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夜晚,李仲陵才扶冷凝霜到床上安睡,正要吹熄油燈之時,門板就傳來幾聲輕叩。

他緩緩開門一探,丁成立在房外,低聲說道:「小王爺,方才府里的護衛又飛鴿傳來信息。」他奉上剛收到的信箋。

李仲陵取過,閱讀完心頭湧起自責。

「丁成,你等我一會。」他轉身執起桌案上的毛筆,洋洋洒洒的寫下兩封書信。

聽見李仲陵和丁成說話的聲音,冷凝霜摸索的緩緩由床上坐起。

待他將信寫好,立即走到丁成面前低聲交代,「這兩封信你替我飛鴿傳回王府給王爺,還有,另外你替我傳令下去,命在外跟蹤的守衛們全都回府去。」

「是!小王爺。」將兩封信收回懷裡,丁成領命離去。

直到李仲陵將房門合上,一直默然不語的冷凝霜這才出聲。

「仲陵,是出了什麼事嗎?」隱隱約約的她只聽見傳什麼信息。

「沒什麼,是三年前我犯下的一件荒唐事。」他淡淡的笑著,褪去身上外衣,摟著她躺在床上。

「什麼荒唐事?」一直以來,她就只知道他是一名遠遊散心的小王爺。

「這話說來可長了。」李仲陵柔撫著她散發幽香的細發。「三年前,我遇見了一個名喚千尋的女子……」

伴著房外皎潔的月光,冷凝霜伏在他溫暖的臂膀,聽著他低沉動人的嗓音,訴說著三年前所發生的愛情故事……

***

冷凝霜一大清早便起床,雖然只穿著樸素簡單的衣衫,仍不減其傾國絕色。

她秀髮直垂至腰際,頂上的小髻只插上那隻奪目的金釵。

正當她獨自一人靜靜坐在椅上,等候和丁成出門安排離鎮的李仲陵時,突然聽見外頭傳來紛亂的腳步聲,莫名驚擾著她的心。

她不安的摸索著起身,才走了幾步,眾多的腳步聲卻在房門外停住。

「是……仲陵嗎?」她慌亂不安的開口,語調也因害怕而微顫。

驀然,房門讓人給猛力推開,幾十名禁軍闖入,團團將她圍住。

冷凝霜駭然的微退了幾步,不安的感覺攀升至頂點。

「你……你們是誰?」直覺告訴她,眼前闖入的幾個人極其不善。

」公主,久違了,七王爺下令,命我恭迎公主回宮。」領頭的是禁車況統領彎身應著。

「王爺?」她的行蹤終究還是讓向秦那伙人發現了。

冷凝霜美麗的臉龐瞬間刷白,嬌軀驚惶的顫抖著。

誰來救她?她茫然無頭緒的急退了幾步,但不一會就退到牆角,再無任何退路。

「請公主隨下官回宮。」況統領恭敬的低聲請求。

「不!」她斷然否決。「我死也不隨你回宮。」她的手胡亂揮舞,想尋找可護身的物品,但一次次抓了空。

「那卑職可就得罪了。」況統領舉起手示意,他身後的禁軍們立即一擁而上。

「你們別過來。」冷凝霜驚聲一嚷,一個踉蹌腳步不穩的跌坐在地。

「公主,你還是聽令回宮吧!」況統領望著她花容失色的絕麗臉蛋,心中雖然憐惜不忍,但還是命兩名手下將她架起。

「不,放開我、放開我……」她用儘力氣掙扎,怎奈仍敵不過力壯的男人。

「凝霜!」在房外聽見她失措的驚呼,正好回來的李仲陵和丁成立即奔進房,但他們才一踏人,頸子就一一被架上尖利的長劍。

「仲陵!是仲陵嗎?」冷凝霜的臉上掛著淚,擔憂的輕嚷。

「凝霜是我。」李仲陵舉步想走向她,但頸上的劍卻不容他移動半分。

「你們是誰?竟敢放肆……」丁成急怒的斥喝,在看清眼前的人穿著禁軍服飾,頓時驚駭的噤聲。

看來他們的行蹤被發覺了!他驚惶的望了李仲陵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況統領,奉了七王爺之命恭迎公主回宮,並緝拿小王爺。」況統領冷酷的斜睨著仍不安份亂動的李仲陵。

「我不許她回宮,我不許!」李仲陵震怒的伸手推開架在頸上的長劍,著急的想奔至冷凝霜身旁,顧不得手掌心因此被割傷。

「小王爺!」眼見他整個手掌鮮血淋漓,丁成只能駭然的驚喊。

一禁軍見李仲陵膽敢違抗,長劍毫不留情的揮去,深深划傷他的右臂。

「啊!」他吃痛的跪倒在地,傷口瞬間湧上鮮血,急速染紅他的衣袖。

「小王爺!」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丁成嚇得雙腿一軟,害怕的急吼。

「仲陵……」雖然瞧不見發生的景象,但李仲陵那一聲吃痛的驚嚷卻扯痛了她狂跳的心。

「況統領,求求你不要傷害小王爺,求求你。」丁成慌張的跪在地上哀求。

眼見鮮血直流的李仲陵猶想掙脫箝制,況統領也訝然的不忍目睹。

仲陵受傷了,而且聽他痛切的低嚷,似乎傷得不輕,冷凝霜不禁著急的落下淚。

她不能讓仲陵再為自己吃苦頭了。冷凝霜放棄了掙扎,揚高聲音開口,「放了小王爺。只要你不再為難小王爺,並將他安全的送回淮王府,我就隨你回宮。」

「這……」況統領微愣,為難的不敢徑自答應。

「要不,」聽他仍不願妥協,她二話不說的拔下頭上的金釵,緊緊抵在自己的喉頭。「我就死在你面前,讓你無法回宮交差。」她以死作為最後的要脅。

「凝霜,不要!」李仲陵激動的反對,但手臂上的傷卻讓他痛得昏厥過去。

驚訝的見她抵在頸上的金釵,已將她劃了一個血口,況統領明白了她說得出必做得到,在權衡輕重之下他終究讓了步。

「只要公主肯回宮,不管什麼條件卑職都會遵從。」

他一下令,幾名禁軍立即扶著李仲陵、押著丁成匆匆步出房門,而冷凝霜也被架著離開。

***

隱隱約約、似遠似近的水聲回蕩在耳邊,身子輕緩的搖晃,似是催人進入夢鄉又似無端惹人心煩。

恍恍惚惚間,冷凝霜只感覺像是回到宮裡,那猶如金雕玉砌的冰冷牢籠,壓得她簡直無法呼吸。

急喘著,她在睡夢問醒來,有些茫然的坐起身,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身處駛往京城的船艙里。

不知在另一艘船上的李仲陵現況如何?身上的傷是否已不再疼痛出血?

她憂心不已的緊咬著唇,真想立即飛奔到他身邊陪伴著他,可船一靠岸她就得回去深宮,要再相見根本是難上加難。

冷凝霜抹去不知何時滑下的淚水,決定出艙去求況統領,容許她伴著李仲陵回王府,直到他傷口無恙。

她緩緩伸手摸索至艙口,才將覆在艙口上的布簾一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陣刺骨的寒風。

照這樣冷冽的感覺來推斷,此時若不是深夜就是天剛破曉的清晨之際。

她隨著船搖搖晃晃的出艙,才扶著船欄走沒幾步,隱約聽見前頭似有人交談的聲音。

凝神傾聽,是況統領和另一名男子的說話聲。

「怎麼了,向秦在紙箋里怎麼說?」況統領望著侍衛長將送紙箋的信鴿收回籠里。

侍衛長展開紙箋看了一遍后這才開口,「向大人說,請況統領依著公主的請求,不管如何絕對不能露出馬腳、打草驚蛇……」

「乾脆直接迎回宮裡,又何必那麼費事?」況統領不以為然的挑挑眉。

「統領,依我看咱們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現在向大人可是七王爺身旁的大紅人。」侍衛長低聲的勸說。

「哼!他不知使了什麼妖法,和七王爺將那個荒淫的皇帝給拉了下來,擁立另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娃兒做皇帝。有誰看不出來那小娃兒只不過是個幌子,真正掌權的還不是那個野心勃勃的七王爺!」

況統領滿心妒意,真恨自己不能分食這塊令人眼紅的權勢大餅,只能像只聽話的狗,聽從向秦的差遣。

雖然離他們還有段距離,但冷凝霜卻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她驚駭的差點驚呼出聲。

看來向秦不但助七王爺一臂之力,讓他獨攬大權,還鬼使神差的掌握住他們的行蹤。.

「統領,咱們還是別太過浮動,見機行事。況且向秦他也不會一輩子得寵受重用,你要知他有這個能耐能讓皇帝下台,當然也有能耐讓七王爺所擁有的一切煙消雲散。」侍衛長笑得詭譎,心裡也開始策略出一項完美的計劃。

「你的意思是……」況統領挑動著刑,好奇的朝他直問。

「統領,要是你是七王爺,你難道會不怕向秦這個人?」侍衛長嘴角噙著笑,盯著他直瞧。

了解到侍衛長話里的含意,他不禁恍然大悟的狂笑。

「在下有個天衣無縫的計謀,只要這個計劃一成,到時定讓你取代向秦成為七王爺身旁的紅人。」

「喔!」況統領止住了笑,側身附耳傾聽。

兩人低聲說了一陣,而後緊接著揚起恣意的狂笑。

他們張狂的笑聲,一聲聲撼動著冷凝霜已經無措的心。

她驚駭的捂住耳朵,惶恐的轉身就跑。

「是誰?」兩名正在甲舨上巡守的禁軍發現了地。飛快的衝上前架住她。

遠遠的聽見了禁軍們的斥喝,況統領和侍衛長立刻趕來。在望見是一臉慘白的冷凝霜后,不但沒布絲毫的懼怕,反倒還不約而同的浮上姦邪的笑意。

「看來你什麼都聽到了,鎮國公主!」況統領冷冷的笑著,揮手示意抓著她的禁軍暫時鬆手。

「你們好卑鄙。」冷凝霜不屑的痛心指責,臉上毫無懼意。

「公主,你這句話可是說錯了!,」況統領朗朗一笑。「我只是受向大人所託,將公主你護送回京。」

「在我回宮之前,我想先到淮王府陪小王爺三天。」既然回宮已是無法挽回的事實,她現在也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沒問題。」況統領爽快的應允。「不過請公主務必將等會送進艙里的藥丸吞服。」

「我沒病沒痛,為何得吃藥?」對他的命令,她只覺得反感。

「為了你的雙眼。」況統領得意的揚起嘴角。

他抬手一揚,兩名禁軍立刻聽令上前緊緊抓住她,將她強行帶進船艙。

***

「既然鎮國公主已知咱們發現了她的行蹤,為何不幹脆將她迎回宮,反倒讓她先去淮王府?」李從一臉震怒的瞪視著立在跟前的向秦。

站在身旁的況統領則像看戲般,似笑非笑的等待他的解釋。

向秦有些不耐的抬眼瞧了李從一眼,像根本沒見到他一臉的怒火,他慢慢的坐下,端起放置在花桌上的溫茶,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這才開口。

「王爺,咱們好不容易才查尋到公主的下落,若是馬上將她迎目宮裡,只怕到時公主心頭不悅,又離宮出走了。」

「她怎麼能夠再一次輕易的離宮?」李從對他的說法感到不以然。「只要我加派人手寸步不離的盯牢她,她插翅也難飛。」

聞言,向秦挑著一對俊眉,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公主出走前,前朝皇帝不也派出許多守衛緊緊守護著她,但她不是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溜走。」

任誰都聽得出他話里直言不諱的嘲諷,李從不禁鐵青著臉,氣得雙肩隱隱顫抖。

「再怎麼說你也不能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而擅自決定。」忍下滿腔欲發的怒火,李從不悅的指責。

「是啊!這事可是非同小可,要是一個不小心又讓公主給逃脫……」在一旁默不出聲的況統領終於逮著了機會說話。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讓向秦給打斷。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離宮了,安安份份的繼續做著她的鎮國公主。」向秦自信的一笑,低頭又啜廠口茶。

「為什麼?」訝異他話里不容置疑的肯定,李從怒氣稍減,雙眼眨也不眨好奇的等待他的回答。

「因為……」向秦欲言又止的瞟了一眼正凝神傾聽的況統領,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若有意似無意,他緩緩的走到李從面前,用著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在李從耳邊一陣低語。

被冷落在一旁的況統領不禁感到萬分羞怒,他怎麼也沒想到向秦竟會如此目中無人,視他如無物。好歹他也是個禁軍統領,豈能容他如此無禮的侮辱。

他咬著牙恨恨的瞪向還在李從耳邊低語的向秦。

接收到他如利刃般的眼光,向秦反倒無懼的抬眼回視,臉上更浮現出不屑的譏笑。

這個莫大的恥辱他絕對要連本帶利加倍奉還給他!況統領咬牙切齒的暗暗起誓。

隨著向秦在耳邊低語,李從原本怒氣沖沖的臉漸漸湧起笑意,向秦將話說完后,他更加狂狷的大笑。

「向秦,這果然是絕妙好計。」李從眉開眼笑的讚揚。「看來本王在你和鎮國公主的幫忙之下,不但能輕取西域和番地,恐怕連整個天下都將成為我七王爺所有。」再得意不過的笑掛在他的臉上,這一瞬間,他恍似見到自己已成為眾人敬畏的王者。

向秦的俊臉上雖然也揚著笑,但他是因冷凝霜而雀躍,因為從今而後,她將永遠成為他的,成為他向秦唯一的女人。

「那咱們事不宜遲,立刻傳旨至淮王府。」李從止住了笑,急急忙忙的坐到桌案旁。

他高聲一嚷,喚來候在廳外的宮女們,不一會她們立即恭敬的將紙墨擺置於桌案上。

瞧李從執起筆埋頭書寫,向秦懶懶的扯起一抹淡笑,伸手阻土正。

「這點小事又哪需勞煩七王爺你費心,不久前我已命人將聖旨傳至淮王府。」

「你……傳了聖旨?」李從臉色一沉,怒視著他。

頒旨傳令之事一向是他這個輔佐小皇帝的七王爺才有權處理,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向秦竟會如此膽大,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私自傳令。

瞧李從一臉怒容,況統領挑了挑眉,頓時心生一計。

「是啊!此事刻不容緩,七王爺也不想因此而錯失良機吧!」對李從的驚怒視向不見,向秦益發傲慢的坐回椅上,自顧自的品嘗著宮女們送上來的糕點。

他深深明白李從根本就不敢動他,因為若沒有他在一旁協助,李從又怎會能輕易奪取權勢。

他妄為態度更加激怒李從,他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整個人接近狂怒邊緣。

這時一名侍衛匆匆由宮外奔人,恭敬的立在李從跟前。「七王爺,侍衛長求見。」

忍下幾欲爆發的怒氣,李從揚手示意。

「看來該是傳旨的侍衛由淮王府回報了。」向秦得意的一笑,起身迎向匆匆奔來的侍衛長。

「七王爺,鎮國公主已接下聖旨了,準備在三日之後返回宮裡。」

果然不出他所料,冷凝霜終究還是屈服了。向秦臉上不由得湧現傲然的笑。

李從煩躁的揮手示意傳話的侍衛長退下,一雙眉緊緊糾起。

向秦似笑非笑的抬眸朝他掃了一眼。「七王爺,若沒有其他事,向秦這就先行退下。」

「嗯!」李從強忍下胸口的怒火,恨恨的應了聲。

冷眼瞧李從對自己不敢多言的忍氣吞聲,一股快意急速躍上向秦的心頭。他保持著不變的笑容,轉身邁開步伐走出。

真是欺人太甚!李從憤怒的一拳重重擊在桌案上。

「唉!」況統領故意重重一嘆,傾身在李從耳邊小心的道:「王爺,你何必如此辛苦的容忍向秦對你的無禮放肆?」

讓他挑中心中悶燒的怒火,李從更加氣憤的沉著臉,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眼見此時正是打擊向秦的最好時機,況統領刻不容緩的趁勝追擊,「向秦他還不是仗著自己曾替王爺你立下大功,因而目中無人的放肆妄為,其實說穿了,他只不過是一名懂得卜卦的相士。」

「哼!若不是本王還得靠他擴展大唐的權勢,我老早就殺了他。」李從再也隱忍不住滿腔的怒火,咬牙切齒的冷哼出聲。

「七王爺,只要等到三日後,你就再也不必靠他了。」況統領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抬眼望著他。

「三日後?」李從不明所以的挑著眉。

「是啊!剛才侍衛長不是說三日後鎮國公主就會回宮?」況統領出言提醒。「既然鎮國公主返回宮裡,那王爺伺必再靠愈來愈膽大妄為的向秦。」

「況統領,你的意思是……」約略明白廠他話里的意思,李從臉上漸漸揚起笑。

「殺了他以絕後患!」況統領的臉倏地一沉。「王爺,你可要明白他能替你奪得權勢,就能將你擁有的全討回去。」

況統領這番話如一記重捶狠狠將他整個人給敲醒,頓時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是啊!他怎麼沒有想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向秦是水,他是舟,若向秦要將他拉下,簡直是易如反掌。

看來向秦這個人不能再留了!李從憤恨的臉瞬間讓陰冷給取代。

他冷冷的朝況統領一笑,低聲在他耳邊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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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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