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緊緊抱著她,用最親密的姿勢,溫柔地撫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膚,儘管奼月轉世后的容貌已與原來不同,轉世后的身軀也過分瘦弱無骨,但她身上馥郁的香氣明明就是屬於奼月的,他緊貼著她的肌膚,深深嗅聞著熟悉的芳香,這是他思念欲狂的香味,清新、飄逸,仙氣襲人,但是一旦當她被他佔有時,淡雅的香氣便會變得馥郁甜美起來,濃烈得將他淹投。
他終於找到他的奼月。
他因為欣喜若狂而全身炙熱,慾望也因她而蘇醒,他對她的渴望從來沒有隱忍過,就算是此刻也一樣,在他的眼裡,懷中溫熱的女體不是姚堂英,而是思念已久的奼月,他想念她的喘息,想念她的低吟,他熟練地愛撫撩撥她的身體,動情地在她耳畔呼喊她的名字,催促著她清醒。
然而在姚堂英清醒過來后,她眼中看到的不是零厲,而是一個陌生男子。
他急欲宣洩慾望的疼痛,焦躁地挺進她緊窒柔弱的嬌軀。
「好痛!不要啊——」驚恐和劇痛嚇壞了姚堂英,她在他懷中掙扎、反抗、哭喊、尖叫,成功逃開了他。
是她凄厲的痛楚呼聲和她雪白腿上數點殷紅的血跡讓他鬆開了手,否則憑姚堂英那雙纖細瘦弱的手臂如何抵擋得了他?
「你是誰?你是誰?」姚堂英嚇得魂不附體,零厲巨大壯碩的身軀、奇異的眼瞳和發色都令她恐懼得不停發抖。
他錯愕,彷彿突然間從美夢中驚醒,波濤洶湧般的激情緩緩平息了下來。
「奼月……」他看著她驚慌失措地抓扯衣物遮掩自己,哭著從他身邊逃離。「奼月……」他不習慣這樣的她,更不習慣她把他當成陌生人的反應,但是她的眼神清楚告訴他,她是初次看見他,她的身體也明白告訴他,她是初次與他結合。
「你為何要殺我夫君,為何要害我……」當姚堂英看見自己疑似身在洞穴內時,絕望地痛哭了起來。
「我是零厲,你不記得了嗎?除了我,誰都不能擁有你!」他毫不遮掩自己赤裸的身軀,因為在奼月面前他無須遮掩。
姚堂英是奼月的轉世,她托生在士大夫之家,當然早已不記得零厲是誰了,對如今的她而言,零厲只是玷污她清白身的陌生男子,詭異可怕得令她崩潰,何況她自小就有指腹為婚的夫君,所受的教養也讓她深知女子的貞節比什麼都重要,如今清白之身被陌生男子玷污,她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奼月,你一定可以想起我的。」零厲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她。
姚堂英驚懼地把身子死命往後縮,駭然地看著他,她這一生見過的人並不多,除了家人、婢女、長工,就是她的夫君了,她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像他這樣的男人,一頭凌亂的發不羈地披散在背後,發色有黑、有橘褐色,連他眼瞳的顏色都異於常人,那是一種很深的燦金色,瞳眸中間是翠綠的,陰森晶透,閃耀著犀利的光芒,看起來並不像人的眼睛,而他隨意盤坐著的身軀異常高大魁梧,厚實的肩背和胸膛威猛、有力、強悍,像蓄滿了爆發力。
「奼月,別怕,我是零厲,你會想起來的,對嗎?」他放柔嗓音,安撫嚇壞了的姚堂英,突然間,他的胸口掠過一陣熟悉的悶痛,他屏住呼息,知道天要亮了,他就要回復虎身了。
姚堂英看見他前額上忽然浮現了幾道黑色斑紋,隱約像個「王」字,而黑色斑紋旁漸漸生出橘褐色的毛髮,她驚駭地膛大雙眼。
「你……你不是人!」她眼中溢滿了恐懼。
「你知道我不是。」他不喜歡奼月把他忘得如此徹底。
姚堂英突然失控尖叫,她掙扎地爬起來,腳步不穩地狂奔出洞穴。
零厲見狀,倏地彈起身追出去。
東方已出現了淺紫色的微明,圓月薄淡得幾乎快看不見了。
姚堂英毫不遲疑地往前奔,朔風呼號,不留情地吹襲著她瘦弱的身子,她冷得渾身打顫,這才看清楚竟然身在險峰之巔,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如何在一夜之間來到了這裡,被妖獸玷污清白的恐懼和衝擊太過於強烈,她幾乎崩潰,拼儘力氣往前沖,將自己拋出了山巔。
「奼月——」他飛身去救,雙臂攬住她的腰,就這一剎,他變回了虎身,姚堂英的纖腰從他的雙臂間滑脫,自崖壁邊翻滾而落,跌在一塊巨石上,在她的身下頃刻間開出了一株鮮艷的紅花。
遲了、遲了……
那朵紅花緩緩地盛開,開得好刺眼。
他僵立在山巔,忘記了呼息,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
如果璇璣娘娘正在看著這一幕,應該會得意地發笑吧?他獃獃佇立著。明明變回了虎身,明明有豐厚的毛皮了,他卻為何還是覺得寒冷徹骨?
一道霞光從姚堂英的天靈蓋冉冉飄出,慢慢地凝聚在一起,戀眷不舍地在他身旁徘徊飄蕩。
是奼月的元神。
他的心臟開始猛烈跳動起來,他伸出手想觸碰她,但她的元神像被操控著一般,倏地從他身邊抽離,穿破雲霧,直衝天際,很快地,七彩霞光便在天邊化成了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他驀然回過神來,迅速地躍下崖壁,奮力追尋奼月的元神而去。
他告訴自己,他沒有失去她。
他沒有失去她。
接下來的七十年中,他找到過奼月的第六世、第七世、第八世、第九世,但是每一回他的現身都帶給她們極大的恐懼,每一回都沒有例外。
第六世和第七世的命運和姚堂英一模一樣,第八世受他原形所驚,病得更沉重,第九世親眼看著父兄圍剿他,然後每一世都死在十八歲以前。
他一次次地看著她們死去,一次次地苦苦追尋她們的輪迴。
當他面對了九次他完全無力改變的命運,幾乎開始絕望時,在南方越州縣找到的奼月第十世——何茉雅,重新給了他希望。
找到何茉雅時,她正是含苞待放的小少女,就像百花園中剛剛冒出來的小花苞般脆弱青嫩。
姚堂英投身墜崖的一幕,還有前幾世對零厲的畏懼,都帶給零厲極重的創痛和極大的陰影,這一回,零厲找到的何茉雅年紀還那麼小,只有十二歲,他根本不敢貿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當他是虎身時,他藏身在越州縣城外的山林內,耐心等到月圓之夜后,才敢悄悄潛入她的閨房,靜靜坐在她的床前凝視她的睡臉,嗅聞著屬於奼月才有的獨特香氣,他強迫自己接受她已忘記他的事實,也不再敢去勉強她回憶自己,只能讓自己沉浸在她的香味中,想像著他已經擁有她。
何茉雅總是病著,她的閨房內天天充滿著藥味,他常常看見她咳血咳得氣促人虛,每到季節交替時,她更容易發燒、畏冷、盜汗、昏迷,總是病到下不了床,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璇璣娘娘的血咒帶給奼月何等痛苦的折磨,而璇璣娘娘所下的血咒,凡間的葯吃再多也無效,所以每當他看見何茉雅被血咒折磨得百般痛苦時,他就心痛得難以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