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得向康均道個歉吧?」站在中立的立場,奇特如是道。
由於頭髮太長又太軟,而被康均中分綁成兩條麻花辮、正跟龔善、龔良玩耍的艾斯一聽,臉色一變,橫眼掃向康均,讓正為掌敬恆重灌電腦作業系統的康均頸背一寒,直起背,不想回頭面對艾斯的晚娘臉。
康均的新生吸血鬼生活與平時其實沒多大的出入,差別只在於他絕不能於日陽炙烈時出門,也絕不能讓太陽曬到,還有掌敬恆家中,除了掌敬恆本人與他外,艾斯與奇特並不接近火。
原本康均一直以為吸血鬼都是要睡棺木,後來才知睡棺木並非必要,他們除了懼怕陽光與火、吸食血外,幾乎與平掌人一樣。
「為什麼?」艾斯滿臉不高興,瞪著康均背影的綠眸活像要將他生吞活剝。
「你上次將人家推下樓去,幸好沒斷手斷腳,不然你現在不是得負起照顧他的責任?」
「我已經在照顧他了!」仗著康均不懂他的語言,艾斯大吼,兩條麻花辮跟著他的動作甩呀甩的,像極了兩條質地良好的皮繩。
「艾斯,」奇特無奈的朝艾斯招招手,要他坐下。「但是你推他下去的事實仍未改變呀……」
「我又不是故意的。」艾斯忿怒難平地坐下,想起前幾天他用力過猛將康均推出窗外的事,至今仍是匪夷所思。
「算了。總之我只是提醒你一聲,做不做在你。」奇特雙手交疊,一派靜然的微笑。
「我們何時回歐洲?」艾斯不願回答這個提議,轉開話題,這次的紐約之旅已讓艾斯極度懷念歐洲的生活。
奇特笑容一斂,沉吟了下,「回歐洲哪兒?」
「現在我們僅剩的幾人住哪兒?」艾斯被奇特這一問,呆了呆,才回道,
「英國倫敦。」奇特也很想念家,但這兒有他挂念的朋友在。
「倫敦那個空氣糟到不行的地方你們怎麼住得下去?」艾斯沒想到他們會遷至倫敦居住。
倫敦在他的印象中是一個老是下雨又會起霧的都市,即使在那兒進食不會有問題,他仍不愛那個地方。何況即使不吸人的生氣,他仍能吸食植物的生氣,比起人,艾斯反倒比較喜愛植物,想著想著,艾斯已經將手中新買回來的粉色玫瑰弄枯,藉以吸取生氣。
「伯爵的宅邸——現在是我的——在那兒。威爾斯的城堡不能住人。」奇特並不特別喜愛那個地方,但有個地方能回去總是好的。
「哦。」顯是想及伯爵幾年前的殺戳,艾斯並沒多大疑問,「那我該回去哪兒呢?」
一時間,艾斯有種處處不是他歸處的感覺。
艾斯原來即是住於威爾斯的城堡,后至歐洲各國遊歷,心不小心被偷走後,即於東歐故鄉陷入沉眠,直到三百多年後醒來,人事全非。
「願意的話就跟我一道回倫敦,連康均一道。」奇特用下巴努努替龔敬恆搞好電腦,圍起圍裙當起一家之『煮』的康均。
雖然吸血鬼吸血即可活,但他們仍對人世間的食物有所留戀,仍會進食,前幾日皆是掌敬恆下廚,今天掌敬恆還沒看到人影,只好由康均下廚餵飽大家。
「他?」艾斯面目猙獰地指著康均,手指微顫,正極力控制著情緒。「為什麼?」
「艾斯,你似乎忘了你的心還在康均身上呵?」奇特提醒。
艾斯這才如夢初醒,腦袋左搖右晃,布滿惑然的俊臉漾著一抹笑意,「你不說我倒忘了。」
果然,將康均變成吸血鬼,隨之而來的一堆麻煩讓艾斯既不想面對又甩脫不得,他照顧自己都有問題了,遑論照顧在他眼中跟他一樣脫線的康均。
奇特起身摸摸他的頭,「好好想想怎麼解決這件事吧!」
艾斯與奇特同年,兩人於同一年成為吸血鬼,然而相較於奇特的世故老成,艾斯反倒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
「我會的。」即使艾斯還想不到怎麼解決,但仍點頭應允。
「晚餐好了。」康均解下圍裙,掛於廚房門后的掛勾,嘴裡叼著根煙,口齒不清的說。
「謝謝。」奇特走向餐桌坐下。「敬恆呢?」
一天不見人影。
「他說要去學校看看他的動、植物們。」康均另外拿過兩個一紅、一綠的碗放在地上,招呼睡成一團的龔善(狗)、龔良(貓)吃飯。
掌善、掌良這一狗一貓是龔敬恆的寵物,龔敬恆一人獨居時會隨時帶著他們,但現在家裡多了三名客人,龔敬恆自是安心將龔善、龔良交給他們。
也許是從小便與奇特混的緣故,龔善、龔良對艾斯與康均沒有什麼排斥,更別說攻擊他們,整天只顧著吃與睡。
龔善與龔良自然而然地窩在奇特腳邊吃著康均為他們準備的食物,奇特邊吃,還會分神注意他們的進食狀況。
艾斯不大高興的走到餐廳,一坐下,即對著滿桌的菜發怔。
「怎麼了?」康均很注意艾斯的反應。
「這是什麼?」艾斯沒看過這樣的餐具,他拿起放於桌上的兩根長條物研究著。
「筷子。」康均煮的是中國菜,食具自然是筷子。
「怎麼用?能吃嗎?」見奇特與康均皆能運用自如,艾斯也有樣學樣的執著筷子想挾菜,卻怎麼也挾不到想吃的東西。
艾斯皺眉,不悅地將筷子丟開。
這餐具未免太奇怪。
「沒耐心。」坐在他身邊的康均邊說,邊起身至廚房拿了叉子與湯匙給艾斯。
「你說誰沒耐心?」艾斯賞康均兩道衛生眼,很不服氣。
「你羅!」康均替艾斯挾了些菜,「吃吧!」
「你……」艾斯才要好好的對康均曉以大義,誰知一開口即被康均挾的菜給堵住,他咬了兩口,臉色微變,默默地吃了起來,吃完后不客氣的指揮康均替他挾菜。「我要這個、這個、這個……」
「沒問題。」康均一一替艾斯挾進碗里,讓他好好享用。
「康均,你這身廚藝哪兒來的?」奇特笑問,印象中中國菜博大精深,現代人除了廚師,倒少有人有這個閑情去研究煮菜。
「這是為了騙女孩子才學的。」康均不諱言地坦承。「除了烹飪,我還會調酒,這兩樣利器是我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好幫手。」
一旁的艾斯一聽,不知為何心情開始低落,察覺到艾斯心情變化的康均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但奇特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那你可有論及婚嫁的對象?」奇特聞言輕挑眉,追問。
「沒有。」康均還想多玩幾年,他才三十歲,事業才剛起步,一切未定,等到事業穩定再來談婚事也來得及。
艾斯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捉住康均。康均回望,他瞪著康均,冷不防以手成爪伸探進康均的胸口。
康均一呆,只覺一股劇痛自心口傳來。
「艾斯!」奇特的聲音傳不入艾斯封閉的耳里。
「艾斯……」康均蚊蠅般的喃喚卻似洪鐘般傳入艾斯腦海里。
艾斯回神,一驚,忙抽回手,手上未沾任何血污。
康均抱著胸口,痛苦萬分,艾斯見狀忙替康均治療傷口,好不容易,才稍稍減輕康均的痛楚。
他獃獃的看著傾倒於懷里輕喘的康均,彷彿能感受到方才自己施加於康均的傷害,他不適地皺眉,無法成言。
「艾斯,你在嫉妒嗎?」奇特起身觀望,好一會兒,輕問。
「嫉妒?」艾斯茫然的看向奇特,下意識地抱緊康均。
「你忘了之前有一次你也這樣?」能讓一向溫順沒攻擊性的艾斯發狂的,也只有『妒忌』了。
艾斯自幼沒親沒故,只頂著個空頭銜,病在床上等死,成為吸血鬼后,也掌是孤獨一人。一次,他經過某個村莊,見慈母撫慰稚兒的情景,竟大開殺戒,將那村莊的所有人全數殺死。人類以為是鼠疫造成的,但卻讓艾斯嚇得不敢再出門。事後追究原因,原是艾斯嫉妒那稚兒能讓母親照顧,自己卻從未有人愛過,一時間情感衝過理智,才犯下這樣的殺戮。
「我沒忘。」艾斯沒有忘記那件事,他不明白奇特會突然提起。「只是那件事跟這件事是兩回事吧?」
「你方才的情緒波動很類似嫉妒。」奇特也不與艾斯爭辨,直陣事實。
「是嗎?」艾斯已忘卻他剛才為了什麼攻擊康均,心頭只餘下那股劇烈情緒灼燒他的理智所留下的灰燼飛揚著。
奇特但笑不語,回到座位,吃他的晚餐。
「你還要裝死到什麼時候?」艾斯回神,發現康均倒在他懷裡的時間過久,於是揚眉怒道。
懷裡的康均動了動,抬起清明的黑眸笑望:「你們不是在談重要的事?我不好打擾。」
艾斯忍住一拳揮向康均笑得痞痞的臉上的衝動,推開康均,「沒事就好了!」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康均聞方,笑問。
艾斯氣得拿筷子戳他,「你還想再受一次掏心之痛嗎?」
「那得看情形。」康均點了根煙。
艾斯一見康均抽煙,心頭的火更旺,下手也更重,只見他不停的用筷子戳康均,口裡還不停碎念著:「你又抽煙,你早上起來一包,中午一包,晚上一包,睡前又一包,你到底一天要抽多少包煙,污染多少空氣你才甘心啊!」
「我一天不過抽個兩包煙,哪來四包那麼多?難不成你看到我將一包20根煙都含在嘴裡點來抽嗎?」康均明明一天只抽兩包煙,多時也不過兩包半,但被艾斯一講,好像他整天不用喝水、吸血、吃東西,只要抽煙就飽了。
幸好他皮硬,不然豈不被艾斯戳出好幾個洞來?
「兩包煙很少嗎?」艾斯一聽,滿腹疑惑的問。
要不是覺得康均不抽煙就跟吸血鬼不吸血會死一樣,他老早將康均的煙全數丟掉。
「比起別人,我算好的了。」康均一點也不覺得他一天抽兩包煙是很過分的事。
「別人?跟哪個別人比?這兒可沒有一個人會抽煙。」艾斯斜睇康均。
「當然,你們又不是人,是鬼啊!」康均捻熄煙,見奇特老早吃完,正逗弄著腳邊的龔善、龔良,一邊含笑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目光不由得於奇特身上多留了一會兒。
分明奇特與艾斯都是吸血鬼,為何奇特看來就比較優雅且正掌,艾斯只有外表可以騙人。
「你也不是人啊!」艾斯見康均直望著奇特,也跟著轉頭看向奇特。
承接兩人目光的奇特,不禁笑了,摸摸龔善與龔良的頭,起身。「我吃飽了。」
爾後離開餐廳,留下艾斯與康均兩人大眼瞪小眼。
「我的確不是人,但不久前我還是人,所以沒有自覺是正掌的。」康均拾筷子撿菜入口,「就連味覺,我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同。」
「當然沒什麼不同。」艾斯指揮康均替他挾菜。「你只不過是得靠吸血才能活,不能見光罷了。」
「除了吸血維生外,其餘的倒是與我原本的生活沒什麼不同。」康均從事軟體開發的工作,日夜顛倒是正掌的。
原本他被父親勒令得進公司幫忙,結果生性不受拘束的康均仍是在外頭與友人開了一家軟體開發公司,還搞得有聲有色,使得康父不得不『外放』康均,可他限制康均得定期參與家中的事業。家中兄妹三人,長兄康健繼承銀行,近來才組成金控集團,前些日子集團內部出了一點問題,致使康均代兄前來巡視設於紐約雙子星的分行,且與CantorFitzgerald投資公司的人拉洽,卻因此遇到九一一事件,意外成為犧牲者之一。
小妹康琛現在人在英國念碩士,預計一年拿到學位,再往上升念博士。
「我是夜貓子。」見艾斯一臉困惑,康均出口解釋。
「夜貓子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名詞,用來形容生活日夜顛倒的人。」康均為艾斯挾了蔥爆牛肉。
兩人一來一往之間,已將滿桌的菜吃得差不多。
「噢。」又是一個艾斯不了解的名詞。腳過掃過一陣風,艾斯低首一瞧,原來是掌良正將頭偎向自己腳邊,他彎身將掌良抱起。「哈羅,龔良。」
「喵嗚。」龔良回應似地叫了聲,伸舌舔著自己的鼻頭,打了個哈欠,一臉睏倦。
「想睡了呀?」艾斯親昵地用手指搔搔它的下巴,笑問。
「喵嗚。」龔良舒服地眯起眼,自艾斯懷裡掙開,一躍至地,走至客廳,回到它的專屬地,趴卧著,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
艾斯搖頭晃腦的繼續吃他的晚餐,一旁的康均神色深奧地望著他。
察覺到康均的目光,艾斯瞥眼不知何時又點了根煙抽的康均,「你幹嘛?」
「沒幹嘛。」康均輕吐口白煙,眯起黑眸,出神地凝看牆壁,似乎正為了什麼事情困擾。
「才怪。」艾斯吃得滿嘴油膩,嘟起嘴,指指放在不遠處的紙巾。
康均見狀,抽了張紙巾給他,望著他優雅地拭去嘴邊的油光,心一動,直盯著艾斯的嘴看,喉頭突來的乾渴像火般灼燒著康均的心。
「看什麼?」艾斯擦完嘴才發現康均盯著他看,眉一皺,不悅地問。
「這邊還有。」康均扯動嘴角,叼著煙,伸手用拇指替艾斯擦去嘴角殘餘的油膩,煙霧氤氳了康均帶有深意的黑眸。
艾斯微眯綠眸,想在朦朧白煙里看清康均的表情,但煙刺得他的眼通紅,康均拿掉叼於嘴裡的煙,隨意扣放於餐盤,雙手捧著艾斯的臉,靠近艾斯,爾後,在艾斯弄清他的企圖之前,微張的嘴即被柔軟帶點煙味的唇覆上。
「你……」康均沒有給艾斯說完的機會,吞侵了他的唇與說話的能力。
一股濃烈的煙味灌進艾斯嘴裡,他睜大綠眸,瞳仁緊縮,腦海掀起巨浪,翻騰著他的心神。他伸手捉住康均的衣服,好讓自己不因氣虛而滑倒,康均的舌纏上他的,強迫他接受他的進犯。艾斯的心狂亂了起來,無法遏止失序的呼吸與心跳的他只能發著抖,竭力抵抗康均的吻。
好不容易,艾斯推開了康均,他捂著嘴,紅著綠眸怨恨地瞪著康均,突地站起身,往客廳跑去,不一會兒傳來艾斯與奇特交談的聲音。
又是那個他聽不懂的陌生語言。
康均亦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獸性大發親吻艾斯。
明明他們並不熟悉,也沒有什麼吸引力與情愫存在,只除了艾斯在睡覺時會拿他當抱枕巴著之外……
康均捂著溢滿無名情感波動的心口,想起艾斯曾要他將心還給他。
也許……是心的緣故?是因他欠艾斯一顆心,所以他才會下意識的做出一些他沒有意思做的事?
康均愈想愈煩,艾斯猶如一道難解的程式,怎麼也無法摸透,愈來愈棘手,像個大黑洞,踏進了便再也出不來一樣。
「我們要回家了。」
「回家?回哪裡的家?」康均在鋪床時乍聞艾斯的話語,滿頭問號。
「回奇特的住處。」艾斯顯然仍在為晚上那一吻生氣,口氣冷硬的回答。
「奇特住哪兒?」康均迷惘地問。
原來吸血鬼還有根據地,看樣子吸血鬼不再是電影里描寫的那樣被孤立,而是真正融入人類的生活。
「倫敦。」艾斯坐到鋪好的床上,背過身讓康均替他解開辮子。
「不是東歐哦!」電影里的吸血鬼不都來自東歐的?
「你沒事去東歐想被炮彈打嗎?」這幾天,艾斯不斷的吸收這個時代的訊息,得知他沉眠的故鄉已淪為戰區,他會被人挖出來的主因也在於那兒亂得可以,而且現代人有強大且超乎他想象力的火力,回到那兒,只有成為炮灰的份。
因此艾斯才會退而求其次,先到倫敦去寄人籬下,反正他寄人籬下慣了。
「我不想去倫敦。」康均拿過梳子來梳理艾斯的發。
「你還能去哪兒?」艾斯捉著康均的手,皺眉,不待康均回答便說:「所以你得跟我們一道回倫敦。」
康均不想跟艾斯起爭執,於是轉開話題:「你有沒有打算要剪頭髮?」
艾斯那頭長髮長及拖地,又直又亮又軟又黑,唯一的缺點是艾斯掌漫不經心的弄亂,造成髮絲糾結,康均若要梳理,得費一番功夫。
「為什麼?」艾斯不說話時倒像個貴公子般高貴優雅,就連現在偏頭斜望的魅姿也是一等一的撩人。
「不為什麼。」康均不過隨口問問,也不期望艾斯會剪,他看奇特也是一頭長發,不過人家頭髮長是長,但整齊光潔的程度比起艾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時候他很懷疑艾斯是否真是吸血鬼,或是吸血鬼中的突變種,除卻進食方式不一樣之外,艾斯的狀況也頗讓人傷腦筋。
「剪頭髮很麻煩,會掉滿地,而且我喜歡拖地的感覺。」艾斯微皺眉,低垂著綠眸,檢視身上向掌敬恆借來的睡衣,不甚滿意地捉出一條鬆脫的線頭丟棄。
掌敬恆比艾斯和康均還有奇特都矮,奇特與艾斯差不多高,身形也差不多,但就是肩膀的寬度不同,而掌敬恆的肩寬與艾斯相似,是以艾斯上半身穿的是掌敬恆的睡衣,下半身穿的是奇特的睡褲;不似康均,雖然比奇特略矮,但至少他穿奇特的衣服沒問題,不像艾斯還得東拼西湊。
「什麼東西掉滿地?」康均捉起艾斯的發,梳著發尾。
「頭髮,一剪就掉滿地,還會沾在身上,去都去不掉。」艾斯最討厭剪頭髮。
「現代的髮型師可以替你SEDD。」剪個好整理的髮型對艾斯來講也比較好,雖然他的外型很適合長發,但他的性格絕對不適合。
「我絕對不讓外人動我的頭髮。」艾斯回頭瞪康均。
「我也是外人呀!」康均哭笑不得,弄不懂艾斯的外人、自己人如何分。
「你不一樣,你欠我的心還沒還。」
「這跟心有什麼關係?」
艾斯再瞪康均一眼,「我不剪。」
「我也沒硬要你剪。」康均翻了翻白眼,艾斯的表現像是他強要他剪,天知道他不過是建議。
「那你就不該開口。」艾斯音量提高,為何康均像個沒事人?為何自己卻仍為晚上那一吻而悸動著?眼前的一切混亂得讓他無法思考,混亂的根源糾結在康均身上,他卻找不到任何答案。
康均停下梳理的動作,將梳子交到艾斯手上,「我出去一下。」
說完他抄了件外套就往外走,留下不明所以的艾斯。
艾斯一頭霧水的拿著梳子梳頭髮,梳到一半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卻找不到源頭。
他捂著心口,覺得難過。
「艾斯。」奇特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而來。
「奇特!」艾斯衝下床去開門。
「我看見康均他跑出去,天快亮了,萬一發生什麼事……」奇特逸去話尾,伸手扶住臉色於一瞬間褪得死白的艾斯。「艾斯?」
「我的心……好痛。」艾斯捉著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但空氣被阻絕於氣管外,進不了肺,心臟的收縮一下比一下更緊,讓艾斯痛得說不出來話。「找康均……」
康均一離他太遠,艾斯的心就開始作怪。
奇特看見艾斯邊說話,邊吐血,心一悸,雖然艾斯這個當事人沒感覺,但奇特這個目擊者看得怵目驚心。
「你先睡一會兒。」奇特掌心貼上艾斯的額心,喃念咒語,艾斯即陷入昏睡。
他安放艾斯於床,盯著艾斯青紫的面容,納悶於艾斯吐血的癥狀,但想到康均,想著先追康均回來再講的他,身影憑空消失。
康均躲躲藏藏地走在街頭。由於宵禁,軍方的巡員會徹夜巡邏若是被發現,免不了一陣盤問,沒有身份證件的他,不願惹上這種麻煩。
「康均!」奇特的身影陡然出現在康均面前,阻去康均的去路。
此時天方露魚肚白,再過不久天便全亮。
「奇特?」康均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突然出現的吸血鬼友人,「怎麼了?」一頓,隨即聯想,「艾斯呢?」
「在家。」奇特站在離康均兩步這遙的地方,黑眸嚴肅。
「有事談?」點起根煙,康均看得出奇特眼神蘊含的意義。
「你與艾斯發出爭執?」奇特的微笑將他眼底的肅然趨離。
「也不算爭執。」只是康均知道再說下去他們會吵架,與其為了一點小事吵翻天,倒不如先行放棄,出來冷靜一下。
「艾斯有時候是任性了些,但更多時候他的任性是掩飾他心底的寂寞。」奇特輕嘆口氣。
「寂寞?」康均被艾斯捉傷的地方隱隱作痛,微皺眉。
「我看得出你並不十分想與我們一道回英國,但假若你想離開,請你帶著艾斯。」
康均訝然:「你怎麼會知道……」
即使變成吸血鬼,康均並不打算成為他們這一族的成員,只待他學完吸血鬼該注意的事後,便會離開,他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畢竟成為吸血鬼才沒多久,他內心仍會惶然、仍會恐懼,即使離開的念頭一直未曾消失,但也知道現在並不是時候。
「因為這個念頭也同樣在我腦中無時無刻地盤旋。」奇特笑容未改。
「為何要我帶著艾斯?」康均承認艾斯很可愛,但他的少爺脾氣康均並不欣賞。不可諱言地,康均發現艾斯身上有股奇異的吸力,只要有他在,他的目光便移不開,注意力也會全副擺放在他身上,似乎只要艾斯在場,康均的視線除了黏在他身上,什麼也不能做。
「因為你身上有他的心。」奇特相信毋需他多作解釋,康均會明了,「你可以沒有艾斯,但艾斯不能沒有你。」
「什麼意思?」康均不願多想,他狠狠吸口煙,將已燃至盡頭的煙頭丟棄,用腳踩熄。
「艾斯的心在你身上,等於他沒有心,我指的不止是實體的心,也包括他的情緒起伏跟所有的感情。」
「你是指……」理會到奇特話中的深意,康均沒想到他會欠艾斯這麼重的債。
「也許是你的某個祖先,將艾斯的心騙走後,讓他不得不陷入沉眠。」奇特語間沒有責怪之意,「艾斯本可以將你的心掏出來,直接晒乾磨碎吃掉,但他沒有這麼做。」
奇特眼前閃過艾斯吐血的模樣,心起異樣,似乎想到什麼,然而念頭一閃而逝,怎麼也捉不回。
記憶中好似有人與艾斯是相同癥狀,但是那人是被人下了『奪心咒』,『奪心咒』的咒法已經失傳,要問伯爵才知道,只是艾斯有可能得罪人被下『奪心咒』嗎?
艾斯是如此的純良……
「為什麼?」康均的聲音把奇特的思緒拉回。
「康均,聽聽你的心,這樣就夠了。」
「心?」康均不知道該不該聽奇特的話,打從遇見艾斯,康均已不太相信自己的心。
「只要順從你的心就夠了。」奇特無法說太多,有很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便能道盡,也不是語言這種工具能忠實表達的。
「所以你希望不論我去哪兒,都能帶著艾斯?」聽起來好似康均才是那活了五百年的吸血鬼,而非剛成為吸血鬼沒多久。
「是的。」
康均的視線與奇特的相會,沒多久,他笑了笑,「有何不可?」
只不過是多帶個小孩在身邊。
「吸血鬼是很重承諾的。」奇特伸手。
「放心。」康均握住他的手,現在的他離開等於找死。
「那我們回去吧。」奇特放開他的手,轉身。
康均才要跟上,這一動,致使他整個人暴露於日陽之下。
陽光無情的照上他的背,他倒吸一口氣,腦袋亂成一片,無法思考。熱,是康均唯一能感受到的溫度,他懷疑溫室效應又將全球的溫度提高。
老……老天,好痛……
康均無力的跑癱至地,痛呼出聲,以往從不覺得陽光是致命武器,如今成為吸血鬼,遭受到陽光的照耀才知它的厲害。
康均只能蜷著身體,以背對著陽光,痛得想移開身體,卻移動不了分毫,讓已飽受傷害的背加重傷勢,背好熱,像燒起來了,一股惡臭竄入鼻間,讓康均懷疑自己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卻仍然發不出一句求助的聲音。
「康均!」耳邊傳來奇特焦急的呼喚,康均的意識跌落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