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夜。周圍一片昏暗，一派的寂靜與祥和……

小小的毛茸茸身子蜷縮在地板的毛毯上，身上隱隱散發著寒氣，在炎熱的夏夜中顯得有些詭異。

像是察覺到什麼，貓眼倏然張開，疑惑地看向躺在床上的頎長身影。

靈氣？！站起身，小巧的貓步一躍跳上床頭，沒有任何的聲響。

靜靜凝視著那沉睡的面容，沒有那黑色鏡框的遮掩，露出的是一張五官立體的冷俊面容，薄薄的嘴唇依舊是向下緊抿，有絲不近人情的冷酷。

感受到那由聿翔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純凈靈氣，小狸緩緩搖了搖尾巴，疑惑地偏著頭。為什麼這個人的血含著一股腥臭卻又有著如此純凈、如澗泉一般的靈力？

那溫暖的感覺有絲熟悉，而且與她身上的妖氣並不衝突，竟能夠漸漸融入她的體內。

貓眼微合，更加徹底地感受那靈力在體內的凈化。先不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若是常待在他的身邊，也許她能夠在短日內便恢復自己原有的法力！

貓腳輕移，軟軟的毛髮緊貼著那精瘦的身軀，悄悄地躺靠在他的胸膛前，藉由身體的接觸加速吸收那不斷湧來的靈氣。

溫泉似的感覺漸漸使那晶亮的貓眸冉冉合上。

誰也不知道在那甜蜜入夢的同時，一股火紅的光影漸漸由他們之間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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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貓眼第一瞥，無聲的凝視：滾。只見大狼狗立刻旋風一般夾著尾巴逃了。

「喵！」

貓眼第二瞥，無聲地嘆息：要我當老大，送一堆死老鼠是不行的。如果你們能夠幫我找到生命之玉或者是仙鶴童子，還可以有商量的餘地。只見群貓哀號，紛紛丟下死老鼠跑到角落裡流下遺憾的淚水。

「吱吱喳喳……」

貓眼第三瞥，無聲地恩賜：拿去吧，挖個坑好好把它們安葬了。

只見一大群老鼠從四周鑽出來，嚇跑了淚流不止的貓群。老鼠合作地帶走了死老鼠，還感激得一步三回頭地叩首。

「回去了。」

貓眼第四瞥，有聲地抗議：「喵。」太陽還沒下山，多曬點陽光有助於我早日恢復法力。

「今天吃雞。」沒有理會蹲在巷子圍牆上的小狸，聿翔徑自朝對面的大廈走了過去，右手還提著一隻剛從超市買來的全雞。

雞？！靈巧的身子快速竄了下來，緊跟在聿翔的腳邊，左轉右轉，「喵。」今天吃什麼雞啊？紅燒雞？麻辣雞？還是燉雞啊？

「甫先生，你今天又吃雞了啊？」大廈的門衛向聿翔打個招呼，他是新接任的門衛。至於之前的那位呢……據說發現自己有和動物溝通的能力，現在跑到動物園去上班了。

「喵嗷！」又吃雞怎麼了？你每天只能吃泡菜下乾飯！羨慕吧！

聿翔輕輕點點頭，徑自走進電梯，小狸也快速跑進去。因為這個變態的甫聿翔是不會等她的，她要是不快點跟進去，肯定又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跑上三十二樓。

電梯門一關上，聿翔驀然低頭凝視住站在他兩腳間、期盼地望著他的小狸。

「你今天是不是讓老鼠鑽到家裡去了？」

啥？！貓頭慌忙搖擺，比風扇還要厲害。

「我剛才回去，看到窗台上有黑色的小腳印。」

貓頭一縮，才心虛地輕輕叫了一聲：「喵。」也許是灰塵，你看錯了吧。

「在客廳找到了三顆耗子屎。」

貓叫聲又小了一點，「喵。」大概是泰國黑米掉在地上了吧。

「還發現冰箱里的雞蛋沒了。」

「喵。」雞蛋沒有了大概是我吃了……雞蛋？！「喵嗷！」才不是她吃的！一定是那群可惡的小耗子，她好心好意放它們進去，拿其他的東西嘛！居然連她最喜歡的雞蛋也拿！明天她一定要派出野貓大軍，直搞老鼠巢穴！直到他們交出雞蛋為止！

墨鏡靜靜地看著小狸的一舉一動，最後才開口：「你果然把老鼠放進去了。」他根本就沒有回去。

貓眼上看下望、左移右瞄，最後還是輕輕地低嗚了一聲。

頭痛地捂住額角，甫聿翔就想不通這隻貓為什麼和別的貓不一樣。雖然才養了它一個星期，但是這中間的過程讓他已經由驚訝、到微愕、再到習慣。

比如它進廁所之後，要他用紙巾給它擦了屁股才出來。晚上看電視，六點的卡通頻道和七點的新聞是不能忘記的，而且還會自己按遙控器。它要出去的時候，自己會拿他藏在屋子裡的識別卡把門打開。三天不吃雞肉，便要絕食抗議……種種跡象讓他覺得自己像是生活在童話世界里一樣。

更別說剛才他叫她回家時，那一狗二貓三老鼠的經過都是他在旁邊看著發生的。狼狗怕貓？群貓進貢？老鼠磕頭？也許他現在可以寫一個童話故事來看看，指不定還要大紅大紫。

嗤聲一笑，他不禁為自己這無聊的想法感到荒謬。

「喵。」疑惑地看著甫聿翔，小狸覺得他最近好像有點變了，表情好像沒有那麼生硬了。

看著電梯已經到了三十二樓，門驀然打開。小狸跟著聿翔的腳步快速竄了出去，卻在看到另外兩個身影的時候停了下來。

「聿翔！」馨儀看著自己等了一下午的人終於回來了，不禁高興地跑過去。

「你怎麼來了？」微微皺眉，聿翔本想推開抱住自己不放的馨儀，但是半途卻又放了下來。

「我想你啊。我好想好想你，但是你又不來接我，也不去看我。公司里我每次去都碰不到你，所以我就直接來了。」聲音里有絲哽咽，這一個星期她為他流了多少淚啊。

「喵。」還要抱多久啊？煩死了。小狸瞪大了眼，看著自己上面摟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不禁皺起眉頭。

「咦？這不是上次那隻小貓嗎？我還說它怎麼不見了，現在怎麼在你這兒？」馨儀終於注意到自己腳邊的小貓，這才微微放開了聿翔。

「它自己跳上我的車頂跟著我回來的。」輕輕移開馨儀，聿翔將識別卡拿出來。

「哼，看不出來你還有善心嘛。肯收留一隻野貓，卻對自己新婚的妻子不聞不問，丟在娘家一個星期，連一個電話都不打。」

「夢旗！」馨儀急喚，朝妹妹搖頭。

「姐，你別袒護他！他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個好人，跟你結婚當天就把你一個人拋在娘家不管，又沒有婚禮又沒有請客，一個電話也不打。你打電話也打不通，上公司又找不到人，連家裡鑰匙也不給你配一把，讓你在門外面等了三個多小時！現在見了面，居然還問一句『你怎麼來了』！」夢旗咄咄逼人地看向聿翔，滿臉的憤怒。

聿翔打開門，徑自朝廚房走進去，小狸也尾隨其後。她現在肚子餓了。

看著他走進廚房，馨儀立刻拉住夢旗，「夢夢，你不要說了。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了。」

夢旗一手掙脫馨儀的手，「為什麼不插手？是你這一個星期在我那裡不停地哭，要不是昨天就說好今天在這裡等他，我看你根本不會去敷眼、還會頂著一雙核桃眼睛過來！」

「夢夢，你不懂。我、我求你了，你別再說了，萬一他生氣、討厭我了……」

「生氣？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生氣的時候！姐，你說你何時看過他發火，或是高興過？他總是對人冷冰冰的，而且還是最冷的、也是最狠的！他根本沒有心，他對待任何人都是虛假的！」

「夢……」

「姐，我們回去吧。你跟他離婚吧，他根本就不愛你，他連他自己都不愛。他註定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他也要拋棄世界！」

「啪！」火辣的聲響止住了屋子裡所有的聲音。

「夢夢……」馨儀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微微發紅的右手輕顫著停在半空中。

火熱的腫痛在夢旗的右頰逐漸加深，「姐……」詫異地看向馨儀，夢旗緊緊盯住那隻打她的右手，「你居然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來打你的親妹妹！」

「我……」馨儀駭然退了一步，「不是的，夢旗。我……」

「你愛他吧，你愛他你會毀了你自己的！你最後會捨棄掉所有愛你的家人，去愛一個不愛你、甚至連一點憐惜都沒有的男人！你會被他以及你自己給親手毀了！」大吼出聲，夢旗驀然離開屋子。

愣愣地注視著妹妹走出大門，馨儀緩步走向沙發，疲憊地閉上雙眸靠坐在上面。

看著客廳里現場演出八點連續劇，小狸撇撇嘴角。人類還真是麻煩，感情負擔太重了，一點也沒有她們妖魔輕鬆。生活啊，就是應該快樂一點，太過顧及就會顧此失彼，得不償失啊。

轉頭看向傳聞男主角。

「喵。」雞好了嗎？她好餓。

聿翔緩緩看了她一眼，面上的冷酷讓小狸一驚。至今為止，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冰冷的樣子，像是和所有人都隔了一座冰山似的。

「喵。」你沒事吧，感覺像剛從冰山上面下來的雪人。

聿翔一言不發，驀然將雞扔進垃圾桶里。

「喵嚎！」哇！她的雞！貓眼牢牢地盯著那丟棄在垃圾桶里的美食。怎麼辦？自己撿出來吃？可是不幹凈了吧。小狸咽了口唾沫，徘徊在撿與不撿的困惑當中。

「今天出去吃吧。」冷冷開口，聿翔大步走出廚房。

出去吃？也吃雞嗎？可是現在快六點了，動畫片趕不上看怎麼辦？小狸邊叫邊跟著跑出去。

看著自己的丈夫沒有理會自己就朝門外走出去，馨儀不禁開口喚住：「聿翔！」

「還有什麼事嗎？」淡淡地回過頭，他看到一張布滿淚水的容顏。

強忍住胸口泛起的疼痛，馨儀勉強地笑著，「你不用出去吃，我馬上就走。」熱淚似乎永遠都擦不完，永遠都停不了。

沉默了半晌，聿翔驀然開口：「我們離婚吧。」

他的話有如晴天霹靂般劈向馨儀，她獃獃地看著聿翔，最後低頭輕笑，「對不起，我剛才有點失神，沒有聽清楚你的話。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你有什麼話下次再說吧。我走了。」神情緊繃地朝聿翔笑笑，馨儀快步走了出去。一切都在崩潰的邊緣……

聿翔沒有開口，那不斷抽泣的哭聲惹得他心煩。

看著袁馨儀緊握著雙手走進電梯，小狸才竄到聿翔的腳邊。

「喵。」喂，你沒事吧？

見聿翔沒有理會她，獨自朝卧房走進去。小狸不禁嘟了嘟嘴，用身子背靠門的超帥氣姿勢把大門關上，然後再以世界選美小姐都無法比擬的優美動作小跑進聿翔的卧房。

「喵。」你沒事吧，好歹你照顧了我幾天，要是有什麼困難給我說說也不錯。等我法力恢復之後，說不定還可以幫你啊。見聿翔躺在床上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小狸不禁皺皺鼻子。哼，等我恢復了法力，你可別後悔啊。

腳尖一躍，便跳上床，緊挨著他的身邊靠攏。溫暖的靈力向她襲來，讓她不禁舒服地哼了一聲。也許……她馬上就會恢復法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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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夾帶著迷醉的紅色，代表著墮落……

一聲聲的嬌喘與嘶吼在他的耳邊漂浮，一句句女人的媚語柔聲與男人的粗喘低吼混雜在一起。他聞到了，聞到了汗水與脂粉的味道，似濃烈的酒一樣。

打開門，在門的另一端你就會找到你的媽媽。

是誰？誰在說話？他到處凝望，卻找不到任何人。四周永遠都是灰色的，除了……那一扇紅色的大門。

打開它，打開它你就能找到媽媽。

媽媽……像是接受了蠱惑一般，小小的手推開了那扇禁忌之門。紅色漲滿了眼眸，女人的妖嬈身段與男人粗獷的身材不停地扭動著、翻滾著，那是最原始的律動……

媽媽，你在做什麼？

女人驀然轉頭看向他，像一頭噬血的獵豹緊緊盯著他。那是一雙綠色的眼睛，如同最高雅的祖母綠一般。

媽媽？一個破碎的玻璃瓶朝他的頭敲了下來。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是你讓我不得不為了生活去當妓女！都是你，都是你！你當初為什麼不死了算了？！

媽媽……頭好痛，好多血……

都是那個男人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你們兩個害了我！我要把你送回去，我要送給他當做紀念。翔，好不好，答應媽媽去那個男人那裡，這樣媽媽就會永遠地愛你。

媽媽愛我……好，你讓我去我就去。

寶貝，你真是媽媽的好寶貝。但是在這之前，媽媽要把你的一隻眼睛挖掉，綠色的眼睛會讓他發現你是我的孩子的，這樣他就會殺了你！

媽媽，不要。會痛，不要挖眼睛！媽媽！

乖，只痛一下。這樣你才能成為媽媽的寶貝，媽媽才會愛你……

不要啊！媽媽，不要！

寶貝……

不……

「不！不要啊！媽媽，不要！！」

猛然大叫，聿翔悚然坐起身來，雙手牢牢地捂住雙眸。身上的睡衣全被汗水沁透了，引起一股陰冷，渾身顫抖不止。

「你沒事吧？」一個輕靈的女性嗓音柔柔響起。

「不……不要啊媽媽，不要挖我的眼睛……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很乖很乖，你不要挖我的眼睛……」似乎還沒有從夢魔中醒過來，聿翔驚嚇得往床內縮，雙手牢牢地捂住雙眼。

「別怕，我不會挖你的眼睛。你別怕……」透過隱隱月光，出現的只有近似貓般大小的狸獸。

「不挖我的眼睛……不挖……」喃喃低語。

「是的，我不會傷害你的。」小狸輕輕靠攏聿翔的身邊，輕輕地摩擦，「別怕……」

微微皺眉，小狸感受到他身上傳來不尋常的熱氣。怎麼回事？

「可是我好熱、又好冷，我想睡覺……」像個孩子一樣，聿翔漸漸放鬆下來。

「那你睡吧，我會在你的身邊保護你的。沒有人可以動你的眼睛，你放心吧……」舌尖輕輕舔了舔聿翔的手臂。

「好……」無意識地應聲，聿翔慢慢平躺在床上。

緊緊靠在聿翔的身邊，那一股熱氣與冷氣交雜著散發出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狸側頭看向聿翔，他在炎熱的夏天裡居然呼出冒煙的氣體。

剛才她在熟睡的時候，似乎這股氣流就已經從他的身上泄露出來了，但是對她來說，這股靈力卻來得比平時還要兇猛，甚至僅是半個晚上就讓她能夠恢復說話的能力。那麼她只要繼續在他身邊待下去，說不定清早就可以恢復人身。

小狸移步到聿翔的臉邊，輕輕舔拭掉他額頭的汗珠。

「人類是很脆弱的，幼年的記憶和傷害沒想到卻是你致命的弱點。若是妖獸，這些也不過是生存的法則。我不知道你為何一個普通的凡胎肉體居然會有如此多的靈氣與魔力，但是我會幫助你。你就好好地睡覺，我會陪著你，當我恢復人身的時候，你就有救了。」

雙眸靜靜地凝視著那即使在睡夢中卻仍帶著不安與痛苦的面容，小狸輕輕一嘆。走到他的腰側、蜷縮在他的身旁，那一股股熱氣漸漸朝她的身上靠攏，熟悉而溫暖。

貓眼驀然大瞠，她想她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