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為什麼……」
「席靳你既然都想到了,又何必……再來問我呢?」光線冷暗的實驗室,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走進來的。
阮裴靜靜地坐在寬大的實驗桌前,細細撫弄著手裡一隻黑色盒子,對我的來臨像是毫不驚異。
開口說話的前一秒,我還在拚命說服自己,所有的殘酷都只是美好結局來臨前的一個噩夢,但南昕極力支撐著我依舊簌簌抖著的身體,卻真切地提醒著我現在所面對的一切,都已經是無可逃避了。
「我不懂……」我開始拚命地搖頭,試圖推翻已經近在咫尺的真相,「何也,何也他還那麼小,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做錯了什麼?」低啞地一句重複,阮裴一直垂著的眼睛終於看向了我,「席靳你那麼聰明,難道還沒想到嗎?」我,我應該想到什麼?
「那孩子……他瞞著我,偷偷進入了只屬於我和小翼兩個人的地方……小翼被感染了以後就不願意再見外人了,臨死以前,他寧願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孤零零地過了一個月,就連我……就連我他也不要見!
「何也……何也他怎麼能……他怎麼能就這麼闖進去,和那隻該死的狗一起把屬於我和小翼的地方弄得一團亂,然後……然後還看到了小翼的臉?」
我怔怔地看著阮裴堪稱絕美的五官,被憤怒和怨恨扭曲得不成模樣。
「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那天聽說他感冒了,我去看他……結果他說他都看見了,他說他會幫我的忙……等到合適的抗菌體被配置出來以後,小翼就不會再那麼難看了……
「哈哈,小翼難看?他居然跟我說小翼難看?他居然敢跟我說這種話?他以為自己那個樣子就很美嗎?不可饒恕……」
就……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我一定要他為自己說出的那些話付出代價!」他咬著牙恨恨地詛咒著,終於站了起來,那隻黑色的盒子依舊緊緊拽在手裡,嘴角卻挑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正在研究一種新的病菌,本來是要在下一次生化戰爭的時候,奉送給那些害死小翼的人的……我正在為找不到合適的實驗品而發愁,那孩子就自動送上門來了……」
「你……你說什麼?你自己在做細菌實驗?」雖然已經揣測了大概,可是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朝著更讓人肝膽俱裂的方向進行。
「是啊……效果很好,是不是?」他頓了頓,眼睛眯了起來,「那些人怎麼對小翼的,我就會十倍、一百倍的都還回去!才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那孩子身上就開始有反應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很多……」
「你的意思是……何也並沒有被pin感染?你騙他……難道你一直都在騙他?」
「你說呢?席靳……」他上前一步,忽然想到了什麼似地輕笑了出來,「那個孩子告訴我,感染了以後你們兩個還在一起做愛呢!看他緊張成那個樣子,一直都在問我如果用了保險套是不是就沒事……
「可是席靳,那樣的皮膚,結構組織都已經全部病變潰爛,我每次給他打針的時候,摸著都覺得會作噩夢,你居然還能抱得下去……」
「你這個混蛋!」在我有所反應以前,南昕的拳已經憤怒地揮出了。
阮裴的身體趔趄了一下,手裡的黑色盒子猛地摔了出去。
傾灑一地的白色粉末,夾雜著焚燒過的黑色焦炭。
「小翼……」他一直冷酷的聲音終於在那一刻驚恐了起來,趴在地上拚命地把那些粉末收攏在一起。
小翼?那個叫小翼的少年不應該是在那副巨大的水晶玻璃棺里嗎?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的東西?
「都是他的錯……都是何也的錯!」滿地的粉末被微風揚起,細細碎碎地都飄開了去,阮裴在每一塊地板的縫隙里拚命摸索著,聲音裡帶上了惶恐的哭腔。
「我又沒想他死,我只想他嘗試一下被細菌感染的滋味,別再亂說話,然後就讓他康復的……他偏偏要和我作對,偏偏要自己研究抗菌體……
「他和翼感染的細菌不一樣,實驗報告的偏差越來越明顯……他竟是堅持要自己來做實驗!我不能讓他那麼快就發現我在騙他,我很害怕……所以匆忙放火燒了實驗室……
「可是我竟是沒有來得及把小翼的屍體給救出來!再進去的時候,就什麼都沒了……只有這些骨灰,只有這些骨灰而已……」他攤開雙手絕望地坐在了地上,看著滿手沾滿卻永遠無法再聚攏的粉末,痛哭失聲。
「你剛才說……你可以讓他康復的……你自己的細菌實驗,一定有合適的抗菌體的是不是?」我顧不了那麼多了,只是衝到他的身前拽著他的衣領,促聲問著。
「有啊……」很長很長的等待,他整個人像是已經掏空了,半晌才抬起頭朝我獃獃地一笑,「可是席靳啊……你想想,你按照小翼感染的那種病菌配置了抗菌體給他打了進去,會是什麼樣一個結果呢?」
我的手已經無力再抓緊,可是他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勸過你的……我叫你不要著急!再等上一段時間,我只想再看看後期的反應而已……現在什麼都晚了,細菌相互作用以後的病變誰也控制不了!席靳……你的小情人是你自己害死的……你自己親手害死的!呵呵……」阮裴的聲音,空空洞洞的,卻在句子的最後「咯咯」地笑出聲來。
「小翼……小翼你連骨灰都不肯陪著我……那我該去哪裡找你呢?」他的臉小心翼翼地貼在了地板上,對著那些粉末輕輕地蹭著,眼神已經完全迷失了。
「席靳……你別聽他亂說,我們有機會……我們還有機會的!」南昕抓著我的肩膀,尖利地叫我的名字。
他就是這個樣子,每次說謊話就會抖得不成形狀。
我微微搖了搖頭,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南昕,快十二點了,我想回去……明天,明天就是何也十七歲的生日呢……」
最終篇
回宿舍的時候,正好趕上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真好,何也十七歲的生日我有陪在他身旁。
睡衣、被單、袖口的地方都是星星點點的紅色——咳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可是到了現在,他現在應該是再也沒有力氣遮掩了。
何也,生日快樂!我坐在床邊,撫摸著他柔軟的劉海,低頭在他額上輕輕一吻。
「我十七歲了!」他環住我的脖子,想了想,咧開嘴唇「咯咯」地笑了出來。
咳出來的血沾染在我的下頜,然後順著脖子、胸口一直流,又熱,又濕,好討厭!我把嘴唇堵了過去,不要那些腥熱的液體繼續流出來。
他低聲笑著一直扭著頭躲。
臭烏龜,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你害羞個屁!熱吻了半晌,我湊到了他的耳邊,把聲音放得低低的:「小烏龜,十七歲的生日禮物……你想要什麼呢?」
他抬起眼睛看我,晶瑩的瞳孔襯在灰暗的臉上閃亮如星。
壞孩子……真以為成人了就可以用那麼誘惑的表情嗎?不過如果你喜歡,那麼……一切如你所願。
我抿著嘴角朝他笑了一下,低下身體開始認真地解他的睡衣。
小烏龜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四肢放鬆得讓人心疼。
以前那麼多相處的日子,我也就抱過他一次而已。
而那一次,他緊張又僵硬,滿心的不安,只差縮進烏龜殼。
所以這一次……這一次……何也我一定會很溫柔。
吻他胸前小小的乳,吻他側腹上瘦瘦的肌理。
雖然知道他的皮膚潰爛成現在這樣已經不怎麼會有感應了,但是,我依舊吻得很用心。
鋪陳在我眼前的是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更珍貴的寶物,讓我憐惜得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的雙手順著我的頭髮來回揉著,一直都在輕輕地微笑。
吻落在了他的腰間,我把頭抬了起來,然後試探著把手觸了下去。
「小烏龜,這裡……這裡還有沒有感覺?」
他很彆扭地瞪了瞪我,皺著鼻子把雙腿並緊。
原來重要的部分還是很敏感的啊……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拉低他的睡褲,把頭埋下了。
「席靳……不要……不要這樣!」小烏龜今天第一次抗議行為,不過反對無效!我把他胡亂揮舞著的手抓緊,繼續在他的雙腿間慢慢輕吻著。
青澀的器官很快就立了起來,像小小的生物在一下一下輕輕地顫動。
「何也……它熱起來了呢!」我的嘴巴只用來說了這麼一句廢話,就開始做更有用的事情。
用我能想到的最溫柔的方式取悅他。
「席靳……真的不要!好髒的……」他唧唧咕咕一直在哼,雙腿倒是很誠實地越並越緊。
「好吧,不要就不要……」慢慢離開他最敏感的部分,我順著他的腰線重新吻了上去。
他一直拉著我的手,一點點曲起膝蓋,把雙腿儘力地打開了。
「小烏龜……你很著急啊!」我跨在他的腰間,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說些瘋話來欺負他。
他從喉嚨里哼了個細細的調子,然後把眼睛閉上了。
雖然已經完全看不出膚色的變化,但空氣中滾燙的溫度讓我肯定他在臉紅。
臭烏龜,裝模作樣地想勾引人,結果還不是這個死樣子。
我看著他瘦瘦的臉,滿心都是柔軟的感覺。
然後,我把騎在他腰上的身體,慢慢、慢慢地抬起來了。
「席靳!席靳你要幹嘛?」動作才做到一半,小烏龜光速睜眼,啞著個嗓子叫得驚天動地的。
「沒幹嘛……送禮物啊。還有,我有給你用保險套,不會有事,別擔心。」
我勉強應了一聲,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和他多廢話——這樣的體位要讓他順利進入我的身體,還真是……好睏難。
「不要!不要!席靳你都沒有這樣做過……會疼,會疼的!」他這次看來是真的驚惶起來,拼了命地扭來扭去,就想把我從他腰上扯開。
真麻煩啊……兩人身體接觸的地方才進去沒多少,我已經疼得滿頭是汗,還在考慮下一步怎麼辦,這隻烏龜怎麼吵個沒完沒了的?試著用手指把下身入口的地方撐開了些,然後儘力貼近他的身體。
有輕微的布帛撕裂般的聲音,然後是粘稠又濕潤的感覺。
「席靳!你這個笨蛋……你流血了!你下來……下來好不好?不要這樣!」剛才還裝得風情萬種的小烏龜「嗚啊嗚」地開始哭,真難看。
我也實在是疼得厲害,只有喘息了幾下靠在了他的胸前。
「小烏龜……你的成人禮……你不是一直想這樣試一試的嗎?別當我不知道……」他摟著我的脖子嗚咽著。
「如果是你……我不介意的啊小烏龜,你不是也疼過嗎?」脖子的地方濕漉漉的,這傢伙該不是連鼻涕都哭出來了吧。
我邊忍著疼痛還要邊安撫著他,真不公平!
「何也……何也你要不要動一下試試?」等他哭夠了,我開始很情色地在他耳朵邊吹氣。
他的頭還是沒抬起來。
這傢伙,真難伺候……「動一動嘛,何也……很舒服的……」為什麼我要那麼積極地勸他吃大餐,而且大餐還是我自己?半天不見反應,老這樣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看來我只有自己來了。
「何也……何也……」邊喊著他的名字,邊儘力在他身上擺著自己的身體。
這個姿勢還真是……很辛苦啊。
感覺他埋在我身體里的部分又膨脹了幾分。
「席靳……」終於他捨得把頭抬起來了,一張臉上哭得亂七八糟。
「怎麼樣,要不要自己動動看?」我抱著他的腰在床上滾了一圈,主動躺到了他的身下去。
姿勢的驟然變化帶來了相連部位的迅速摩擦,我們的身體都重重地抖了一下。
不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已經快到極限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啊……他伏在我身上,一動不動,只是怔怔地看著我的臉。
我的心沉了沉。
小烏龜……小烏龜你該不是連這樣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吧?
「席靳……」又來了,這孩子今天怎麼吞吞吐吐的啊,有什麼話你說啊。
我也緘默,等著他的下一句。
「席靳,我愛你!我十七歲生日最想說的一句話就是……席靳,我愛你……」他伸手在我的臉上慢慢地勾勒了一遍,像是要把我五官的形狀刻在心裡。
然後他握住我的腰,慢慢地開始抽動了起來。
我能想象到的,最體貼最溫柔的姿勢。
我的何也……現在他在我的身體裡面,和我緊緊地連在一起。
他說他愛我,他在成人的生日上祈願,他想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小烏龜,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呢?
細細的一聲尖叫,他終於汗水淋漓地軟倒在我胸前了。
慢慢退出了我的身體,我很小心地把他抱了起來。
誰也沒有再說話,從深夜到清晨,我們就這樣毫無間隙地緊緊摟在一起。
「席靳……你知道嗎?在海邊的那次,你吻了我……我的心一直跳一直跳,翻了整整一個通宵都沒睡好,後來到了天蒙蒙亮,我偷偷從帳篷里鑽了出去,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什麼?」
「我看到了太陽正從海的那邊升起來……然後漫天的朝霞,都是淡紫色的……」越來越低的聲音帶著幸福的憧憬。
我的小烏龜彎著嘴角合著眼睛,終於在我懷裡,沉沉睡去。
***
何也的葬禮被秘密安排在了三天以後,我們沒有驚動任何人。
沈亮破例從禁閉室提前放了出來,看到何也屍體的時候還是不願承認。
他是寧願流血也不願意流淚的人,我從來沒見過他哭成那樣子。
舒迪給何也畫了個很漂亮的妝,把他所有潰爛的肌膚都遮掩了起來。
粉粉嫩嫩的小烏龜躺在那裡,嘴巴彎彎的,像是在作美夢的傻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大餐享受得很爽,讓他一直都保持著這個模樣。
我托著個下巴一直地看著他。
南昕眼睛紅腫地一直跟著我,連睡覺都守在我旁邊。
他實在是很煩啊,我這麼大個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我知道他怕我在何也的葬禮上做什麼傻事,其實我不會的。
何也他長到十七歲,從來沒什麼人真的愛過他,他沒有享受過任何一個屬於自己的節日,所以在他最後的葬禮上我會讓他安安靜靜,絕對不會和他搗亂。
何況像我這麼高智商的人,又怎麼會和那些笨蛋一樣當著一群人的面要死要活、拉拉扯扯呢?一個人真的鐵下心來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真的是什麼人都阻止不了的。
我瞥了瞥守在一旁緊盯著我的南昕,偷偷地笑了一下。
南昕啊,雖然你一直說自己比我聰明,可是我這次畢竟還是贏了你。
或者從某些方面來說,我的確是個笨蛋。
在遇到何也以前,我以為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事情是值得一個人用生命去做交換。
能在我過去的日子裡有你,有沈亮,我是真的真的很開心。
可是,我愛上了何也,我遇到了生命中的不可抗力。
感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可是我想這種叫愛情的病毒我無法抵禦。
這幾天我一直一直在想,試圖找到解救自己的抗菌體。
我想象著在沒有何也的日子裡努力生存,可是光想著,就已經讓我感覺無能為力。
我不僅是個笨蛋,還是個很固執的人,固執到……我總是會去做一些任性又讓人頭疼的事情。
所以南昕,沈亮……對不起對不起……還有何也……這個秘密我連你也沒有說,你會不會很生氣?那天和你最後一次做愛的時候,給你用的保險套其實被我偷偷弄破了。
後來害怕速度不夠快,和你接吻的時候,我也有把自己的嘴唇偷偷咬破。
津ye、血液之間的細菌感染都是光速,這點我知道得很清楚。
想到這裡,心情很好,我攤開了手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窗戶的玻璃亮閃閃地,太陽好像快出來了。
我扭過頭去,把眼睛眯了起來。
漫天的淡紫色,很絢麗的樣子,大片大片都是被渲染得鮮活和美好。
那隻烏龜在沖繩海邊看到的朝霞,就是這樣的嗎?上次話只說了一半,真是吊人胃口。
不過我不著急啊,何也,答案總是能知道的。
偷偷看了一眼手腕的地方,皮膚已經在這三天裡面飛速地黯淡了下來——我掩飾得很好,沒有任何人知道。
小烏龜,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