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郝蔓茹微微一笑,知道他聽出她的話中話。「我了解啦,何況你訓話訓得很對,沒教好小孩的危機意識本來就是『他媽的錯』,我不可以逃避責任。」故意加重「他媽的錯」四個字的音調,郝蔓茹玩起欺侮外國人的把戲。
這讓她又想起哲瀛,是他最先開始利用語言優勢欺侮她這個外國人的。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在罵我?」意外的,「外國人」竟然聽懂她話里的中文髒話,眉間擠出深深刻痕。
「沒有!我沒有!我怎麼會罵你呢?我是說,他、媽、媽、的、錯,也就是我啦!」郝蔓茹忍住笑眨眼搖頭,看來這個「外國仔」中文僅語程度不錯,竟然聽得懂粗話。
她頑皮無辜的表情讓他一楞,看得有些傻,眼前的女人根本不像一個母親,而是不折不扣的小女孩。突然間,他腦袋裡閃過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笑容,他似乎在哪裡看過!
魏齊雍眯著眼極力想搜尋一閃而過的畫面,這個意圖也讓他變得有些恍神……
原本想用笑話緩和兩人間氣氛的郝蔓茹也發現他的異狀,疑惑的看著突然不說話,眼睛又直盯著她看的男人!
好了,空氣中又出現詭譎怪異的氣氛了,那雙瞅在她臉上的迷濛眼神幾乎跟哲瀛一個樣。
郝蔓茹倏然收起笑容,低下頭,情緒起了180度轉變。
「如果魏先生沒有其他事,那我先離開。」撫著如被針扎的心口,她不想再承受回憶的折磨,逃避,是最好的方法。
而正努力搜尋莫名記憶的男人則是皺著眉繼續看著她--好熟悉的笑容,他到底在哪裡見過?
「等等!」
又等等!他到底想怎麼樣啊?!
郝蔓茹不敢回頭,深吸口氣,努力壓抑下已經快湧出眼眶的淚水。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他對她有熟悉感?!
「你覺得好像見過我?」郝蔓茹突然轉身,一把拉住他的手。
「郝副理!」這次換魏齊雍嚇到了,稍稍後退一步,順勢滑開她的箝制。
「呃,對不起,你說你覺得好像看過我?」郝蔓茹也覺得自己太唐突,趕緊將手放到背後。
魏齊雍思索半困后搖搖頭。「我想可能我記錯了,因為我沒來過台灣,應該不會見過你,除非你去過墨爾本?」
「沒有,我沒去過墨爾本。」雖住在澳洲,但她的活動範圍大多在布里斯本和雪梨。
「那就是我眼花了,我們倆不應該見過面。對不起。」他決定結束話題。
但郝蔓茹卻像溺水的人抓到樹枝一樣,毫不放棄。「那你對哲瀛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對不起,我不認識。」魏齊雍微微皺起眉頭,因為他發現郝副理又靠近他許多。
「那你記得小貓嗎?」郝蔓茹這次把臉更湊近些了想看清他的反應。
這是引誘嗎?.
那雙水汪大眼中是不是又帶著淚水?
「對不起,我對貓咪過敏。」魏齊雍又退了一大步,因為兩人的距離真的太近了,近到會讓人有曖昧聯想--她想吻他。
老天,亞曼的女職員作風都這麼大膽嗎?
「喔……」終於,女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垮下肩。「那……對不起,我先失陪了。」
他的回答讓她完全死心,默默的轉身離開。
天知道再不走,她不爭氣的眼淚鐵定再度潰堤,為什麼他要燃起她的希望,又硬生生澆熄。哲瀛不可能說對她過敏,他真的不是哲瀛。
靜靜看著倏然離去的身影,魏齊雍發現自己有點驚訝和失落,剛才他一度以為這個女人要強吻他。這位郝副理的作風還真是豪放直接。
但她不是郝太太嗎?是跟沈亞昕正在談戀愛的郝副理,怎麼又來引誘他呢?
可惡,他現在腦袋裡竟然還擠滿她帶淚離去的落寞神情,而心頭還泛起些許不舍與心疼。
該死!他被一個正在談戀愛的有夫之婦勾引了!
「偉成,幫我換飯店!」
「要換飯店?為什麼?」看著突然造訪公司的老闆大人,陳偉成忙放下手上工作迎接,卻聽到令他意外的要求。
魏齊雍知道現在的舉動有些幼稚,但他還是忍不住像小孩般開始抱怨。
「因為我覺得被騷擾、被侵犯!所以我要你馬上幫我換飯店。」
他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裡發泄現在堵在心頭的石塊,唯一想到的就是捷聯台灣代表陳偉成,因為在台灣他只認識他。
一切都不對勁,他怎麼可能因為一個有夫之婦搞得心神不寧呢?!
「被騷擾?被侵犯?在亞曼行館?!」兩個驚人控訴嚇著陳偉成。「你確定嗎?被國際旅館協會連續五年評選為極優等的亞曼行館,出現騷擾客人的事?這如果告上法院,賠償金將可能創天價。」以律師的角度,這真的是非常嚴重的控訴。
律師的一句話,讓魏齊雍煩躁的情緒稍稍冷靜下來,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反應過度。「嗯……倒還沒有嚴重到需要提出告訴的地步!」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陳偉成邀他坐下,自己也拉來椅子與他挨近坐著,深怕聽漏一個字。
「你還記得那位郝媽媽吧?」
「當然記得,這幾天我都照你的交代打電話問候小孩傷勢,怎了?」
「她就在亞曼工作。」
「她在亞曼上班?所以你說被騷擾就是來自她嗎?她跟你要求賠償金?有出言恐嚇嗎?她不是已經簽好和解書了。」果然是律師,一連串的問題劈哩啪啦從嘴裡冒出。
魏齊雍頭快炸了。「沒有,她沒有恐嚇我!不是金錢方面的騷擾,是她今天到我的房間。」他開始懷疑找律師訴苦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所以是性騷擾?!」話還沒聽完,陳偉成已經說出另一個更恐怖的指控。
「不是!她沒有對我性騷擾,只是扮成服務生送東西到我的房間。」
「扮成服務生?你不是說她在亞曼行館工作,那到客人房間送東西屬客房服務,應該算是正常的吧!」
「問題是她不是客房服務生,而是亞曼行銷部門的主管。」魏齊雍越解釋越火大。
陳偉成則是越聽越迷糊。「歐克斯,可以請你說明白一點嗎?」
「那個郝媽媽是亞曼行銷部的職員,不是客房部的服務生,你說一個明明不是服務生的人,卻假冒服務生跑到我的房間,這行為奇不奇怪?」
「可能是客房部人手不足請她去支援,這種現象在飯店很常見啊!」老實說,他真的不覺得奇怪。
「不對,一個評鑒極優等的飯店怎麼會犯人手不足的疏失,不可能。」魏齊雍卻跟他持完全相反態度,如果是他經營的飯店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算了,這不是重點!讓我覺得不舒坦的是她每次都用一副很饑渴的眼神看我,彷彿要將我全身剝光。」
「啊?!」這個控訴更有趣了。「老弟,你被饑渴的女人盯著看又不是第一次,我們每次出國開會都會遇到一、兩個,也沒看過你反應這麼激烈。」這下,陳偉成的表情從嚴肅轉而戲謔了。
魏齊雍的表情就沒他好看了,用吃人的眼神瞪著他。
「對不起,請繼續。」陳偉成連忙忍住笑容,請他繼續發言。只不過,他開始好奇那位郝媽媽對我們魏老闆的影響力。
「我覺得她已經構成對我精神上的騷擾,你不覺得她每次看人都是一副充滿慾望的模樣嗎?」
陳偉成表情有點為難,不知該如何「附和」老聞的認知。「我覺得還好ㄟ……這樣說好了,『看人充滿慾望』的定義很難界定,我們實在無法認定那是不是一種騷擾。」陳偉成第一次覺得自己接到超級棘手的案子。「當然,你也知道有些人眼睛天生就長得比較奇怪。」
「她的眼睛很正常!又大又圓又清澈。」提告人突然又幫被告人說好話,還是充滿讚美的好話。
「哦!那依你目前的說法判讀,我更找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以舉證說她騷擾你。」
陳偉成忍不住竊笑,這位老大怎麼越看越有點為情所困的模樣,根本不像是被人騷擾,而是他自己騷擾自己。但是,他不是才來台灣三天,竟然就對一個女人如此「重視」。
律師的見解,讓魏齊雍突然啞口無言,答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