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厲秉均送路珈舞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他下車幫她拉開車門,並且護送她到十樓住處。
路珈舞在門口停住腳步,回過身來面對他。「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
看出她沒有請他進門的打算,厲秉均有些失望,但仍然極有風度地點頭。「那妳早點休息,我們過兩天再一起吃飯?」
「好。」
一等他消失在電梯口,路珈舞立刻收起笑容,直接往孫胥的住處走去,用手指按著門鈴不放。
三十秒之後,門開了,孫胥站在門后。他赤著腳,穿著簡單的T恤和寬鬆的休閑短褲,一面還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顯然才剛沐浴完畢。
「喔,是路小姐。」他往門框一靠,朝她身後瞄了一眼。「怎麼,和厲先生約完會後,還來找我喝咖啡、吃宵夜?」
「你少跟我嘻皮笑臉。」她的口氣不怎麼好。「說,你到底是什麼居心?我只答應你跟著我,可沒允許你出現在我和厲秉均面前。」
「如果我告訴妳那是巧合,妳大概不會信吧?」
「當然不信!我警告你,如果這種情形再有第二次,我會去向你的老闆投訴!」
再瞪了他一眼,她氣沖沖地轉身朝自己的住處走去,沒想到他居然厚臉皮地跟了過來。
「你想幹什麼?」路珈舞大叫。
「我必須檢查妳的門窗、陽台,這是必要程序。」他面不改色地道,順手推開她的大門。「別瞪我!如果那位打恐嚇電話的傢伙就躲在妳的房間里,而且還持有武器,妳總不希望第一個遭殃吧?」
「門鎖著,誰進得來?」
「有心人總會找到辦法,比如一把萬用鑰匙。」
她還來不及反駁,他已經大搖大擺地進入她的客廳,開始檢查門窗和電話錄音機。路珈舞站在客廳中央,看著他自在地在她的客廳內走動,未熄的怒氣再度湧上。
「發現什麼可疑的爆裂物了嗎,親愛的表哥?」她諷刺地道。「接下來,我想你會建議我在這裡裝上針孔攝影機,在我的電話裝上竊聽器,好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如果有必要的話。」孫胥從落地窗前踱了回來,大剌剌地在她的沙發上坐下。「妳不倒杯咖啡來招待客人嗎,路小姐?」
「要喝咖啡自己回去煮,你住的地方就在對面!」
「嘖嘖,妳的待客之道真是糟糕。既然我們成了鄰居,妳不認為應該表示一點友善?」
「我並沒有邀請你進來坐,孫先生!」她脫下高跟鞋,將皮包往沙發上一丟,徑自走進廚房不再理他。
孫胥跟著她進了廚房,斜倚著門框,一臉惋惜地打量著她。「有沒有人說過妳很兇悍?妳知道,女人就算長得美若天仙,沒有溫婉的氣質還是沒有用的,男人不喜歡壞脾氣的女人。」
「請放心,我並不打算勾引你!」她回頭看他,將雙手抱在胸前。他看起來仍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還有事嗎,孫先生?」
「當然,既然我的任務是保護妳,我打算多了解妳一點。」他又露出那抹懶洋洋的笑容。「對了,今晚妳看見的那位唐德倫先生是我的同事,他也會幫忙注意妳身邊的可疑人物,妳可以信任他。」
「我不喜歡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
「他們的保護行動只從妳出門之後開始,其餘時間只要沒有妳的允許,他們不會擅自進入妳的住處--除了我以外。」
「這有什麼不同?」她嘀咕道。「如果對方真的只是惡作劇呢?」
「是不是惡作劇,咱們就等著瞧吧!」他用手指搔搔下巴的青碴。「下回對方再打電話來,我希望妳別把電話切斷,盡量延長說話的時間。」
「我可不想和一個恐嚇要殺掉我的人聊天,『表哥』。」
他對她的譏諷充耳不聞。「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追蹤到電話的來源,或者引對方現身,如此便能縮短這樁任務的時間。」
見他的神情冷靜,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成分,路珈舞克制住想出言反駁的衝動。
雖然他的姿態十分輕鬆,但那結實的臂膀肌肉卻隱含一股意志堅定,能令人感覺到信服的力量。
她移開目光,注視著咖啡壺上的亮燈。她不需要被保護!她一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面對並克服所有的困難,因為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永遠不必擔心被人背叛--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一點。
「你和厲秉均似乎早就認識?」她轉移話題,想起今晚他們熟絡的那一幕。
「嗯。」他不經意地道:「他們家族在美國的子企業,和我的公司有長期的合作關係,所以我和他還算有點交情。」
「是嗎?」區區一個保鑣,會和一個大財團總經理多有「交情」?
「妳這麼介意我跟著妳,是怕被狗仔隊發現一向形象良好、潔身自愛的女主播,居然和一位陌生男子同進同出?還是擔心被厲秉均撞見?」
「都是。我的工作需要專業和良好的形象,任何負面新聞對我而言都是麻煩,再者,我也的確不想讓厲秉均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她的坦率令孫胥微揚起眉。「這麼說來是真的嘍?」他沉吟地打量她。「我聽說他最近不但展開積極的鮮花攻勢,還天天打電話噓寒問暖,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最有價值的單身漢,目前正在追求全台灣最美麗的女主播。」
「我和他都是單身,交往是很正常的事。」她強調。「你或許孤陋寡聞,不知道他的身價有多高,告訴你,他可是金控集團的總經理,身價超過五百億。」
「Wow!」他輕吹了一聲口哨。「每個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嗯?看樣子,妳是打算和他玩玩?」
「我不想只和他玩玩。」她深吸了口氣,聲音清晰而穩定,「我要嫁給他!」
孫胥瞇起眼睛,看著她幫自己倒了杯咖啡,自在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想不用我提醒妳,妳也應該知道厲秉均花名在外,風流史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他半晌后才慢慢地道。
「那又如何?在還沒結婚之前,大家都有選擇的權利。雖然他身邊周旋的女人不少,但如果他要結婚,我會讓他知道我才是最適當的人選。」
「妳看上的是他的身價,還是他的人?」
她避開他敏銳的注視,沒有回答。
「妳選擇他的原因,是因為他能給妳一輩子享用不盡的奢華生活?」
「是又如何?別告訴我錢不重要,等你餓得前胸貼後背時,我就不信你還能把尊嚴當飯吃!」
四周靜寂了下來。孫胥微微偏頭,審視著她冷靜的表情。
搞什麼鬼?他原本以為她還是愛作夢的年紀,只是一時被厲秉均英俊的外表和甜言蜜語所迷惑罷了。若是那樣,他還能想辦法解救她遠離厲秉均的摧花魔掌,沒想到情況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錢的重要性真的大於一切嗎,珈舞?」他一會兒后才柔聲問道:「我以為女人都嚮往平實穩定的愛情,和一個心意相通的靈魂伴侶共渡一生。」
「嚮往那些太不切實際了。沒有任何東西是可靠的,愛情不可靠、男人更不可靠。」她依然面無表情。「我的母親從小就告誡我,別太輕易就讓男人嘗到甜頭,否則女人就沒什麼價值了。她當年懷了我,也並未因此而換來婚姻。我不會重蹈她的覆轍!我要的是婚姻的承諾、金錢的保障,這難道有錯嗎?」
「而妳認為可以從厲秉均身上得到這些?」
「我會得到的!」她的背脊挺直,眸子閃著堅定的光芒。「我會讓他愛上我,無論用任何方法,我會讓他非我不娶!」
倔強、頑固而且意志堅決。他一直以為這個小女人會像外表一般柔弱無助,被一通莫名的騷擾電話嚇得六神無主,看來他是失算了。相反的,這個女人擁有的強烈意志力,足以令男人相形失色。
「在回台灣之前,我聽我父親大略提了一下妳的家庭背景。」注意到她微微僵住,他頓了一下,有些躊躇地問:「妳想聊聊嗎?」
「不想!」她下看他,將喝完的咖啡杯收進水槽。「如果你的檢查完畢,你可以走了。」
她這是下了逐客令,但孫胥仍然沒有移動腳步。
「妳真的那麼想嫁給厲秉均?」他換了個安全的話題。
「對!」
「那麼,或許我可以幫忙。」見她愣住,他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道:「也許妳不知道,我和厲秉均是大學的同校同學,再加上工作上的接觸,舉凡他的興趣、嗜好和休閑活動等等,我都略知一二。」
路珈舞瞇起眼,懷疑他要如何「幫忙」?「他的喜好有哪些,你倒是說說看。」
「他嘛……」孫胥沉吟了一下。「除了喜歡小酌兩杯之外,也喜歡游泳和跳舞,曾迷過一陣子的國際標準舞,還有飆重型機車、爬山和釣魚。我們學生時代組過一個摩托車俱樂部,時常一伙人到深山裡去野營、在急流的溪中抓魚烤來吃。」
「真的?」她眼中閃過意外和失望。這和她的想象不符!她無法想象厲秉均會喜歡跳國際標準舞--在她的感覺里,那是兩個人全身纏在一起,把腿勾在對方身上,互相扭來扭去的一種自殘行為。
再者,飆重型機車?她以為厲秉均只對開法拉利跑車有興趣。
「當然是真的。」她的表情令他想笑,但他忍住。「如果妳能迎合他這些喜好,和他擁有相同的興趣,妳的勝算會大一些。想釣上厲秉均的名媛淑女大有人在,妳不會是唯一一個,如果妳想放棄,現在還來得及。」
「我不會放棄!」他調侃的語氣令路珈舞昂起下顎。「雖然我不認為得迎合他的每一項喜好才能抓住他的心,但是學會這些的確能增加我的勝算。如果你願意指導我,我會很感激。」
「指導妳哪一項?」
「每一項。你說的那些……我都沒做過。」
見她期期艾艾的表情,孫胥忍住爆笑的衝動。「妳是說,妳連游泳都不會?」
「怎麼,不可以嗎?」她兇巴巴地問。如果他敢笑出聲,就別怪她翻瞼了。
「對不起,我沒有取笑妳的意思。」話是這樣說,他還是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憋住笑意。「妳確定妳要學嗎?游泳和跳舞還是小意思,釣魚和爬山、露營這些活動都需要耐心和體力,妳確定妳受得了?」
「少瞧不起人!我說要學就非學會不可!」他懷疑的口吻更加深了她的決心,她一甩頭,挑戰性地看著他。「把你的時間表放出來,我一定全力配合。等我克眼了所有的難關,我會要你把話全部吞回去!」
「這可是妳說的!」他假裝考慮了半晌,才嚴肅地點頭。「這棟大廈中庭就有游泳池,咱們不妨先由學游泳開始。這個周末如何?」
「沒問題!」她滿口答應,眼中閃過一絲勝利的光芒。如果她想嫁給厲秉均,朝她嫁入豪門的目標前進,那麼事前就必須有周全的準備。
而孫胥,就是助她達到目的的踏腳石。
「原來那位孫先生是妳的表哥啊?」化妝室里,小米一臉羨慕地看著路珈舞。「他真體貼,難得休假還特地來探妳的班。」
「是啊。」路珈舞含糊地道。為了不引起揣測,朱弘毅和孫胥對外的說法都是一致的--孫胥是路珈舞的表哥,由美國回台洽公,順道過來探視她。不過她很懷疑有多少人會相信這個說法。
「天哪,他真帥!」小米壓低了聲音,掩不住眼裡興奮的光芒。「原來好基因是會遺傳的,你們家族一定全是俊男美女。我瞧見攝影棚里好多大姊都在偷瞄他,只要他勾個小指頭,我敢保證會有一票女人排隊等著和他共渡一夜春宵。」
「是嗎?」路珈舞瞄了孫胥一眼。他站在攝影棚的另一邊,由於錄像現場有開放觀眾進場,所以他一直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穿著藍襯衫和牛仔褲的他看來瀟洒而帥氣,在人群中十分突出。
雖然他刻意想偽裝成一般觀眾,但他挺拔出色的外型還是引起不少注目。從他出現在攝影棚開始,便有不少女性工作人員借故前去和他攀談,或者在他身邊晃來晃去,受歡迎的程度簡直不下當紅的偶像明星。
「當然嘍,妳這位表哥簡直是人間極品。撇開他長得帥不說,女人光看著他就會有遐想,想象揉亂他的頭髮、撫摸他的肌肉是什麼感覺。」小米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他結婚了沒有?」
「這……」她倒沒問。不過如果他每一回的「任務」都得這樣離鄉背井,隨時為他的僱主賣命,她懷疑會有女人能忍受。「還沒有。」她用猜的。
「那他有女朋友嗎?」
「應該也沒有。」
「好極了!待會兒我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保證那一票女人會樂翻天。」小米以好笑兩聲作為結語。
看著小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表情,路珈舞忍下住直翻白眼。原來這就是時下年輕女孩的愛情觀,只要長得英俊瀟洒,管他是不是個不務正業的痞子,就算他窮的得當褲子買饅頭,也全不在考量的範圍之內。
「對了,怎麼沒看見毓珊?」小米左顧右盼。
「她說肚子餓,跑出去買便當了。」
「喔。」小米點點頭,然後轉移話題,開始和她討論起待會兒的節目內容。
錄像一如往常地順利結束,路珈舞一一和節目來賓握手道謝,然後解下別在領口的袖珍型麥克風,正要起身回更衣室去,一個人影已經從觀眾席上沖向她。
路珈舞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感覺有個人往她身前一擋,等她回神,便瞧見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正漲紅了臉極力掙扎著,雙手被孫胥扣在身後動彈不得。
「有事嗎?」孫胥用冷靜的聲音問著,手勁的力道不大,卻足以令那個大男孩嚇得臉色發白。
「對……對不起。」他結結巴巴,狼狽地連連道歉。「我……我只是想向路小姐要個簽名,真對不起……」
孫胥仍然緊盯住他,似乎在考量著他話里的真實性。
眼看著觀眾席上一陣騷動,電視台的警衛人員圍了上來,路珈舞伸手按住孫胥的手臂。
「別這樣。」她柔聲道,轉而給那位大學生一個微笑。「下回你可以先和現場的工作人員說一聲,我會留下來的。你要我簽名簽在哪兒呢?」
孫胥慢慢放鬆手臂,看著路珈舞在大男孩的T恤上籤了名,然後放他走了。
「他很有可能是恐嚇妳的人。」直到現場的人員散去,孫胥才開口。
「別見了黑影就開槍。」她輕鬆地道,走向她的化妝室。「不過正好,這也算是測試一下你這個保鑣稱不稱職。由剛才的表現看來,你算及格了。」
孫胥跟了上來,斜靠在她的化妝間門口。
她由鏡子里瞄他,「還有事嗎?」
「妳待會兒和厲秉均有約?我剛剛瞧見他來了。」
「真的?」路珈舞有些意外。稍早工作人員轉告過她厲秉均來過電話,不過她還沒有空回復他。
「珈舞。」孫胥還來不及回答,厲秉均已經出現在門邊,急匆匆地劈頭就問:「妳還好吧?我聽說妳剛剛受了點驚嚇,要不要緊?」
「秉均。」她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妳一直忙得沒空接我電話,我就親自來了,希望妳不介意。」彷佛這才看見站在一旁的孫胥,厲秉均的表情略微訝異。「孫胥?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直站在這裡,只不過你眼裡似乎容不下我。」他似笑非笑地道。
「別糗我了。」厲秉均哈哈一笑,臉一偏又轉向路珈舞。「一起吃飯好嗎?如果妳還要錄像,我可以等。」
「這……」她瞄了眼孫胥,再轉回厲秉均滿懷期待的臉上,故作考慮了半晌,然後點頭,「好。不過你得等我一下,我得卸妝和換衣服。」
「當然沒問題。」
直到更衣室的門闔上,厲秉均才轉過頭來面對孫胥,滿臉笑容地拍著他的肩膀。「兄弟,接下來珈舞有我照顧,你就別跟來了,我會安全送她到家的。」
「那就有勞你了。」孫胥仍然皮笑肉不笑。
幾分鐘后更衣室的門再度開了,路珈舞走了出來。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嘍,『表哥』!」
再拋給孫胥一個甜蜜的笑容,路珈舞和厲秉均有說有笑地走遠了。
「路小姐和厲秉均走了?」唐德倫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今天這種情況防不勝防,幸好對方只是個愛慕的學生。看來我們得要求警衛嚴加過濾進場的觀眾。」
「嗯。」孫胥應道,雙眼仍然盯住他們離開的方向。天殺的,這個小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別說引誘厲秉均上勾了,她沒被一口吞掉就算走運,她這種嬌嫩純真的小女孩根本不會是厲秉均的對手!
別多管閑事,老兄!有個聲音在警告他。他該關心的是儘快完成任務,回美國去干他的正事,而不是在這裡盯著路珈舞和一個摧花高手卿卿我我,況且就算她跌入一頭大野狼的陷阱也不關他的事。
基於朋友道義,他不能、也不該扯厲秉均後腿,畢竟這是路珈舞自找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讓她有個閃失,別說路伯伯了,恐怕連老爸都會剝掉他一層皮煮湯喝!他皺著眉毛想,也許他該想個好對策,讓路珈舞主動放棄嫁給厲秉均的念頭……
這一點,可得要從長計議了。
刺耳的門鈴聲響起,路珈舞睡眼惺忪地張開眼睛,望向床頭的電子鐘。才剛過早上六點,這麼早誰會來找她?
她再將頭埋進棉被裡,決定來個充耳不聞。門外有好一會兒毫無動靜,看來大概是等得不耐煩走了。她滿意地翻了個身,正想再安穩地進入夢鄉,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接著是有人走進客廳的聲音。
「妳再不起床,我就要進去妳的房間嘍。」既之而起的是孫胥戲謔的嗓音。
路珈舞倏地翻身坐起,頓時睡意全跑光了。她手忙腳亂地披上睡袍衝出房門,一眼便瞧見孫胥就坐在她客廳的沙發上,自在得活像這裡是他家一樣。
「是誰允許你進來的?」她不高興地質問。這傢伙何時有了她的大門鑰匙?她非得向朱弘毅表達嚴重的抗議不可!
「我有妳大門的備份鑰匙,這是任務所需,而且我已經禮貌地按過門鈴,既然叫不醒妳,就只好直接進來了。」他打量著她凌亂的髮絲和身上卡通圖案的睡袍,「妳似乎忘了我們今天有個約會,路小姐?」
「我和你有什麼約……」她警覺地住了口,這才想到她要他教她游泳的事。該死,今天已經是禮拜六了嗎?
「怎麼?妳該不會反悔了吧?」孫胥故作禮貌地問。「當然,如果妳臨時改變生意,不再需要我的指導,那我可以馬上離開。」
「我可沒這麼說。」見他想起身,她匆匆地答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好。」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消失在客廳,沒注意到孫胥眼裡一閃而逝的笑意。
半個小時后,他們已經置身在大廈中庭的泳池區。由於時間尚早,泳池的人並不多,路珈舞坐在池畔,用腳試試清涼的水溫,一面打量著正在做暖身操的孫胥。他已經脫掉了襯衫和短褲,正伸展著有力的臂膀,晒成古銅色的男性身軀線條分明,平坦的小腹和大腿結實得沒有一絲贅肉,令她下由得臉紅心跳。
「妳是來學游泳,還是來欣賞我的身材?」孫胥揶揄的聲音傅來。「再看下去,我可要收錢了。」
路珈舞觸電般地回過神,感覺臉頰微微發熱。
「對面全是早起晨泳的歐吉桑,如果我看他們而沒看你,你就該哭了。」她若無其事地道,然後跳下泳池,卻腳底一滑地差點跌倒。
「小心。」孫胥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對不起。」她驚甫未定地抓住他的手臂,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我小時候有過差點溺水的經驗,這大概也是我沒學會游泳的原因吧。」
孫胥似乎有些訝異,但並未多作評論。隨後,他先花了十分鐘讓她克服對水的恐懼,再花二十分鐘教會她打水和抓著浮板飄浮,在他極為耐心的教導和安撫下,路珈舞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除了剛開始喝了幾口水之外,後來便漸入佳境了。
「別怕,我不會離妳太遠。」他鼓勵道,雙手輕扶著她的腰際,幫助她保持平衡。這個親密的肢體接觸令她不自在,不過孫胥的表情十分自若,彷佛她只是個來夏令營學游泳的小學生。
妳在想什麼啊,路珈舞?她在心裡低斥自己,試著將全副心思放到他的指導上。她的目標是厲秉均,學會游泳的目的也是為了他,她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半個小時后,她已經敢放開浮板,將頭浸到水裡去,而當她能憋著氣游十公尺,她簡直樂得心花怒放。
「嘿,我會遊了!這並不太難嘛。」她洋洋得意地道。雖然姿勢還像溺水的青蛙,不過總算是小有進步。
「是啊。」孫胥手一撐躍上岸,恣意伸展了下壯碩的身軀。「妳很有潛力。只需要再多加練習,等學會換氣之後就能如魚得水了。」
「當然啦,我說過我是個聰明的學生。」她誇口道,游向他站的地方。他正用一條大浴巾擦拭著濕淋淋的身軀,一點也沒有被打量的不自在。
「妳和厲秉均進展如何?」他在海灘椅上坐下,一手爬梳過微濕的頭髮。「依我看,他已經完全對妳著迷,妳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去做這些並不喜歡的運動。」
「我做事喜歡有絕對的把握,只要有一分勝算,我就會全力以赴。」
他想也是!孫胥微微揚眉,審視著他眼前那張信心滿滿的小臉。在明亮的日光下,脂粉末施、濕透的頭髮貼著臉頰的她看來美極了,她白皙的皮膚因日晒而微微發紅,略帶稚氣的臉龐看來更清純無邪,彷佛年紀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不過她當然不是未成年。他暗自呻吟。雖然穿著保守的黑色連身泳裝,但那圓潤飽滿的胸脯、窄腰、纖柔的臀部曲線和修長勻稱的雙腿,在在都說明她是個成熟的女人。
不需要這些「事實」左證,他腰間竄起的明顯慾望也足以證明這一點!
為了澆熄那來得不是時候的慾望,他以一個漂亮的姿勢縱身入水。
路珈舞看著他有如水中蛟龍般矯健地來回遊動,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讚歎。
她並非沒有見過近乎一絲不掛的男人,在美國念書時,她時常和朋友到海灘去做日光浴,只不過西方男人吃了太多快餐,通常不是挺個啤酒肚,便是白斬雞晒成紅孩兒,要像孫胥這般勁瘦勻稱的男性身軀可是難得一見。
她突然想起小米說的--這個男人是人間極品,會讓女人想撲上去揉亂他的頭髮、撫摸他結實的肌肉……
「你知道電視台的女性工作人員都對你很有興趣嗎?孫胥。」她將雙手撐在岸邊的磁磚,偏頭瞅著他看。「那天小米問起,我才發覺我對你不甚了解。你還沒結婚吧?。」
「還沒。」
這個答案令她滿意地點頭。「我知道你父親是東京大學的醫學教授,其它的就一無所知了。」
「又要開始對我身家調查了,嗯?」見她皺起眉毛,他微笑了起來,思忖了一晌才道:「我們家有三兄弟,大哥叫孫胤,幾個月前才剛結婚,目前和我大嫂住在加州,我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叫孫揚。還有疑問嗎?」
「你有個雙胞胎弟弟?」她驚奇地道。很難想象世界上會有個人長得和孫胥一模一樣。
「是啊。不過我們三兄弟長得很像,如果不說,大家都以為我們是三胞胎。」他躺向椅背,朝她抬抬眉毛。「我們家人雖然平時各忙各的,但即使工作再忙碌,大家一定會找出時間聚在一起。對我們而言,家庭永遠是排在第一位,沒有什麼比親情更重要。」
噢!路珈舞垂下眼睫,無法勾勒出一個大家庭,兄弟姊妹和樂融融的景象,在她的記憶里,她一直都和母親相依為命。「你父母不反對你的工作嗎?」
孫胥知道她問的是什麼。「當然,我父親剛開始有些不贊同,但後來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這倒是實話。「事實上,他對我們三兄弟從事的工作都不甚滿意。」
「比如他希望我大哥能繼承他的衣缽從醫,大哥卻跑去念了法律系,他又把這個希望寄托在我和我小弟身上,結果我們仍然令他失望,所以我們三個在他口中全是孫家的叛徒,不肖子孫的兔崽子。」
話雖如此,從他眼裡閃爍的笑意,仍可以想象他一定有對慈愛開明的雙親。路珈舞咬住下唇,手指無意識地畫著岸邊的磁磚。
「希望暫時滿足妳的好奇了,路小姐。」孫胥躍上岸,朝她伸出一手。「咱們該回去了,再泡下去,妳的皮膚會皺得跟八十歲老太婆一樣。」
「噢。」她點點頭,在他的協助下躍上岸。其實只要克服對水的恐懼,游泳倒也沒什麼難的。「我想游泳已經沒問題了,接下來我還要學什麼?」
「慢慢來,別路都還走不穩就想飛,妳連換氣都不會,根本不算學會游泳,再說妳之前沒有運動的習慣,明天鐵定會全身酸痛,更別提其它更耗費體力的戶外活動了。」
「謝了,你真會給我信心。」她扮了個鬼臉,朝他伸出一手。「我還沒謝謝你今天的指導呢。受教了,『表哥』。」
孫胥握住她的小手。「我比較喜歡另一種道謝方式,『表妹』。」他柔聲說道,頭顱朝她俯了過來,嘴唇輕輕地碰上她的。
那是個很輕柔的吻,但在唇相觸的那一剎那,卻令她全身竄過一陣顫悸。他一手輕按住她的腰身讓她貼近自己,她可以感覺他堅硬的胸膛壓在她的胸脯上,他的舌尖輕柔地磨蹭她的唇畔,誘哄她的唇張開,令她的雙腿一陣發軟。
理智在瞬間返回,路珈舞立刻觸電般地推開了他,漲紅了臉。她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打他,那重重的一巴掌顯然力道十足,足足將他的臉打偏了九十度。
心跳急促的五秒鐘后,孫胥才將臉轉了回來。
「否認自己的慾望是不健康的,珈舞。」他慢吞吞地說道,「順便告訴妳,妳打的這一巴掌,真的很痛。」他開始將他的下巴左右搖搖、上下動動,看看骨頭是否還在原位,或是脫臼要掉下來了。
「你活該,混蛋!」她氣呼呼地道,食指直戮著他的胸膛。「誰說你能吻我的?如果你敢再這麼做,我一定去告你,聽到了嗎?」
沒有再看他的反應,她怒髮衝冠地轉身離開。
孫胥看著她的背影,摸摸還隱隱作痛的臉頰。這下好了吧,早知道這個小女人不是好惹的,他偏偏還不信邪,捱巴掌也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了。
將毛巾往肩上一掛,他跟著路珈舞進了電梯,她卻把他當空氣般視而不見,看來這個仇是和他結定了。
電梯門打開,路珈舞正要回自己住處,孫胥卻更快一步地攔住她的去路。
「幹什麼?」她凶他。
「我談和。」他投降般地舉起雙手。「為了表示歉意,我請妳到我那兒吃早餐,我有最棒的吐司和奶油、果醬,怎麼樣?」
「不要!」她還在生氣。
「那麼,換我去妳那兒吃早餐?我可以把所有的東西帶過去。」
路珈舞瞪著他。她想槌他的頭、踩他的腳,叫他閉嘴滾到一邊去,但見他無辜的表情,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牽動。「如果我鎖上門,你還是會自己開門進來?」
「不會,但我希望妳別那麼做,因為那會迫使我到妳的門口唱情歌,而一旦妳聽過我的歌聲,妳可能會想把鞋子丟出來砸我。」他咧起嘴角。「半個小時后見?」
她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轉身走開,他猜想那應該是同意的意思。
半小時后,孫胥端著托盤去按路珈舞的門鈴,瞧見門口地上放了個紙箱,他正想低下身去瞧瞧時,她已經開了門。
她沒理他,徑自蹲下身將紙箱子抱進客廳。
「那是什麼?」孫胥順手帶上門。「妳買的化妝品?」
「不是,這是剛才管理員幫我送上來的,也許是我媽寄來的東西。」她不在意地道,開始動手拆開紙箱。
孫胥點點頭,將手上的托盤帶進廚房,幾秒鐘后卻聽見路珈舞發出一聲尖叫。他反射性地衝出廚房,瞧見她盲目地跑向前抱住他。
他環住她的腰,目光迅速移至客廳,看見那個紙箱子跌落在一旁,地上則是一攤醒目的紅色顏料,或者是血跡?他的大腦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恐嚇路珈舞的混蛋展開行動了!
「沒事,珈舞,我在這裡。」他輕拍她的背脊,沉穩的聲音安撫著她。「我在這兒,沒事了。」
路珈舞抓住他胸前的襯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身軀仍遏止不住的顫抖著。
孫胥抱起她到廚房的椅子上坐下,當他想拉開她環住他的雙平時,她驚慌的表情表露無遺。
「你要去哪裡?別丟下我。」
「聽我說,珈舞。」他雙手扳住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用清晰、穩定、溫柔的口吻說:「我不會離開這裡,接下來我要打幾個電話,通知警方和我的同仁前來處理,妳能保持冷靜嗎?」
她被動地直視著他,他眼裡的堅定令她的懼意稍褪了些。她勉強點頭。
他安慰地摟了她一下,而後鬆開了她,轉身走向客廳。他在紙箱旁蹲下身來觀看,忍不住眉頭糾結。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動物屍體,已經被分成幾大塊,只能隱約由殘留的皮肉看出那應該是一隻剛被殺死的幼貓。
該死,剛才應該由他來拆這個紙箱的!他在心裡喃喃咒罵。
由這殘忍的手段看來,下手的人若不是個專業屠夫,就是個精神病患。他將目光移向一旁,瞧見紙箱上還釘著一張紙,上頭歪歪斜斜地寫了幾個大字--
等著瞧,下一個被分屍的就是妳!
想到恐嚇珈舞的人對她有這麼深的恨意,孫胥不由得胸口一陣緊縮,他深吸了口氣,起身開始打電話。一會兒后他走進廚房裡時,只見路珈舞蜷縮在椅子里,目光無意識地凝視著前方。
他在咖啡里加了點白蘭地酒,然後將杯子塞到她的手裡。「喝吧,這有助於妳放鬆下來。」他溫和地命令。
她順從地輕啜了一口微燙的液體,手指在咖啡杯上緊握。
「那是什麼?」她細聲問道。這句問話只是想顯示出她並未慌得失去控制,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是什麼。
「不過是一堆毛球和紅色顏料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已經請警方的人過來備案,這只是例行公事,別胡思亂想,嗯?」
她沒有回答,心裡明白他只是想讓她好過一些罷了,那才不是什麼紅色顏料,那是血,貨真價實的動物血跡,她彷佛還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幾分鐘后,唐德倫率先趕到,之後陸續來了幾位便衣刑警,在他們處理的時間裡,路珈舞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不發一語。
「路小姐看來受了不小的驚嚇。」唐德倫瞄了她一眼,和孫胥低聲交談,「怎麼回事?」
「大樓管理員說紙箱是由宅配通的人員送來的,他還以為是化妝品。看來那個混蛋知道我們已經在珈舞身旁布署人力,所以在向我們示威。」孫胥沉聲說道。「這件事暫且先別張揚,以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揣測。」
「我知道該怎麼處理。」唐德倫會意地點頭。
做完筆錄和既定程序之後,所有人陸續離開,客廳里重新恢復寂靜。孫胥闔上大門,走到路珈舞身邊。「妳還好嗎,珈舞?」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有些迷惘。她覺得恐懼、全身麻木,還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在此之前,她一直不將那幾通騷擾電話當成一回事,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那些恐嚇是真實的,她再也無法置之不理。
「我沒事。」她輕聲道,兩行淚水卻滾落臉頰。
孫胥低咒一聲,在她身邊坐下,伸出臂彎將她擁住。該死的,他該說什麼?他從來就不習慣安慰人,而且還是個嚇壞的女人。
他不明白女人為何嘴巴上說沒事,卻又抓著他的衣角猛哭。要命,她居然拉他的襯衫去擦她的眼淚,難怪他覺得胸前一片濕答答,待會兒他的衣服鐵定皺得不象話,而且能擰出一桶水來了。
路珈舞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將頭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前。「孫胥……」
「什麼?」
「我很抱歉……剛才打了你。」
她居然挑這個時候,為剛才那一巴掌而道歉?女人,他真不了解她們。
「沒關係。」他輕鬆地道:「妳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嚇壞了吧?看來我是高估妳了。我最近聽到一個笑話,可是不太明白意思,也許妳可以給我個解答?」
「什麼?」
「有個人去求職,他的外文能力並不佳,但為了增加競爭力,所以他在履歷表填上略懂英、日、韓語,就這麼一路過關斬將,到了口試的時候,經理注意到這一點,就要他秀一段來看看。
「他嚇了一跳,可是又下好意思承認那是瞎掰的,只好硬著頭皮說:『那我來段帶點韓腔的英、日語好了。」那位經理一臉不可置信,又略帶佩服地對他說:『好,那開始吧!』」
「結果呢?」
「結果他只不慌不忙地唱了一句,『死唄死唄,DHC。」
路珈舞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謝謝你。」她低語。
「別客氣。」他的手指按摩著她頸后僵硬的肌肉,輕揉著她的背脊,想令她放鬆下來。
她靠著他的肩膀,他堅硬的身軀所散發出的熱氣令她心安。
「我剛剛在想你們家人之間的情感,覺得好……羨慕。」那兩個字一出口,連她自己也有些訝異。她居然會說出這兩個字?!
她咬住嘴唇,低聲接續,「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一直是很孤單的。我母親當年有了我時,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家室,他不願意放棄他原來的家庭和社會地位,所以選擇犧牲我和我母親。
「因為這件事,我母親在日本演藝界也無法生存,有一段時間,為了躲避媒體和鄰居的眼光,我們經常都得忙著搬家,因為總有不認識的人上門來大吵大鬧,罵我的母親是狐狸精……」
「如果妳不想說,就別說了,珈舞。」他低喃。
「不,我要說。」她深吸口氣,將目光望向前方的某一點。「我六歲時,媽媽帶著我來到台灣,投靠曾經在日本電視台工作,後來回到台灣任職的朱伯伯。朱伯伯了解我們的難處,也願意伸出援手,幫我們安排了棲身之處。
「為了不給朱伯伯添麻煩,媽媽婉拒了在電視台工作,而去幫人家洗衣服、清潔房子,辛辛苦苦撫養我長大,直到後來她遇見了雷恩伯伯,這一切才有了改善。雷恩伯伯是加拿大人,已婚,但是和妻子已經分居十幾年了,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是不離婚的。
「目前他們雖然過得很好,但我母親仍然沒有正式的名分,我一直無法理解她的選擇,為了愛情,她可以犧牲事業和名譽,但我絕對不要像她那樣,我要創造我自己的命運,有尊嚴地活下去,絕不讓任何人瞧扁我!」
孫胥靜靜地擁著她,聽著她平淡的嗓音敘述她是在如何困苦的環境下成長。
難怪她會想嫁給厲秉均!從小顛沛流離、寄人籬下和受盡岐視,讓她對人和生命充滿了下信任感,對她而言,一個能給她名分和金錢保障的男人才是最可靠的,追求穩定的生活並沒有錯。
「如果,」他思索著該如何問出口,「我是說如果,妳的父親想見妳,甚至要那回去認祖歸宗,妳會答應他嗎?」
「不會!」她馬上搖頭,聲音輕柔卻帶著下容置疑的堅定。「他從不曾盡到一大做父親的責任,現在憑什麼做這個要求?」
「也許他當年是情勢所逼,不得不那麼做。他始終默默地關心著妳,否則他也個會要我來保護妳的安全了。」
「二十幾年的不聞不問,只用一句關心和道歉就想彌補,你不覺得太天真了?別試圖幫他脫罪,沒有用的。」
「我並不是幫他脫罪,只是認為妳應該站在他的立場想一想,或許他是遺棄了妳和妳母親,但如果他當初離了婚,受傷害的會是一個妻子和兩個兒子,這樣的結局妳會比較能接受嗎?」
看著她別開臉不發一言,孫胥知道是該適可而止的時候了。目前並不是談論這件事的適當時機,也許等過一陣子,她會願意坦然面對也說不定。
「試著睡一下,晚一點我再叫妳。」他將她的下巴轉回來。「妳要我通知厲秉均過來嗎?」
「不要。」她將臉埋在他胸前,眼皮逐漸下垂。「別走。」她模糊地說。
「我不會。」他輕吻她的額頭。「妳醒的時候我會在這裡,我保證,」
她的唇邊綻開微笑,闔上眼睛。
孫胥將她抱回房裡,替她拉上被子,坐在床邊等她入睡。她的模樣如此嬌弱,纖細的身軀和他靠得如此之近,令他想起在游泳池畔分享的那一吻。幸好他還有足夠的自制力才沒有再度吻她,不然搞不好她會跳起來一腳把他踹出大門。
他用手指輕劃過那柔嫩的臉頰,心頭的紛亂愈趨糾結。如果他不想惹上麻煩,那他最好開始管住自己,不然可能會做出一些愚蠢且後悔終生的事。
比如說,讓一個女人偷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