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幕降臨。

在凌律陽的房間中，只有展冰嵐一個客人。

擺好了桌子，放好了紅酒，為對方斟滿一杯以後，凌律陽坐回自己的位子，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用深邃的眸子看著對方毫無表情的臉。

展冰嵐當然明白對方打量著自己，而自己也因為那熾熱的視線而渾身發熱。

說點什麼吧……

「你喜歡我哪一點？」

「誒？」凌律陽沒有想到會被提問，不由呆了呆，然後才苦笑了起來，「這個問題，你剛剛問過了吧？」

「我想知道確切的答案！」沒有絲毫猶豫的，展冰嵐直盯著他的眼睛。

是呢？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他呢？

「我想知道原因。」

是的，當初只是一昧的陷了進去，卻沒有想到任何的後果。對方畢竟是男人，而自己也畢竟是男人，是命中注定要娶妻生子，繁衍後代的。

「……我不知道……」沉默了良久，凌律陽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讓他的心一下子陷入谷底。

咬咬牙，展冰嵐站起身來，在對方驚訝的眼光中脫起自己的衣服來。先是西裝，然後是襯衣，再然後是內衣，凌律陽回過神來制止他的行動。

凌律陽的臉一直通紅到耳根。

「你……做什麼？」

展冰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雙手捧著他的臉，將自己的嘴唇貼上去。

嘴唇被封住，凌律陽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手在自己胸膛上游移，所激起的強烈快感讓他不知所措。

「冰嵐？」好不容易擺脫對方唇舌的糾纏，凌律陽看著面前神色不對的戀人。

「你……現在還喜歡她對不對？」

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想，凌律陽徹底愣住了。

沒有忽略他話中濃濃的酸味，凌律陽感覺到自己本來沮喪的心一下子雀躍到半空，他捧起對方的臉，強迫那晶瑩的眸子看向自己，緩緩的說著，「你在吃醋？對不對？你是在吃醋吧？」

「沒有！」狠狠的扭開臉，展冰嵐也不明白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感覺。

「有的！我好高興！這說明你也喜歡我……不！是比『喜歡』更近一步的『愛』！！」他緊緊抱著對方，讓自己的情人無處可逃。

「你哪裡喜歡我？你一直說喜歡我，但是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地方？」展冰嵐不甘示弱的反問回去，而凌律陽也確實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

「是吧！？你根本就說不出來！」

「那麼，你又喜歡我哪個地方？」

「……」兩相沉默，展冰嵐也確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對方充滿了期待的眸子注視下，他漲紅了臉，說著讓自己可能難為情一輩子的話。

「我想……我不討厭和你溫存的感覺……」

「就這樣？」他啞然，沒有想到自己吸引對方的只有身體而已。

「我不知道！」對他的反應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展冰嵐乾脆用行動代替說話。直接抓過他的衣領，狠狠的將自己的嘴唇印上去，為的，就是一個「愛」的證明！

展冰嵐緊緊的擁抱著自己的戀人，安撫著自己那不安的心情。

吻了吻他因為激情而汗濕的額頭，凌律陽仰頭看向天花板，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他為什麼會對一個冰人動心的呢？

原因嘛……當對方這麼問起他的時候，對著那冰晶一般的眸子，他居然想不出來理由！

是愛的理由太多？還是根本沒有什麼理由就陷了進去？他一點也不知道。所以，他撓撓頭苦笑了起來，輕輕的說。

「我也不知道。」

自己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溫柔，溫柔到在大街上看到小貓小狗都會撿回家的地步，而最可悲的是他的公寓不能養寵物。對人溫文有禮，好象也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樣，無法捨棄。

愛情彷彿魔物一樣，牢牢的盤踞在他的心頭，讓他無法抵擋，而且也不想抵擋。

如果這是命中注定的戀情，如果對象是他，那麼自己就會全身心的談一次戀愛吧？

想和那個叫做「展冰嵐」的男人好好談一次戀愛……

輕輕合上文件夾，凌律陽向後仰倒，看著熟悉的天花板，腦子中出現的卻是一張冰冷的容顏。

伸手撫摩著額頭，感覺到頭部陣陣的疼痛，這種抽痛的感覺讓他本來就很難受的心情更加的難受，而原本混亂的思維則更加的混亂。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還是想和他在一起……」

喃喃的念著自己的心事，凌律陽沮喪到了極點。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猛的響了起來。嚇了沉思中的他一大跳，慌忙接聽，從手機的另一端，傳來一個女子熟悉的聲音。

「律陽，我想見你一面……」秦雪媚柔媚的聲音飄到他的耳朵里，他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有什麼事情嗎？在電話里說就可以了。」略微冰冷的聲音充分顯示出他的不悅，而對方卻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的繼續說著自己的要求。

「一面就好！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而且……還和你現在的戀人有關……」

冰嵐！？這又關冰嵐什麼事情了？

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回答著，「好的……還是那家咖啡廳是不是？我三十分鐘以後就到。」

匆匆掛上電話，凌律陽從自己的辦公室跑出去，渾然不知道背後有一對冰晶般的眸子盯著自己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冰嵐！你在看什麼！」

猛的一掌拍到了他的後背上，嚇了展冰嵐一跳。回過頭去，看見是令狐透明的臉，他才鬆了一口氣。

「律陽剛才出去了。」

令狐透明挑挑眉毛，貓咪一般透明的眸子轉了轉，給人的感覺確實詭異。展冰嵐看著他，不知道這個狐狸腦袋裡打什麼主意，不過肯定不是好主意就是了。

「誒！我還沒有說正經事呢，你跑什麼？」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狐狸半拖半拉的強迫他進了從來沒有去過的「金之間」，而那裡還有三個人在等著他。

一頭金髮的伊恩?卡?斯圖亞特，而坐在他身邊的正是自己那個老大不正經的學長歐陽飛羽，最讓他感覺到驚訝的是，自己那最盡忠職守的冰山秘書居然也抱著一大疊資料，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

展冰嵐看著面前彷彿三堂會審一般的詭異組合，不明白他們到底搞什麼飛機。

「首先！我們來彙報一下我們的調查情況！」

「調查？什麼調查？」隱約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妥，展冰嵐看著面前的四人調查小組，詢問著具體情況。

「那麼從我開始。」許藍魅翻閱著自己手上的資料，向自己的上司解說，「我手上的是康氏集團近十年的銷售額，已經所有金錢方面的出入帳，還有稅務局方面的資料，經過整晚的統計，終於擬出了一個比較正確的結果，先生請看。」

展冰嵐接過秘書手上的報表，越看眉頭擰的越緊。

「不錯！正如您所看到的，康氏集團實際上根本就是入不敷出，擺明了就是空架子一個，而且還有偷稅漏稅的嫌疑，偏偏還有人大手大腳的揮霍，根據最保守的估計，除非有奇迹出現，否則他們能撐到今年冬天就已經是奇迹了！」

「你從哪裡搞來的這些資料？」這些可是人家機構內部的機密檔案啊！

扶扶眼鏡，許藍魅冷冰冰的回答，「這個先生就沒有必要多問了。」

「根據我打聽來的消息，秦雪媚是個很不檢點的女人。」伊恩微笑著看展冰嵐忽青忽白的臉色，「上高中的時候就因為同時和好幾個男人交往而被留級，卻憑藉著自己的家世掩飾自己的過往。捐錢上了一家很名牌的大學，也就成為了律陽的學姐，和律陽交往的原因正如律陽所說的一樣，所以對這個女人而言，面子和榮譽還有金錢，是缺一不可的。所以她才選擇嫁給康氏集團的小開，以為自己可以過揮金如土的日子，卻沒有想到居然是連自己的身家都賠進去的騙局。」

「她當然很不甘心，所以和她老公達成協議。」歐陽飛羽彈彈手指，眼神中滿是對那個女人的不屑一顧，「只要想辦法得到『博新』的機密資料，讓康氏東山再起，掌握整個康氏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她就成為康氏的董事長，擁有無限的權利！」

「所以，律陽就是她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了！她大概要用什麼手段使律陽就範，將公司的機密賣給她，所以這也是值得我們注意的問題。」狐狸微笑著下了一個總結，彙報著他們整理出來的結果。

「是這個樣子的嗎？」雖然一開始就聽狐狸說，有可能是場局，但是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的野心有那麼的大，而律陽，以他那溫柔的性格和對方對陣，有可能會贏嗎？

「我們才不會坐視不理誒！那也未免太瞧不起我們十個了吧！？」

「誒？可是這是我和律陽的問題……」

「你現在還在見外什麼！？」歐陽飛羽寵溺的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惹來展冰嵐的抗議。

「歐陽！你做什麼！？」

「這裡有大把可以供你利用的人材不差遣，實在是笨蛋！政界有我，商界有你們幾個，至於警界？」眼睛瞟向一邊悠閑微笑的伊恩，對方投給他一個會意的笑容。

「警界我有認識的人，而黑道，如月老大家裡就是黑道組織。」

展冰嵐吃驚的看著伊恩，他都不知道這幾個經理真正的背景，敢情是什麼行業的都有，而且似乎還十分有勢力的樣子。

「可是這個樣子就達不到最佳效果，居然敢打主意打到我們幾個身上，看來他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如果不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我令狐透明的名字就倒過來寫！」狐狸摩拳擦掌著，笑的分外陰險。

看著他們一個個為律陽著想的樣子，一種暖流緩緩的流過展冰嵐的心底。

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展現自己那溫柔的笑容，美麗的讓所有人都看呆看傻掉。他輕輕的道，「謝謝你們這麼為律陽著想。」

「誰擔心他呀！？我們是擔心你才對！」

而另外一邊，事情正如他們所預料的發生。

到了咖啡廳，凌律陽放下自己的公事包，坐到了秦雪媚的對面，用仍然溫柔卻帶著無比疏遠感覺的看著自己往日的戀人。秦雪媚的眸子在他進來的時候就發亮了，瞬也不瞬的看著面前英挺的男子。

「律陽……」

纖細雪白的手意欲搭上他的手腕，凌律陽卻不動聲色技巧性的閃過，但是面上還是帶著溫柔的微笑，「雪媚，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看到自己的手被躲開，秦雪媚當然明白他現在對自己的感情，咬咬牙，她還是決定說出來，「我丈夫已經同意離婚了……」

「哦？是嗎？那麼你就可以脫離苦海了？可喜可賀！」挑動著眉毛，凌律陽心中暗暗詫異，沒有想到還真的讓狐狸說中了！

「可是，他有一個條件……」交纏著雙手，展現在秦雪媚臉上的神情是那麼的楚楚可憐。

看著她演戲，凌律陽交疊起雙手，不予置評，只是用眼光催促著她往下講。

「如果可以和『博新』合作，簽下三年的合同，他就肯放過我！」

看吧！果然！他們的目標還真的是「博新」！而突破口就是他凌律陽，這個康氏集團小開老婆的舊情人！

「律陽……」眼睛中開始孕育盈盈水光，而這一招以前可是百試百靈的。凌律陽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樣子，沒有任何感情湧上心頭，而滿腦子想的就只有如何快點解決對方，趕快去找冰嵐。

他現在的惡劣心情只有見到展冰嵐才可以得到舒解。

「我沒有辦法，畢竟我只是『博新』的一介經理，我的決定並不能左右公司的決策。」這雖然是拒絕的說辭，但是也是事實。只有聯合十個經理一半以上，才可以左右董事會的決定。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要你將『博新』的一點點資料給我就可以了！剩下的我們自己想辦法！」秦雪媚猛的一下抬起頭來，楚楚可憐早已經被興奮欣喜所取代。

是的！只要能夠得到「博新」的秘密研發資料，那個業界唯一的至寶，那麼他們就可以飛黃騰達了！

凌律陽冷冷的看著她的笑臉，露出了一抹仍然是溫柔的笑意，「你是讓我泄露公司的商業機密？」

「一點點就好！一點點就可以讓我脫離苦海了！」然後就是整個「博新」下地獄的時候了！秦雪媚盡量掩飾著眼睛中的陰毒，努力向面前這個男人請求著。

「我為什麼要幫你？」

「誒？」沒有意料到居然會有這句話冒出來，秦雪媚不由一時呆楞住了。凌律陽交疊著雙手，背部靠在椅背上，優雅的開口。

「盜取公司機密足以構成犯罪，我想不出我有什麼理由可以犯險！」

沒有想到會被拒絕，秦雪媚咬著嘴唇，絞動著雙手，用自己最拿手的演技裝可憐，「就算是為了我不行嗎？你忍心見我那樣被那個禽獸蹂躪嗎？你不希望我可以逃離苦海嗎？」

「哦？」挑挑眉毛，凌律陽看向她委屈的臉，心中卻沒有任何波動，「我還是聽不出有我必須要做的理由。」

「我……和他離婚以後，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呀！」

「很抱歉，我已經有了可以廝守一生的人了。」一提起那冰冷而且頑固的戀人，凌律陽的嘴邊就挑起一抹溫柔而幸福的微笑。

冷笑了一聲，她淡淡的說著，「是嗎？那麼恭喜你了！什麼時候請我去吃喜酒呀？」

「……」凌律陽沒有說話，但是擺放在桌子上的手卻不由收緊了。

這就是他最大的遺憾！他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不能和他光明正大的結合，這是這個社會所不能容許的。

「不是不想結婚，而是不能結婚吧？」

充滿怨毒的語氣讓他猛的一驚，而話中的意思很明白的告訴他，對方知道他的秘密。

「沒有想到你居然有這種嗜好，女人不好嗎？居然喜歡男人！」惡狠狠的話語讓他的臉一下子血色全部褪盡。

「你在說什麼？」

「你還裝嗎？你的戀人是男的！而且也是『博新』的經理！就是你前天追著跑出去的那個男人！」秦雪媚笑的分外得意，而凌律陽的手已經開始發抖了。

雖然知道秦雪媚可能知道他有戀人的事情，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麼秘密的關係都能讓她知道……而且還知道他戀人的身份。

「我不在意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咬咬牙，他說著真心話。如果可以和冰嵐公開交往，那是多麼讓人高興的事，雖然也可能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

「是哦！你當然沒有關係，但是你那個情人可就是兩回事了！他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吧？而且據說他們家勢力還蠻大的，這種醜聞傳出去，那他也別想混了！」

一針見血的戳中了他的死穴，也點出了他一直害怕的事情。

「空口無憑……」

「要證據嗎？我這裡多的是！」秦雪媚獰笑著，從皮包里套出一個紙袋丟了過來。凌律陽翻開其中的內容，才看了幾張就慌忙收了回去。

那是一張張活色生香的照片，而其中的主人公就是他和展冰嵐。

「你……」

凌律陽不言不語的看著對面的女人，一種極端的憤怒湧上來，衝擊著他的腦子，讓他有嗜血的衝動。但是現在這樣做是很不理智的，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用冷靜來偽裝自己的情緒。

深呼吸了一下，他已經恢復了鎮靜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對方，用無比冰冷的語調說著影響自己一生的決定。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