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而戰爭很快就來臨了

她自離家之後便留了長長的發

憂鬱忿懣如叛逆的天神

無名、無愛、無道德

任由眉目,在歲月光陰里

生存的血汗中

掩護遮蔽,一點凄清飄搖的

肉體,冷的

心腸,任由雙瞳

仍然映著地球的碧藍

緩緩旋動

深夜。

清冷的空氣兜頭罩下,雨絲無情地飄落,慢慢沁入夜色。還沁入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她。

雖然冬寒沁骨,但這個女孩子並沒有動,她不是那種強自抑制的苦苦站立,而是融入了夜,像一種永恆的存在,如星月、如雨絲。

星月永恆、雨絲無感,因為它們是自然,不帶選擇的存在;而她,卻也奇異得不見情感逸散。

臉,是人類善用的工具,人類利用它來表現七情六慾,若是思考一時逸離,使得臉部沒有動作,就會呈現可笑的獃滯。而她仍不,看不出七情六慾,也非面無表情,只是一種冷,很冷,冷進肌骨、寒進肺腑。

這是通往快速道路之前的小巷,路上行人很少,綠色「7」字的招牌為黑夜點綴一盞微光,買完醒酒液的夜歸客呵一口氣,準備投入冬雨刺骨的折磨中,不意在招牌燈火最微弱的遠處,看見了她。

酒全醒了,因為那張臉!

這世間的美貌,有一種是讓人看了嘆息的,因為太不真實,彷彿被上帝精心雕琢,準備永遠珍藏,卻因貪玩墜入凡間,然而,終究隨時隨地會被不舍的造物主召回寵幸。

如果這種說法真有隱微的符咒存在,那麼,這個女人一定會死得很早!

雨絲彷彿不曾浸濡她的身,而像是被吸收,圍成周身不可親近的光華,過白的手撐著便利商店外貼心的傘架,彷彿不這麼做,下一刻便會倒卧在地。

感受到被注目,女於展現一抹笑意,無害的、甜蜜的。

夜歸客終於安全地從那抹深幽的眼神里泅游上岸,他赧然一笑,倉皇而逃。

他並不是好色鬼,盯著女人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實在……唉!實在是移不開眼光,若再看下去,怕不定要喪棄心智、俯首稱臣,於是他加緊自己的腳步,走向回家的路。

還好這名夜歸的陌生人沒再回頭,沒能看見女子加深的笑意,那種荒涼與空洞交織成的狂魅,足以令人心神俱廢,但最可怕的並非沉迷在那個笑意里,而是那個笑的動作,竟分不請她的心情是喜是悲,雜揉什麼七情六慾。如果一定要強自加上一種表情,也許,她會稱之為疲倦。

她,是趙凝凈。

「凝凈小姐,還有一分鐘。」

新型的袖珍收發器靈巧地附在她的耳上,來了,她跨上機車,發動引擎,由小巷準備出發,霎時表情一轉,成了一個普通女子——少了眼神中的荒涼,以及收斂深入骨髓的寒氣,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美麗女子罷了。

開場了!準備這麼久的壓軸大戲,終於要搬上檯面,趙凝凈微仰頸子,讓細雨沁入冷絕的肌膚,一如所料的,溫暖立刻襲來,彷彿罩上一層柔柔的防護網。

「三、二、一!」她顫動嘴角,不是害怕,居然是興奮!催了油門,她子彈般往巷子衝去。

「吱!」

「乓!」

刺耳的煞車聲與碰撞聲平地拔起。

跑車高速撞上機車尾端,只見機車彈離軌道,翻轉幾圈后摔落跑車身後,機車騎士則以外人看來如同敗絮般的拋物線摔在機車旁。

趙凝凈把一切計算地巧妙,等著跑車主人下來察看情況。

空氣中有三秒鐘的靜默,但,太久了!趙凝凈電光石火間已洞悉對方的念頭。「該死!」

轉念思索,她立即對上收發器。

「店員,出!」隨即準確地將收發器彈往巷道中。

同一時間,她就著夜色掩護挨近機車,將頭埋入傾倒機車的踏座,準備接受衝擊。

果然,黑色跑車揚起巨大煙塵,伴著尖銳的引擎聲,倒車往機車的方向衝撞。

巨大的疼痛往心口襲上,趙凝凈咬牙,雙腿恐怕廢了,這個殘忍的王八蛋,肇事後居然想殺人滅口!

「發生車禍了,趕快來救人呀!」

厚重的嗓音出自一個紅色制服的超商店員,隨即.商店湧出兩、三個客人,一齊奔向馬路,趙凝凈探視一眼黑色跑車,看來逃不了了,雖然多了點插曲,但是一切都在掌握中,這場戰鬥,就要開始了!

她揚起齜牙咧嘴的痛苦神情,暈了過去。

她肯定這裡不是醫院,治療的人安靜得像沒有嘴巴,反而是一旁講行動電話的聲浪,充斥她的耳膜。

「媽的!我怎麼知道會那麼倒霉,撞上擋路的垃圾!倒車居然也沒有撞死她,麻煩死了……才喝那麼一點,誰說我醉了!」

「知道啦!在醫學中心,你以為我沒大腦嗎?」

「媽的,要不是幾個店員和商店客人在那裡雞貓子鬼叫,早把她丟到海里餵魚,干!我怎麼那麼倒霉!」

「不會啦!救都救了!什麼?嘿……你還真不虧是生我的老爸,怎麼知道我想叫陳叔叔葯死她……

趙凝凈微愣,這是北道道門之子的口氣嗎?原來設計到的,是一個爛角色,本以為可以取巧攻最弱的一環,但看來北道向外界散發的是煙幕彈……

北道道門之子石立堯貪財好色,行事衝動狠辣,卻不失冷靜,對北道開疆拓土居功厥偉。

衝動狠辣看來不假,但好色這一點……

當初就是因為這一點之便,才想利用他,怎麼看來不是這樣?

趙凝凈有絕對的自信,征服男人對她來說是反掌折枝的容易事,沒想到這個石立堯看過她后仍然有想毒死她的念頭,到底環節錯在哪裡?

「什麼?有沒有搞錯,不行!老爸,你這種話也說的出來,霍麟幹麼幫我收拾爛攤,你當他是超人啊!」

霍麟!

趙凝凈大震!腦海里的警鐘大響。「北道霍麟」比道門的名聲還大,這幾年闖出來的事業令人不敢跟他正面衝突,她長年在國外活動,無緣與他交手,沒想到終究要對上。

趙凝凈不怕危險,但也知道絕對要攻擊敵人最弱的一環,避免敵人最堅強的關卡,不過既然要對抗,她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是了!北道道門一定考慮到石立堯就快要競選下一屆幣議員,所以不能惹麻煩上身。

「我不同意,霍麟也不會同意的……」

過度的麻醉及體力消耗,趙凝凈達到極限,她知道快要沉睡。

管他是石立堯還是霍麟,沒有人能阻擋我!這是沉睡前,她最後的念頭。

而自始至終,她都不曾關懷遭受撞擊的雙腿。

「醒來了!」悅耳的女聲響起,甜睡的夢鄉遠離。

受傷的人奮力睜著眼,卻徒勞無功地閉起,太久的沉睡使得眼睛乾澀,難以睜眼看清。

「太好了,謝天謝他,先喝口水,你已經昏迷兩天了,能醒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趙凝凈想起身,卻沉重得彷彿不是自己的身體,她懊惱地逸出呻吟。

「別動別動,你的傷太重了,能醒來就好,其他慢慢來。」著急的聲音使趙凝凈終於正眼看她。

一張臉細眉細眼,小鼻小口,清秀溫婉。

她迅速整理一下腦中的資料,這女人肯定是石瑩雪——石立堯的妹妹,難不成她代兄來受過?這樣一來,要進北道的權力核心就難了,畢竟她不在道門培育的範圍之內。

這項認知使趙凝凈有點氣餒,眉頭重重擰了起來。

石瑩雪看見她的表情,以為她很痛苦,於是為難地開口:「真是對不起,把你撞成這樣,霍麟大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趙凝凈垂下的眼驀地一亮,揚起不易察覺的冷光,原來霍麟真的當上替死鬼。

再揚起頭,她已是一副茫然的眼神,彷彿不曾將對方的話聽進,張口喃喃道:「我的身體呢?為什麼我感覺不到身體?」下意識,她往白色被子下、自己的身體摸去,還好,都在,但卻失去感覺。

「你……對不起,對不起,醫生說你有腦震蕩、肋骨裂傷,還有雙腿……」

「沒有任何感覺,連疼痛都沒有……」

那雙眼像幽深的黑潭,無限無限的延續縱深,而不可思議的是暗黑的潭水裡竟溢出晶瑩如珍珠的水滴,撲簌簌地向下掉,驚得石瑩雪屏住呼吸,同樣身為女人,她竟震撼於另一個女人的美麗與流淚的動作,好像止住她的哭,是世界上最刻不容緩的事。

「啊——霍麟大哥又不在,他有事得處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石瑩雪沒了主張,只能安慰性地抓住趙凝凈白暫瘦弱的雙手。

突然趙凝凈握住她的手,問出:「發生什麼事?我……是誰」」

石瑩雪尖聲一叫,隨即掩口。「你把自己忘記了!」

陳叔叔說她的腦袋直接撞地,有可能會造成一些永久性的傷害,天啊!想不到居然成真!

她急急地衝出去。「陳叔叔……」好可憐的女孩子,不但腳重傷成了殘廢,連記憶都沒有了,怎麼辦?

望著她的背影,趙凝凈無所謂地摸著自己的雙腿,語氣很輕柔,喃喃說道:「石立堯,這雙腿受到的痛苦,找要你用命,還有整個北道來賠……」

已經一個月了,趙凝凈待在北道的醫學中心,無法離開,從一開始的無法下床,到慢慢開始做復健,她體會到殘廢的痛苦。

石瑩雪還算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每天總會抽空來陪陪她,也許她石家陰狠毒辣的基因只被石立堯繼承。

「你今天覺得如何?」石瑩雪帶著輕柔的愛麗絲,換掉早已凋謝的小雛菊。

趙凝凈微微一笑,隨即擔憂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了嗎?」

石瑩雪無奈地搖搖頭。「我還沒查出來。」

她曾經去請哥哥幫忙,但哥哥根本不理會這種小事,而霍麟大哥人在紐西蘭,隨即,她的臉泛起紅靨,不安地看著房門口,今天霍麟大哥也許會來,據爸爸的秘書說,霍麟大哥的任務結束了,昨天已經回到台北。

趙凝凈注意到她的動作,臉上那抹紅靨是害羞的表現,難不成今天會有什麼精彩人物登場。

「沒關係,現在我只希望能趕快走路,也許不久后,我自己就能恢復記憶。」趙凝凈的語調悲傷,聲音沉啞。

已經過了一個月,石瑩雪還是很不習慣她的聲音,太沙啞沉厚了,不像女孩子該有的音調,當初還以為她是車禍時傷到嗓子,但是陳醫生保證她的喉嚨沒有受傷,於是她才相信那是她原來的音色。

推門聲響起,石瑩雪整個人跳立,欣喜之情溢滿整張臉。

只是一個護士。

「沈小姐是你呀。」

護士調侃一笑。「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霍先生?」

石瑩雪不好意思郝色一笑,小女兒嬌態乍現。「哪有,你不要亂講!」

「別裝了,整個醫學中心都知道霍先生車禍撞到人,一定會過來處理,可是,好像不只你一個人在等他喔!」

石瑩雪看了床上的趙凝凈一眼,馬上撇清說道:「胡說,我是受霍麟大哥所託,要好好照顧病人,哪像你們這些人滿肚子鬼主意!」

護士熟練地將針簡插入趙凝凈的血管,嘴邊仍不饒人地說:「對對對,只有我們這些閑閑的護士在等著看霍先生,而石小姐只為了照顧病人。」

石瑩雪不依地嗔打正在為趙凝凈打針的護土,一臉嬌羞。

「唉……石小姐輕點,我在打針!」護士一驚,手顫動了一下,趙凝凈感到一陣刺痛,白皙如瓷的雪膚留下驚心的紅色血珠。

石瑩雪吐吐舌頭,用一副很可愛的表情說:「對不起喔!」隨即注意力又轉向護士。「你可別跟霍麟大哥亂說。」

趙凝凈心底冷笑,原來自己只是一塊跳板,沒有人是真的關心她受的傷有多重.連這個石大小姐也是為了看心上人才紆尊降貴在這裡照顧,本來她就懷疑石瑩雪哪來那麼多時間。

趙凝凈無所謂,等待,是她最拿手的功夫,她從不心浮氣躁,她不需克制七情六慾,而七情六慾隨時可以被她所利用,要成就大事,她不會心急,不管這個霍麟何時出現,任何成功對她來說是必然,不能掌握的只是時間的長短罷了!

護士打完針,職業化地說:「醫生吩咐再過一陣子就停止注射止痛劑,你要習慣手術后的慣性疼痛。」

趙凝凈茫然地點點頭,望著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也不知道多久才會消逝。

「沈小姐,唉……如果那個,嗯……」

護士了解地笑笑。「如果霍先生來了,趕快通知你,讓你有心理準備梳妝打扮對不對?」

「討厭,幹麼說得那麼俗氣!」石瑩雪又跺腳,一臉紅通通的,聲音都揚高了。

「不就這麼一回事嗎?」護士收一收針筒,笑著走出去。

「討厭,說什麼嘛!」石瑩雪過了很久,才記得病房裡有一個病人,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點被看穿的羞澀。

趙凝凈才不理會她心思中的千迴百轉,被愛情玩弄的人很愚蠢,而她是智者。

於是,她顯現打針后的倦態,說道:「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其實她並未入睡,一直觀察著房內的動靜,這其間有幾個護士藉故進來這裡弄弄、那裡摸摸,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然後待到不能不走時,再失望地走出去,而石瑩雪則寸步不離病房。

就為了那個霍麟嗎?這些人都瘋了,趙凝凈揚起笑意,翻身後愉快地跌入夢鄉。

傍晚的紅霞透進病房內,趙凝凈張開眼,發現石瑩雪憂鬱地陷在沙發里,一臉的失望非常明顯,情緒想必非常萎靡,萎靡到發現趙凝凈醒來,僅僅挑眉地表示她知道了。

趙凝凈悠閑地調高自己的床,開口問道:「我該去做復健了,今天你還是要陪我嗎?」

石瑩雪一下跳了起來。「不行不行,霍麟大哥還沒有來……」

趙凝凈故做疑惑地問:「那跟我做復健沒有關係呀!」

「我們再等等好嗎?不然地等一下看不到人就會先走了,這樣吧,等他來了,我再扶你去復健室。」

「沒這麼麻煩嘛,那不然我請護士小姐陪我去,你在這兒等?」

石瑩雪又搖頭。「還是不行,我要讓他看到都是我在照顧你的。」

趙凝凈覺得很好笑,這位大小姐原來是要表現出溫柔賢淑的樣子啊。她聳聳肩。

「好吧!如果你堅持。」

隨即,趙凝凈看著窗外的景色,感覺心曠神怡,醫學中心位在山腰,窗外就是一片綠意,在這兒養病也算是件享受。

電話鈴聲乍響,就在趙凝凈的床邊,她剛伸手要接,石瑩雪已沖了過來。「喂喂!來了是不是!」

「啊!霍麟大哥,你在哪裡?」石瑩雪語調緊張的發顫。

「喔!」

「又是任務,在哪一個地方?」

「喂喂……」

「喀」的一聲,石瑩雪掛了電話,滿臉的委屈。

「怎麼了?」

「他不來了……啊!沒有啦,好晚了,我先走,你好好休息。」石瑩雪拿起皮包,不等趙凝凈回答,人已走了出去。

「喂……」趙凝凈看著關起的門,惡意地笑笑。「蠢女人,不是要陪我去復健嗎?」

寧靜的夜,連蟲鳴都停歇了,復健室里微微黯淡的燈光,代表有人仍未休息。

趙凝凈吃力地扶著把手,一步一步蹣跚地向前邁進,痛感無情的一波一波襲上,她不管,執意要自己反覆不停地走動。不能走對她的打擊很大,她不願意大半生像那些灰心喪志的人一般,甘願坐在輪椅終老。

傍晚正常的復健時間她並沒有缺席,甚至在水療室做過物理治療,即使疲累,她仍利用大部分清醒的時間走動,如果一般人需要半年的時間復健,那麼她趙凝凈絕對不會超過三個月!

咬著下唇,她痛得快要麻木,根本不知道腳是否已配合意志落下,於是閃神間跌倒在地。

「好痛」

沒有人的復健室里,傳著低低的、粗糲的沉啞嗓音,終於,強自忍抑的淚花流轉,然後掉落。

不是難過,而是很純粹的,生理上難以承受的巨痛。

一雙手打斜出現,承接兩泓深潭溢出,如珍珠般的淚滴。

「好冰冷的眼淚。」

趙凝凈驚詫地抬頭,她居然沒聽到任何腳步聲!而沒有防備之下,映入眼帘的竟是這樣一張臉!

不需經過求證,他一定是霍麟!會讓那麼多女人期待又失望,一顆心懸浮在不可知的盼望下,原來是這樣的一種姿態。

如果說趙凝凈是墜落在凡間的黑色天使,那眼前這個男人無疑是在天地間揮灑自如的神只。其實她沒有辦法很仔細看見他的容貌,就著隱微的燈光,她清楚感受他的高大,而身形竟透著眩目的光華,唯一清楚的是那雙眼眸,就如同她的,有著幽不可測的縱深。

他揚起嘴角,彎成一個很性感的弧度。「夜這麼深,迷路的天使別獨自哭泣。」

柔滑如酒,是醇酒的聲音,說著迷人的言語。

「唉……」趙凝凈嘆了口氣,放棄與他黑眸深處的糾纏,他的眼睛沒有感情,即使嘴裡說得很動聽。

而她,恰巧跟他同類。

趙凝凈想起身,眼前的男人伸手扶住她,開口說道:「被撞成這樣,你該好好休息的。」

的確,趙凝凈沒猜錯,他就是霍麟。

代替石立堯解決這件小事,是為了讓石立堯選舉順利,但他並未放在心上,從紐西蘭回來后,又馬不停蹄到中部處理事務,近來北道擴張得很快,他的任務也加重,這件瑣事原本已吩咐石瑩雪來處理,不過瑩雪說車禍受傷的女孩甚至忘記自己是誰,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他才會在晚上來到醫學中心,與主治的陳醫生討論,看看要怎麼解決。

踏入病房時並沒有看見人影,在一番尋找后,發現復健室的燈光,而當他打開門,看見的就是她流淚的一幕。猛然間,他的心臟彷彿被重擊,痛苦得難以呼吸,從沒有看過一個女人的靈氣如此外顯,卻脆弱得彷彿只是一個清淺的影子,在流盡眼淚后,就要消失於天地,成為只是存在過的美麗傳說。

就像一個天使。

她的眼睛幽深不可測,而那淚水凌厲地像是劃過黑夜的流星,他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承接。等到觸摸的是冰冷的淚水時,才發現自己愚蠢的舉動,於是,他斂起震撼,揚起唇線,收回一切逸出軌道的多餘情感。

「你怎麼知道我是車禍受傷?」趙凝凈知道,對方還沒有報出名來,她將靜觀其變。

霍麟的手像薄扇般寬闊,扶持她的步伐沉穩,他不以為意地道:「因為是我撞的。」

趙凝凈轉頭,終於看清他的容貌,她很難相信世間男子的氣質能將粗獷與柔軟融合,還一點都不突兀,超出常人所謂的英俊,他的五官深刻的像是用雕刻刀一筆一筆刻下,那雙眼瞳如同烏木般闃暗,彷彿飽含水氣的情感氤氳,但也隨時散發如鷹般銳利的盯視,她輕易看出那道視線最深底的冰冷與陰寒。他的感覺柔軟而性感,不過那樣完美的薄唇中,竟吐出如此無所謂的言語。一時間,她也愕然。

「你放心,一定會把你治好,該賠你的一個子兒也本會少。」

趙凝凈澄澈的眼神中有著怒意。「這是你撞人後該有的態度嗎?」

霍麟笑了,但卻相當譏諷而冷然。「當天晚上你騎的機車我已經查過了,是一輛贓車,所以到底誰有錯,可別太快下定論。」

「贓車?」趙凝凈既驚訝又迷惘。

「沒錯,你該不會忘記了吧!喔……」霍麟故意拉長語調,懶洋洋的眼光看似無害,實際上卻是密切的偵伺。「原來是我忘記了,你根本搞不清楚你是誰,所以當然不知道那是一輛贓車。」

趙凝凈的眼神有著受傷的微光。「我失憶了,但並不表示就變成一個笨蛋,你不要用我還沒想起的事情來刺激我,肇事者!」

霍麟抬高她的手,眼神逡巡她的每一個表情,彷彿想找出她的漏洞。趙凝凈在他的凝視下瑟縮了,好銳利的眼神,但隨即想起自己根本沒做錯事,又勇敢地抬起下巴,即使這樣的男人威脅性十足,她仍然沒有退縮。

「很好,你很勇敢。」霍麟發現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是強自撐著,他的手滑過她的唇畔,他早想這樣做了,果然如他所想象的柔軟。

「陳醫生說你應該是心因性失憶症,可能因為某種心靈傷害帶給你意識上的痛苦,所以才不自覺地將意識解離,轉移到潛意識中,避免這種心靈傷害造成你的精神崩潰。」

霍麟一邊說,整張臉緊緊靠著她的臉,柔滑的嗓音卻像是逼供。「我很有興趣,是車禍造成的嗎?」

趙凝凈渾身一震,霍麟的語氣與表情很明顯透露著無心無感的殘忍.他甚至不必將兇狠的神態外露,就能達到嚇阻的作用,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

但她是趙凝凈。

愈危險.就愈是刺激!

於是,她抬起澄清無瑕的雙眼,很嚴肅的,像是把這個問題當作全天下最正經的大事來回答。

「等我記起回憶時,我一定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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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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