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縱慾過度是什麼意思，現在思凡清楚體驗到了。
其實昨夜津村拓並沒有太過分，他今天也只是腰很酸，還沒有到下不了床的地步，也沒有慘烈到需要送醫院好好療養，但是那種全身的酸痛，簡直就像被一輛車碾過的感覺讓他十分不好受。
他連抬起眼皮都嫌累啊……
為什麼他身後的這男人這麼精力十足呢？昨天晚上還不夠，現在又……
"不要了……哈啊……"他用虛弱的手拍了拍埋在自己兩腿間的狼爪，可惜沒什麼嚇阻的能力。
他轉過身，半是怨怒半是無奈地瞪了一眼津村拓。
津村拓低笑著，大手一伸摟住他。"昨天是你的第一次？"
"嗯。"
"以前和女人做過嗎？"
"沒有。"
"那你……真的喜歡男人？"
思凡皺皺眉，"你問這個問題好奇怪，不是應該在昨天就要問的嗎？怎麼做完了你才問？"
津村拓做了一個聳肩的動作，突然認真地看著思凡。"思凡。"
"嗯？"
"這是你的名字？"
思凡點點頭。
"全名？"
"思凡·司圖亞特。"
"你是哪裡來的？"
他終於要問了嗎？
思凡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他一直在想，津村拓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丶在什麼樣的場合問起這個問題。左想右想，就是沒想過他會挑在這種時候，在兩個人剛剛發生過親密關係之後……這代表什麼呢？他懷疑自己？還是想更信任自己？
思凡墨綠色的雙眼毫無畏懼地看著他。
"拓，你要相信我喔，我不會對你說謊的。我告訴你我叫藤木，那也是真的，因為我小時候生活在日本，我跟著母姓，所以我才告訴你我叫藤木。後來到了蘇格蘭之後，才改用司圖亞特這個姓氏。"
"你是從蘇格蘭來的？"津村拓皺皺眉，腦袋裡面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卻又處在一團迷霧中，暫時還沒有辦法看清楚。
思凡點點頭。
津村拓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時思凡伸手抱住他的頸子，像是生怕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會讓眼前這男人嚇得跑掉一樣。
"你知道司圖亞特這個姓氏嗎？這是蘇格蘭歷代皇族的代表，這個家族曾經統治過蘇格蘭地區；即使在現在，司圖亞特這姓氏依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津村拓的腦中突然一片空白。
小貓說，他來自一個曾經統治過蘇格蘭的家族？
那麼他也是皇族的後裔之一？
原來他的小貓，真的是從城堡里逃出來的王子？
而自己……只是王子一時的玩樂對象嗎？
身分高貴的王子，最終要回到華麗的城堡里，和美麗的公主生活在一起，不是嗎？怎麼可能會和他這個混黑道的男人在一起？這豈不是天壤之別？更是天大的笑話！
他看著思凡的眼神有了變化，那是一種被背叛的悲痛。
他又再次被背叛了嗎？
雖然理智告訴他，其實這件事情思凡並沒有錯，思凡的確沒有對他說過謊話，因為他從來沒有提起他的身世，而自己竟然也傻傻地沒有去追問……
是啊，他不想追問的原因，就是猜到這隻小貓的身分一定大有來頭，可是他怎麼想都想不到，他的小貓居然帶有皇族的血統……
"拓？"思凡擔憂地看著津村拓的神情漸漸冷漠起來。
"你玩夠了嗎？王子殿下？"
"王子？不，我不是王子，我只是……"
"你沒玩夠的話，我玩夠了。"
心裡一直揮之不去的疙瘩讓津村拓露出有些厭惡的神情，他推開思凡，轉過身坐了起來。
"你玩夠了？"這是什麼意思？思凡有些不敢置信。
他玩夠了？原來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玩弄自己嗎？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麼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會那麼炙熱，他擁抱自己的時候是那麼溫柔……難道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裝得這麼自然，讓他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
"拓？"思凡從後頭抱住他。
津村拓卻將他的手拿開。"我高攀不起，你別再玩了。"他的語氣異常冷淡。
他煩躁地找出煙來想要抽，卻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心裡的激動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他不想在這時候顯露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思凡要瞞著他？
雖然自己也有不對，但是、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諒解思凡隱瞞身分的舉動。
他心裡苦笑一聲，說了又怎麼樣？如果一開始思凡就揭露自己的身分，當時的他說什麼也不會把這隻高貴的小貓給帶回家，還想養著他吧？
被他推開的思凡突然覺得好冷。
那是一種從心底深處蔓延出來的冷。
這樣的冷漠，讓他想起父親過世時的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那種沁人的冰冷彷彿又在他的身體里復甦。
原來……他還是一隻沒有人要的小貓。
家人不要他，如今連他的主人都不要他了……
為什麼？他好想問為什麼？只是因為他的身分嗎？
他恨死自己身上這該死的血統！什麼高貴丶什麼皇族丶什麼不可一世，全都是累贅！
如果沒有這個名字，如果他只是藤木雅弘，拓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他了？
津村拓這時候站了起來，默默地穿上衣服，然後走了出去。
思凡沒有問他要去哪裡，他不敢問。
直到房門被關上之後，他還是沒有盼到津村拓的一字一句。
這樣的沉默反而更傷人。
如果津村拓打他丶罵他，或是直接把他拖出去扔掉，他可能還會好過一點吧！
津村拓這樣的沉默，只是讓他回想起在蘇格蘭的日子裡，自己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從來沒有人關心他的感覺，從來沒有人會對他表示出一點點的心疼……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發現自己哭了。
好奇怪，父親去世的時候，他想哭都哭不出來，但為什麼現在他不想哭，眼淚卻又不聽話地跑出來呢？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心口的地方好悶丶好痛，好象剛剛被人重重踩了一腳？
思凡用被單把自己裹了起來，盡情地痛哭起來。
他又再次被遺棄了嗎？
***
津村拓走出房間之後，直接就出了門，不想再留在思凡的身邊。
他的確是心亂如麻，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下。
蘇格蘭皇族的小王子啊……
原來高橋猜的沒錯，他的小貓真的是一隻有著高貴血統的白色波斯貓，他不應該撿回這麼貴重的寵物的，這隻白貓他養不起。
他煩躁地又猛抽了好幾口煙。
但是，如果他真的很想養這隻小貓，那怎麼辦？
他丟下煙，用腳狠狠地踩熄。
就算他想養又怎麼樣？那隻小貓不過是跑出來玩玩而已，遲早有一天要回到他的城堡去，不是嗎？
思凡對自己……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曾經被背叛過的心讓他無法好好思考，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承認他只能去找一個人幫忙，雖然那個人常常幫倒忙的時候比較多。
他招了輛計程車，決定去找高橋問個清楚。
***
高橋對津村拓的到來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反而笑吟吟地問他："怎麼樣？你家的小貓的確來頭不小吧？"
"你早就知道了？"
他媽的，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他！這人還算朋友嗎？
面對津村拓突如其來的怒氣，高橋早就有準備，他彎腰從腳邊拿起一瓶蘇格蘭威士忌，故意重重地放在桌上。
"哪，上次把你的珍藏喝完了，這還你。"
"我現在不想喝酒。"
"喔，是嗎？"高橋摸摸自己的下巴，故意裝作在思考的樣子。"不過你家的小貓卻很喜歡喝喔。"他看了一眼津村拓，又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這瓶酒的，我想他一定會很喜歡。"
津村拓上前一大步，手掌用力拍在桌上，桌上的紙筆文件統統跳了起來，他陰狠地說："他媽的，少甩嘴皮子，把你知道的都給我說出來！"
"嘖，你怎麼脾氣還是這麼不好？我還以為養只小貓會改善你的脾氣呢！"高橋無奈地放下酒瓶，"一開始你家小貓和我拼酒的時候，我就在猜他是從哪裡來的，後來又聽你說他有時差，我就想了一下幾個地方，美國？不太可能，美國人大部分都不喜歡蘇格蘭威士忌這玩意兒，剩下的就是歐洲。你家小貓又那麼有教養，所以我想他是來自很有背景的歐洲家族，說不定還和皇族有些關係。直到……有人送了我這瓶酒，又拜託我一件事，我才把這些線索都連了起來。"
"誰送酒給你的？"
"你應該猜得到吧？"
津村拓想到昨夜那個奇怪的外國男人。
"那個外國男人？"
"他的名字是威廉·司圖亞特。"
"他是思凡的親人？"津村拓很訝異。
如果是親人，為什麼對思凡那麼不客氣？甚至還當著別人的面賞他巴掌？
"是親哥哥。"
"有沒有搞錯？親哥哥還對他那麼惡劣？"
"思凡在司圖亞特家的地位就是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嗎？"
津村拓被這句話愣住了。
沒有，思凡什麼都沒有說。還是他沒有給思凡機會說？
天啊！他甚至沒有給思凡任何解釋的機會，自己就一個人跑了出來，留下他一個人在家裡……
"思凡是個混血兒，說難聽點，對講究純正血統的歐洲皇族來說，他是個雜種，但是又不能放任他在外面生活，以免家醜外揚，所以他們還是把思凡帶回了蘇格蘭。名義上雖然是家族的一份子，但地位恐怕連家裡的僕人都不如吧！"高橋繼續說下去："思凡這小子一到了日本就逃了，沒想到會遇上你，還被你這位'好心的主人'給帶了回去，好好地養在家裡。他哥哥雖然討厭他，但還是得找到他，不然，找到他的屍體有個交代也行；他們又不想把事情張揚，所以就找上黑道。"
高橋指指自己，"所以，就找上我啦。"
"然後你就把我的行蹤告訴他們？"津村拓已經氣得咬牙切齒。
難怪他昨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綁走了。
"我是故意的嘛！我相信你的能力，就憑他們那幾隻三腳貓，哪是你的對手？而且你不也想知道小貓的身世嗎？"
"你是在利用我測試他們的能力？"
"沒錯。你覺得怎麼樣？"
"差勁透了。保鏢沒用，主子也沒用，傻蛋配笨瓜，這種人找我們做什麼？"
"威廉不是主子，真正的主子最近才掌權，所以才特地派威廉來日本拉攏關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幾天後在我的安排之下，威廉會去和皇太子吃個便飯吧？"高橋說得十分得意。
放眼日本，誰有這個能力能安排這樣的飯局？
難怪威廉那小子簡直把他當成神一樣崇拜。
"幹嘛對他們那麼好？"津村拓哼了一聲。
"多交朋友總不是壞事。"
"交到你這個朋友算他們倒霉。"
高橋對於津村拓的吐槽不以為意，反正他已經習慣了。
"好啦，現在你到底要不要你那隻小貓留下？"
"我……"津村拓像只沮喪的豹子一樣，坐倒在沙發椅上。"我不知道。"
高橋皺眉，"怎麼了，心結還是解不開？拜託，都那麼久了，你還在在意那件事情？"
"你要不要也去死一次看看？"津村拓沒好氣地回他。
"不用了。"高橋揮揮手，"隨便你，反正那是你的/家務事/與我無關。"他只要"生意"做好就成了。
"你覺得……你覺得思凡他……"他是愛我的嗎？這句話津村拓努力了好久，就是說不出來。
像他這種人，有資格說"愛"嗎？
這是不是太可笑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到？"高橋故意把手放在耳朵旁，一臉重聽的模樣。
"你煩啦！你說思凡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啦！"津村拓吼了出來。
高橋揉揉耳朵，"知道了啦！幹嘛吼那麼大聲？"他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突然問道："你呢？你愛不愛他？"
津村拓猶豫了一下，嘴巴要開不開，想說"愛"，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為什麼自己不去問他呢？"高橋好笑地看著津村拓這副尷尬的模樣。
"這種事情我問不出來。"他煩躁地揉著自己的頭髮，"我起先只以為，像他這種高貴的王子，只是偷溜出來隨意玩一玩，遇上了我，也只當作是件有趣的事情，反正到了最後，他還是要回到他的城堡去的……"
"那不是城堡。"高橋指正，"我想，對那隻小貓來說，那只是一座牢籠而已。他只是被人抓回去，不得不在那裡生活罷了。"
津村拓沉默不語。
如果真是這樣，那思凡是不是真的有可能願意留在自己身邊？
"我說……貓只要認定主人，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如果他真的認定你，只要你開口要他留下，他不會不答應的。"高橋看著他說。
"即使他的身分不允許？"
高橋神秘地笑了起來。
"如果你真的想要他，我當然有辦法。"
"真的假的？"
"喂喂喂，不要懷疑我好不好？好歹我也是九條會社的幕後大老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高橋一臉被侮辱的樣子。
津村拓突然轉身跑了出去，留下一臉錯愕的高橋。
喂，這小子動作未免太快了些吧？
剛聽完話就跑人，連聲謝謝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