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4個多小時的火車之旅讓我渾身酸痛，白傑和他都掩不住滿心喜悅--白傑高興是理所當然，可他這個白痴高興什麼啊？我們笑著、鬧著，說著不著邊際的說，胡亂開著玩笑——除去因為馮靜而感到的愧疚，我還算心情愉快，也期待和高翔的見面。

本來早就說好高翔在車站接我們，可左等右等都不見人。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們才決定打電話給他。

打電話的重任當然交給白傑，連打個電話都會臉紅的他理所當然被我們大大嘲笑了一番。但是當白傑臉色慘白地掛上電話，我就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但沒想到有這麼嚴重。

「是他爸爸接的電話……他說今早他在來車站的路上出車禍，送到醫院就……搶救無效……他……他死了……」

不僅是白傑，連我和趙新都不相信這個事實……明明昨天才和他電話聯繫，怎麼才一天時間就物是人非？

等我們打的趕到醫院，高翔的遺體已經送到太平間。我們向護士請求要見高翔的遺體，可是被拒絕了。理由是我們並非他的親屬。正好這時他的父親出現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高翔的父親，中年喪子的打擊讓他看上去非常悲痛。看到我們他一言不發，無論白傑怎麼哀求他都不願意讓白傑見高翔的遺體。

「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翔已經死了，難道連最後一面你都不讓我見？求你了，伯父……」

男人推開白傑的手。

「如果不是為了去接你，他會死嗎？我真不明白……你們……你們可是兩個男人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死！」

我大吃一驚，聽他這麼說，他是知道高翔和白傑的關係？

趙新在我耳邊小聲說：「高翔已經comeout了，他父親當然是不同意，所以才要他一定在這裡上學……」

「伯父，我求你了！求你讓我見見他！」

「有什麼好見的？他已經死了，見有什麼用？」

見男人一再拒絕，趙新衝動地衝上去抓住他的領口，舉起拳頭就要揍他。我急忙衝上去攔住他，糾纏中他的拳頭打在我鼻子上，我只覺得鼻子一痛，然後一股熱流湧出。趙新這才放開男人，扶住我不停道歉。眼前一片混亂，連護士都出面阻止。

沒想到的是一向自尊心比天還高的白傑「咚」的一聲跪在男人面前，想他磕頭。

「求你了，伯父，讓我見他最後一面，求你了……」他的額頭叩在醫院的地板上，一聲一聲，很快額頭上就滲出鮮血。無論我和趙新怎麼勸說他也不停止。

「你們在做什麼？」

一個清冽的女聲，我抬頭，眼前的女性穿著職業套裝，精緻的化妝看不出她的真實年紀，眉眼都和高翔相似。

「是高翔的媽媽嗎？」我問。趙新點點頭。

她掃了還跪在地上的白傑一眼，冷冷地說：「我沒想到你是這麼沒有尊嚴的人。」

「為了見高翔……尊嚴算什麼？」

「他已經死了。」

「即使死了也是我最愛的人。」白傑回答地不卑不亢。

女人點點頭：「我帶你去。」

「你瘋了？」男人上前阻止。

「小翔也是我的兒子，我有權利讓的朋友見他最後一面。」

「朋友……這小子是他的朋友嗎？」

「哪兒有怎麼樣？」男人罵了一句髒話就氣沖沖地離開了，於是我們跟著高翔的母親，在護士的陪同下去太平間。

白傑一見到他的遺體就忍不住失聲痛哭，趙新在一旁安慰他，我也很難受。無意中看到高翔的母親也是眼圈泛紅，身體也在微微發抖。剛才她表現地無比冷靜，可是畢竟是兒子死了，她自然也是很難受，剛才只是強忍著悲傷吧？

「伯母，你還好吧？」我小心地扶住她。

「你也是小翔的朋友吧？」

「恩，我叫葉風。」

「哦，就是你幫他們補習吧……真是感謝你啊……」

「不用，我和他是朋友啊……」然後，我向她打聽了車禍的原因。

不是一般文學作品中出現的爛俗情節，什麼司機酒後駕車、或是別的什麼……事故責任全在高翔身上——為了早一點趕到車站，他橫穿馬路，才造成了這場悲劇。

如果不是我們來，他也許就不會死……明知道這不是我們的責任，我也難免自責。

一隻大手摟上我的肩，不用回頭也知道手的主人是誰。我把頭靠在他的胸膛，無聲地哭了。

高翔將在三天後下葬，我們打算等他安葬后才離開。

「這幾天，就在我家住吧。」他的母親提議。

「可是……這太麻煩了吧？」我委婉地拒絕。

「要不你們打算住哪兒？本來應該是小翔接待你們的，現在就讓我這個作母親的代替吧！我想，小翔也會這樣希望的。」

接下來的日子，是我這輩子度過的最難受的日子。每個人都很悲痛，但是害怕悲痛讓別人更難受，還要強顏歡笑。

三天後，高翔下葬了。白傑沒有再哭，但是看著他的表情，我寧願他哭出來。

當晚，我怎麼也睡不著，輕輕下床。走進客房就看見正在猛灌啤酒的白傑，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內心的苦悶，他這幾天的表現還算鎮靜。

「你也睡不著？」

「是啊……」

「要喝嗎？」

「嗯，喝點吧。」

我坐在他身邊，正想說些什麼，李阿姨也從卧室走出來，卸妝后她的眼睛紅得可怕。

「怎麼了，床不習慣嗎？」

「不……只是睡不著」

「白傑……可以和阿姨聊聊嗎？」

「好啊……」

「我先進房了。」我想走，卻被阻止了。

「小風也一起聊吧……」

我只好坐下。

「當初知道小翔喜歡你的時候，我驚呆了……」她開門見山的話讓我有點手足無措，白傑卻是淡淡一笑。

「我明白啊，所以你們才讓他來這裡上學。」

「這孩子，從小就被我和他父親丟給爺爺照顧，我們離婚後更是少有聯繫。我聽他說喜歡你以後還特地去諮詢醫生，醫生說，像他那樣從小缺少父愛的孩子特別容易變成同性戀。」

我在心中吐了一下舌頭，我和趙新可是從來沒有缺少過父愛。

「所以我想，如果讓他來和他爸爸一起生活，會不會要好一點呢？他爸爸是因為覺得你們這樣太不正常才要他離開你，希望他和你分開以後會變得正常。但是我只是想補償，所以才堅持他在這裡上大學。……誰曉得……」她的聲音哽咽了，「雖然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一定不會讓他來這裡……畢竟和戀人一起生活才是最幸福的吧？」

「也許吧……」白傑喃喃自語

「白傑，你愛小翔嗎？」

「當然……我愛他……」

「那，孩子，永遠不要忘記他好嗎？我知道你不會一直愛他，以後，一定會有別的人出現在你的生命里，也許會佔據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但是，無論如何也請別忘記他，好嗎？」

「我會一直，一直愛他。」白傑平靜地說，「以後的事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我愛他的心永遠不會變。」

「那就好……他爸爸再婚了，還有別的孩子，而我只有小翔……如果，如果除了我沒人還會記得他，小翔不就太可憐了？」

「我們都會記得他的……」我也開口，「我們都不會忘記他的。」

「嗯，謝謝……我去睡了。時候不早了，你們明天不是還要趕火車嗎？早點睡吧！」

「阿姨，晚安。」

「白傑，如果高翔沒死，你會一直和他在一起嗎？」我喝了一口啤酒。苦澀的味道。我果然還是不喜歡酒精類的飲料。

「會，當然會……」

「可是你們都是男性啊！」

「這有什麼關係嗎？」他奇怪地看著我，「你和趙新不也是？」

「我……我現在有個女朋友。」我實在想找個人傾訴，我希望能有人分擔我的痛苦，「她很好，很愛我，我，也很喜歡她。」

「小新知道嗎？」

「不知道……我怎麼能讓他知道？」

「那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他都是男的啊，同性戀是違背社會倫理的，是社會不容的啊！那個女孩，她很漂亮，又很溫柔……如果可以，我想和她一直下去……但是想到趙新，我又……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有點慌，我害怕白傑會責怪我，害怕他會鄙視我。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想找個人幫我分擔……和那個女孩在一起，我會感到內疚……我也沒辦法選擇趙新，畢竟以後我要和女人結婚，而那個女孩是最好的選擇。」

「哼。」白傑冷笑一聲，「我覺得你好殘忍，小風……」

「我……」我的心猛地一揪。

「小新這麼愛你，你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剛失去最愛的人，你卻告訴我你現在在男人和女人之間左右為難。」

「我……我們不是朋友嗎？我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是我真的沒辦法選擇。我告訴你，是希望你能幫我，能給我建議……」

「建議？你要我給你什麼樣的建議？你的決定難道要我來做嗎？」

「我…………」

「不用問也知道我的建議是什麼吧？你是我的朋友，他也是……但是我的建議有用嗎？最終作選擇的人應該是你吧？」

「…………」

「你好好想想吧。我去睡了。」

「恩。」我目送白傑離開。

喝下最後一口啤酒，我也回到和趙新同住的客房，鑽進被窩。我看著他的睡顏，不由一陣心痛。我知道這個男人是多麼愛我，如果他是女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他。但是，他是男人啊！這個社會，男人能和男人在一起嗎？我想起高翔的爸爸見到白傑時暴怒的臉，如果讓我的父母和趙新的父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他們也會那麼生氣吧？我又想起馮靜，如此完美的女孩，如果不是趙新，我一定會和她愉快的交往下去吧？

我縮著身體，覺得好無助，我希望他能抱著我，讓我安心。可是熟睡的他怎麼會知道我的願望？

回到T城，趙新和白傑也要離開了。本來假期還剩一、兩天，我以為趙新一定會留下陪我到假期結束，沒想到他說不放心白傑所以要先走。也許是高翔的事在他心裡還有陰影吧，他的臉色一直很陰沉。過段時間就會好吧？我想。

他去買車票的時候，白傑小聲問我：「你作出選擇沒有？」

「我……」

「我現在喜歡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卻在為選擇誰而煩惱……那我問你，如果小新出了車禍，你怎麼辦？」

「不！」我脫口而出……如果他離開我，如果他不在了，如果……我不敢想象，一直以來，他就在我身邊，愛著我、寵著我、包容著我，他已經是我生活、生命的一部分，我沒有辦法過沒有他的生活。

「好好想想吧，小風，誰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白傑，謝謝！」又過了一會兒，我才忽然醒悟地說：「白傑，你可千萬別告訴他啊！」

「那是。」白傑笑了，「這是我們的秘密。」

「票買好了。」他走過來。我看著他，突然好想緊緊抱著他……不過理智提醒我現在我們是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我還做不到像他那麼厚臉皮。

看著我們上車，直到車開動他都沒有和我說話……他如此冷淡，我有點意外，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然後我和馮靜分手了。

還好她沒問原因——我不可能對她說分手的原因是我愛著一個男人。她也沒說什麼，出乎我意料的平靜，只是微笑著問我：

「還是朋友嗎？」

「一輩子的朋友！」

但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我覺得對不起她，但是沒辦法，我已經明白誰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馮靜，對不起。

***

的確有點不對勁。

因為假期以後就是學校的社團周，莫名其妙的工作一大堆，我忙得暈頭轉向也沒有發覺。直到所有的事情都結束，我大鬆一口氣，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近半個月他沒有寫信給我，也沒有打電話給我。因為忙我沒時間上網，但是當我抽空打開OICQ的時候卻連他的一條留言也沒有看到。更別提來T大見我了。

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難道是他最近也很忙？我想起上次見面的時候他說過要設計一個很複雜的程序。想了好久，我終於……買了第一張電話卡，準備給他打電話。

在明白他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以後，我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他……晚上會把他寫給我的信拿出來一封一封慢慢看，也會想起以前發生在我們之間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然後甜蜜地笑了——

周天渝還嘲笑我象只發情期的母貓。不過我和馮靜分手后，他對我也明顯地和顏悅色了——難道他喜歡馮靜？

以前都是他和父母按時打電話給我，我從來沒有主動打過電話回家或是給他……想到他接到我打去的電話會有多麼興奮我就想笑。以前我對他的確不太好，以後、以後我一定會改的。

「喂？」接電話的是張姨。

「張姨嗎？我是小風。」

「是小風啊！你真是的，放假也不回家，你知道我們多想你嗎？什麼時間回來看看吧，我和你趙叔，還有你爸爸媽媽都很想你啊……」

怕張姨繼續嘮叨下去，我很不禮貌地打斷她：「張姨，趙新在嗎？」

「你找小新啊？他……他不在，有什麼事嗎？我轉告他。」

「啊，沒什麼……那個，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呢……」

搞什麼啊？現在已經是晚上10點了，他怎麼還不在啊？去哪兒了？

「那，他回來以後張姨叫他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好啊。」

「恩，張姨再見。」

「小風再見，要保重身體哦！」

「知道了。張姨你們也是哦。」

好不容易寒暄完，掛上電話我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啊？然後我又打了電話回家，可是家裡沒人，不知道爸爸媽媽去哪兒玩了。反正我不在家他們一定天天都是蜜月期吧？

我躺在床上，等著他打電話給我，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快11點了也沒等到他的電話。

就在我已經放棄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我一個鯉魚挺身從床上跳下來，直衝向電話。一路上撞倒椅子兩把，水杯一個。

「喂，趙新嗎？」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才傳出一個怯生生的女孩的聲音，「請問，周天渝在嗎？」

「呃？啊，在。你等等。」我一臉不悅地把電話遞給笑眯眯的周天渝，「你的電話。」

「嘿嘿，謝謝。」

不知道是周天渝的哪個女朋友打來的電話，這一打就是半個多小時。我心急入焚地等待著，可是周天渝根本沒有掛電話的意思。就在我的目光快把他的背瞪出一個洞的時候，他終於意猶未盡地放下電話。

「咦？小風，你在等電話啊？怎麼不告訴我啊？早說我就不和她聊這麼長時間了。」

「嘿嘿……」我猙獰的笑容讓他急忙把電話遞給我，「你打吧。」

可是已經11點半了，張姨他們已經睡了吧？我不敢再打電話過去。心裡是無比怨恨周天渝，都是他，害我沒接到趙新的電話。

第二天晚上我又打電話給他。可是這次接電話的是趙叔叔。

「小風啊？你找小新啊？啊，他不在啊，有事嗎？」

「啊，沒，也沒什麼事……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回來都很遲呢。有什麼事我幫我給他說。」

「啊，不用了……」失落地掛上電話，我馬上給家裡打電話。

還好今天他們沒有去玩。

「媽媽？我是小風。」

「呀，乖兒子，你怎麼想到打電話回來啊？是不是有什麼事啊？你沒什麼吧？」

汗，這個，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回家啊？

「沒事啦，就是想你們打個電話回來啊。你們還好吧？」

「很好啊，我們都很好。對了，你知道守大門的林爺爺嗎？他養的大黃狗生小狗了哦！我們還以為是公狗，沒想到去母狗呢……」

唉，沒辦法，我媽媽就是這麼愛閑話家常。我敷衍地答應著，聽著她給我講最近院子里又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啊，對了，媽你最近見到趙新沒有啊？」我終於忍不住問他的情況。

「……」媽媽停了一下才說，「有啊，今天下午還看見他呢，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聽說最近打得火熱呢。」

女朋友？火熱？怎麼可能？我聽錯了還是媽媽看錯了？「媽媽，你在說什麼啊？他有女朋友了？」

「對啊，挺漂亮一個女孩……小風啊，你什麼時候也帶個女朋友回來啊？可別輸給小新哦！」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我不知道又和媽媽說了什麼，也不知道是怎麼掛上電話的——直到陳紅平問葉風你沒事吧？怎麼哭了？我才突然明白自己居然哭了。

「沒事，有點頭痛……」

我捂著臉，胡亂地擦著淚痕，然後躲進被窩。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他有女朋友了？不會的……他喜歡的人、不、他愛的人明明是我啊！他怎麼可能找女朋友？他怎麼可能和別的人在一起？他愛著我，愛了我這麼多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是，為什麼他不寫信給我了？為什麼他不打電話給我了？為什麼他不和我聯繫了？

因為他有女朋友了？

為什麼在我好不容易明白自己心情的時候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趙新！你有種！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子被人猛地揭開。是周天渝。

「他們說你頭痛，沒事吧？」

「沒事。」我拉過被子，又把自己裹緊。

「要吃藥嗎？」

「不……」

「喝水嗎？」

「不……」

「吃東西嗎？」

「你怎麼這麼煩啊？」我心情不好，忍不住沖他發火。

「我有什麼辦法，是小新叫我好好照顧你的；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不把我殺了才怪。」

聽到趙新的名字，我失控的淚腺又開始運轉。

「怎麼了啊？你今天很奇怪呢。」

「沒事…………我明天要回家，上課如果點名記得幫我應付一下老師。」

「怎麼了？生病很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我沒有生病……我只是很想回家……」

我想回家，我要找到他，當面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當我的腳踏上久違的故鄉的土地的瞬間，我後悔了。我怕自己不能接受事情真相……可是，我不能逃避。我告訴自己，既然是男人，就應該勇敢面對。

我沒有告訴父母要回家，而且今天不是周末，回家的話父母一定知道我是逃課，所以下車我就直接趕到C大。雖然不是C大的學生，但是從小就愛在這裡的圖書館借書，我也算很了解地形。

只是C大好歹也是個大學，上萬的學生，我怎麼找啊？

漫無目的地逛著，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痴……居然逃課回家，就是要他一個解釋。我第一次逃課是陪他和他女朋友做人流手術，第二次逃課也是為了他……難道我這輩子真的載在他手上了？

如果他敢變心，我、我……我也無能為力。

走了半天，我也累了。我根本就不應該來的，誰知道他今天有沒有課，誰知道他現在不在學校……我坐在操場旁，無聊地四處張望，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籃球場，沒有；足球場，沒有；排球場，沒有；乒乓台，沒……有！

他和一個人坐在乒乓台，遠遠看去那個人是長頭髮……難道真的是他女朋友？啊，也不一定，現在留長發的男人也不少，也許是他哪個哥們呢！走近一點，穿著裙子，的確是個女人……難道真的是她女朋友？啊，也說不準啦，他的朋友一直很多，也許他們只是普通朋友啊！再走近一點，我終於看清楚了——是個女人，是個漂亮的女人，身材很好，模樣端正，而且，她一定是他的女朋友……

因為他們在接吻。

我站在原地，無法繼續上前。他溫柔地撫摩著女人的長發，親吻著她的臉，然後是唇……

好想哭……可是我不能……我鼓足勇氣走上去，儘管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可是我還是需要他的解釋——我想聽聽他會對我說些什麼……即使看到這樣的畫面我還是希望他告訴我是我誤會了……

「……趙新……」我咽了一口口水才開口。

「……小風？……你怎麼來了？不上課嗎？」看到我他的臉上是震驚，不過瞬間又恢復正常。

「小新，是你朋友嗎？」那個女人笑在問。

賤女人，居然在大庭廣眾下和男人接吻。我不屑地看著她……但是我明白自己心中更多的是嫉妒。

「哦，他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葉風。」

朋友？你不是說愛我嗎？什麼時候我變成你朋友了？

「小風，她是我女朋友……」

不等他說完我就給了他一巴掌。那個女人嚇得尖叫，我轉身就走。

「你幹什麼？」他牢牢抓著我的手，語氣是如此憤怒。

「不幹什麼！你放手啊！」

「你為什麼打我？」

「你……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什麼？」他的眼神變得惡狠狠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表情。

「是你說我是你……可你現在又……你……你還說你不明白？」再怎麼生氣我也不敢在校園大聲說什麼「愛」，「情人」的。

「我們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是不應該在一起的……這難道不是你說的嗎？」

我無言，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我當初說的話，我被自己以前的言語堵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不說話了？我找女朋友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你不是找不到和我分手的借口嗎？」

「你……你怎麼知道？」是白傑告訴他的？不，不會，白傑答應過我不會告訴他的。

「是我聽到的。那天晚上你和白傑的談話我全聽見了……」

我全身一震，想到他的不對勁正是在那天之後開始的。他全知道了……可是……他不知道，他還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意啊！

「那件事我可以給你解釋，我和她已經分手了，所以……」

「所以怎麼樣？被她甩了就回來找我？反正我永遠是你的候補，是吧？葉風，你真的很殘忍。」

「沒有，我，我喜歡你！」我也豁出去了，不管我們是不是同性，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

「夠了，你只是想利用我吧？等找到別的女朋友又把我一腳踢開是吧？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夠了，我也受夠了！我抬起腳踢在他的胯間，然後轉身就跑。

是我自己笨，居然相信他的話，居然認為他是真的愛我——他要是真的愛我就不會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

出了校門我就上了計程車，然後去車站。

司機不停從倒視鏡看我，我知道這樣太丟臉，但是還是止不住眼淚。

心好痛……好痛……他不愛我了……這算是我自找的嗎？誰叫我曾經腳踏兩船，在他和馮靜之間舉棋不定。

我揉著紅腫的眼睛走去賣票的窗口。

「T城，一張。」我把錢遞過去。

售票員剛接過錢後面就有人說：「對不起，他不買了。」

聽聲音就知道來的人是誰。我把售票員遞給我的錢又推回去：「一張。」

「別賣給他！」

「喂，你們兩個小孩幹什麼啊？到底買不買啊？不要擋著後面的人啊！」

「我……」我正要說話，他一隻手抓過售票員遞出來的錢，一隻手抓著我的胳臂把我向外面拉。

「放手啊！」

「你給我閉嘴！」

他是第一次這麼凶吼我，我嚇到了，乖乖地閉上嘴跟著他走。

走出車站，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忍不住又哭了……但是走在我前面的他根本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