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磚碧瓦雕樑畫棟,一派莊嚴的瑞親王府在昨夜的一場大雪后,變成了銀白色的世界。
向陽的屋檐下,一串串冰棱晶瑩剔透,一棵青松的枝幹因禁不住雪的重量而微彎,在一陣抖動后,枝幹上的雪掉落在地上。
僕人們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掃除積雪,因為今天不是例行的早朝日,王府嚴厲的主人還沒有離府,所以在龍吟苑附近打掃的僕人們連大氣也不敢出,掃雪的動作也盡量放得輕柔。
半個月前,在一夜的混亂以後,王爺最寵愛的側妃水月,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下產下一對龍鳳胎。也就在同一天,瑞王妃神秘地死去。
可是僕人們連在私底下討論都不敢,一失言成千古恨的例子並不少,在權貴之家的生存之道便是多做事少說話。
在這個大雪初晴的早晨,龍吟苑的青石路上來了一位訪客,這對龍吟苑來說是難得的奇事。而且來人並不是最常登門的東方侯爺,而是一個誰也沒見過的人。
他身上披著的黑色貂皮大氅,將他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連身的寬大帽子將他的頭完全遮住,讓別人無法一窺其貌,只看見烏黑的皮毛在陽光下閃著光芒。
訪客直奔龍吟苑的內苑,而欲攔住他的龍影衛卻在一愣之後,恭敬地放行。穿過迴廊,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一間房間的門外。
輕輕推開房門,裡面布置得溫馨舒適,室內爐火熊熊,溫暖如春。
兩張華美精緻的嬰兒床並放在一起,左邊的床是以粉藍為主色,右邊的床則是以粉紅為主色,兩個嬰兒分別在輕軟的襁褓里酣睡。
在一旁的軟椅上,一身白色布衣的人兒也疲憊地和衣而卧。
在訪客進門時,粉藍色床上的小嬰兒似有所感地睜開雙眼,烏黑的眸子探尋地望向他。在看了闖入者好一會兒之後,他好像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小小的鼻尖一皺,好似要大哭。
「噓!」訪客示意他噤聲,並且脫下自己的帽子。小嬰兒好像認出了來人,張開小嘴打了個哈欠,重新合上雙眼進入甜夢之中。
「小搗蛋鬼。」毫無育嬰經驗的他可以面對無比險惡的陰謀與鬥爭,卻對嬰兒這種「東西」毫無辦法。
輕輕解開自己身上厚重的大氅,他將溫柔的目光投向滿面疲色的人兒。她就那麼沉沉地睡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因為疏於整理而有些蓬亂,幾縷調皮的黑髮蓋在她的臉頰上。
「吃到苦頭了吧?區區幾顆夜明珠,你若想要還怕我會不給你?」他憐愛地輕斥。
「你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他在軟椅旁半俯下身子,指尖隔著細如髮絲的距離,描畫著她在別人眼裡平凡無奇,在他的眼中卻無比美麗的容顏。
沉沉入睡的人兒,有些瑟縮地輕撫自己的肩膀。雖說室內燃燒著暖暖的火爐,但這畢竟是冬天,睡夢中她還是會覺得冷。
訪客將自己剛剛脫下來的大氅蓋在她身上,她稚氣地蹭了蹭溫暖的毛皮,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在清醒時罕見的微笑。
訪客渾身一振,她的一朵笑花,雖然短暫但足以讓他迷失。猛地站直身體,他用鋼鐵般的意志,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殘忍地不顧自己想親吻她笑靨的渴望。
他急切地轉身,不去看那會讓自己失控的畫面,將目光投向如天使般可愛的龍鳳胎。
「你們知不知道二叔很妒忌你們,你們可以享受她的懷抱和愛撫,可我連碰觸她都是奢望。」
他苦笑著回憶起自己當初為了抗議從不與人直接接觸、一身潔癖的她,竟要照顧兩個初生嬰兒的吃、喝、拉、撒,而自己掏心挖肺卻連她的手都沒碰過,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初生嬰兒純凈之極,而世人早被污染得又臟又臭。」學著她當初鄙夷的口氣,他苦中作樂地重複她當初的話。
「真想變成你們,天知道你們有多幸運。你們不許給她添麻煩,乖乖聽話,知道嗎?」他語氣中的酸意可以直接釀醋了。
「遵旨,我們會自己找奶喝、自己換尿布、保證不哭,還會講笑話給她聽。」一個捏著鼻子的聲音響起。
訪客急忙回頭看向門口,只見原本緊關著的門不知道何時伸進一個男人的頭,此刻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一想起自己剛才和嬰兒爭風吃醋的場面被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中不由得直冒火。
惱羞成怒的訪客,快步沖至出聲人的身旁,拉開房門,粗魯地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拖遠后,一腳將他踢到尚未來得及運走的雪堆中。
擔心未關緊的房門中吹進的冷風會凍到房中人,他又回到房門外,仔細地關好門。這才又來到庭院中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痞子。
「呸,呸……」吐出口中早已經化成水的雪,這個痞子老兄艱難地自雪堆中拔出自己的身體,素來極重儀錶的他盡量拍凈自己渾身上下的雪。
只是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頭髮早已經是慘不忍睹;細心修剪的小鬍子也已經被融化后又凍成冰的雪水變成了銀白。
簇新的冬衣上精美繁複的花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儘管他努力地讓自己恢復最起碼的體面,但仍不復翩翩公子的模樣。
「皇上表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代忠良、蓋世奇才、堪稱國之棟樑的我?我好歹也是堂堂安樂侯。」他忍不住抗議。
「你一直都是該死的奇才,是一根早已經被白蟻蛀空的棟樑,東方無情你就為國盡最後一次忠吧!」當朝天子軒轅擎天翻臉如翻書,與在育嬰房時判若兩人。
一身代表著至高無上身份的明黃色冬裝,用雲錦織成的五彩龍紋將他襯托得威嚴無比,俊逸出眾的五官如今布滿殺機。
「表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東方無情後悔不該撩拔出皇上的火氣,皇上雖然比聞天仁慈,但也絕不是好惹的。
「誰跟你是同根生?你姓東方,和我軒轅家無論如何也長不到一條根上。」庭院的西側,一間房門被推開,一身黑衣的冷峻男人走了出來。「臣給皇上請安。」雖驚訝於一國之君的不告而訪,但他的神情卻冷峻依舊,禮數也一絲不忘。
「皇兄請起。」恢復一國之君的泱泱風度,軒轅擎天扶起長兄軒轅聞天。
「臣,安樂侯東方無情給皇上請安。」東方無情正色下拜。
「滾起來吧,要謹言慎行,明白嗎?」意思就是如果敢把看到的事四處亂說,便要小心腦袋搬家。
「謝皇上恩典。」東方無情長出一口氣,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雖然明知伴君如伴虎,軒轅家的四兄弟沒一個是吃素的,但他卻總忍不住想捋虎鬚,這也讓他的腦袋,總是處於準備搬家的狀態。
「請皇上到書房用茶。」軒轅聞天退後一步,請皇上和東方無情進來。
「東方無情,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勞,大清早的便在瑞王府?」打從一見到他,擎天心中便有疑問,今天不是早朝日,這小子應該睡到日上三竿才是。
「別提了,昨夜微臣做了一夜的奶爸。」東方無情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他昨夜快被那兩個小傢伙給累死了。
坐入紫檀木的椅中,軒轅擎天看了一眼坐在下位的聞天,見他點頭證實無情並沒有撒謊后,眉頭緊鎖。
「你當奶爸?茯苓呢?她不在嗎?」總算想起茯苓的異狀,當他接近她時便聞到一股極淡的酒味,只是因為忙著克制自己碰觸她的渴望才沒有留意。
「昨晚她在柳秋楓家裡和『他』喝了一夜的女兒紅,天快亮了才回來,呵啊……」用手捂住嘴,無情打了個哈欠。
茯苓回來后,困極了的他在育嬰房的隔壁找了張床后,倒頭就睡。感覺才剛剛睡著,便被不速之客吵醒,一探之下才發現皇上表兄居然和二師妹關係匪淺。
「柳秋楓?是那個監守自盜、勾引四弟的柳秋楓嗎?」這個色狼又想染指茯苓嗎?擎天回想起那個英俊迷人、特別有女人緣的柳秋楓,心中警鈴大作。
那個混蛋最擅長勾引人了,連溫柔善良又純情的四弟都難逃魔掌,難保茯苓不會對他動心。
不對,他們師出同門,該不會是早有關係吧?怪不得自己在房裡那麼久她都沒有被吵醒,被無情鬧了一陣后她還是沒醒,原來竟是因為……
「難說哦,茯苓孤僻得緊,卻和秋楓關係不錯。我原以為他們會打破『無敵門』中禁止同門通婚的規矩走在一起呢!」無情故意火上澆油,他的屁股到現在還疼呢,不叫皇上抱醋狂飲一番,怎麼對得起自己。
「朕現在就派人把這個色鬼投入天牢!」一向很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他,終於剋制不住火氣,他要把那個混蛋的頭砍下來,看看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名堂,會讓女人對他那麼好。
「以什麼罪名?」一直不說話的聞天開口,看來皇上與那貌不驚人、又一身怪毛病的女神醫秦茯苓關係不太單純。
「哼,勾引皇親的弄臣通常都難逃一死。」原本他還拿不定主意,是成全四弟倚天的這段孽情呢,還是拆散他們的好?如今想都不用想,柳秋楓死定了!
「好啊,如果你想讓倚天和茯苓恨你一輩子的話,就儘管殺了他好了。」無情輕呷一口香茶,渾然不在意地說道。這句話讓擎天的頭腦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這兩個中的任何一個人的恨意都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只要皇上成全了倚天和秋楓,茯苓就會死心,您自然也就高枕無憂了。」無情的語調很有誘惑性。
「東方無情,你什麼時候開始支持同性相戀了?你不說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噁心之極,違反了天地陰陽之道嗎?」這小子原來是在為倚天求情,那他之前所說的話便值得推敲了。
「人總是會變的嘛。」知道自己的目的被識被,他索性實話實說,「茯苓謹慎得很,秋楓和她之間比水還清,連她的衣角都沒碰過。不過,小心一點兒總是好的。」
「朕會考慮你說的話,等過幾天再說吧。」要他馬上接受自己四弟的性向異於常人,實在是需要一點兒時間。
「皇上,恕臣冒昧,您既然喜歡秦大夫,為什麼放她在外面拋頭露面?」喜歡的女人就要牢牢抓住,一生相守才安心。聞天不明白,為什麼堂堂天子要這樣委屈自己。
「那座大囚牢,朕一個人在裡面就行了,何苦拉著她一起不得自由。」擎天嘆道,也只有在較為親近的聞天和無情的面前,他才會表露真心。
無情和聞天輕嘆一聲,世上都道帝王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天下盡在掌握之中。又怎知高處不勝寒,即使是他們也難體會那無盡的孤單與無奈。
「朕要回去了。」宮中耳目眾多,若是被他們查覺自己無故失蹤,怕又會是一場軒然大波。
「十八年,朕只要再忍受十八年,皇兄,十八年後,無論如何這皇位是要奉還的。至於是你坐還是我那侄兒坐,你自己決定。」
半個月前皇兄的愛妾水月產下龍鳳胎,其中男嬰的胸口有著歷代軒轅家長孫必有的真龍胎記,糾纏了三十年的真龍天子之謎終於被解開。
知道自己的皇位原來是竊居之後,他非但不慌,反倒如同被判了終身監禁的人,終於有了明確的釋放之期一般,鬆了一口氣。
只是那時自己早已垂垂老矣,不知茯苓可願與他結廬隱居。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他走出房門,走出了瑞王府,回到自己生活了半輩子的皇宮。
寒冬臘月,今年的軒轅國分外寒冷,雪也極多,整個京城早已經是銀妝素裹。
瑞王府張燈結綵,鼓樂齊鳴,一派熱鬧景象。瑞王喜得龍鳳胎,上至太後下至在京的官員,都來吃這滿月酒。
金碧輝煌的王府正廳,宮燈高掛,大擺宴席,僕人侍女穿梭其間。瑞王軒轅聞天的臉上有一絲幾不可見的喜色,年過而立才有了兩個寶貝的他,破天荒地下帖子請客。
不喜應酬的他只是露了一下臉,敬了一杯酒便回到龍吟苑去陪老婆孩子,宴會的主導權完全交給了東方無情。
幾杯美酒下肚,讓人望而生畏的瑞王又不在,官員們開始高談闊論,拼酒划拳。長袖善舞的東方無情遊走於酒桌之間,將場面炒得更熱。
「聽說了嗎?瑞王妃的娘家被滅門了。」一個官員神秘地對身旁的同僚說道。
「噓,在這大喜的日子裡,你提這些幹嗎?」同僚緊張地四顧,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忙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王妃是在這對龍鳳胎出生的那天死的,一死一生原就沖煞,再說一個庶出的孩子,怎麼配有這樣的排場?」另一桌的一位老學究一臉的不贊同。
「老大人,豈不聞不見舊人哭,只聞新人笑。不管是庶是嫡,王爺高興便成。老大人,這種場合還是多說吉利話,才保百年身。」一位中年官吏勸道。
一個個都是捧著賀禮而來,但真心賀喜的又有幾人?一邊殷勤勸酒,一面嘲弄著自己與這些官吏,東方無情在一轉身之間,看見了角落中的軒轅哲。
軒轅哲是已故王妃之子,因為真龍天子的真相大白,他的身世也曝了光。他原是已故王妃與旁人所生,為了保護他,這個秘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情。
「哲兒,你怎麼不在龍吟苑陪皇祖母和弟弟妹妹?」走到他身旁,無情低頭輕問。哲兒並沒有理他,只是低下頭。「那你坐在那個桌子那兒,等一下無情叔叔忙完了就過去陪你。」
哲兒一語不發地跑出正廳,消失在黑暗中,東方無情正想去追,卻被同僚絆住。
哲兒拚命地向前跑著,剛剛聽到外公家竟被人滅了門,這加深了他的恐懼。誰也不知道,大人們辛苦保留的秘密,他早已知悉。
年僅十歲的他卻不知該何去何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母親神秘暴死,外公家又慘遭滅門,那他呢?他還能活多久?
跌坐在冰冷的石階上,他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龍吟苑外。聽著裡面的歡聲笑語,他不由得悲從中來,將頭埋於雙臂間,放聲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一個人坐到了他身旁,將他摟進寬大溫暖的大氅中,他抬頭望向來人。
「皇上?」驚恐地想跪地行禮,軒轅擎天卻阻止了他。
「哲兒,這裡沒有別人,朕是你的二叔。」剛剛守衛進房密報,說小王爺在外面哭,心中一動的他,親自來勸哄哲兒。
當走到這裡,看見哲兒小小的身子蜷在一起哭泣,那孤單又悲痛的樣子,讓他想起自己的童年。
「皇上,您會殺我嗎?」比其它同齡人早熟了許多的他知道自己的小命正捏在這個人的手中。
「哲兒這麼可愛,又沒有犯錯,朕怎麼會殺你?」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
「哦,我聽先生說皇上可以砍人家的頭。」知道自己失言,他卻硬拗成孩童之語。
「皇上並不是什麼人的頭都砍,只要你乖就沒事了。」他終究是個孩子,擎天淡淡地一笑,揉了揉他的頭。
「皇上,您知道嗎?半個月前是我的生日。」因為他的生日和先帝的祭日太近,十年來只有母親一個人會為他慶祝。可是現在母親不在了,他的生日就再也無人記得。
「知道。」因為在他出生十日後,皇宮裡發生了血案,也成為他和大皇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頁,「小鬼頭,你是在吃醋吧?」敲了他一記響頭,軒轅擎天笑道。
「很丟人嗎?」沒錯,他是在嫉妒,憑什麼弟弟妹妹一出生便享有父母的疼愛,有光明的前途,而自己卻要提心弔膽,朝不保夕。
「不丟人,朕小時候也吃過你四皇叔的醋,朕一生下來,就和你一樣被下人養大,親娘的奶都沒吃過。你皇祖母生下朕后,只是偶爾才來看看朕,其它時間都在幫先帝治國。」
哲兒一愣,原來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沒享受過多少母愛,和他相比自己是不是幸運多了?
「朕第一次見到你四皇叔時,他被生母阮貴妃抱在懷中,先皇正在微笑著逗弄他。那時朕才知道什麼是父母之愛、天倫之樂,那年朕和你一樣大。
「朕很難過,以為自己有什麼缺陷,才不受疼愛。直到有一個人告訴朕,老天讓我們生下來,就是要我們有一番作為。有父母之愛固然好,但若是沒有也只是上天對我們的試煉。」當年的這番話讓他重新振作,但願現在也能救他。「皇上,我明白了。」心中豁然開朗,但是卻不是為這幾句他還是聽不太懂的話。他只是想到如果他們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斷不會讓他活到現在,更不會和他說這麼多的話來開導他。
「哲兒,今天朕與你說的話是朕的秘密,不許說出去。」見哲兒開朗了許多,他也放鬆了下來。
他只是驚訝於自己竟將不足與外人道的秘密告訴了哲兒,也許是因為這個孩子走的正是自己的老路吧。
其實不是軒轅家的骨肉也好,至少他有機會選擇自己的人生。
悠閑地散步回到龍吟苑的小客廳外,在迴廊下,卻站著一個人,又是那一身白色的布衣,只是身上多了件紫色的斗篷,這個發現讓他會心地一笑。
不堪忍受房中污濁的人氣,秦茯苓躲到外面,清冷的空氣讓她精神一振,但隨後的寒冷卻讓她瑟瑟發抖。
但她卻不願回到溫暖的室內,冬天,又是冬天了,忙著照顧嬰孩的她,這才明顯地感受到寒冷。這讓她重新想起,冬天是一個多麼美麗又殘酷的季節。
「這件斗篷很適合你。」擎天依戀地望著她。
「這是你強送的,我渾身上下,哪一樣配得上這珍貴的紫貂斗篷?」她的聲音和天氣一樣清冷。
「你穿起來很美。」一身白衣的她總是讓人覺得單調,而這件紫貂斗篷卻為她添上了一抹色彩,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會讓人送紫貂斗篷給她的原因。
習慣了素麵朝天的她,因為寒冷而凍紅了雙頰,冷色的外表因為有紫貂斗篷而添了幾分暖意。
也許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吧,看盡世間美色早已經心如止水的他,每次見到她都是心蕩神馳。
「美?」這個形容詞,她好像第一次聽見有人用來形容她,「美」這個字離她的距離太過遙遠。
「你是指這件價值千金的斗篷吧?」
「朕指的就是你。」擎天嚴肅得彷彿在說真理。
「你這個人不但傻,審美觀點也有問題。」從來都把他當作一般的男人,她訓起他來,從不因他是一國之君而客氣。
「傻?」他真的有些傻眼。
「想把你穿過的那件大氅還給你,就要再收你一件新紫貂斗篷。像你這種人,難道不傻?」一提及此事她便有氣。他也不想想,把穿過的、有自己「臭味」的大氅蓋在她身上,害得她只得丟了當時穿的衣服,洗了三、四次澡才安心。可當自己還他大氅時,他卻耍賴說不收紫貂斗篷,他就不要黑貂大氅。
這是那家的道理?當時她真想把那件價值不菲的黑貂斗篷扔掉,但勤儉慣了的她,又下不去手,只得收下紫貂斗篷。
「你這麼生氣,難道是因為嫌這件紫貂斗篷不合意?明日朕便命御織局的人,另做一套送你。」故意曲解她生氣的原因,軒轅擎天笑道。
「像你這樣奢侈無度,百姓哪會有好日子過。」秦茯苓氣得說出大逆不道之語。
「朕的最大目的,就是要讓像你一樣的百姓,吃飽穿暖,讓你穿得暖一點兒,正是朕勤政愛民的表現。」他笑嘻嘻地說道。
秦茯苓的話若是由旁人口中說出,便是大不敬,可是由她所說,聽在擎天耳里,便如同天籟般順耳。
「你——」秦茯苓被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