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德雷邁開腳步走向哭泣中的希雅,俊逸的面容漾出溫柔的笑意,很滿意她的反應。
原本他只想激出她的怒火,沒想到竟會聽到這段話,真是太值得了,這丫頭明明柔弱得像風一吹就倒似的,偏偏固執得要命;信任是他們之間最重要的一環,他必須得到她的信任。
他淡笑著,自信而堅定的藍眸直視著她。
「你騙我也好,利用我也好,不管是什麽事,我都會奉陪到底:反正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就註定此生要糾纏不清了,永生永世,不離不棄。不管發生什麽事,我的承諾都不會改變。」希雅笑了,修德雷的話激起了她的勇氣,她決定將一切都說出來,她真的真的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她抬起手伸向修德雷,正想跑到他身邊,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見某種動靜,驀地大喊:「修爾,危險!」修德雷的反應迅速無比,一轉頭看到那隻躺在地上卻沒死透的魔獸蟲突然向他們撲過來,張開鳥喙般的大嘴,吐出一大股黏絲,意圖做垂死前的反擊。
他撲向希雅.將她推離危險地帶,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幾圈;但那股黏絲籠罩的範圍極廣,眼看他們就要來不及躲開.說時遲那時快,希雅伸臂反抱住修德雷,兩人驀地騰空飛起。
修德雷怔愣地望著懷裡的人兒,希雅的背後伸展出一對大大的雪白翅膀,在空中飛翔著。
這是奇迹,還是他的錯覺?修德雷不敢置信地摸向她的翅膀,觸手之處有著輕柔得不可思議的奇妙感覺。那對羽翼就像是無數的光點聚集在一起.形成羽毛的形狀,流光晶動,明燦耀眼,雖有形體,卻又不像是實質的存在。
在他眼前的是天地創始之光所賜予的最後奇迹!飛翔精靈。
「這就是你極欲隱藏的秘密?飛翔族!」他幾乎不敢相信,困難地眨眨眼睛,感到意識有些昏茫。
「嗯。」她斂起羽翅,後退數步,脫離他溫暖的懷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飛翔族,但我卻有著飛翔族的容貌和魔力。神官長是唯一知這事實的人,所以她不希望我離開神殿,但我還是沒有辦法,因為我害怕……修爾,你怎麽了?」她發覺他的臉色青中泛黑。
「恐怕是中毒了。」修德雷把眼光移至腳部,上頭沾了些一許青綠色的黏絲。
「你怎麽不早說?」希雅氣怒地瞪著他,魔獸蟲的黏絲含有劇毒,人類是承受不了那種劇毒的。
「我忘了。」修德雷撥開她的髮絲,輕觸她柔軟的羽毛。
希雅將他無辜的表情看人眼底,突然拔出他腰間的短劍,在自己的手上劃出一道血口。
「你在做什麽?」修德雷驚怒地質問。
「為你祛毒啊!精靈的血可是魔毒的剋星呢!」希雅巧笑回答,手湊上他的口,讓他吸她的血。
「夠了。」不小心吞下一小口後,他立刻推開她。那一滴滴鮮血像從他身上流出來似的,她不覺得疼,他可看得心痛極了。他撕下衣襟就要為她包紮。
「等等,還沒好。」希雅舉起手想擋住他的臉,卻被他攔住。
「我說可以就可以了。魔獸蟲的毒很厲害的,萬一複發會更麻煩。」氣他不聽話,她乾脆以唇就手,吸了滿滿一口血,然後直接覆上他的唇。
她小巧的舌尖挑開他的唇齒,依著他教導的方法,把血渡進他嘴裡!逼他咽下去。
修德雷把握機會地拉低她的頭與她唇舌交纏,細嘗深吻他思念已久的紅唇,不帶絲毫腥氣的馨香血味成了最好的催情劑。
兩人纏綿著直到不得不呼吸新鮮空氣才分開,首先清醒過來的是修德雷。
他懊惱地蹙眉道:「我竟然忘了你還有傷,只顧著和你親吻:你嘗起來的滋味實在太好了,我說什麽都停不下來,差點誤了療傷的時間。」他取出隨身攜帶的上好靈藥,拉過她的小手就要為她擦藥。
「沒有必要,都好了啦!」身為精靈族,她當然有自愈能力,傷口早不見了。
她可沒有他想像中那麽嬌弱呢:「我看過才算。」他不贊同地輕擰她的鼻尖。
修德雷不信地執起她的手反覆細查,那光滑的肌膚確已無留存半點傷痕,只餘下些許血跡。
「我說的沒錯吧!」「這也是精靈族的力量?」
「是啊!」她用力地點頭,回答得理所當然。
修德雷握住她嫩白細緻的小手。「這雙手不應該沾上血的,尤其是你的血。讓純凈無瑕的精靈流血,這是我的罪。」
「我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潔白。」
「哦?」
「你應該知道,整個耶利亞大陸,都流傳著同樣的傳說,就是飛翔族的精靈有著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他們是大地光明的守護者,守護著耶利亞的和平。」信仰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這一點在她無奈的神情中表露無遺。
「你是嗎?」修德雷反而開朗地笑了。
「你認為呢?」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然而她的心情就是莫名地平靜下來了。
「關於飛翔族的古書我也看過不少,但真假就不確知了,畢竟我不曾親眼見識過。」他半坐起身,順手將她拉人懷中。
「是真的,精靈擁有創世之光所賦予魔法的力量,飛翔族也不例外。」她縮起身子低語。
「這樣不好嗎?」修德雷擁緊懷中柔弱的身軀。
沉穩有力的心跳鎮靜了她身體的冰冷及僵硬,她心情逐漸放鬆下來,倚著他輕聲說道:「飛翔精靈之所以會被當成天神的使者,並不只因為他們是唯一留下來的精靈。他們原本就是介於人類和眾神之間的種族,擁有呼喚異界的能力不只是天界,還有魔界。」
「那又如何?」
「那等於我有著黑暗的魔力!而且我可以感覺到,我所顯露出來的只不過佔了我的魔力極微不足道的部分,要是全部釋放出來,會造成多可怕的後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修德雷在她耳畔柔聲道:「但你沒有這麽做不是嗎?不過既然你有那種顧慮,又為何不願意留在可以嚴格修行意志,澄凈身心的神殿里呢?」
希雅聽了,沉默不語。好半晌,她才低聲道:「那是因為……我沒有辦法。精靈之森雖是光明之地,卻也隱藏著可怕的黑暗;那裡是所有精靈的起源地,我抗拒不了,所以才想到要離開。」
「怎麽說?」修德雷心疼地摟緊她冰涼顫抖的身軀,不明白她究竟想表達些什麽。
希雅深吸口氣,仰首對他說:「答案就在森林裡,我帶你去。」修德雷召來馬兒.依著希雅的指點,很快地進人森林深處。
走了許久,忽然熟悉的水聲傳來,修德雷看向聲音的來處,霧氣迷濛的瀑布、小湖及神殿有如幻境一般的呈現在月光下,對照起剛才面對魔物的陰森慘烈,真令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希雅拉著修德雷走進神殿里,荒廢的神殿里幾乎沒有光線,但是一點也沒影響到她的腳步。
修德雷忽然想起初來此地時的異象。「上次我伸手碰觸殿外的石柱時曾產生一種很模糊的感覺,像是眼前有一層玻璃突然碎裂似的。然而玻璃根本就不存在,當然也沒有碎片。」
「我想你說的是保護神殿的結界。那時我有所感應!卻不知道是結界被破壞了……真奇怪,雖然那結界已經很古老了,但也不是人類可以破壞的。是消失的時間到了嗎?」希雅想不通地搖了搖頭。
只是如此嗎?修德雷望著她臉上不解的神情,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沒作聲。
愈深人神殿,希雅的腳步愈緩慢!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
修德雷不舍地摟住她的肩膀,在他大手下的骨架纖弱得像是一握就碎。「有我在,不用怕。」
「嗯。」她輕點點頭。
他們走進最深處的房間,室內縈繞著水晶的光芒。
前方的祭壇上放著流光閃爍、絢爛輝煌的水晶體。
希雅眼也不眨地盯著水晶,夢囈似的說道:「那就是我恐懼的來源——魔詩的水晶。那是眾神返回夭庭前,為了他們所珍愛守護的人類所留下來的,裡面記載諸神時代的所有秘密。」
「它看起來和其他水晶並無不同。」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可是身為精靈的我卻看到令我恐懼不已的另一面。那一天,我偶然闖進了神殿的深處,來到這裡,看到了水晶。這水晶的光芒像有著魔力般,令我不由自主地觸摸它,然後我看見魔詩中各種有關眾神、精靈、魔物的事迹,光明與黑暗的記憶,還有如何打破魔界封印的法術……」
「冷靜下來,慢慢說不要緊,我會在你身邊,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我會一直守護著你的。所以你還有什麽話就全部說出來吧,我會一併接收的。」修德雷凝視懷裡顫抖得說不出話來的人兒,心疼地擁緊她。她究竟有多害怕?怕了多久了?
希雅閉上眼,任由他強壯的臂膀環抱著自己,感覺顫抖慢慢地停止了。
「魔詩是用神的語言編寫而成的,那語言本身就具有強大的力量,一不小心靈魂就會被拉走。魔詩裡面記載著因而發狂的精靈,他們擁有巨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在一瞬間令一個都城毀滅掉……我好害怕!」她緊緊抱住自己。
「在觸摸水晶的那一瞬間.魔詩的魔力就和我起了共嗚,我突然產生非常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一股衝動,想要將那魔詩經由我的口述說出來。我知道那後果會是難以想像的恐怖,可是我沒有自信能夠不去碰觸它……因為這事實在太可怕了,我甚至不敢告訴任何人。」
「也就是說,你原來就不想成為神官,才來投奔我。」
「是的!我很抱歉。」
「怪不得你總是對我一副抱歉得不得了的樣子。」他沒想到會是這種原因。
「在你破壞我的凈身儀式時,我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甚至在評議會取消我的退學處分時,我還想要利用你……對不起!」她深深地向他道歉。她終於全部說出來了!她寧可失去他,也不願再對他有所隱瞞。
「聽你這樣說,我也有一半的責任哦,因為退學處分是我透過神殿施壓力取消的。原本我以為那是你要的,畢竟你修行那麽久了……我不是放棄你,因為女神官還俗之後仍可以戀愛結婚;對你,我是很有耐心的。」修德雷臉上笑意盎然,對得到的成果相當滿意。
希雅驚愕地張大眼眸,不敢置信地開口,「可是我還是利用了你啊!」
「那又如何?」
「我無法原諒我自己,居然做出這樣的事……」她難過地低語。
「我說過你不需要在意的。希雅,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我才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在我眼中,你是第一個讓我想緊緊守護的人。」修德雷抬起她的下巴,緊盯著她的眼。
「你不怕我嗎?」
「我至今尚不懂那種無用的情感。」
「可是……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怕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聲嘶力竭地哭喊,小手緊緊環住他的頸間。她真不知道他如何能這麽堅強?
他關心地撫著她的發。「你也可以做得到。」
「真的可以嗎?因為太害怕,無法對神官長說出這件事,而偷偷離開神學院的我真的做得到嗎?」
「當然,我保證。」
「對不起,我本來不想把你拖進來的。」她抱著他的頸子,淚流不止。
「不必道歉,我很高興被扯進來,這樣我就不必費盡心思去攻陷你的心。你知道嗎?這麽單純的你反而會讓我產生罪惡感哦!別哭了,你的淚讓我心疼。」他愛憐地捧著她的小臉,吮吻她止不住的淚珠。
「我哭起來很醜嗎?」
「不,很美;不過笑起來會更美。」他憐惜地吻遍鍾愛的柔美臉蛋。「如夢似幻、不可思議的美貌……我第一次在湖畔遇見你時,就以為是看到了偶然降臨人間的飛翔族,現在只不過是證實了我的猜測而已。」希雅躺在他懷中,靜靜感受著他的憐惜。對她而言,他才是周身閃耀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光芒呢!是他拯救了她。
「所以你笑一下嘛!」她含著淚,綻開絕美的笑顏。
修德雷痴迷地望著她。「你好美!也難怪那隻魔獸蟲會找上你了。」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柔嫩的臉頰,眼神不意落至她衣上沾到的血跡,突然俯下身!緊緊地抱著她。
「怎麽了?」希雅任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間,不太明白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真危險,若是我來遲一步,你就要被那頭魔獸蟲吞吃入腹了。」一思及那種可能性,他的心臟霎時整個擰轉過來,惶恐得不能自己。
「你真的就在我懷裡嗎?」修德雷修長的手指輕繪著她小巧的唇形,他含住她的唇,柔柔地輕吻,彷若她是易碎的水晶般;直到發覺她的小手悄悄環上他的頸,他才放縱地探吻她,滿足地享受她甜密的熱情。
希雅躺在他懷中喘息著,沉醉地偎著他的胸膛。
「其實它不是故意盯上我,因為魔獸蟲的眼睛已經退化了,只能靠嗅覺和觸覺來捕食獵物……大概是我運氣不好吧:」
「該不是因為你是精靈族吧?」修德雷銳利地直視著她。
「那也是原因之一。對黑暗界的魔物來說,精靈族的血雖然是它們的剋星,但精靈族清凈的靈氣卻是最高級的美食,可以增強魔力。」
「可惜它找錯對象了,白賠上一條命。」他冷聲說道。
她關心地看向他的傷處。「傷口還疼不疼?」
「完全沒事了,不像剛才毫無感覺,好像我的腿突然斷掉一樣。此刻的感覺很好,像在一瞬間,痛楚就全數消失了。」
「那當然:我的血用來對付魔毒可是特效藥呢,不然你的傷不會好得這麽快,一下子就可以行動自如。」希雅笑得開懷。
修德雷看著她故作神氣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情動地俯下身,快速地在她唇上偷了個吻。接著他不理會她的抗議,抱起她躍上馬背,讓她坐在他的前面!另一手則環緊她的腰,好讓她坐得舒適。
她笑吟吟地靠坐在他懷中!滿足地傾聽修德雷的心跳。這時候她才想到沒有見到迪倫他們,他們向來不都像是修德雷的影子嗎?
「怎麽了?」
「你商隊的同伴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到森林裡來?他們對你的護衛一向很嚴密.尤其是迪倫和維克恩,他們簡直就像是你的影子。我覺得他們看起來不太像是普通的商隊吔,是不是你的家族想磨鏈你,所以讓你出來經營商隊!但又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找身手矯健的人當護衛?」
「你很有想像力。」他揚眉,下了評論。
「你的意思是我想得不對嗎?」
「不完全對。」
「那就是說我說中一部分了。雖然朵莉兒總是說我很遲鈍,不過有時候我的觀察力還是很強的。」她半轉過身,喜孜孜地說著數日來觀察所得。她早就覺得奇怪了,商隊的每個人都對修德雷非常恭敬虔誠,就像面對祭壇上的大神官般。
她真的很有想像力。修德雷笑著傾下身,只手繞住她的肩!吻得她意亂情迷,氣喘吁吁地癱在他懷中。
「我想我已經對你上癮了,我會儘快陪你去見神官長。你待在我身邊,我才能真實的擁有你,沒有顧慮。至於你剛才猜的那些事,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現在的你還太小、太單純,我怕說出來會嚇壞了你。」
「我才沒有那麽柔弱呢!不過,你不可以再像剛才那樣吻我,那是不被許可的。」
「為什麽?」
「因為我還是見習神官呀!」她義正詞嚴地說。
「我不答應!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和你親熱是天經地義,連神都同意的事。」他理直氣壯地反駁。她太頑固了,不過那執拗的姿態真是怎麽看怎麽可愛……他該不會有被虐狂的傾向吧?
「」天服侍神,就一天不可以違背戒律。神啊,我會虔誠地懺悔的。」修德雷雙手捧住她的臉。
「你真的這麽想?」
「想什麽?」
「我吻你時你很配合的反應我,我們的吻是天生契合。」他修長的手滑過她嬌嫩如花瓣的臉頰,輕卷著她的髮絲。
「因為……那時我太激動了嘛!」希雅羞赧地低下頭。
「我非常樂意使你激動。」修德雷邪邪一笑,倏地抬起她的臉,以唇印上她的,正欲與她輾轉纏綿,突然陣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選在這個緊要關頭,存心搞破壞啊?」
「太好了,他們出現得剛剛好。他們一定非常擔心你,所以你不可以生氣哦。」她轉開身子迎向眾人,同時拒絕他的調情。
「算了!」修德雷笑嘆著,也不逼她。
「對了,為什麽你比他們先找到我呢?」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因為我們心靈相通嘛!」
「胡說。」希雅瞪他一眼。
「真的呀:我們共分五路尋找,而我的直覺很准。」修德雷驕傲地回答。
遠處的迪倫一馬當先,興一局采烈得幾乎哭出來。「主子,終於找到你了。」
「小姐也平安找到了。」維克思躍下馬,敏感的察覺到主子不快的情緒。
修德雷冷眼掃過他倆,雖然不*局興被打斷了好事,但正事還是要辦的。
他帶領眾人至原先的地點,指向魔獸蟲的屍體,冷聲命令道:「迪倫、維克恩,把那東西處掉。」
「哇!」迪倫和維克思被嚇得差點當場滑倒,其他人就更別說了。
「嗯……那是什麽怪物?」迪倫捏著鼻子走過去。好臭,好想吐!
「是魔物。當心點,要將它用火焰完全燒掉,不留一點灰燼,否則只要剩一點點都會成為劇毒。」
「是。」迪倫指揮眾人撿拾木頭起火,毀屍滅跡。「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魔物的存在,看來流言並只不是流言。」
「但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呢?」維克恩提出疑問。
「『警告』吧!」眾人大惑不解的視線從熊熊大火轉向修德雷。
修德雷的目光不曾稍離火焰,神情冷淡地挑挑眉。
「怎麽,你們真以為我來密利爾就只為了神殿的奉祀而已嗎?自古以來,就傳說我亞斯蘭得到眾神最多的眷愛。雖不知此地精靈之森傳說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而魔物也真的存在的話,那這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在神聖的精靈之森出現,沒有比這更有力的警告了。」希雅仰首側望著他淡漠的神情和在無形中散發出的迫人威嚴;這是他的另一面嗎?好冷漠哦,冷淡又孤寂。但很奇特地,她並不害怕。
「修爾。」她拉拉他的袖子修德雷轉向她,眼神在瞬間回復一貫的溫柔。
「怎麽了?」
「一個晚上沒睡,我覺得眼皮好重。還有,我不太會騎馬,抱著我好不好?不然我會掉下馬的。」她偎近他,眼皮像有千斤重。不過她很安心,只要有他在,她知道自己會睡得很好的。
「我會抱緊,不會放開你。乖乖睡吧!」他輕柔地抱起睡著的她,跳上馬背。
達達的馬蹄聲有催眠作用,希雅的呼吸愈趨平穩。修德雷低首看著她熟睡的小臉,不禁眷戀地輕吻著她。
在半夢半醒之間,希雅猶聽到他俯身在她耳畔低喃:「遇到你,出乎我的意料,是神賜予我的驚喜。不離、不棄,這是我的誓言,我絕不收回,絕不會放手。」
LLLLLLLLLLLLL
隔日,修德雷陪著希雅回到神學院找到了神官長,把在森林內所看到的一切全說了出來,並將記載著魔詩的水晶隱藏在神殿的最深處,免得有人覬覦。
總而言之,退學處分成立了。
雖是預料中的結果,但過程順利得教人訝異。
尤其神官長居然非常高興她和修德雷有婚約——她很清楚修德雷的魅力,但直到現在她才了解他的神通廣大。不過她很高興能得到神官長的祝福,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嚴肅的神官長露出慈祥喜悅的笑容。
留下神官長和修德雷談話,希雅走出院長室,準備回房收拾自己的行李。
當初她只顧著逃走,什麽都沒有帶,就連現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修德雷買給她的。
她有些眷戀地摸著粗糙的石壁,簡陋的小小房間是她十八年來的棲身之所,想想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她走出房間,對迎面而來的朵莉兒露出善意的笑容。
看到她,朵莉兒嚇了一跳!加快腳步走過來。
「真的是你回來了呀,希雅。」朵莉兒訝異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朵莉兒,我正想去找你和安迪絲呢。」她笑吟吟地說。
「安迪絲一到神殿門口,就被她父親派來的人給逮回去了。你找我們有啥事?」朵莉兒沒好氣地問。
「向你們辭行啊。你們一直很照顧我,現在我要走了,當然要先向你們說謝謝。」
朵莉兒聽了差點跌跤!她有沒有聽錯?「喂!你搞錯了吧?我是在欺負你地,你真是搞不清楚情況……說真的,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逃走,」光從外表還真是看不出來,乖寶寶希雅居然有這份勇氣。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希雅笑笑,知道朵莉兒其實挺關心她的。
「誰擔心你了?你走了我就是第一名,我樂得輕鬆。」朵莉兒板著臉說。
「恭喜你。不過我不能參加你的授杖式了。」希雅真誠地說。
朵莉兒瞪著她。「我是在諷刺你呢,你居然還恭賀我?真教人受不了:既然你自動退學了,你是不是要和那個男人一起走?」
「是呀。」希雅點點頭。
「你連他是好人壞人都不清楚,就打算和他在一起?聽說他是個貴族,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說不定他是看上你那張漂亮的臉蛋,現在對你很好,等過幾年玩膩了,就會把你拋棄了。」對貴族毫無好感的朵莉兒開始想像希雅悲慘的未來,擔憂地說著。
「可是,我相信他。」她抬高柔美的臉蛋,絕美的笑容令人目眩。
「那就隨便你了,反正那是你的事。」
「謝謝你。」「評議會已經決定將我派往西邊拉烏爾城的神殿擔任正神官,如果那男人真的對你很不好的話,記得來找我,我會收留你的。」她可不想幾年後聽到希雅餓死在路邊的悲慘消息。
這時,從後面傳來低沉且帶著怒意的聲音——
「你少灌輸希雅錯誤的觀念,我當然會好好地照顧她。至於你說的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修德雷長腿一跨,強硬地把希雅摟住,遠離這個企圖替她洗腦的奇怪女人。
被修德雷渾然天成的威儀和散發出的怒氣震懾住,朵莉兒怔了好一會兒,才又不服氣地開口。
「希雅從小就在神殿的神學院里長大,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學問方面的事,她什麽都不知道,你真的有耐心照顧這樣的希雅嗎?」朵莉兒逼問道。
聽到這番話,修德雷心中的怒意反倒平息下來。
他看過這名女神官的資料,她雖然嘴巴惡毒!卻心軟如棉,是屬於面冷心善的人。怪不得甚少與人交往的希雅會提起她。
不過—他不容許其他人對他的女人有過多的關注,即使同是女人也不行。而被人質疑他對希雅的真心,更令他感到不快。
修德雷淡淡地瞧了朵莉兒一眼,懶懶地開口:「維克恩,去提小姐的行李。」
「是。」站在修德雷身後的維克恩立即接過希雅簡單的行李。
「喂!那個貴族……」被藐視的朵莉兒氣得大叫。
迪偷看不慣她毫不尊敬的態度,馬上冒火地頂回去,「我家主人有名有姓!你別一聲一個貴族的,貴族得罪你啦?」
「你……」看到這情況,希雅仰首看著修德雷俊美的臉!
「修爾。」她明白他的怒氣為何而來。
修德雷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悶悶地低語:「我不高興。」希雅和他臉貼著臉,覺得此刻的他看起來真像個賭氣的小孩子。
「你像個孩子。」她輕笑著偎緊他。「她人其實不壞。雖然我們在學業上一直是競爭的對手,但是她從來不曾嘲笑過我的身世。」
「好吧。我只為了你讓她安心。」修德雷挺直修長的身軀,不耐煩地看向仍在吵嘴的迪倫和朵莉兒;維克恩則在一旁看好戲。
「你們吵夠了吧?」修德雷輕輕淡淡的」句話立刻壓住了兩人的爭吵。
他徐徐說道:「我的保證不是對你,而是為了希雅,在這個世上只有她才值得我付出一切來珍愛守護。她是我最珍貴的寶貝,我會傾我一切來保護她。」修德雷眯起俊眸瞟視朵莉兒,「至於你信不信都無所謂,因為這根本不關你的事。」這算是什麽保證?朵莉兒氣結。
但由此可知,這個男人對希雅是認真的,要不然那個狂妄的貴族男子才懶得對她說這番話。
「走吧。」修德雷說完,就逕自挾抱著希雅離去。
希雅勉強從他寬闊的肩膀上探出半個頭,朝朵莉兒揮著手。「保重哦,朵莉兒。」
朵莉兒哼了一聲,「你自己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