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君凱正在批閱考卷,假若是明眼人一定看得出來她此時心情不好,正火冒三丈氣勢傲人,她身旁的劉老師差點立了個牌子要生人勿近,否則讓蘇君凱真正發火,事情可就大條了。
現在辦公室十分安靜,大概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製造噪音的超靜音品質。
蘇君蘇終於由考卷中抬起頭來了,本來正在察言觀色的老師們看見那怒火后紛紛掉頭。
劉芬端了杯茶給君凱。
「喝喝茶。學生考差了也用不著這麼大火氣呀!」
「考差?誰說他們考差了,我給他們每個人國文成績一百分。」
「可是他們國文老師不是王盡師嗎,什麼時候開始兼課了,我怎麼不知道?這項人事命令有頒布嗎?」劉芬一臉訝異。
「我有法子嗎?」君凱將整份考卷交給劉芬,「他們每個人在數學考卷上寫了篇作文,寫得還不錯,可惜——太不將我這老師放在眼裡!」
劉芬忍不住笑了出來。
君凱給了她一個大白眼,順便將考卷拿回來。
「他們這樣整你只是小CASE而已,真的大槍大炮還沒見識過。全校老師皆知任何班級都可接受,只有你那班寶貝蛋千萬碰不得,你當老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孔子雖說教無類,但這可得因大而異,現在這時代流行愛的教育,學生是越來越難管了。」
「其實我在那班學生只是頑皮了點,沒你說得這般恐怖吧?」君凱一臉不相信,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惜擋在一副厚重的大眼鏡下。
「我一點也沒誇張。」劉芬扳著指頭細數,「全校最常上訓導處的學生是你班的;在外惹是生非排行榜風頭最健是你班的:全校秩序、整潔連續三個月以上拿黑旗是你班的,而且雙料冠軍;還有,開學一個月了,你班上學生出席率永遠只有六成……」
「停了,你不用再念了,我終於曉得我這老師當得有多失敗了。」君凱一臉挫折。
「其實這也不能怪你。」劉芬嘆了口氣,「只是你太善良,咱們校長大人又太老奸巨滑,在他的哀情攻勢下,莫怪乎你會心軟接下這個班。」
君凱搖搖頭,又嘆氣、又是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我說君凱,現在撒手還來得及,向校長、主任報告一下說換個男老師來帶班比較好,否則遲早有一天你要栽在他們手上。」
「沒那麼慘吧。」君凱其實滿替自己班上抱不平的。他們只是皮一點,偶爾喜歡捉弄老師,將學校搞得雞飛狗跳;他們只是壞一點,視社會法律為無物,成天和警察先生玩躲貓貓的遊戲,然後勞動她這個老師去將他們領回家管教一番。
只是……現在和管區上上下下警察同仁都認識了,也打過招呼了,班上情形還是沒有改善,甚至連警察先生看她用一種同情的眼光。
鐘響了。
君凱在劉芬同情的目光下抱起那堆考卷及一疊作業簿,用一種十分認命的語氣道:「也許沒那麼糟,他們不小,太早宣告放棄不是我的作風,尤其他們現在正處於青春叛逆期,忍一下就風平浪靜了。」
是哦?劉芬沒說出口,但她的眼神卻代她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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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五班。
君凱正是這班的老師。她進來時,全班視若無睹繼續說話聊天,當她是透明人。
「老師,你別板著張臉,好好一張俏麗的臉蛋垮著給誰看?」台下第一排第三位的男生用一支手指轉著書,嚼著口香糖對君凱說話。
「對呀!別班不知多羨慕咱們班的好運道,全校最『水』的老師在我們班耶!」旁邊男生心有戚戚焉的用手腕頂了對方的胸部道:「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對。」
「老師,你當老師實在是大材小用、浪費人才啦!我看舞廳里的公主、小姐沒一個及得上你姿色三分的,你當老師一個月大不了兩、三萬,人家隨便一個舞廳小姐就月人十萬了。」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她這班是男多女少、陰衰陽盛,男生若要大開黃腔她可無力阻止。
班上大哥級的大人物出馬了。「張識賢,你別拿老師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比,當心我K你哦!」吳逸掄起拳頭,大有為老師名譽打一場的男兒本色。
吳逸是班上的領導人物,班上有所有人以他的意見為意見,就像大哥大一樣——班上他老大、老師老二的局面。不過,吳逸實在是不忍心欺凌君凱,據他自己供稱:他一進學校就「熬」到這個清純可人、年紀看來大不了他們多少的年輕老師。
這是全校皆知的事情,只有一個人不知道——就是無辜的蘇君凱。而校長會如此明目張胆將此重責大任交給她,自然也是因為有吳逸可以幫她的緣故。
君凱投以感激的一瞥,全班則是很有默契地向吳逸投以恭喜的目光。
君凱快拿這群人心鬼大的小鬼法子。「各位同學,我可以請問一下,數學考試什麼時候成作文練習?」
張識賢嘻皮笑臉地站起來。「本來是想交白卷過關的,可是老大說這樣太不給老師你面子了,要每個人至少得寫一百個字以上才可以交卷,這是本班有史以來,考卷上寫最多的一次耶。」
她該感激嗎?還是臭罵一頓?然後回家時車子被刮花,走在路上等著給人「蓋布袋」。
「可是這是數學,不是國文。數字不用寫字,只要思考及計算就好了。」君凱指著那一疊考卷。「你們寫這有的沒的不如不寫。」
台下的人面面相覷,本來好脾氣的老師幹嘛發這麼大的火!
班上的寶貝蛋吳重光嘻皮笑臉地站到君凱面前。「老師你可千萬別生氣,生氣是女人的天敵,不僅會增加皺紋,還會加速老化,不管怎麼算都大大划不來喔。」
「你這麼精打細算,怎麼不把這聰明才智放到考試上頭,枉費你生了這顆好腦袋瓜子。」
「老師真三句話不離本行。」吳重光笑道謔道:「好吧!就看老師面子,下回我認真點寫就是了。」
「就你一個?」君凱用冀求的目光環視全班。
吳逸笑得張狂。「好,我代全班承認你,下回考數學不交白卷、不寫國字,全班不抱鴨蛋,好不好?」
「OK!」君凱笑得開心,「假如你們說到做到,老師我絕不吝嗇,到時請大家出去大吃一頓。」
「耶——老師萬歲。」
有油水可撈、竹桿可敲,怪不得全班笑得這麼開心。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們答應我的先做到才行。」君凱指著吳逸,「尤其是吳逸,你負責帶動全班風氣,否則唯你是問。」
「放心啦!別的我不敢說,我這班兄弟全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說到做到絕不打馬虎眼。」吳逸拍胸脯保證。
「大哥,你也用不著拍這麼用力呀,小心等下出血就不好看了喔。」張識賢看吳逸將自己敲得這麼用力,不禁出口相勸,否則怎麼得內傷都不知道。
吳逸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加爆要一記。
張識賢一副小可憐模樣,企圖博取君凱同情心,只可惜君凱深懂明哲保身的真理,視若無睹便拿起課本開始專心上課。
不少人偷笑在心口難開,廁所距離本班太近,還是少惹事為妙,否則等會怎麼掛的和為什麼掛了都不知道,來個死因不詳的慘果。
這個班是君凱執教鞭三年來第一次發現教書的喜悅,雖然總是考試排名吊車尾,不過忠孝仁愛的本色全在這個班給她見識到了,也許他們不是很聰明,卻有信、有義、不虛偽。
君凱笑得甜美也笑得快活,劉芬對這個班的觀感是錯誤的,校長將這個班交給她也不是一種負擔。也許他們不夠聰明,不對,這只是他們不愛讀書玩的小把戲,其實一個比一個鬼靈精,若是用於正途上,那些升學班的莘莘學子可會真正了解到何謂慘遭滑鐵盧的滋味。
君凱自嘲扮了個大鬼臉,她也許該試試自己功力如何,看能不能徹底改造這二年五班。嗯!應該開始好好計劃、考慮周詳,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離大專聯考也還有一年多,這該是場很好玩的遊戲,鬥智又鬥力,想到辦公室里老師們那副蠢樣,她連睡夢裡都會偷偷笑出來。
環視全班,君凱不懷好意笑了。首先,得拿班上的帶頭份子開刀。邪邪地看了第一排的幾位特權份子,她用很奸詐的笑容在偷笑。
吳逸、張識賢……看見君凱那抹看似無辜卻有
~深意的笑容時,只覺頭皮發麻、心裡發寒。也許該
●t去醫院開張一年半載的假條給學校,否則可貴的生命萬一不禁嚇,給君凱這位寶貝老師搞停擺可就來不及了。眾位大哥們互視對方,一切心思盡在水言中——反正日頭赤炎炎、隨人顧性命,兄弟各自珍重了。
底下的暗流起伏可不打擾君凱半分。
如果此時有人在班外偷窺一定會嚇一跳,台上的老師好像隨時要陷害人,而台下的學生則如臨大敵隨時準備拔腿開溜。
唉!其實最該叫苦的是二年五班的學生們,為什麼呢?因為全校二、三十位老師,就偏偏排了個註定克到他們的一個不像老師的老師——為師表的尊嚴她沒有,學生侮辱孔夫子時她拍手稱好,還一旁喝采加油表示支持,偶爾還插一嘴一塊罵;她這老師可是對二年五班這群學生的脾胃。
而且,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全校最「水」的老師在二年五班,可羨煞全校師生了,畢竟讀書已經很苦了,假若有個賞心悅目的老師,可以讓你有機會試一下流口水的經驗也是不錯。
本來該是老師保護學生,但君凱和二年五班則是學生袒護老師,例如說:每天早上會有一名學生,將君凱辦公室及教室里如雪的情信給清到垃圾桶里;每堂上下課由學生護送由辦公室到教室的這段路,反正只要在學校里,她就會有個學生保鏢隨伺在側。天啊!天下哪個做老師的能有她這般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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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不得了了,鳥晃給趙老捉走了。」班上素有「包打聽」之稱的林泰倚在門口,一副上氣不接下氣快掛了的模樣。
本來嘈雜的二年五班霎時全靜了下來。
正和同學講話的吳逸一時陰沉回過身,「怎麼一回事?」
「不清楚耶!」林泰聳聳肩,「不過趙老已經話話,要楚大哥去『黑頭青』那兒贖人。」
「媽的!分明存心打碴,鳥晃這麼精得帶油的人怎麼可能去得罪趙老這種人物,我看他是想坑楚大哥。」張識賢一拍桌子仇讎起身。「包打聽,你知不知道楚大哥現在有何打算?」
林泰搔搔頭,「沒探到,不過楚大哥一定會去赴約。」他轉向吳逸,「大的,你現在打算怎樣?」
「上黑頭青那一趟,鳥晃是自己兄弟,不可見死不救。」吳逸冷冷一笑,「趙老大概是吃久了太平糧,現在又想再生事端打楚大哥的麻煩。千里馬,你去攔住趙老的信差,別讓楚大哥多奔勞,這事我們二年五班自己扛下。」吳逸豪氣千雲。
其實二年五班的眾將可都來頭不小——背後都有一支不小的黑幫勢力。而這些人的聚集更是形成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勢,也就是這原因,所以二年五班才能安然存在,沒人給學校退學;雖然每個人都差不多是大過一長串。
班上是陽盛陰衰,二、三十個男生才四個女生。
方碧珠吹了聲口哨,「救人要快,否則遲了怕有變。」
「大姐,你插什麼手,等下我們是去干架耶!你不會想湊一腳吧?」班上有「鬼才安」之稱的品安宣一臉狐疑。
「怎麼,瞧不起我們三姐妹呀?我們女人打起架來可不輸你們這群臭男生。」方碧珠冷哼一聲,「我們可不是光說不練的半吊子」
所謂的「三姐妹」就是方碧珠、張識聒、丁苓。
「小的不敢,只怕刀劍無眼,萬一大姐你少條胳臂或缺條腿可就慘了。」鬼才安噓了口氣,「到時候就怕有人要悔不當初羅!」
「你……去死啦!」方碧珠是氣得牙痒痒的。
「你沒聽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是不?否則你一定知道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
「鬼才安,你再屁我就將你的舌頭割了。」
呂安宣最後一個字硬生生的吞到肚子里,扮出他最純真的面容瞧著一臉怒焰的吳逸。
吳逸才不吃他這套,「點不下自願要去的兄弟,五分鐘后操傢伙出發。」
「是,老大。」
他鬼才安辦事效率一流,幾乎全班跟隨,唯一一個沒去的是被全班強迫留下來留守的女孩,就連三姐妹這三個女權高張的女人都舉雙手要洛柔留下來。
洛柔的人緣不好嗎?否則為什麼每個人都不肯帶她一塊出師?
不,別亂猜,洛柔只是人若其名柔得令人心疼,誰又肯讓她受一丁點傷害,她是最不像二年五班的學生的學生,也是繼君凱之後在班上第二受歡迎的人物。
洛柔處之淡然地坐在位子上,反正這也不是他們頭一回放下她去行動了。剛開始,一次、兩次她可能有些不自在,久而久之後她習慣了;班上只有她一人時的確清靜不少,她難得享受這片刻寧靜。
君凱剛踏進教室,第一個反應是想要尖叫。這群混蛋居然搞集體蹺課這種事!怪不得剛才沒人上辦公室接她上課。
洛柔端了杯水給君凱。「多喝水可以消火氣,等你氣平些咱們再談。」洛柔用諒解的語氣對君凱點點頭以示安慰,「你的火氣好像不是一杯小小的水所能平息……要不要我去扛桶水?」
「洛柔,你一定知道他們上哪去了,是吧?」
君凱語氣之輕柔令洛柔渾身起雞皮疙瘩。
洛柔瞧了君凱一眼,笑意盈盈,「知道,而且我知道你很想知道。」
「知道就說呀!」君凱眼睛發亮。
「天下沒白吃的午餐。」洛柔一副悠閑狀。「你說我會平白無故送消息給你嗎?」
君凱恨不得將自己的手按在洛柔細嫩的頸項上,她居然給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威脅了,而自己卻無反擊之力,她可真背。
「有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老師別說得這麼難聽嘛,何況我一不要珠寶、二不要權威,只想問老師向個不痛不癢的小問題。嗯……這叫做切磋商量。」
「你是天使臉、魔鬼心,專門生來克我的。」君凱任教來栽了不少回在這小妮子手上。人前她是風一吹就倒的弱女子,人後她是虎虎生風將她這老師玩在手裡的如來佛,想她身成就都給這小妮子蠶食鯨吞給騙光了,一點老師尊嚴都沒。
「要不要在你,我可沒拿刀、拿槍指著你非接受不可。」洛柔可一副老神在在樣,錯過這次還有得是機會,不怕君凱逃了。
「有問題你就直說,我接招就是。」
洛柔笑得很賊,興奮的舔舐了下紅嫩的櫻唇,「不知老師和名噪一時的白家幫赤焰盟『烈火銀狐』有沒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君凱活像看到鬼指著洛柔,「你是FBI還是CIA?連這種陳年老帳你都翻得出來。」
「才兩年,沒多久呀!」
「兩年,你才十四歲不到耶,小姐。」
「我早熟呀。快啦!你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就告訴你班上的人去哪,保證你不吃虧的。」洛柔沒閑工夫給君凱拖時間,她早拿君凱當救星,只是藉機套出個她想知道的秘密。她小姐可沒絲毫愧疚,反正她一定會帶君凱去解救受苦受難的鳥晃,只是有點時間上的差異。
君凱翻了個大白眼,認命道:「烈火銀狐是我,我是烈火銀狐。」
洛柔賊賊地笑了,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君凱給洛柔笑得好不自在。
洛柔拉起君凱的手,「他們去鎮上的咖啡廳了。」
「你也要去?」君凱掙脫洛柔的手。她才不要帶只小狐狸。
「我不去,你去得成嗎?」洛柔閑閑地打了個呵欠,手卻死命地揪著君凱的襯衫,「救人如救火,去晚了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哪。」洛柔嘆了口氣。她深喑心理戰術:烈火銀狐大概太久沒上油有些生鏽了,居然擺不平她這隻可愛又可恨的小狐里,當然只有舉手投降的份兒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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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凱和洛柔在重重警衛下踏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咖啡廳,裡頭的人分左右而坐,壁壘分明一目了然。
左邊的一方——二年五班等人投來一個怒焰十足的目光。
君凱吐了吐舌頭又扮了下鬼臉,認份地拉著洛柔的小手往左手邊走去。
吳逸萬般無奈地在坐在椅上,在一位戴墨鏡的大帥哥耳旁切切私語。
「小狐狸,和吳逸咬耳朵那男的是誰?」
洛柔給君凱一個我怎會知道的表情。「不知道。不過包準沒好事,你沒瞧他們對咱倆的到來可不怎麼高興。你是老師,這事你得負責。」
「這時候又懂得什麼叫尊師重道了,剛剛問我話時怎就忘得一乾二淨咧?」君凱毫不客氣地嘲弄。
「嘿嘿!」洛柔尷尬地笑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也。」
洛柔一副文文弱弱模樣跟在君凱身旁,君凱是真的拿這隻小狐狸沒辦法。
「嗨!吳逸,來這喝咖啡呀!全班都來了呀?!」出掌不打笑臉人吧,何況她又笑得那麼甜。
對於君凱的明知故問,他們也只好大方的鹼緘其口,表示:好巧哦!老師你也來喝咖啡呀!
「這兒的咖啡不錯。」吳逸氣勢十足,不復在班上弔兒郎當無所謂模樣。「老師要喝一杯嗎?」
君凱才不一會和她這群寶貝學生客氣,拉過一把椅子,便和那酷得不像話的墨鏡大哥同坐一桌,順手替洛柔也拉了把椅子。
旁邊一個憋著笑意的侍者正等著君凱點東西。
「給我兩杯黑咖啡。」
洛柔嫌惡地撇撇嘴。君凱擺明了整她冤枉,她不愛喝咖啡,好吃零食的她對咖啡又苦又的味道是退避三舍。
「這位先生請問貴姓大名?」君凱立時轉移注意力給旁邊的大帥哥。她才不要浪費時間花閑工夫陪洛柔鬥嘴,否則萬一鬥不過她可就糗大了,不僅顏面全無,以後在學生面前她也甭想抬頭了。
「姓楚叫雲天。」
俊美的臉上勾出一抹淡得看不清的笑紋,就算君凱這直視他的人都要懷疑:他剛剛是否真的笑了?
「我知道你是吳逸的老師,我想……你不是來同學生興師問罪的吧?」
「我幹嘛對我學生興師問罪?」君凱不甚明了。「我是來救我的學生曾財晃,聽說他給人捉了。身為他的班導,我要興師問罪的人是那個捉人的壞蛋。對了,哪一個是趙老,他捉我學生做啥?」君凱大有母老虎架式和肌地環視全場。眼尖地瞧見鳥晃正給五花大綁地置身在右邊的敵方陣營。
一個長相黧黑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嘿了兩句。「小姑娘,年紀小小膽量不差嘛?」
「差一點就不敢惹你啦?」君凱扮了個會令人吐血的大鬼臉,語氣中的不屑直讓人恨得牙痒痒的。「還有,你不要撈過界,我又沒和你說話,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先行自我推銷呀?總得留點時間讓我和旁邊這位男士說上幾句,我現在正在做家庭訪問,懂嗎?還有,小姑娘這稱呼你自己享用,大小姐我不必。」
人家說一句,她說一串,差點把人活生生給氣死。
瞧趙老那七竅生煙、無言可對的窘相,二年五班是佩服透了這位老師。
「趙老就是剛剛和你談話那位。」女仕都名道姓是要找他了,再當個悶葫蘆可不成,楚雲天很有禮貌的介紹道:「至於你口中的曾財晃為何被捉,大概是為了『請人』一事,他只是受了無妄之災。」
「好,楚雲天不愧是楚雲天,不點就明。」趙老鼓掌叫好,沒意識到自己已「不小心」又插進別人的話題里。
君凱回過頭給了他一個會將有心臟病的人活活氣死的大白眼,那裡頭儘是不屑、無奈、無聊,懷疑他智商的表情。
幸好趙老夠堅強,反正這次是他理虧在先又有求於人,忍口氣順了一下就好。
他打了個手勢要手下放人。
楚雲天遙舉咖啡對趙老做了個「請用」的姿勢。「趙老有話直說無妨。」
「好,快人快語。」趙老拿了個皮箱放到桌上。「這皮箱里有一百萬美金,想請你找一個人。」
「找人?」趙老搖搖頭。「我是受人之託找一個女娃兒,大概現在道上的人都在找她。」
「好大的魅力,居然南北大串燒一塊行動,我倒想見識是何方神聖。」君凱張大了嘴,十足興趣。
「這娃兒今年剛滿十六歲,是個中日混血兒,叫宮代千繪。」
「宮代千繪……」君凱好像聽過這名字,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你知不知道台灣有多少個青少女,你不是要我們挨家挨戶去尋人吧?」
「人海茫茫,兩千萬人中要挖個人出來的確不容易,不過若展開地毯式搜索,事情該好解決許多,不會再這麼難辦吧!」
「這娃兒好大的來頭,居然能勞動趙老親自出馬,不簡單。」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楚老弟不會推刮吧?」趙老目光十分嚴肅。「今日楚老弟幫我這個忙,我趙文義定當記下,將來你一句話,刀里來、火里去,悉聽尊便,我若皺一下眉就是烏龜王八蛋。」
「趙老,你言重了。」楚雲天不禁動容。趙文義在道上算一名人物,他一句話可說要重於泰山,此刻肯對他低頭,看來事情真的大條。
楚雲天向來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而趙老這次要他主動出擊,去找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女孩,可不是普通的麻煩。
「趙老,這事我答應,三個月後無論事成與否,我會跟你聯絡。」楚雲天算是應允他的要求了。
「多謝。」趙光義抱拳。
君凱和洛柔相視一眼,十分不以為然。
「喂!楚先生,你別那麼帥的答應人家……你只知道人家叫宮千繪,光一個名字想找人無異大海撈針,而且,為什麼要找宮代千繪的理由你又不知道,答應的這麼阿莎力,不太好吧?」君凱若有所思瞧向趙文義,「趙老仍受人之託,這事可非同小可。該把這宮代千繪的底摸清楚,切匆貿然行事才好呀……」
趙文義可沒想到眼前女子居然這麼刁,看來楚雲天的手下是卧虎藏龍不可小覷。
「小姑娘年紀輕輕卻口齒伶俐。」趙文義坦蕩蕩地笑了。他轉頭看幾楚雲天,恢復了他冷大老的面容,「楚幫主,這宮代千繪的來歷我的確不甚明了,如果你真想打聽,可上一趟白家幫。小道消息是——日本黑龍組在找這女孩,不僅許以重利,假若真找到她,可一步登天當上黑龍組的榮譽長老,在道上這可是件大事。」
黑龍組是日本執龍首地位的黑社會幫派,其經營橫垮黑白兩道、遍及東南亞國家,幾乎可說是跺一步會天地變色的龐大勢力,看來,宮代千繪究會是何許人物,可真教人玩味。
「黑龍組?!宮代千繪?!」君凱喝了口咖啡,突又很不文雅的吐了出來,聲調高得令人懷疑:方圓百里的飛禽走獸是不是都遭到她魔音的摧殘。
楚雲天皺眉;趙文義不解;而二年五班則是不可思議。雖然平時君凱就很沒有老師樣,至少不曾如此失禮。
洛柔一臉嫌惡拿起紙在君凱嘴角一擦,避免咖啡沿著君凱角流下來,大大破壞老師形象。也許她該拿照相機照下來,如此一來手下多條君凱的把柄,豈不大妙。
君凱回過神,對眾人一副痴獃模樣瞧著她也不理會,撈過界便坐到趙文義對面,「你說要找的人叫宮代千繪!」
「嗯!」趙文義已沒啥應變能力,只能點頭表示正確。這場聚會他可給蘇小姑娘嚇了兩、三回:回去后得上醫院做過趟健檢查才好。
君凱十分興奮地回到左邊。
「AreYouAlllRight?」洛柔摸摸君凱的頭,沒發燒呀!
「我再好也不過了,小狐狸,你知道這宮代千繪是何許人也,居然讓台灣、日本兩邊黑社會君起而出找找她!」
「你知道?」洛柔眼睛發亮,一副洗衛恭聽樣。
這兩人說話聲音不小,引得全咖啡屋裡的人也都靜下來,聽著兩人的對話。
君凱賊賊一笑道:「這宮代千繪可真是個千面女朗,豐功偉來加起來有一拖拉庫那麼多,是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小……」
「你有完沒完,直接導入正題好不好。」洛柔大有受不了之勢。「你再吊人家胃口,當心這屋裡的wepaon足以將你打成蜂窩了。」
「好啦!」君凱一副深受委屈的小媳婦樣。「這宮代千繪今年約莫十五、六歲,雖是年紀小小可是本領高高,她沒受過正統教育,世界上並沒有她的就學資料,一切可調查線索也都列入最高機密檔案。雖然她不曾上學,但是其智商和智慧比國防部里的那群獃頭鵝只高不低。就算美國方面對這小妮子也是敬仰萬分,五角大廈那些大老們對她說的話可奉聖旨。她十四歲那年繼承了歐洲某一小國,是個無冕女王,那國家盛產鑽石,是個君主立憲的富庶國土,其工業也十分發達。據說在那小國附屬小島上,有座最先進的核武發射台,經年保持五十二枚原子彈瞄準世界各要地。」
「那她豈不是世上最有錢的富婆!」張識賢嘴裡說得嘖嘖有聲。「老師打哪來的情報?簡直是無孔不入,這麼重大的國防機密都挖出來了!」
君凱笑得挺屁的,「老師可不是當假的,我------」
「我什麼我?你又離題啦!」洛柔給了個大白眼。
「還有什麼該講的?對了,」君凱拍拍自己的臉頰,「宮代千繪和黑龍組織關係匪淺,她十歲那年曾拜訪黑龍組老組長高尺太郎,那年高尺先生退位將棒子交給二十四歲的兒子高尺明后,就在日本黑社會消失了一段時間;至於高尺先生為何在黑龍組聲名正隆時退位讓賢?至今是個謎,而這是宮代千繪頭一回露臉。後來,傳聞山本家的盛衰也是由她操縱,山本家在六、七年前,由默默無名的小企業發展成今日的大集團,宮代千繪這雙在背後推動的手可是功不可沒哪!」君凱說得欲罷不能,「而且她的事迹並不只限於日本,就連香港和台灣都有,只不過她換了個名字罷了。她周旋於台、港兩地流貴胄之中,以十二歲稚齡有港設立了環宇集團看好台灣這邊的市場,投資了不少公司。但她的身分至今是個謎,就連香港的環宇集團大概也不知道他們的老闆居然是個小孩子吧。」
君凱搔了腦袋,「至於她和台、港兩地黑社會集團熟識的原因……據聞是五年前,香港『洪門』、台灣『白家幫』及日本『黑龍組』這三個亞洲黑社會集團,和歐洲黑手黨及美國教父古奈利對上時,宮代千繪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將所有人玩得團團轉,不僅教各方大老決定合力——修理她的小屁股,還因她的惡作劇使得亞洲、美國和歐洲達成某一方面的統一,成了個相互牽制的局面。不過,那些大老們還是一心一意想將她給揪出來,以泄心頭之恨。還好宮代千繪倒也乖覺,安安分分了一年才又出現,算起來她那時也才十四、、五歲……她一出現就在鞏固宮廷里,倒也沒人敢動她,而後她就開始環遊世界的生活,說她在增長見聞,不如說她在各地置產,人家狡兔三窟她卻三十個窩不止,所以從來沒人可以掌握她的行蹤,她來去一陣風隨和又無蹤。
挑了下眉,君凱一臉莫測高深,「三年前,台灣黑道由戰國走向統一時,她曾在自家幫曇花一現,沒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她送了白家幫『火狼狐』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走了,只留下了『後會有期』這句話。」
「那後來火銀狐退出江湖和她有關嗎?」趙文義不解望著君凱。這小姑娘知道的可真多,這麼些密秘居然都瞭若指掌。
其實火銀狐三年前消逝的原因也一直是道上人物的迷惑,究竟是白家幫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還是火銀狐真的金盆洗手?不過,若真金盆洗手也得先昭告天下,不可能做得如此隱密。
「這倒一點關係了沒有,火銀孤之所以退出江湖,是因為她在江湖上的事都恩怨俱了,她自然沒有繼續待住的理由。她身受白家幫主養育之恩,助他完成大業之後,就洗盡鉛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了。」
「你到底是誰?」楚雲天目光如炬,這女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絕不可能是個單純的老師。在黑社會大哥面前她能侃侃而談、無畏無懼,又將黑幫內幕說得分毫不差,不禁令歷經不少大風大浪的他深感迷惑。
「我是誰?我是我。」君凱狡黠地笑笑,輕澈如水的眸子對上楚雲天深不見底的黑潭。她的答案很玄、很難纏,但她希望楚雲天明白,不管她有再多的過去,現在的她就只是很單純她的而已,她不要人懂,也不想有人追問她的過去。
趙文義不想深究,他活了一把年紀很懂得什麼該管、什麼不該插手,眼前這小姑娘是道謎,他不因為好奇而去趟這淌渾水,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他才不想成為受害者!人老了,對什麼事都小心翼翼,少了年少輕狂時那分幹勁嘍。
「楚老弟,宮代千繪這事就拜託你了。」趙文義起身帶著手下離去。
「趙老,客氣了。」
待趙文義一行人走遠,二年五班一群學生眯著眼睛瞧君凱,用那種甜得會膩死人的語氣紛紛探問
「老師,你該不會隱瞞了我們什幺事吧?」
「老師該不會蝙蝠俠看多了,想和我們玩些什麼謎天大聖的遊戲的吧?」
「老師該不會對不起我們這麼疼愛你的份上吧?」
面對近些嚴刑逼供,君凱大感吃不消,求助地望向洛柔和楚雲天——前者一副局外人樣,君凱看向她時還舉杯向她致敬;後者饒富興緻,也想一探君凱身分,存心讓君凱求救無門,只能氣呼呼瞧著兩人。
洛柔對君凱其實是同情萬分,只是她不想給全班大刑賜候,只得保持沉默,免受戰火波及。
「這事說來話長。」
「沒關係,老師你慢慢說,我們不會打擾你的。」吳逸說道。
君凱無奈地聳聳肩,「我有兩個哥哥在白家幫里擔任重要職務,所以道上有些事我略知一二」
「那老師你?」
「年少輕狂時曾陷下去一陣子,後來看厭了那種日子就離開了。」君凱瞧著吳逸等人,又瞧向楚雲天,「你們跟了個還算不錯的大哥,而會走上這條路也全都是『家學淵源』,在世人眼裡我們是不被相容的一群,但只要堅守黑道的道義、對得起天地良心就好。」
君凱是苦口婆心,也是語重心長吧!時代在變,黑道的本質也在變,許多人拿異樣的眼光來看黑道,只因有太多的老鼠屎玷污了黑道的聖名,其實黑道是個有情有義的社會,他們不在乎世俗眼光,不拘泥於道德規範,凡事但憑一顆心,只可惜爭奪權利的人太多,又拿著黑道的名號當幌子,逐漸地,黑道越來越不見容於人心,反而成了世人眼中垃圾。
她終是沒將自己的真實身分說出來。沒必要,而且她剛剛也沒說謊,她的兩位兄長的確在白家幫身居要職。
她喜歡這群孩子,他們有情有義,更有顆尚未被污染的潔白心靈。
楚雲天很認真地打量眼前女子,多年的社會歷練使他相信事實並非和她所言如此單純,也許她並沒有說謊,但在她話中的輕描淡寫又掩去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辛?
他的眼光有審判也有好奇。看來外表單純的女教師,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洛柔的目光在君凱及楚雲天兩人身上徘徊。王見王真是死棋嗎?未必,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奇招在等著,她可是很有興趣湊一腳!她是亂欣賞楚雲天這個瀟洒中又帶點氣勢的黑道大哥,且欣賞到……將自己老師送他博君一笑都可以的地步喔!
幸好君凱不知洛柔在動什麼歪腦筋,否則她鐵定會活活掐死這隻小狐狸,居然想出賣她,太過分了吧!虧她平時待她不薄,一身絕活全給她這些小狐狸偷挖走了,此刻居然想翻臉不認人。
洛柔賊賊一笑,十足看好戲的表情。
楚雲天不解地望向旁邊小女孩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而君凱則感到一股寒意,憑著女人的第六感,她敢發誓:有大事要發生了,而且對她而言絕不是好事。