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清晨,當霍無央推門入屋時,迎接他的除了一盞昏黃的夜燈之外,尚有父親慈祥的慰問。

「無央,回來啦。」

「爸!」

本擬直接回房的他眼眸訝然搜索。「這幺晚了您怎還沒休息?」

「晚?不晚了,都快清晨五點了,老人家睡得少,更何況你老爸我還有晨運的習慣,這時候哪算晚!」

霍父開朗的哈哈一笑,對自己兒子毫不留情吐槽。

「爸……」

霍無央無奈搖頭。

年幼喪母的他可說是由父親一手扶養長大,但父親樂觀開朗的豁達個性從不讓他覺得有所欠缺,對他來說,他是個既嚴格又慈祥的父親。

他揮了揮手,打算就此回房休息,然身後父親卻突然開口。

「對了,無央有空就把女朋友帶回來,看是要結婚還是什幺的,這樣對人家女孩子也比較說得過去,總比你現在三天兩頭外宿至清晨才返家的好。」

這話對霍無央無異是心頭一舉重擊。

顯然,太過頻繁的夜歸次數讓霍父誤以為兒子已有女朋友。

他愕然止步,卻不敢回頭面對父親的關切。「爸,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沒有女友,晚歸是因加班……」

不讓兒子將話說完,霍父應付的揮揮手。

「好好好,你說沒有就沒有……不過,有些事是拖不得的,再拖,小心人家小姐跑了,到時候可別怪老爸沒有提醒你……總之,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了。」

霍父話一說完,也不管自己的兒子有何響應便徑自出門運動,所以並未瞧見霍無央的臉色因自己隨口的二句話而變得慘白如雪……

父親的話讓一夜無眠的霍無央心頭沉沉的下了塊重石。

「對不起……爸……」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霍無央發出痛苦低嗚,懦弱的音量微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父親並沒有看錯,他確實置身於戀愛之中,只是那卻是份見不得光的情感--一段背德違常的絕望愛戀!

他一直很清楚,即使父親口頭上從來不曾提過半句,但他的眸光總在見著他人祖孫和樂融融時綻放出羨慕的光芒。

明知如此,他怎開得了口!

怎能對獨自將他扶養成人的父親開口,告訴他,這輩子,他無論如何地無法達成父親的心愿--娶妻生子……

而他,又怎能開得了口,告訴父親,他用盡心血扶養成人的兒子愛上了一名男人,即便對方無血無淚且不愛他……

緩緩的,霍無央跌坐沙發上,將自己的面孔深深、深深的埋入雙掌中,痛苦愧疚哀鳴……

***

「我和盛如欣已經達成共識,近日將公開婚期,你可以開始著手準備結婚的事項。」

當凌毅擎若無其事的將這消息告知霍無典時,他的心除了痛楚之外,還有一份預期成真的瞭然。

昨夜赴會時帶上自己這顆強力電燈泡果然另有用心,所以餐點才會由原來的二份變成三份……好高明的手段、好快的效果呵!輕而易學的就讓盛如欣自動跳進了網裡。

「是,我知道了,恭喜!」

再無第二句話,霍無央轉身準備離開,卻為凌毅擎所阻。

「慢著,除了『知道』與『恭喜』這二句話之外,你沒有其它的;要對我說了嗎?」

霍無央愕然,又是一句熟悉又莫名的相似問句--有沒有話要對他說?

說什幺呢?

眸中,一絲藏不住的痛楚泛起,霍無央目光茫然,嘴角木然扯動,揚起一絲笑紋。

「我該說什幺?祝你早日達到目的嗎?還是儘快發現另一名比盛如欣更有用的棋子?」

「哦!這倒是滿有意思的反應,你不是曾信誓旦旦的說愛我嗎?又為何對我的婚事沒有半點意見?」

隱著一絲怒,凌毅擎惡質的提醒,彷佛不瞧見霍無央為婚事傷痛、落淚的戲劇便心有不甘。

「人心向來善變,陳年舊事何謂再提。更何況,愛你就有資格開口嗎?還是你曾因為我的意見而放棄擴展野心?」

對於凌毅擎的疑問,早已心碎的霍無央僅是眉峰微微一聳的嗤之以鼻。

人貴自知。

戀上它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它的感情從不曹有些評遺留在自己身上則是鐵錚錚的事實。對他,自己永遠只是名尚有利用價值的傀儡……再無其它……

不要妄想佔有他……

藉由他人血淋淋教訓,這點,他始終清楚的牢記在心,不曾忘卻過……

霍無央神色波瀾不驚,針對凌毅擎的發言理智的就事論事,冷靜且公式化的說道:

「這種早已心知肚明的事我可沒笨到需要開口求證,不過您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待會,我會請公關課列舉適合舉行訂婚宴會的場地、飯店,將之造冊送上來讓您過目,請您屆時決定在哪舉行。」

凌毅擎表情沉穩的看著霍無央處理所有的事項,突然間,他笑了,狀似漫不經心的提起。

「笑一個看看,我突然想看你的笑容……不要那種公式化的虛假微笑,而是你真正的笑容。」

沒來由的命令讓霍無央訝然注視著。

「沒什幺,只是突發奇想想看你的笑臉罷了,還記得你最初吸引我目光的就是那溫和純粹的笑……」察覺他眼中的驚訝,凌毅擎語氣嘲諷地道:

「不知為什幺,你近來似乎不常笑,讓人有些遺憾……」

「是嗎?」

對這突來的要求霍無央只覺心頭一痛。

如果可以,他會依著凌毅擎的要求一展笑顏,只可惜他笑不出來!真的一點也笑不出來!

而笑不出來的他只能不置可否的默然以對。

「若無其它事項交辦,且容我先告退。」

疏遠的面孔下他從容的離開凌毅擎的辦公室,多年經驗讓霍無央早已學會如何掩飾心痛與情緒到極致。

除了半年前那場意外之外,無論凌毅擎傷他多深、多痛,他始終維持一派淡然假相,從不曾在凌毅擎眼前呈現出真正的情感。

哪怕他的心已碎成無數粉塵……

***

在那之後,霍無央有計劃地將自己與凌毅擎的世界隔開。

他一手攬下所有關於婚事的幕後企劃,以諸事繁忙做借口,避開每一回兩人肉體上可能接觸的時機,杜絕與凌毅擎單獨相處,將兩人的關係簡化至最單純的上司與下屬。

他忙於各種事務,卻也有效的將凌毅擎摒除於自己的世界之外,謹守住心扉的傷,以一名旁觀者的身分面對令他心痛的一切……

***

深夜十一點半,警衛依慣例逐一巡查大樓內的每一課室,發現特助辦公室的燈仍亮著,故而進來打聲招呼。

「霍特助這幺晚了你還在呀,真是辛苦了!」

霍無央抬頭,客套的含笑回應。

「嗯,不敢,近來因為總裁的婚事,有些事不得不加緊處理,你忙你的,不用特別招呼我,我就快好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警衛離去后,霍無央深深地嘆了口氣,右手隨手摘下鼻樑上的銀框眼鏡,輕揉額頭兩測的太陽穴。

即使是不具度數的平光鏡片,但長期戴著總是份負擔,再加上這陣子不眠不休的工作,他的健康狀況可說是直線下降直抵紅色警戒邊緣。

他看了眼桌上依舊堆積如山的公文。「罷了,反正再怎幺做短時間內是無法完成了,而明天還要和盛如欣洽談有關訂婚的事宜,精神不宜太過恍惚……今天就到此結束吧!」

霍無央起身收拾離開。

當電梯直達地下二樓停車場之時,昏暗的地下室與肉體、精神雙重的疲累,讓他忘了留心身旁的周遭環境……

當站在車旁正準備取出鑰匙打開車門之時,一抹冰涼的觸感無聲無息的架在他的喉間……

「別動!」

意簡言骸的說詞與語氣頓時讓他的神智清醒過來……

「皮夾放在胸前西裝口袋內,除了證件外,其它的儘管拿走,我絕不反抗。」

不慌不忙的冷靜語氣,霍無央沉穩說道。

「任人取用?你倒是很大方,只是不知道這項優待,是不是也包括你的小命在內?」

身後之人似嘲帶諷的冷漠嗓音與挪動頸側的熟悉灼熱氣息,迅速讓霍無央察覺來者何人。

「是你?」

乍驚還怒,霍無央說不出剎那間是何感受,只覺有股遭人玩弄的怒意。

「總裁,請你放開我,我累了,沒有多餘的心力與你玩搶匪遊戲。」

以掌格開架在項子上的銳利刀刃,一半是因為緊繃的心情突然放鬆,一半則是為了身後熟悉的溫暖懷抱,他嘲諷的語調疲累僵硬,隱約藏著一絲的破碎。

「累了?」

凌毅擎大笑,被格開有力的臂膀並未因此而放開,反而順勢下滑,箍緊著霍無央的身軀。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背後感受到他厚實胸膛的震動與宏亮的笑聲,不難想象現在的凌毅擎必是笑得一臉的狂野。

「這全是你自找的,若不是有心逃避我,你又何需把自己累得像條狗似的。」

凌毅擎毫不留情的冷嘲,一語道破霍無央的用心。

他不敢回頭,也不敢掙扎反抗。在這精力耗盡的夜晚,他沒有把握可以在凌毅擎精明銳利的眼前完美的藏住所有的思緒。

「我很累,真的很累,今夜暫且讓我回去休息,有事請明天再談,好嗎?」

疲乏與勞累讓霍無央的決定鬆了道開口。

身軀放縱的向後依靠在身後凌毅擎溫暖結實的懷中,他虛弱的求和,並末針對凌毅擎明確的指控做出任何徒勞無功的反駁。

耳畔傳來凌毅擎的低語。灼熱的氣息不斷搔動著霍無央疲累的心神,勾起他身體的記憶……

陣陣熟悉的戰慄與熱流掠過……

「我要你。」

貼在耳畔,凌毅擎忝不知恥的道。

聞言,霍無央心頭硬生生一顫,撕裂般痛徹心肺的苦痛瞬間染白了他的臉,奪走了他的聲音與呼息……

不由得霍無央唇畔泛起一抹沒有自覺的笑,笑得心酸、笑得心痛也笑得心碎,但他吐出口的話語卻異常的冷靜平穩。

「如果您有生理上的需求,請您找未婚妻盛如欣小姐,畢竟這才是她應盡的義務與責任。」

「是嗎?半個多月以來,連個吻都沒有,你不想嗎?你當真一點也不想念肌膚之親的快感?還是已找到其它舒解慾望的管道?」

凌毅擎質問的話語伴隨著他溫熱舌尖拂過耳廓的濕潤感,差點讓霍無央身不由己的喘息,他勉強壓下差點脫口而出呻吟,驕傲的自尊與倔強的性格怎幺也不容許自己就此投降。

「您這問題純屬私事,我無可奉告。」

「私事?」

身後,凌毅毅擎身軀莫名一僵,反應在外的冷硬口吻,一字一字的勉強蹦出緊咬的齒縫。

「是嗎?看這情形似乎,已不僅只『私事』兩個字就可以解釋得清。」

凌毅擎冷笑,自大的對霍無央言行舉止問的拒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神色冷然的開口。

「肉體性慾也好、精神純愛也罷,我雖不限制你向外發展,但再怎幺說屬於我的東西就永遠都會是我的,再破、再舊、再爛也只有我能處置,你該不會妄想藉此機會脫離我吧!」

「……就算是,又怎樣?」

霍無央挑釁的反問。

明知現在自己神智不清、體力不支,應忍一時之氣,不該挑自己最虛弱的時候與凌毅擎正面起衝突……

但或許因為自身狀況太差,連帶的連自制力也變弱了,以致於他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開口響應這句絕對曾讓自己後悔的話。

「怎樣?當然不怎幺樣,」

身後之人微微聳肩。「我只是想問你一句,當初不計一切,只求留在我身邊的你真有把握能離得開我嗎?」

「事在人為。」

依舊嘴硬,但霍無央的心底早已開始為自己今晚的言行感到萬分後悔。

「這樣啊!那就試試看啰……」

惡意的笑容在他在他俊挺端正的面容擴散,凌毅擎微笑說道。

話落,他俯首,封住霍無央的唇,強行將某項物體渡入他的口中吞下……

「你!你讓我吃下什幺?」

霍無央既驚且慌。

「你認為呢?」

不答反問,然他的雙手卻利落的扯下霍無央的領帶。撥開衣扣,修長的手指靈巧的潛入襯衫之下,熟練的專上胸口的小巧蓓蕾逗弄把玩。

「你、住手……唔!」

霍無央的肢體一陣虛軟,制止的聲音已不由自己的滲入情慾的熱度,迅速而火熱的燃起……

「嘖嘖嘖!好個口是心非的倔強人兒,」

火熱濕的舌尖沿著霍無央的耳廓持續向下蔓延舔舐。「但若不是這樣,又哪來的挑戰性?」

言詞間,是對自己一手調教下,霍無央敏銳而迅速的反應感到滿意!

霍無央不知該如何響應,而叫他更覺難堪的,是自己股間已然昂然的男性象徵……

「……不……不要……」

語氣不禁顫顫,破碎而甜膩的嗓音傳遍了寧靜的停車場,反射傳入霍無央的耳中,讓他猛然住口。

「想要、耐不住了,是不是?」

凌毅擎冷笑,陰騺冷凝的眼眸沒有半點的意外,似乎霍無央的反應早已在他的料想中。

「你是我的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決定你的一切,要生、要死、要走、要留都得看我的臉色,絕不容他人代為決定!」

陰冷的語氣、絲毫沒有半點溫度的詞句完全悖離前一刻的挑逗。

「這是給自作主張,企圖逃離我身邊的你一點小小的懲罰。」

鬆開環摟於霍無央腰間的手,凌毅擎的語氣轉為輕柔的蠱惑。

「求我呀!只要你乖乖的跪在我面前卑微開口要求,我就會給你現在最想要的

蠱惑的言詞隨著凌毅擎灼熱的氣息一併貫入霍無央的耳。

他顫顫的低喘,腰間少了支撐的有力臂膀,讓他虛軟的身軀滑出凌毅擎懷中,直接跪跌在凌毅擎雙腿間。

體內無能自制的慾火來勢洶洶,告知他事態嚴重。「你……你倒底讓我吃下什幺?」

這一次凌毅擎倒是例外的爽快回答。

「催情劑。」

「催情劑?什幺催情劑?」

渾身因欲求而不住顫抖,霍無央一時間無法理解凌毅擎話里涵義,但仍強忍,堅持問清楚。

凌毅擎在霍無央耳畔說出一個常見於社會版的藥物名詞,他的微笑有著說不出的邪惡氣息。「這東西的藥效還真不錯,短短時間內,輕而易舉地讓烈婦變為蕩婦。」

「你……」得知答案,霍無央心底宛若刀割火焚般的痛!

凌毅擎惡質的回答解釋了一切

為何今晚自己這般的意志不堅,輕而易舉的為他挑起慾望……

又為何自己的身體會這般絲毫不假思索的響應他的挑逗……

霍無央緊咬下唇,心理的痛楚與體內的灼燒的慾火重重打擊、折磨著他。

他所要的,不過是自己的卑微屈服!將身軀緊緊的瑟縮成一團,霍無央痛苦的忖道:他不過是換種玩法與花樣罷了,從來就不打算停止折磨的遊戲!

心痛的體認到凌毅擎真正的用意,即使體內慾火陣陣催逼,然他的自尊卻不容自己就這樣在藥效下低頭。

「過來。」

凌毅擎命令道。

然而,跪跌在地上的人卻恍若未聞,半點反應也沒有。

「不想做?沒關係,反正被迫吞下催情劑的人不是我,慾火焚身、痛苦不堪的人也不是我,我倒是不介意親眼看你讓慾火燒得理智全無才開口求歡,只是,屆時你是否還能完整的將哀求祈討的話說完,這可就不一定了。」

凌毅擎雙臂抱胸冷笑,無情嘲笑的目光脾視著身前縮成一團之人,冷眼看著渾身顫抖不已,在藥效侵蝕下逐漸失去理智的霍無央。

「沒達到我的要求,我可是不會放水,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沉吟中,霍無央突然驕傲的昂首以對。「我絕不任你擺怖……」

話落,他趁凌毅擎尚未回過神之前,一個箭步衝到自己已打開中央控制鎖的車旁。

將神智逐漸喪失的身軀反鎖車廂,趁著最後一絲理智還沒投降在慾火下之前,霍無央以著自殺般的高速啟動車子,不顧性命的衝出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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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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