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的不參加待會兒的聚會?」楊偉寶試著挽留駱芸。

「不了，我還有事。」駱芸再一次笑著婉拒道。

「那——我們再聯絡了。」

「嗯，再見，我先走了。」駱芸與楊偉寶揮了揮手，走向電梯，等電梯的當下，她拿出了背包里的黃色雨傘，將傘套打開，傘上因收藏形成的皺摺也往她溫柔地撫觸下攤平。電梯上來又下去，來到兩個鐘頭前與陳其書揮別的原地。

人生似乎總是這般，來來去去，依舊是要回到原點。

撐開了傘，駱芸走進大雨中，她很確定自己的目的地，丹堤咖啡廳。

她看見他了，正低頭翻閱著報紙，擱下手上的傘走進了咖啡廳，迎面而來的冷意讓全身半濕的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腳步更快地往陳其書走近，才要喚他，他不先意識到她的到來似的先抬起了頭。

「淋雨了?」

「沒，我帶傘了，你呢?有沒有淋到雨?』』

「我運氣好，一踏進咖啡廳就下了一場大雷雨。」陳其書笑得溫柔，見她臉上滿是雨珠，用手替她擦了擦，一邊體貼地問道：「叫點熱的喝，咖啡?還是奶茶?」

「我想喝你。」駱芸盯著他，想著自己好久沒對他溫柔了，總是兇巴巴地，像個母老虎似的。

「喝我?走吧，我們回家去。」他執起她的手，語氣噯昧，神情更是曖昧。

「回家?你家還是我家?」

「當然是我們的家。」

陳其書老管她租的那間小套房叫「我們的家」，她愈聽愈喜歡，心裡甜滋滋的，感覺好像是一對恩愛夫妻。

「我們結婚好不好?」她突然認真地問著。

「想通了?不想再多玩幾年?」他沒有被她的話嚇一跳，娶她的心早已確定，對他而言只是早晚而已。

「我怕你被搶走啊!」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這麼搶手?」他捏了捏她的鼻頭，笑得溫柔。

「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趕快把你套牢，你才不會掙扎。」

「看來是你怕自己沒人要。」他故意消遣她。

「嘿，陳其書，你女朋友我可是非常非常搶手的，不信，我們走著瞧!」

「開玩笑的，決定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她裝蒜的將他一軍。

「結婚啊!你不是剛跟我求婚了?」

「我跟你求婚?」駱芸紅著臉嘟著嘴，「你少臭美!」

「算我臭美，那我跟你求婚，親愛的老婆大人，不知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我?」

「我想想……就你退伍那一天好了。」

「什麼?」陳其書聽得有點愣住。

「我們先訂婚，再挑個日子結婚，就這樣了。」駱芸邊在臉中盤算邊點著頭。

「會不會太急了?」

「你不想娶我?」她嬌嗔的反問他。

「當然不是。」

「那就這樣了。」

決定將自己交給這個執著自己手的男人，她相信他們在一起會很幸福，而且會是世間少有的模範夫妻。

TTT

兩個月後的一個晚上，駱芸在電話留言里聽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駱芸，我是李奧，手上有幾部戲約要拍，需要人手，如果你有興趣，希望你能幫我的忙，我的電話是……請跟我聯絡。」

她重複聽了好幾次，彷彿這樣才能確定這個留言真實的存在。太不可思議了!她想。

她很希望自己能幫得上他的忙，只可惜她不認為自己有這種功力與能力能幫得上他這個大導演的忙，為什麼他會找上她呢?駱芸瞪著電話錄音機發著呆，沒有任何勇氣撥電話給他。

她對自己承諾過要遠離他的，不是嗎?所以，她不該有一丁點猶豫。回絕他吧!跟他說自己對傳播電視的領域一點興趣也沒有，告訴他——她忙著訂婚，沒有空去幫他的忙。

是的，就是這樣。

但心底的某個角落卻不斷的否定她的想法，她彷彿聽見她的心在告訴她——去吧!勇敢的接受挑戰，你不是很喜歡編劇工作?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你不應該因為害怕一個可能發生的事而拒絕它，你應該將那份對李奧的愛慕化為助力，讓你的領域擴展，好好的發揮所長!

她該怎麼辦呢?她真的拿不定主意。

電話此時又響了起來，駱芸猶豫著該不該接起，卻聽到楊偉寶的聲音從電話機里傳了出來，不由得連忙接起。

「喂，我是駱芸。」

「原來你在，我還以為我要跟個機器說話呢!」

「剛回來，有事?」駱芸找個借口搪塞。

「李奧的電話接到了沒有?」

「聽到留言了。」她淡淡地道。

「怎麼樣?想不想來當我的同事?」楊偉寶試著鼓惑她。

「你的同事?你該不會也受徵召了吧?」

「正是，這幾部戲還不錯，你一定要慎重的考慮考慮，你不是對企編很有興趣，這麼限的機會你不會想要錯過吧?」

知道楊偉寶也在李奧那裡工作讓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至少這證明了一點——李奧是真的需要人手幫忙。

想著，駱芸不得不苦笑一聲，她當自己是誰?若李奧真不需要人手會巴巴打電話給她?她未免也太自抬身價了。

「我要和陳其書訂婚，所以……」她直覺的想推掉。

「訂婚?這麼想不開!」

「你在混說什麼?」

「不混說。你的意思是你要拒絕這份差事嘍?」

「讓我考慮考慮好不好?」她內心的自覺在掙扎著。

「好，你自己跟李老師說。」

聞言，駱芸有一剎那間的失神，拿著電話的手微微地顫抖著，考慮許久，她抬手撥號。

「我是李奧。」

「李老師，我……」

「你可以考慮，不過晚上我要面試一個演員，想不想來觀摩?」

「嗄!我去……這不大好吧?」這個邀約來的意外，她有點不知如何處理。

「沒什麼好不好，如果你想來，晚上八點電視台門口見，增加點見識也好的，對不?」

「好，晚上八點見。」

掛上電話，駱芸還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答應了他的邀約，對她而言，這是個多出來的交往，她和他的，也許她一輩子都得靠這個回憶想著他。

若真如此，她要讓今夜成為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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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她就看到了李奧倚在電視台外的一面大牆上，交叉著兩條長腿，一副慵懶恣意的洒脫模樣，她放慢腳步走向他，刻意避開他眼光所及的方向，繞到他的側邊行去。

「喂，面試的人還沒來?」

李奧瞅著她，淡淡地一笑，「還沒到。」

「呃，你有告訴他也約了我嗎?」駱芸可不想當個不速之客，不過，她知道李奧是不會在乎這些的。

「沒有，這很重要嗎?」

「我只擔心打擾了你們的談話。」

「是我約你來的，你怕什麼?」李奧的眼中有著濃濃的笑意，彷彿為她的緊張感到興味。

正要為自己辯解什麼，李奧卻一個跨步向前丟下一句，「他來了。」便往那個人走去，將她留在身後。

駱芸見那男人的臉上薄薄的擦了一層粉，還淡淡的化了妝，舉手投足儘是風情無限，連笑容也是如此迷人，不禁有點看傻了!他明明是個男人，卻有著女人的風采……

「這位是我的學生駱芸，快訂婚了，這位是羅伯。」李奧為彼此陌生的兩人介紹著，轉而詢問起駱芸，「想到哪兒坐坐?」

沒想到他會問她話，駱芸陷入深思中尚未轉醒，只能驚愕莫名地望著他，愣了一下才道：「問羅伯吧!這裡我不熟。」

「發什麼呆?」李奧清冷的目光往駱芸掃去，似乎對她的心不在焉不是很滿意。

駱芸為他那恍若責難的口氣紅了你，抱歉地低下頭去。

羅伯溫柔地對她笑了笑，「駱小姐要訂婚了，這樣的失常也算是正常。」

駱芸感激地望了羅伯一眼，為他的體貼而對他有了另一番不同的感受。

他們隨後來到一家PUB，駱芸點了一壺烏龍茶，李奧和羅伯則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和檸檬汁。

李奧在與羅伯講座劇情的空檔突然轉向駱芸冒也一句，「點一壺茶，你喝得下?」

駱芸但笑不語，低頭繼續翻閱手上李奧寫的劇本。他對她而言就像是個傳奇，無論他導的戲或他寫的劇本，總能緊緊的吸引住她目光，貼近她的靈魂深處。

她專註地望著手上的劇本，李奧則專註地望

著她，直到她不小心抬頭對上了他的眸子，才恍

然羅伯不知何時已離開了座位，整張桌子就只坐

了他和她。

「羅伯呢?」

「去回電話了。」李奧收回了視線，將桌前的

一疊照片推到她面前，「這是他反串女人的照片，

看看人家多麼的風情萬種。」

羅伯扮女人的確美得足以令男人窒息，她從沒想過一個男人也可以比女人更加的像一個女人，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李奧要她來見識，就是為了這個吧?

「真美!」

「有沒有覺得自卑?」他盯著她問。

駱芸反應是仰起頭對他微笑，「為什麼?我有我的美，他有他的美，再說，他再怎麼美終究是個男人。」

「如果不知情，我可能會愛上他。」

「你喜歡這類型的女人?」駱芸有點失望，這讓她想起了歐嬡雪，一樣是艷光四射。

「你不喜歡?」

駱芸搖著頭，「我喜歡清秀的女人。」

「像你這樣的?」李奧瞅著她的眼神有些探究也有些興味，見她遲遲未答話，逕自接了一句，「可是清秀的女人都要訂婚了。」

駱芸心一下子漏跳了好幾拍，佯裝玩笑道：「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聞言，他只是望著她，拿著吸管攪動著早已空空如也的咖啡杯。羅伯在此時適時的回座化解了兩人即將產生的尷尬與不自在。

他剛剛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駱芸聽著他們的談話，聽著聽著心思又飛得老遠，任她怎麼抓都抓不回來。看著李奧才撥弄著空著的杯子，她下意識的便將茶壺裡的茶往他的杯子里倒，接著又把羅伯也空著的杯子倒滿。

李奧低聲對她道了謝，一口氣把茶杯給喝個精光，她遂又將他的杯子倒滿，就這樣喝喝倒倒兩三次，李奧終於把眼光移到她的臉上。

「你為什麼一直幫我倒茶?」

「怕你口渴嘛!」駱芸被他深邃目光盯得著了慌，笑著對他吐了吐舌頭，「你若不愛喝，大可放著，我就不會幫你倒了。」

「我看你是太無聊了。」他逕自下了個結論，將桌上的劇本丟了一份給她，「幫我看看有什麼需要改的，待會考你。」

TTT

走出了那間PUB已經夜深，與羅伯告別之後，李奧和駱芸兩人並肩走在長長的街道，路燈有些昏暗，放眼望去也沒見到什麼人，駱芸邊走邊想著自己該怎麼回家，這麼晚了，不知還搭不搭得上末班公車?

突然間，李奧拉了她一把，將她扯近他的身後，在她根本來不及意會究發生什麼事前，他的手已用力地擊向一部車的後車廂，咒罵出聲，「搞什麼鬼!你會不會開車?」

她靜靜地讓他抓著，不悸發出一點聲音，她從來沒見過李奧兇狠的一面，現在……他看來就是一副想揍人的樣子。

正在倒車的主人打開了車門走下了車，似乎也想將李奧臭罵一頓，卻在看到高頭大馬的李奧之後改變了主意，盛氣凌人的嘴臉在一瞬間化為片片笑容，忙不迭欠身道：「真對不起，對不起，太暗了，我沒看到車後有人，真是對不起，沒撞傷小姐吧?」

李奧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不理會身後連聲道歉的男人，駱芸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氣，卻想不透他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和他都沒事，不是嗎?雖然那個人的確不值得原諒……

「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地問著。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沒事吧?那部車有沒有撞到你?」

「沒有。」駱芸搖搖頭，「你別生氣了，容易老的，雖然你本來就不年輕了。」

李奧瞅了她好一會，世界似乎在一剎那間停止了轉動，全部的聲音都靜止似的，只聽得到她狂亂的心跳聲與他沉重的呼吸聲。

這樣的情境、這樣的氣氛，讓駱芸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他為什麼這樣望著她呢?他要對她說什麼嗎?老天，!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到家，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

「你覺得羅伯如何?」

「嗄?」她有沒有聽錯?他竟問她這個?

「我問你覺得羅伯如何?適不適合當我劇本裡頭的男主角?」

「呃……」方才緊繃的情緒一下子鬆懈下來，讓駱芸有點喘不過氣，她只能盯著他瞧，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似乎很喜歡神遊太虛?」

李奧笑·了，搖著頭率先走在前頭，駱芸的腳步隨後跟子上去。

「很晚了。」她隨意說著，也管不了前句是否搭得上后句。

「怎麼回去?」

「我以為男土會送女土回家?」她轉頭望向他，挑釁似的。

「我也覺得應該如此，不過我沒開車來，我就住附近。

「那——再見，我得去趕公車了。」駱芸停下腳步，笑著向他告別。

「我陪你走過去。」

「不用了，很遠的。」

「走吧!我習慣多走走路。」

駱芸無所謂地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寬廣的路上只剩下孤孤單單的幾輛車、幾個人，令她頓時覺得有些寂寞與不安，此時此刻雖然有個男人陪她走著，但又如何呢?搭上了車，她就必須向他揮手告別，漫漫長夜，還是一樣得一個人承受孤單寂寞……

「你的身上好香。」李奧突然靠了過來。

「是香水的味道，味道不錯吧?」

「真的不錯，很迷人也很好聞。」他贊同地點點頭，「希望還能常常聞到。」

「那還不簡單，我送你一瓶給你。」

「這香水——男人也可以擦的嗎?」他迷惑地望著她。

駱芸陡地笑得開懷，在寂靜的夜裡增添幾許歡樂，她認真專註地望著他，笑容滿滿的漾在臉上。

「你可以轉送給你心愛的女人，請她擦給聞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