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車子愈往林凈所謂家的地點,霍麟就愈加皺緊眉頭,他知道林凈的情況不會太好,卻沒想到是很不堪的狀況。

「前面停車,車開不進去了。」林凈開口,望著已經很久不見的地方。唉!再回來已恍如隔世。

一停車,林凈已開了車門離開,連聲謝謝都省了,徹底的漠視霍麟,他本想掉頭就走,但一股不知名的魔力硬是將他鎖在原地,他望著林凈一跛一跛的背影,無端興起很少很少流露過的保護欲。

當然,他承認林凈是美麗的,但是就像在街頭上混的太妹,美麗的皮相多的是,他為何單單被她吸引?

看她整頭褐色長發像極了燙壞的毛躁,蓬鬆而張狂地披瀉在背上,過白的肌膚怕是輕輕碰撞就留下瘀痕,最惹眼的是除了一般所謂的美麗,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當然那雙眼睛是野態畢露的,但那種說不出的感覺又不只是狂野,還有一種更深沉的魅惑,也許等他了解了這種感覺,就可以脫離對她不知名的追尋意緒。

霍麟猛然驚覺,自己花費太多心思在她的身上,這種感覺令他不悅,隨即決定要脫離這種很不必要的掛懷。

正準備啟動車子時,卻聽到前面破落的公寓傳來尖銳的叫罵,他又聽見了屬於林凈那種粗嗄的聲音。

「這女人不管到哪裡都是硝煙四起,她到底要惹多少麻煩?」霍麟拉了手煞車,走下車大步往前一探究竟。

「不要亂丟我的東西!」林凈慌亂的聲音夾雜在一連串碰撞的巨響里。

只見一個中年婦人不斷將陽台的袋子雜物往鐵門外丟,口中還不停地咒罵;「你這個瘟神,趕快給我滾蛋,我是倒了哪八輩子霉,房子租給你這種賤人,不僅三天兩頭欠房租,居然還害我兒子得住院觀察,都是你這個養蛇的變態!」

林凈驀然抬頭。「『小四』?『小四』呢」她拉起胖太太的手。

胖太太臉上的表情已變成鐵青。「你居然敢藏著毒蛇在房間,害我兒子不小心被咬了一口送到醫院,那條蛇我已經叫人來抓走,我看早被殺了,你還只關心蛇,也不想想我兒子受了傷!」

「你太過分了,『小四』早不是毒蛇了,毒牙已經拔掉,而且我一直把它放在房間里,要不是你們偷進我的房間,『小四』怎麼可能咬人!我看你根本故意借題發揮!」

胖太太氣得推了林凈一把,本已不甚穩當的腳禁不起一推,摔下階梯,林凈痛得侵入骨髓,忍不住哀叫。

「這位太太。你未免太粗魯了!」剛踏上二樓的霍麟,扶起摔倒在地的林凈,對胖婦人怒道。

胖太太一怔,望著霍麟修長壯碩的身材,以及冷硬剛強的外顯氣質,差點決定住口,但隨即饒有意味的一撇嘴,惡聲地對林凈說:「你說你是個賤人還不承認,看看你換過多少男人?不要臉,再讓你住不就髒了我的房子!」

說完繼續將剩餘的雜物惡劣地丟下樓梯。

突然「哐啷!」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出現。

林凈看著相框在自己眼前碎裂,怒氣與痛感終於化做滿眶的淚水流瀉而下,她根本無視已支離破碎的玻璃,伸手拉出其中的照片,痛哭失聲。

「哭也沒用,反正你多的是戶頭,隨便哪裡都可以收留,我這個小廟也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胖婦人說完,恨恨地關上鐵門,砰然的巨響敲進林凈已然重創的身心。

霍麟冷眼觀看這一切,看來林凈被趕出住所。由胖婦人口中拼湊的事實,顯然林凈不是一個很正經的女人,就像許多醉生夢死的社會底層邊緣人,這種人實在不需付給多大關心的,尤其剛剛胖婦女居然說她有許多不同的男人,這才是最令他不舒服的地方!

「你還要哭多久?」霍麟譏諷的語氣相當強烈。

林凈猛然抬頭,淚花仍然四轉的眼眸因憤怒而迸出光芒。「你管我哭多久!我又沒要你留在這裡看。」

霍麟聳聳肩,準備下樓。

林凈望著他的背,多希望現在有一把刀讓她用刀砍下,但是那又如何呢?對自己的困境一點幫助都沒有。

恨恨地一咬牙后,她蹣跚地支起自己的身子,看著狼藉的行李,不禁悲從中來,她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糟糕?

霍麟下了半層樓,回頭看著林凈吃力地收拾著行李,本來並沒有意思要理會她的,可就那麼不幸,他看到她臉上一種很悲哀的神態,彷彿辛苦了太久太久,才會出現那麼疲累的表情,憐惜迅速侵佔他的心。

霍麟忍不住低咒自己,腳步卻不由自主向上走去,伸手拿過林凈手上的行李袋。

「你流血了?」行李袋上濕膩的觸感,讓他想起剛剛的碎玻璃,他放下手上的袋子急急拉過林凈的手檢查。

「不用你管!」

林凈想縮回手,不意懷中的照片滑下,霍麟在沾血的照片上看見一個很年輕,裝扮與現在完全不同的林凈,乾乾淨淨穿著制服,摟著一個中年人,兩人臉上都有愉悅溫暖的笑意。

「是你父親?」霍麟猜測。

林凈撿起照片,珍視地放進另一個行李袋。「還是不用你管。」

霍麟被她冷淡的語氣惹火,這個女人多不知好歹,他可是百年才難得發一次善心,她居然敢一次一次地向他挑釁!

「你都沒地方住了,還逞什麼強?」霍麟不管林凈的反抗,在行李中翻出一條絲巾,裹住血流不止的手掌。

林凈力氣大不過他,嘴上卻仍不認輸。「沒地方往也不關你的事,放開我!」

霍麟並不理會她賭氣的言語,包紮完手掌后,他說:「現在要住哪裡?我送你去!」

「我說過了,即使露宿街頭也不關你的事,少在那裡假慈悲,你這個兇手!」

霍麟真的很受不了她的歇斯底里,狠狠拽住她,說道:「你到底有什麼不滿?車禍是件意外,你自己也有錯,況且我也救了你,你為什麼老是要說我是兇手,講點道理可以嗎?潑婦!」

林凈冷冽的眼光如刀、憤恨的表情如火,像是豁出去似的顫聲說道:「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天你撞了我,我只是摔倒在地,雖然痛得要死,但有意識,正要爬起來時,你居然……居然倒車準備撞死我,當時我竟然要眼睜睜看自己被撞死!兇手!我的腿……我的腿,要不是你,我的腿怎麼會跛!我恨死你了,恨死了!都是你!」到最後,林凈幾乎泣不成聲,拳頭忍不住往霍麟身上招呼,以泄心頭之恨,她一輩子將不良於行呀!

霍麟彷彿受到重擊,他的手鉗住林凈的手,很緊很緊,痛苦的聲音不亞於她。

「真的?你是說真的?」

林凈不禁歇斯底里叫起來。「你自己做的好事還敢問我是不是真的!天底下居然還有像你這樣惡劣的王八蛋!要不是你北道財大勢大,我一定叫人把你砍成十段八段,讓你不得好死!」

霍麟終於明白林凈總帶著敵意的眼眸,時時流露出畏懼的神色,原來事實竟是這麼殘忍,這該死的白立堯,到底隱瞞多少爛污事!

「放開我,我真的怕了你!」林凈掙脫他的鉗制,用手臂抹去淚痕,她沒有本錢去跟北道這種組織鬥氣。

「我道歉,對不起。」

霍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林凈愕然回頭。「你在向我道歉?」

霍麟的眼神誠摯。「是的,這是我的錯,我道歉。」

林凈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居然會向她道歉,雖然道歉挽不回她已經瘸掉的腿,但是高高在上的霍麟居然向她道歉,不免令她受寵若驚。

但,那又如何?

她苦笑。「謝謝你的反應是道歉,而不是殺人滅口,那天跑車再次向我撞來時,我以為再也看不到這美麗的人生……」

霍麟突然擁住她,因為這個動作,林凈看不見他已然扭曲的面容,內心湧進一股莫名的潮流,他知道那叫心疼。

雖然肇事的不是他,但他真的很心疼林凈,一個這麼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可能一輩子就殘廢了,他痛苦地吸了一口氣,緊緊擁她在懷裡。

林凈不知道霍麟為何出現這樣的舉動,她抽抽噎噎地說:「你不必這樣,不必故意對我好,即使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告發北道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霍麟放開她,望著她削減了怒氣,卻淚眼盈睫的瞳眸,內心又是一緊。他心裡燃起危險的火花,看樣子是無法放任林凈自生自滅了,就當替石立堯造的孽收尾,他得幫她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跟我走!」霍麟拿起她少得可憐的家當。

「去哪?」發完脾氣后的林凈不免心下一陣恐慌,畢竟對方不算善類。

看得出林凈的驚疑,霍麟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再拿北道的權勢壓迫你,現在你沒地方住了,我先把你安頓在瑩雪那裡,等找到地方,你再搬出去。」

林凈很無奈,現在的情勢不容她再考慮,天下之大,一時間的確也無處可去,於是。她認命地背起小旅行袋。

「謝謝你。」

霍麟鬆了一口氣,任憑他叱吒風雲,竟也不知該如何捉摸女孩子的心思,還好林凈總算不鬧了。

「你慢慢走,我把行李先提上車。」

霍麟不願回頭再看林凈一跛一跛的動作,現在這樣的動作引起他無限的憐惜.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對一個女孩子動情。

霍麟不管任何一個動作,顯而易見必是時時蓄滿精力,黑色合身的襯衫、黑色的軍裝褲,將他高挑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極為出色。林凈看著他的背影,一抹很無謂的、疲倦的笑意浮上嘴角,而這張美麗的臉龐竟瞬間變化出另一種姿色,絕然而深具毀滅性!

已經過了兩個禮拜,霍麟仍然有處理不完的事務,他的心中始終有一個影子,很淡很淡,不過卻沒有消失,終於,他找了一個理由來到石瑩雪的住所。

「霍麟大哥!」石瑩雪好驚訝,霍麟居然會來找她。

霍麟微微一笑,宛如海王雕像的俊颯臉孔乍現溫暖的陽光。「老爺子說你最近接了CASE,根本沒空回家,要我過來看看。」

石瑩雪念藝術,畢業后做起視覺設計師,專門打理各行各類的門面。

「這樣呀,老爸也真是的,還把我當小孩子。」自小在爸爸的呵護下,嬌嗔是她最常見的表情。

環顧四周,霍麟並沒有見到林凈,他微微納悶。「林凈呢?她住的還習慣嗎?」

石瑩雪眼眉一挑,表現出十足十的不屑。「霍麟大哥,要不是你的囑託,我才不想讓那種太妹進我的房子呢!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野成這樣的女孩,每天玩得好晚才回來,而且還渾身酒味,又哭又鬧,這次更誇張,已經好幾天沒踏進大門了。」

霍麟的眉峰隨著瑩雪的言語蹙深,冷峻的臉上也漸漸積聚風暴。

石瑩雪小心翼翼地開口:「霍麟大哥……我看她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對她也仁至義盡啦,要不要讓她離開了。」

霍麟彷彿未曾聽過她的話,徑自問道:「你知道她都在哪裡鬼混?」

石瑩雪想了一下,跑進房間后,一陣翻箱倒櫃,隨後拿出一張名片。「這是她給找的,說是很棒的PUB

霍麟接過,猩紅的顏色恍如血液,簡單寫著店名及地址。

「TearsforFear……」

他喃喃念道,俊颯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推開「TearsforFear」的厚重鐵制大門,霍麟彷彿掉進這個城市的邊緣,煙霧繚繞的室內,讓他一時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嗅覺已先遭受刺激,這家PUB現出相當濃烈的、屬於迷幻般的頹靡,他嘴角露出譏嘲,這種意志鬆懈的方式,一向不被他所贊同。

耳邊傳來的音樂不是PUB慣常放送的流行舞曲,而是一般人很難接受的重金屬搖滾,冰冷的金屬猛烈撞擊,帶來沉進心頭的郁窒,主唱者也是金屬的聲腔,彷彿想吶喊出充斥體內、揮之不去的空洞,而釋放完的空洞卻又無可避免地遞上悲哀的深度,混同繚繞的煙霧,彷彿要衝上天庭了,卻又阻隔於蒼白悍然的牆柱,化為吞噬人心的驚蟄,雖輕,卻深深地撼動著。

他猛然將林凈的氣質疊合PUB里的氛圍,然後終於找到對林凈最適切的形容詞——極度的頹廢、極度的無意義生命。雖然很難令人認同,卻又深深震撼人的情感波濤!

在池邊逡巡不到他要追尋的身影,於是走向吧台,要了瓶海尼根,飲下第一口時,餘光瞥見了他今晚的目標:徹夜不歸的林凈。

她在彈子檯邊,顯而易見正在進行一場比賽,台邊賭金不少,圍觀者露出瘋狂的興味,而她的對手毫不掩飾地將眼光投向林凈緊身衣下欲遮半露的酥胸,那是一抹充滿色情與肉慾的注視。

林凈彈了彈燃燒成灰的餘燼,隨意將煙送到唇邊,吐出的煙霧將她的面容惹得模糊,不過霍麟仍舊清晰望見,重重瀰漫的煙霧中,屬於林凈特有的張狂笑意。

即使他從來沒有看過林凈打撞球,卻在那張笑意里,肯定她有百分之百的勝算。

吸上最後一口,她捻熄壽終正寢的香煙,懶洋洋地丟進煙灰缸,隨即解決了對方大意不進的九號球。接著,他聽到林凈沉啞的、彷彿錯置在女兒身上的嗓音。

「阿慶哥,還比個屁呀!看來我贏定了,接下來你就晾在那兒當木乃伊好了!」

喚做阿慶的男子狂妄地笑著,旁邊圍觀者也起了和聲,一個高壯的小眼男人咬著煙,語帶輕蔑地說:「你是還沒睡醒么?九比五了!阿慶輸你的話,我的頭剁落給你當椅子坐!」

林凈搖搖頭,撅著頭說:「好好椅子不坐,坐你的頭幹麼,也不怕髒了我的屁股,倒不如你幫阿慶哥加加註,我們來賭一賭。」

小眼男子也不啰唆,「呸!」的一聲吐掉煙,抽出一千元放在台邊一堆鈔票上面。

旁邊起鬨的聲音愈來愈大,也有人紛紛插起花來,一張張花花綠綠的鈔票落在桌邊。

林凈仍是從容的笑,比起阿慶滿臉勢在必得的表情絲毫不遜色,還不忘嚷著:「插花的,就算我輸了也是賠給阿慶睡,你們湊哪門子熱鬧呀!真他媽的還真想我一人陪你們一晚,去作夢還比較快!」

圍觀的插花者又是一陣鬨笑,小眼男人走到林凈身邊,「黏」著她的身體,曖昧地說:「我們知道啦,不過……看阿慶一個人爽我們也爽呀!」

林凈也不推開他,順勢撫上男人的胸膛,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們這群色鱉,我還怕你們一起上不成,不過既然比賽還沒結束,現在就給你娘滾他媽的遠一點,看你老娘清台開開你這雙綠豆眼的眼界。」

說完推開小眼男人,就像丟垃圾一樣。

「阿慶,這娘兒們夠辣,你要吃得下喔!」旁觀者狎笑聲不斷。

待排完球,大家也安靜了下來,一副好戲開鑼的屏息以待。

林凈目視位置,決定后移動了身軀,左腳明顯蹶躓了一下,很疾速的,她問過一絲傷痛的神情,隨即消失於無形,沒有人注意到,卻揪住了吧台邊一直冷眼旁觀的霍麟。

林凈恢復神態自若,一瘸一瘸地走近球台,放置好母球,她蹲下身,握桿、架橋,凌厲的眼神乍現,平穩的手如潛靜的山、不動。光看她的動作,霍麟就知道她是箇中好手。

當林凈唇角隱去笑容的那一剎那,母球疾穩地沖向菱形排列的球型,不必看結果,霍麟已看出這次沖球沖得很漂亮。

果然,二號、八號球進袋,連其他號球的位置都像設計過的一樣,霍麟笑笑,林凈要掃台了。他飲盡海尼根,又要了另一瓶,頗有興味地觀戰起來,林凈抽打的動作相當沉穩,架橋不但毫無晃動,每次也都能充分推擊,技術幾近完美,只是每次移動走台時,動作都是一跛一跛的,每一落地的顛躓,都令他眉頭皺緊一分,彷彿輕美盈盈的彩蝶,傷了重要的背翅,一步一步痛苦地翻飛又跌落、跌落又翻飛。可惜這麼美的女人,卻好像一件無瑕的藝術雕刻,竟在搬運時跌出一個缺口,於是以後每次探視,總是看不到原來的美,反而將缺陷不斷放大地映大眼帘,再也回不去當初欣賞的全心讚美,只記得永遠不可磨滅的遺憾……

在林凈沖球掃台的最後一桿,他由冥想回到煙霧瀰漫的現實當中,不遠處傳來林凈懶洋洋的呢音。

「哎呀!又掃台,這下不就變……我瞧瞧,九比九,看來追過不難嘍!」

阿慶仍然很鎮定,他還有優勢,而且也不相信拿不到球權,所以他仍然喝著啤酒,不在乎地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你繼續表演啊,不然等一下可沒有機會啦!」

林凈露出一抹顛倒眾生的笑容。「我會的,不單是這一局,我還要表演,……到最後!」

眼兒媚,唇角一揚,又是一番令人瘋狂的風情。

林凈每一次的架橋抽打動作,都造成眾人心蕩神搖的效果,緊得不能再緊的黑色上衣就好像第二層肌膚,而胸口卻補償似地露出大片雪白,曼妙誘人的風情令人不忍轉睛,一條破牛仔褲包裹著玲瓏渾圓的臀部,那雙長腿是性感的,雖然被長褲遮掩看不見,卻很引人遐想;不過很遺憾的是,當她走路時,泄漏了造物主的殘忍,竟不願將完美留在人間,嚴酷地以瘸的姿態,證明自己才是主宰。

「唉!」霍麟不禁嘆了一聲。

「可惜一個美女卻瘸了腿,真令人遺憾。」酒保遞來一瓶海尼根,淡淡說道。

霍麟回頭看他。「你知道我在看什麼?」

酒保熟練地調著酒,眼中閃過一絲近乎嘲謔的神色。「你自己看看,哪個男人不把眼神鎖定在她身上,尤其是以下巴為中心,半徑十五公分的那塊沃田裡。」

「人人都喜歡的事物,她算是個中翹楚。」霍麟不去理會聽到這話時,內心百味雜陳,隱隱泛現的酸澀。

「這麼美的風景也不是遙不可及。」

霍麟回頭冷視酒保,這才發現,吧台內年輕的酒保有一種疏冷的氣息,眉眼很深刻,卻又雌雄難辨,英氣與邪氣勃發,不說話時,感覺森冷難近。

發現霍麟盯視,酒保怡然拉回視線。「觀察我還不如觀察她,我可沒有同性戀的傾向。」

霍麟也一笑。「長得太美的男人,也難怪人要誤會,你的困擾一定不少。」

酒保優美的嗓音透露色情的想望。「要不是你看小凈的眼神太專註,我會以為你想上我……」酒保興味轉濃。「還是你想試試?如果對象是你,我不介意換換口味。」

霍麟輕淺卻堅定地推開他的手。這混亂錯置的華麗世紀末,大家有志一同的喜歡打散性別,重新分配。他對這種人沒有意見。

飲了一口啤酒,他嘲弄他對酒保說:「謝了,我還是對女人有興趣。」

酒保聳肩,一副遺憾。「我看得出來,你對小凈有興趣。」

霍麟勾起一個性感的笑容。「如你所說,大部分的男人都對她有興趣。」

「這不難,她有她的價碼。」

霍麟猛然心驚。「你說什麼!」

酒保驚訝地提高語氣。「你該不會不知道他們賭什麼吧?」

霍磷一震,性感的眼眸陡然一沉,升起的是不可置信的烈焰,冷聲問道:「賭什麼?」

酒保好整以暇地調出客人的酒,彷彿在延長靜默的僵持,他的臉上流露著莫測的颯然。「小凈又沒什麼錢賭,唯一的本錢就是她的身體,所以球台上的賭金全是阿慶的,要是小凈輸了,就陪阿慶一夜。」

令人心蕩的俊颯面容上,此刻看不出任何錶情,連聲音也缺少該有的溫度起伏。「她賣身體?」

酒保淡瞥霍麟,爾後的眼光鎖在林凈又清台時,那一臉的笑靨如花。「這也沒辦法,要活下去總是得做一些努力,何況她又……」酒保不再言語,因為注意到霍麟根本沒有在聽。

一想到那種美麗居然是人盡可夫、唾手可得,他不禁作嘔,但為何內心忍不住的泛出酸液,並試圖說些什麼延遲那種隨時衝上理智的狂亂行為。「看她的球技是箇中好手,大概靠一身美麗的誘餌賺飽了吧!」

酒保擦拭酒杯,俊美的面容揚起笑意。「的確是,她憑著一身球技也賺不少錢,若循正途加入職業,肯定風靡全世界,唉!只可惜她沒有遠見,又有見不得光的習慣……」話鋒一轉,酒保燃起相當詭魅的神態,像極了情慾氤氳時,無法抵擋的翻湧。「不過話說回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麼可能都是不敗呢?所以……我贏過她!」

當下,酒保感到一股森冷的寒意從對方四肢百骸竄出,彷彿他再開口說什麼,就會被片片冰雪竄心而死。但,他仍毫無懼意,邪美的眼眸中燃燒熾烈的狂焰。「上過她,才深深後悔,不但不能解除那種被她迷惑的痛苦,反而像吸食毒品上癮后,陷入萬劫不復的絕望,你知道為什麼嗎?她在床上的狂野與嬌媚,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就是鎖魂蝕骨。於是令人只想一次又一次的上她,直到彈盡援絕。」

看著霍麟一瞼鐵青,剽悍的怒火一觸即發,他不介意推上一把。「所以我勸你,別試圖去跟她比賽,因為上過她的人都像中邪般瘋狂的想再贏,再擁抱一次那副令人鎖魂蝕骨的身軀,但遺憾的是要贏過她還真是不容易。」

球台邊傳來轟雷般的鼓噪,霍麟心中一緊,銳利的眼神疾視球台,隨即難以察覺地鬆了一口氣。

林凈贏了!

但接下來的畫面卻令他血脈噴張,差點無法剋制殺人的衝動。

那個叫阿慶的男人把一疊鈔票塞進林凈胸前緊得不能再緊的黑衣里,並順勢舔上一口,那不是吻,而是伸出舌頭,狎膩地滑過胸前雪樣的肌膚。

林凈戲謔地打了阿慶一拳,暗啞的嗓子竟也充滿了色慾的暗示。「死樣子,不甘心下次再來比一場呀,我等你脫光我的衣服。」

她怎能如此下賤!根本就是妓女的行徑!不好好懲罰她怎麼解消全身噴張的怒焰。

霍麟砰然放下酒瓶,直直走向球台。

吧台內的酒保仍是調著他的酒,彷彿剛剛沒有什麼事讓他分心,但嘴邊興味地殘笑,即使原本俊美的臉龐閃現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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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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