一身黑衣令他聯想起中古時代的修女,或是遠古時代的女巫師。

他蹣跚地站起來,看著迷宮的圈子帶著地忽左忽右,前進後退。有兩次她近得他可以觸及她,卻又飄然遠去——這座迷宮就像他們婚姻的象徵。

她逐漸緩下腳步,在中央處抬起頭,淚流滿面。他張開雙臂,她投入他的懷裡。

「湯米是對的,「她不穩地道。」這是一劑強力的藥方,我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對我的影響特別深。」

「我們有許多共同點,瑞妮。「他揉著她的背,試著撫平她的顥抖。」同樣不堪的童年,不知道生父是誰,又在年幼時失去了母親。同樣渴望成為演員——你是為了證明自己,我則是迷失自己。我們在許多層面都心靈相通,以至於也互相影響了彼此。」

「或許是因為如此,我想起了一件已經遺忘多年的事。「她顯魏巍地深吸了日氣。」某次,汀娜嗑了葯的男友將我抱到他的膝蓋上……碰觸我。我覺得極不舒服,但又不知道怎樣拒絕大人。幸運的是,汀娜在他太過分之前進來了。當她瞧見他所做的好事,她用壁爐的火鉗攻擊他;如果不是他及時逃走,我猜她會打死他。之後她擁抱我,哭泣著說我已經安全了,這種事絕不會再發生。這只是小事一樁,絕比不上你所忍受的,怕我為此作了許久的噩夢「她的臉龐埋在他的肩上。」回憶讓我深刻體會到你的感受。老天!,肯基,你怎麽能夠捱得過來?」

「因為我從不曾想過我有別的選擇「他輕搖著她。

她嘆了口氣。」我很想氣我母親沒有將我保護得更好,但生氣於事無補,重要的是學到怎樣釋放痛苦。「她往後退開,握住他的手,抬起淚痕滿面的臉龐。」如果我們無法放開過去,又何必翻出往事?」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夠做到。「他痛苦、坦白地道。

「試試看。「她閉上眼睛,開始朗誦。」我抬頭望著群山,全能的主將給予我幫助。」

他不自覺地抬頭看著氣勢雄渾的群山。」我抬頭望著群山,全能的主將給予我幫助。「雖然他從不信教,此刻卻由衷想要相信上帝的存在。

她繼續念著聖經里的詩篇,直至最後一句。」自此迄終,主的庇護將與你長相左右。「「阿們。「他低語。

他以臂環著她的肩膀,帶著她走出迷宮。瑞妮怎樣描述走出迷宮這段路的?經驗的整合。他一輩子都在過著分裂的人生——硬生生地將傑米和肯基,童年和成年的時光,現在和過去的感情割裂成兩半,假裝它們並不相連。

但自從開拍『世紀之戰』以來,他一直在被強迫進行整合。瑞妮拋給他一條救生索,現在就看他是否有勇氣和意志重建自己的人生,不再像過去一樣用壓抑和疏離當作盾牌,任由傷勢在表面底下發膿。

等到走出迷宮後,他已經平靜許多。他低頭望著瑞妮。」你還好吧,TLC?」

她強擠出笑容。」好多了。湯米是對的,往外的路有助於整合及翻掘起來的過去。旋的迷宮可以帶領我們往上,也可以往下。」

他擁著她,開始朝山下走。她也環住他的腰,喜愛他的親近。途中他開口道:」結婚三年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宗教信仰為何——假設你有。」

「你應該可以猜得到。汀娜不認為該在我童年時灌輸任何教條,但我去和外祖父母同住後,他們立刻為我登記參加主日學,也送我去當地的教會學校。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個信仰虔誠的人,但在遭遇到困厄時,總有一股堅一疋的信念支撐著我,讓我不至於陷入泥沼,我猜那是拜早年的訓練所賜。」

他再度仰望群山,夕陽的金色餘暉渲染著山峰。」信仰似乎是件不錯的事。」

「走迷宮的過程就是』種追尋。或許終有一天,你會自然而然地得到信仰。「「漢寶]跟了過來,她輕拍獵犬的耳朵」你相要試著寫日記嗎?湯米說你為什麽並不重要,也不必將它展示給人看。事實上,他建議你在寫完後燒掉,那主要是作為一項治療的過程——清除掉心中的垃圾。」

他也聽說過日記療法。」如果你也寫日記的話,我就寫。」

「你真會討價還價。好吧,我們成交了。順便一提,高登打雷誥來,說他們找到麥傑米的死亡證明。我猜是特維的調查局朋友的傑作?」

他輕吹了聲口哨。定是。西爾爵爺是位優秀的西洋棋士,總是能夠預先逆料數十步棋。在他為我創造出假身分時,他顯然也弄了份死亡證明,一勞永逸地切斷麥傑米和史肯基之間的聯繫。蘇奈特呢?他依然堅持他的故事版本?」

「高登說他已經公開道歉——他的報社在背後用槍比著他。」她望向他。「你可以讓他丟掉飯碗。」

肯基回想蘇奈特讓他經歷的地獄,搖了搖頭。「我會要塞斯擬出聲明,接受蘇奈特的道歉,並在聲明裡建議日後他將懷疑揣測公諸大眾之前,先作好查證的工作。」

「你太寬宏大量了。要是我會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屍體拿去喂兀鷹。」

「嗜血的妞兒。但考慮到他的故事是真實的,利用我的影響力迫使他去職似乎不公平。」肯基淡淡地笑了。「此外,你知道那句諺語的:愛你的敵人:那會逼瘋他們。」過了一會兒後,他才又平靜地道:「謝謝你一直站在我身邊,瑞妮。」

「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他的感情受創太重還無法想到未來,但至少現在他開始考慮了。

電影里,瑞妮會在離開迷宮後喊卡,但在真實生活里,他們卻不可免地要回歸世俗。他們回到屋子,她道:「要我熱』下葛太太留下的肋排嗎?」

「謝了。我先去沖個澡。」他將『蜜兒』抱到肩頭,朝浴室走去,顯得筋疲力竭,但至少稍早易碎的緊繃消褪了一些。即使他們的婚姻仍無法持續,她和肯基算是度過了這道難關。

她把肋排加熱,還做了沙拉,感覺數星期來從不曾如此輕鬆過。她甚至還點燃臘燭,插了一化,將餐室布置得極富情調。

和肯基共進燭光晚餐時,她告訴他『世紀之戰』必須趕赴感恩節檔期的好消息。肯基對電影製作知之甚詳,也提供了許多可以節省時間的寶貴建議,就算他對電影將會盛大放映感到沮喪,他也沒有顯露出來。

用完餐後,她遲疑地道:「太陽下山後頗有一堡息,或許你可在客廳里生個火,我們一起在那裡做事。」

「我砍的那堆木頭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他同意了。「我去柵一些進來。」

她煮了咖啡,端到起居室。肯基已經生了火,打開估燈。「我愛極了木頭燃燒時的清香——純正的西南部風味。」

「葛老先生提供了多種的木頭——香柏、杜松、檜木等,氣味仕『香。」他啜著咖啡,火光映出他鑿削般的側瞼。

「你或許覺得你的臉龐不屬於你,」她遲疑地開口。「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整型手術無法改變你的臉部骨架或你的頭髮,還有害你惹上蘇奈特這個大麻煩的綠眸——它們都絕對是屬於你的。」

他站起來,走過去凝視掛在壁爐上的鏡子。「如果我自己選擇作整型手術,一切會有所不同。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改變我的臉……令我覺得好疏離。每當我芰著鏡子時,我就想起了我曾多麽的無助。」

「當個無力掌控自己人生的孩子一定很痛苦,」她附和道。「但就算有著愛你的明智雙親,結果或許仍會一樣。但現在你已不再無助,肯基。你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工作、做你想作的事、住在你想住的地方。沒有人能再掌控你。」

「沒有人?」他攔住想往壁爐而去的『小灰』,拉上鐵柵欄,以免它玩火自焚。「你有活頁紙嗎?我想開始寫日記了。」

他們分據壁爐的兩旁,安靜地各自寫了起來。瑞妮擬定她的工作時間表,肯基寫著他的日記。偶爾他會飛快地寫過一頁又一頁,更常的是他會停筆良久,注視著火焰,或是撫弄著貓咪,在壁爐里添加木頭。他的側面恍若大理石雕般,從不曾開口……但他一直寫著。

擬完了工作時程表後,瑞妮不情願地拿出活頁紙,開始了她自己的日記。她該從哪裡開始—按照時間的次序?或者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隨意所之?

筆尖觸著了紙,彷佛有自己意志般地動了起來。

從小住在母親的屋子裡,我卻覺得像是自己養大自己。儘管有著多位保姆和管家,她們就像汀娜一樣來來去去但至少汀娜終究會回來。

蘿莉是我最喜愛的保母。她答應在我五歲的生日舞會上,為我準備氣球和小丑。但在生日前一個星期,她和汀娜吵了一架,被解僱了。她整理行李時,我哭著衝進她的房裡。她也在哭泣,但沒有停止整理行李。她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告訴我要當個乖女孩後就離開了。那年的生日慶祝會自然落空了。汀娜飛到紐約的中央公園獻唱,她給我賣了一個有個芭蕾舞伶在跳舞的音樂盒;但在我生日那天,她並沒有打電話回來。

瑞妮停了筆,一波強烈的孤單襲上來,彷佛又化身為當年五歲的小女孩,獨自在床上哭泣,因為沒有人在乎她的生日——而且她或許會真的落淚,如果不是肯月基正在房間的另一端,動筆寫下比被遺忘的生日更糟糕上數百倍的可怕往事。

也難怪我會覺得像是自己養大自己。沒有人可以被信賴。我也從不曾信任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不是嗎?噢,或許像薇兒、凱蒂、瑞琪和若蕾那樣的朋友例外。她們和我是立足點平等的關係;但我不信任汀娜、或是我的外祖父母,還有肯基——任何需要對我負起情感的責任的人。

她咬著筆桿,想了一會兒後又繼續寫道:

我不信任他們,因為我確信他們無法被信任。信任會讓你變得脆弱,因此不要去信任。

然而沒有了脆弱!就不可能有具正的親昵。不信任人並不意味著能夠逃脫被傷害,但那絕對保證我無法發展出真正深刻的關係。典型的例子是我預期和肯基的婚姻無法持續,而它也因為我的預期而成真了。

她自嘲地笑了。

必須要努力改進。

她還能笑,證明湯米說得對。書寫的過程創造了距離和控制權。她不再是孤單的五歲小孩,而是已經長大成熟的女人,並能以同情的心回顧五歲的那一年。

儘管汀娜不是個稱職的母親,以及我對她的不諒解,我還是深愛著她。有時候她會陪著我、愛我和我玩耍。畢竟,她只是被個人的天賦和惡魔擺布,無力自主。願你在天之靈安息,母親。我知道你盡全力了。但在你甚至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時,又如何能夠把我照顧好呢?她眨去淚水,撫弄著『蜜兒』的毛髮。貓咪確實有撫慰人心的效果。

她正要回房就寢,止目基起身走到壁爐邊。他拉開鐵柵欄,將活頁紙一張張丟到火里,表情深不可測。她撕下紙張,來到他身邊。

「儀式的魔法,」他道。「它似乎有效。」

「謝謝你,湯米兄弟。」她和肯基輪流將紙張丟入火中。看著火焰吞噬掉紙張,奇里一地感覺到心靈一輕。她站了起來,抑下呵欠,感覺人生似乎也被火焰凈化了。

肯基拉開通風管,讓火焰燃燒完全,跟著她走過走道。她在門前停步,轉身要道晚安,卻看到止月基神色僵硬地注視著她。彷佛和他的心靈相通,她感覺到他想和她在一起,但又不確一疋是否準備好承受更深一層的親昵。

她也想和他在一起——渴望得心都痛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愚蠢得期望太多、太怏。

她無言地伸出了手。

他下顎的青筋抽動,目光定住在她的手上,但沒有伸出手握住。她柔聲道:「只是睡在一起——除非你想要,不會有更多。」她微微一笑。「我甚至會穿上最保守的睡衣。」

他僵硬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冰冷。「我無法承諾我不會再發作。」

「我了解,」她握住兩人交握的手,貼著臉頰。「謝謝你勇於嘗試。」

他們攜手走進她的卧室!冒險共度今夜。

他奇迹式的精神飽滿地醒來。也或者說,那是瑞妮偎著他的神奇效果。天色尚未破曉,室內頗有寒意,但被單下有著男人夢寐以求的暖意。

雖然她遵守承諾,穿著件奶油色的蕾絲睡縷,那絲毫隱藏不了她的秀色可餐。事實上,它反而將她的雙峰和臀部勾勒得更加豐滿誘人——不同於數個星期一刖在英國的消瘦,現在的她是全然的放鬆和迷人。

伴隨著被強烈喚起的是童年不堪的景象。他閉上眼睛,靜寂不動,竭力控制自己驚慌的反應。

瑞妮的手撫過他的身軀,熟練、挑逗、纖細,而且女性化。「什麽都別想,肯基。」她柔聲道,令他的脈搏加促。「就只有我們——只有一這一刻。」

他明白到這是重新肯定自己性感的最佳時刻。他愈在意、擔憂,肉體的親昵會變得愈困難。她的小手滑入他穿著上床的短褲內!他讓自己投身於熱情里,明白到專註於此刻會將昔日的恐懼推到意識的邊緣。

他全心專註在他的妻子身上。在黎明的熹微里,她的眼眸翩然合上,他褪去她的睡縷,裸露出絲緞般的肌膚。他親吻她的喉間,感覺到溫暖的脈跳,往下到她的雙峰和腰際。當他進入她時,她喟然輕嘆。他的全身肌肉緊繃,一心想讓這次的結今對兩人是最美好的……在她呼喊出聲時,他讓自己融入炙熱的釋放里。做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那是熱情的結合、信任的盟約和超脫陰影的自我泯滅。正如在婚誓里許下的,以吾身尊崇汝……

瑞妮醒來時,天色已大亮。她想要大聲狂笑,然而那將會吵醒肯基。感情的治療過程必須一步一步來,但證諸他昨天的做愛,他已在解開心結的路上邁出了一大步。

隨即她胃部的翻絞擾亂了她的好心情。她強行克制著嘔吐感,但它反而更愈來愈強。該死了!她匆匆下床,祈禱不會吵醒肯基,衝進浴室里,在大吐特吐完之後,她悲慘地蜷縮成球!臉頰貼著冰冷的瓷器。

她根本沒有聽到肯基的聲音,直到他用溫暖的睡袍裹住她顫動的身軀。「哪裡不對勁了,瑞妮?」

她驚慌地攏緊睡袍。「或許是食物中毒吧!也可能是肋排的香料太辣了,我不該吃太多的。」她試著站起來,但是眩隨即襲來,她再次對著馬桶嘔吐。

她一直吐到再也沒有東西剩下。肯基端了杯水給她,她漱了漱日,感覺好多了。但仍無法離開浴室。

肯基僅著牛仔褲,坐了下來,以臂環著她的肩膀,儘可能平淡地道:「看起來很像是孕吐的癥狀。」

她的第一個直覺是說謊。但那隻能暫時瞞過假定他相信的話。「我相當確定我懷孕了。」她疲憊地道。

正如她所料的,他全身僵硬。她幾近歇斯底里地脫口而出。「不必擔心,這不是你的孩子。我在英國時和某個工作人員有染,這是他的孩子。」

環住她的手臂輕顫。「你是個差勁的說謊者,瑞妮。就算你想要同時和兩個男人一起睡覺,你也沒有那個時間或精力。」

她開始無法控制地哭泣。「我真的很抱歉,肯基。那純粹是意外。我太忙了,以至於錯過了服藥。」她原以為只錯過一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直至她懷疑自己懷孕,重讀了說明書。它警告如果錯過了一天的葯,將必須在未來七天另外採取其他保護措施,而她並沒有。「我絕不是故意懷孕,你可以不必擔心,這個孩子與你無關。我會否認你是孩子的生父,獨自養大他。」

他低咒出聲,但依舊以臂環著她。「你認為我會像我的父親拋棄我一樣地拋棄我的孩子——或是像你的父親拋棄你一樣?找……我對成為父親一無所知,但如果你認為我會因為你懷孕離開你,你的常識真的是被荷爾蒙蒙蔽了。」

她大口吸氣。「你的責任感十分可敬,但你自己也說過你怕極了有孩子。基於責任感留下來,對孩子和我都沒有好處。」

他開始按摩她的背,大手揉弄著她的頸項和肩胛。「你說得對,我怕極了擁有孩子。我早該做輸精管結紮,但我更害怕醫生——特別是持刀的醫生,而懦弱的代價就是我該為後果負責。」

「我想要孩子和你的恐懼心部是無法改變的」她已經考慮夠久,也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但愚蠢的荷爾蒙卻令她想要投入他的懷中,不計任何代價留住他「何苦讓我們經歷無謂的折磨,直至最終不得不承認為了孩子勉強在一起是沒有用的?你是你,我是我,終究無法合而為一。該輪到你提出離婚申請了。」

他拉著她坐在膝上,輕搖著她。「過去數個月來,許多事都改變了,我的腦袋可以說是經歷了一番重整。唯一沒有改變的是我喜歡和你結婚,瑞妮。我真的很喜歡。」他的手覆著她的小腹。「我們一起孕育了這個孩子,而除非你改變了心意,你也想要持續這樁婚姻。你不想困住我的心十分可敬,但我們不能至少試著作對它?」

她疲憊地背倚著他。「或許那是主宰了我一生的主題歌再次奏起:『我不信任你會留下,因此我最好現在將你推出門外。」

「可能。天知道,我們兩個都還有問題要解決,但至少我們明日癥結所在,而且現在我們另外有個可以一起努力的動機。」他親吻她的眉間。「奇異的是,我很害怕……但並不遺憾。我無法阻止自己想要留下來,因為那是我一直想要的。相較於我的恐懼心,那倒是不賴的補償。」

她不穩地輕笑。「那確實是很浪漫。」

他抱著她站起來。「我會試著在你不是那麽想吐時,浪漫一點。那麽成交了?我們的婚姻會持續下去,而且我們會該死地儘力好好養大我們的孩子——比起我們小時候。」

她和他的視線互鎖住。「如果我們要經營好我們的婚姻和為人父母的事業,我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聚少離多。分離太傷人了。」

「我同立息。」他的唇角輕扯。「過去我刻意讓自己忙碌,為的是不讓自己有空閑時間多想。我保證日後不會再那樣了。」

「那就說定了,」她以臂環住他的頸項親吻他。「我愛你,肯基一直是,永遠是。」

他低頭對她微笑——疲憊,但是平靜。「我一定也是愛著你的,瑞妮。因為沒有人能像你一樣讓我牽腸掛肚。」

這番愛的宣言顯然有待加強,瑞妮在肯基抱著她走向廚房時,想著。但對第一次來說還算不壞,絕對不壞。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曲折情路(The Spiral Path)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曲折情路(The Spiral Path)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幕 開麥拉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