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險,快讓開!」
馬廄里傾巢而出的廝役一面拚了命追捕烈馬,一面還對著方圓數尺內的人放聲警告,忙得不亦「喘」乎!
「搞什麼鬼啊!」馬長生咒罵道,迅速離開原位,東方喬則同時拉著安小駒閃到另一側安全的角落。
「不行,它會跑掉!」眼看著「傲鷹」直往門口奔去,安小駒反射性又跳了出來,欲闔上厚重的木製門板。
可她的手根本還未及碰觸到門板,東方喬已敏捷地躍步上前,以身體護擋的同時,單手箝住她的細腰,以老鷹拎小雞的姿態迅速又旋避一旁。
此時,原本在大門外做清掃工作的眾仆,已聞聲朝門內聚攏過來;而由於大批人馬的突然湧現,已瘋狂飈到大門前的黑鬃烈馬倏地煞住腳步,對著眾人甩頭噴氣之後,隨即又轉回庭內。
「快,快把門關上。」安小駒急叫道,正想再跑上前時,才發現東方喬仍緊緊地扣著她的腰。
「你是不要命了嗎?」東方喬冷著臉說道,從沒見過像她這般莽撞的人,當真一見到馬就「渾然忘我」了。
安小駒縮著脖子不敢抬眼看他,她感覺他緊繃的肌肉就像是眼前那匹盛怒中的駿馬,而她劇烈跳動的心臟則幾乎快「奪嘴而出」了。
「呃┅┅它會┅┅跑掉┅┅」
「有你在它怎會跑掉?」指著庭內不斷兜圈子以閃躲眾人追捕的野馬,馬長生誇張地拉高嗓子說道。「它是『只有你』才製得住的馬┅┅」
「別激她。」東方喬以眼神示意制止,他知道她會把話當真。「難道你不去找人把各大小出入口先封鎖住嗎?」他提醒道,順便藉機支開馬長生,以免他又和安小駒杠上了。
「也對。」馬長生聳肩道,雙眼掃向那群被馬耍得團團轉的廝役們。「你瞧瞧他們一個個狼狽樣,沒有我還真是不行,走吧!東方老弟,到咱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語畢,逕自轉身開始調派人手進行圍捕計劃。
「嘿,別走!」安小駒急叫著大步離去的馬長生。「我可以證明我能┅┅」
「你什麼都不用證明。」東方喬鬆開她,沉聲道。「只要安分待在這裡就行了。」
「我可以┅┅幫你┅┅」
「待、在、這、里。」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安小駒抿著嘴,看著他丟下自己加入眾人捕馬的行列,心裡忍不住直犯嘀咕┅┅。
他們擺明了就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想她身為「風馬堡」堡主,捕馬之事怎能沒她的分?她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大群「外行人」被馬耍得團團轉,而不插手「相助」的。
她要向他們證明,她不只是能抓到它而已,她更能馴服它!
思及此,安小駒不由得全身沸騰起來,屬於她的捕馬計劃也迅速在腦中成形┅┅。
積極環顧四周,她立刻發現庭內聳立有一塊可能是擺飾用的大石,不但位置好,高度也夠,是個絕佳的輔助工具。
於是,趁著兵荒馬亂沒人注意的同時,安小駒不著痕迹地朝計劃中的方向移動,並以俐落的身手爬上大石。
現在,就等著「傲鷹」來「投懷送抱」了。
懷著興奮的心情蹲踞石上,安小駒清楚地看見東方喬已手持繩圈開始進行獵捕的動作,他俊挺的身形在眾人之中相當醒目,而那種蓄勢待發的氣度及神韻更是懾人目光┅┅
哎呀,又來了!
現在可不是分心的時候,她的目標是「傲鷹」才對!
拍拍臉頰強迫自己收回心神,安小駒的視線才剛離開東方喬,隨即驚覺原本一直繞著圈子拒捕的「傲鷹」,不知何時已突破眾人的包圍,如果方向不變,她估計只要再跑十步它就會「經過」她的正前方了。
深吸口氣,安小駒展開雙手,傾身慢慢站起。
她突兀的舉動,立刻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東方喬在內。大伙兒根本還未來得及明白她的意圖,倏地,她一個躍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撲上馬背。
「該死!」
東方高逸出生平第一句低咒,正要執出繩索的手僵在半空中。眾人更是一陣驚愕,霎時全楞住腳步,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
「她是瘋了不成!」馬長生驚吼道。
「所以我才說別激她。」東方喬皺眉道,他早該料到她會有這種瘋狂的舉動。
「現在怎麼辦?」目前呈現進退兩難的局面。
東方喬緊握著拳,冷峻的臉上正凝聚一股沉潛的怒氣。
馬背上劇烈甩動的嬌軀,正隨著暴烈黑馬的前踢后蹬而散發出更大的蠻勁。由於它是匹未馴的野馬,再加上沒有馬鞍,一般人根本連坐在上頭都有困難┅┅
因此,他不得不承認她控馬的技術確實一流。
但那匹馬畢竟更頑強,以女子的體力極限來推算,他猜想她再撐不了多久就會被甩下馬背。
「你去制住馬,我來負責把她弄下來。」東方高下命令。
「你要弄她下馬?」這聽起來像不可能的任務,他看讓她直接摔下馬會比較快些。
東方喬揚握著繩圈,頷首道:「同時進行。」
「可是怎麼弄┅┅哇!」馬長生的疑慮愕凝在空中。因為東方喬已執出繩圈,且在安小駒落馬的前一瞬間,精準地套中了「目標」。
※※※
這匹馬比她想象中還烈!
自安小駒順利跳上馬背後,即發揮她最自傲的馴馬專長,緊夾雙腿俯跨在沒有鞍的野馬上。
但,不曉得是因為前一夜沒睡好的關係,抑或是這匹馬頑抗的本領太強,才一會兒工夫,她已被震得頭昏眼花,身體也開始失去平衡地向一旁歪斜。
為了保住「風馬堡」的尊嚴,她死命攀住馬兒,努力撐上一撐┅┅
就在她企圖調整重心、扭轉頹勢的同時,「傲鷹」忽然一陣左右大角度的狂蹬,接著她便感到身子一輕┅┅
完了!她要墜馬了。
安小駒反射性的一個扭身,保護自己以最安全的方式落地,並減緩墜地時所帶來的衝撞力┅┅可出乎意料地,在她感到自己正向外被拋去的剎那,竟出現一道強勁的拉扯力量,使她整個人順著那股力量直接撞向另一個堅硬的物體┅┅
「呃┅┅」她悶哼一聲,知道自己正在地上翻滾,但似乎沒有實際碰觸地面的刺痛感┅┅奇怪了!
馬嘶聲、叫囂聲不斷在她耳邊激蕩,而她竟然還聽到┅┅心跳聲?
心一驚、猛地睜開雙眼,隔著一陣飛揚塵土,她看見自己躺在一個偉碩的男性軀體之上┅┅
天┅┅天呀,這是怎麼一回事?!
掙扎著起身,安小駒這才意識到她的頭臉正被一雙強有力的鐵臂緊緊護住的事實。
「你是嫌自己脖子硬,還是命硬?」
東方喬冷沉的聲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安小駒更加慌亂地想要推開他站起來,可她的手┅┅竟怎麼也動彈不了!
垂下視線,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沾覆塵土的睫毛。
她被捆住了?!
瞪大眼,安小駒順著箍套在她上半身的繩圈瞥望到纏在他手上的繩索,不敢相信他竟然用繩子套她。
「就算你的騎術再好,也不該這樣玩自己的命。」在她的膛目結舌之下,東方喬扶著她坐起身,口氣一反平日的漠然,顯得有些不悅。
他很懷疑在她心裡除了馬之外,還會想到什麼!剛才若不是他及時套中並使力拉繩抱住她,就算沒有跌斷脖子,她也早可能被亂蹄踩死了。
「可是┅┅我又不是馬┅┅你怎麼可以套我?」她囁嚅問道,扭手扭腳地想要在站起來的同時順便掙開繩圈,卻冷不防被長繞的繩索勾絆住小腿,整個人往前又直接仆撞上他的肩膀,「喔!」
她驚呼一聲,感覺一陣痛在她口內擴散。
「你小心點!」他皺著眉穩住她。「有沒有怎麼樣?」
她擰著臉,搖頭。她只覺得她的嘴好痛。
東方喬俐落地解開纏繞著她的繩索,正想帶她站往一旁以避開眾人捕馬的「危險範圍」時,安小駒突然一個橫向跨步,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你又想做什麼?」東方喬警覺地拉住她,不再給她任何機會做出讓人「錯愕」的事。
安小駒不發一語,只是皺著眉偏頭望向仍在抗捕的「傲鷹」。
「那匹馬是馬大哥答應要送給他妻子的,所以你再怎麼拚命地也不會把馬讓給你的,你明白嗎?」他據實說道,希望她能就此打消念頭。
怔了下,她似乎有些明白地點了點頭,隨即低垂螓首朝大門方向走去。
她放棄了?
東方喬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垂頭喪氣」離去的身影,沒料到自己這麼容易就說服了她
在他確實領教過她超乎常人的「蠻勁」與「執著」之後,實在很難想象她會放棄得如此「乾脆」┅┅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
基於直覺,東方喬丟下整院子已被搞得焦頭爛額、灰頭土臉,並等著他去幫忙捕馬的眾人,而跟著安小駒的步伐來到大門口。
「你要回去了?」他阻在她面前探道,她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怪。
「嗯。」她低頭輕應一聲。
「你是不是撞傷哪裡了?」他盡量不帶感情地問道,事實上,她怪異的反應一直攪得他無法「視而不見」。
她激烈搖頭,眼睛仍然頑固地盯著地面。
雖然他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應該也沒面目可憎到讓她避之唯恐不及吧!糾著眉,東方喬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長得有這麼『不堪入目』嗎?」他略揚高聲音,得到的依然是搖頭以對。
「那麼把頭抬起來說話。」
她依言抬頭,但仍是沒有開口。
「你到底撞傷了哪裡?」他抓住她又問,眼底已藏不住關切之情。
安小駒怯怯望見那雙一貫漠然的眸子此刻正閃露一絲焦急,他是在關心她?
可能嗎?這個冷峻肅然的男子┅┅
她不由得感到眼眶一陣熱。自小,除了去世的爹娘和金銀銅鐵四伯之外,從來沒有一個人主動關心過她,而他┅┅
「你咬到舌頭了嗎?為什麼不說話?」東方喬「引用」馬長生之前的說法,殊料,卻引來強烈的「回應」。
她抿著嘴,頭搖得更加厲害,心虛的表情昭然若揭。
原來這就是她抵死不開口的原因。她肯定是剛才跌倒時,碰傷或撞斷了牙齒什麼的。
「把你的嘴張開。」
「沒┅┅什麼啦┅┅」她著嘴低聲道。雖然真的很痛┅┅但,說什麼她都不會在他面前把嘴張開,太丟臉了。
「張開,」撥開她掩嘴的手,他托高她的下巴,口氣又加重許多。
不,絕不!她抵死不從。安小駒緊抿雙唇直視著他。
這女人不服從的態度簡直比野馬還頑強。
東方喬沉綳著臉,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體內深處被點燃。第一次,他有了想對一個人吼叫的衝動。
「張、開!」第三次,這已是他的極限了。
緊扣住她下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
「痛┅┅」安小駒從齒縫迸出一個字,倔強的大眼已盈滿脆弱的淚水,但她仍是不屈服地和他對峙著┅┅
「不許哭!」他減輕手上的動作粗嗄道,卻反而換來一連串奪眶而出的眼淚。
莫名的,一股煩躁與心疼猛地襲向他從未被攻佔的心頭。他不曾強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但他太急於確定她是否安然無恙┅┅幾乎是出於直覺反應,東方喬不但沒有放開她的下巴,反而俯身印上那兩片始終不肯分離的唇瓣┅┅
安小駒先是嚇呆了,接著各種眩暈的、震撼的,如萬馬奔騰般的感覺立刻貫穿她的五臟六腑,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快燒起來了。
他他他┅┅他在做什麼呢?為什麼會┅┅
千頭萬緒全融化在兩唇相觸時的炙烈感當中,她已渾然忘記剛才咬到舌頭時的疼痛,只能感受他的氣息┅┅不受控制的熱在體內到處竄燒,漸漸地,安小駒緊閉嘴開始放棄原有的「堅持」,慢慢融化在他灼熱的探索下┅┅
夾雜著焦躁與擔心的思緒,東方高在吻上她的一刻,才深刻地體悟到什麼叫「安心」。他擁著她,如著魔般地吮著她柔軟的紅唇,而原本的淺吻也在她認真的反應下,逐漸轉為深吻。
可就在他終於如願讓她「開口」的同時,一股淡淡的血味赫然竄入他的口中,倏地他全身一僵,立刻像被電極般放開她。
該死,他在做什麼?!
東方喬神情複雜地盯著她灧紅的雙唇,理智也在此刻迅速竄回。她的嘴受傷了,很疼,而他居然還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
老天,他一定是瘋了!
「喂,我都快被那匹馬給搞瘋了,原來你們躲在這裡。」
馬長生的大嗓突兀地打破僵凝在兩人之間奇特的氣氛。安小駒立刻像做了壞事被逮到的小孩般,迅速地連退五步,和東方喬保持明顯的距離,可燒紅的臉卻掩飾不了多少秘密。
「幸好我還是有兩下子的,不然還不曉得要被那匹馬鬧到什麼時候┅┅」
「呃┅┅我┅┅」安小駒低著頭心虛地打斷馬長生自豪的話語。「我┅┅再見。」急急丟下一句,她連看都沒看東方喬一眼,即像逃難似地跳上自己的坐騎,策馬離去。
「幹麼,她是見鬼啦?」馬長生怪叫道。「沒說一句像樣的話就這樣跑了。」
「因為咬到舌頭了。」望著她遠馳的身影,東方喬淡淡丟了一句,臉上已刻意掩覆平日的漠然神情。
「咬到舌頭?哈哈,怎麼連我的玩笑話你也學會啦?」馬長生大笑,顯然把他的說明當成是取笑她的話。依他看,她一定是自知無法得到那匹馬,所以知難而退了。
東方喬沒搭腔,留下兀自狂笑的一人,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喂喂……」已笑岔了氣的馬長生追上前抓住他,正想再調侃安小駒一、兩句時,卻猛地對上一雙帶有慍色的眸子。「你┅┅在生氣?」他驚問,以為自己眼花了。
淡淡掃了他一眼,東方高不作任何回應地繼續舉步向前。
「你真的在生氣?!」馬長生不怕死地又追了上去。東方喬冷漠的表情他見多了,但可從沒見過現在這一種。
這┅┅太耐人尋味了!
「我沒生氣。」冷沉的嗓音壓抑住所有的情緒。
「你有,我看得出來。」馬長生堅持道,相知多年他不會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停下腳步,東方喬沉著臉,對身後緊追不捨的好友說道:「那你看得出來我現在想揍人嗎?」
「揍人?你想揍誰?我幫你!」馬長生眼睛一亮,如果這個人就是造成東方喬不悅的原因┅┅
「揍任何一個企圖打擾我清靜的人。」明白宣告完畢,東方喬沒再給馬長生任何回話的機會,現在他只想找個地方圖個清靜。
看著迅速消失眼前的身影,馬長生搔搔大鬍子,心裡又驚又訝,到底是誰讓他這位冷靜自持的哥兒們「心情惡劣」到會出口「威脅」人?
忽地,他想起之前騎馬「落荒而逃」的那位「貴客」┅┅
難道她終於也把他惹毛了?
※※※
懷著紊亂的心情回堡,安小駒藏在被窩裡,整整關了自己一個白天。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無臉見人」!
先是見到他說不出話來,後來又跌到他懷裡,最後索性┅┅
天,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
羞愧地拉起棉被蒙住臉,先前那種頭昏腦脹、心跳加速的感覺再度出現。
照理而言,被一個不是夫婿的男人給親了,她就算沒有伸手打他,最起碼也該推開他才對呀!可是┅┅她竟然因為身體「不由自主」的反應,不但壓根兒沒這念頭,相反地,她甚至還被這種熱烈的感覺給深深吸引住┅┅
哦,她真的是不知羞呵!
翻了個身,一陣簌聲引起她的注意,安小駒坐起身,從懷裡抽出一張前晚所擬定、但完全沒機會派上用場的談判稿。
唉,現在怎麼辦呢?她已經「沒臉」再上「震遠鏢局」了,難道她真要就此放棄那四百年難得一見的上好良駒嗎?
為了思索這惱人的問題,安小駒又在被窩裡悶了一個時辰。
期間,廚房的嬤嬤曾兩度前來請她去用晚膳,但她都不為所動,直到鐵伯親自前來「關照」,並使出他纏人的絕活,才終於使安小駒離開被窩,無奈地跟著他去前廳用膳。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鐵伯像個老媽子似地關心道,並上下打量她是否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沒。」安小駒低著頭,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可是我聽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
「不餓嘛!」她走進前廳,看見其它三老已就位,正等待著她。
「怎麼了?為什麼把自己關在房裡?」安小駒於位子坐下時,金伯開口問道。
「困,想睡。」她的回答仍簡短。沒辦法,誰叫她的舌頭和牙齒仍隱隱作痛。
「覺睡飽了,飯也要吃才行啊!」老二銀伯招呼著,挾了塊肉到她碗里。「來,吃飯、吃飯!」
安小駒起箸用餐,可才咬了一口肉,嘴裡即傳來一陣痛。「喔┅┅」
「怎麼了?咬到舌了?」四位老伯同時放下筷子,狀似緊張。
「嗯。」她模稜兩可地點頭,沒承認這傷是早上就有的。
「你小心點嘛!」鐵伯挾了青菜放進她碗里。「來,吃點軟的。」
沉默地扒著飯,安小駒沒再開口,其它四老則一邊用餐、一邊開始討論數日後將運馬前往馬市交易的細節。
半晌,當他們決定聽聽她的意見時,才發現她的思緒老早就飄遠了。
「小駒兒,你今兒個怎麼老是魂不守舍的?」鐵伯擔心道,他才一天去幫忙辦事沒看著她,怎麼她就怪怪的?
「嗯┅┅想事情。」想她自己何以會對那個冰塊臉出現「反常」的感覺。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匹不祥的馬了?」銀伯粗聲粗氣道。「我勸你別再想了,再想下去人都要變得怪裡怪氣的,小心被它搞得中邪。」
聞言,安小駒好似有所領悟地愣愣說道:「說得也是┅┅我好象┅┅真的中邪了┅┅」
「什麼?!」四人同時驚道。
「小駒兒,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鐵伯甚至緊張地站了起來。
放下碗筷,她突然一臉正經,問:「您們有沒有對一個人產生感覺的經驗?」
「產生感覺?」四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她何以會蹦出這種怪問題。
「這個嘛┅┅當然是有的┅┅」銀伯率先跳出來企圖解答她的疑惑。「像我就常對人產生『討厭』的感覺,譬如『天岳庄』的┅┅」
「不是那種感覺啦!」安小駒急忙澄清。她來回看著四位老人,鼓起勇氣說道。「我是指┅┅我的身體會對一個男人產生『反應』。」
「什麼!」四老同時驚吼道,這下四個老伯全都站起來了。幸好他們的牙齒本就所剩下多,否則難保不會驚訝得全掉光。
「你、你┅┅是說『身體』?」鐵伯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安小駒偏著頭,神情十分認真。「我也不確定┅┅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總之,就是會全身發熱┅┅」
「全身發熱?」銀伯伸手撫上她的額頭。「會不會是受涼了?」
「還會心跳加快。」她又補充。
「你是不是前晚沒睡好?」向來沈穩的金伯也擔心道。「有時候睡眠不足也會如此。」
「但為什麼這些癥狀只有在面對『那個人』時才會出現呢?」她真的不懂。
「這┅┅」一片啞然。
「我甚至還緊張到說話會打結┅┅」她嘆口氣,有些自言自語。「我覺得自己好象真的中邪了,不然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
「你說的『那個人』是指誰?」向來冷靜少言的銅伯也開口了,其它三人則屏氣凝神地等待回答。
「他┅┅」安小駒頓住,掃視了眾人才道:「算了,反正說了你們也不認識,」事實上,連她也不算真的認識他。
「不會的,鐵伯認識的人可多了,你說了我一定知道。」
聳聳肩,安小駒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因為她已知道從四老身上是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我吃飽了,先回房,您們慢慢用。」
她機敏地起身告退,可前腳才剛跨出門,身後即爆出一聲鬼叫。
「中邪了,真的中邪了!」銀伯激動道。「我就說別捕那匹馬,現在可好了,你們說怎麼辦?」
「依我看她可能是心裡有喜歡的人了。」老三銅伯大膽推測,其它三人聞言立刻圍攏過來。
「這怎麼可能?除了堡內的人,小駒兒根本很少和外界的人接觸啊!」銀伯直覺這可能性不高。
「不,經三哥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有可能。」鐵伯持贊同意見。「想想她剛才形容的感覺,分明就跟當年我見到我家娘子是一模一樣的。」四兄弟中,他畢竟是唯一成過親的,所以倒是可以了解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除了堡里的人之外,小駒兒最近這幾天有去過哪裡,或見過什麼人嗎?」
老大金伯鄭重地詢問鐵伯,既然他負責照料安小駒的日常作息,這事兒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
鐵伯搔搔頭。「她沒去哪裡呀!除了震遠┅┅啊!」他怔住,連忙住嘴。
糟,說溜嘴了。
「你說她去『震遠鏢局』?」金伯神色一凜。「她去做什麼?」
「哎喲,還不是為了那匹馬!」銀伯心直口快道,這才突然想起昨晚自己也有一份的「豐功偉業」。
「馬?這和『震遠鏢局』有什麼關係?」銅伯不解。
「這┅┅你們問四弟,他最清楚不過了。」銀伯迅速將爛攤子丟給鐵伯,卻換來後者一記大白眼。
「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還不快從實招來!」老大金伯火了。
鐵伯縮了縮脖於。他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兩件事:一是怕小駒兒受委屈,再來就是大哥的怒氣了┅┅
唉,為什麼他現在非得頂著大哥的怒氣報告小駒兒「受委屈」的經過呢?
真是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